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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鑫,你快说一下最近的业绩报告!”
一名地中海的中年油腻男子急切的说道。
“好的张总,近一个月啊,在您的英明带领下,我们销售部的10名员工披荆斩棘战无不胜,截止到昨天晚上12点为止。嗯,我们的茶叶销售额已经突破100万~了!”
徐鑫一字一句的说道。在说100万的时候,声音明显激动了几分,出现了颤音。
“嗯,非常棒!披荆斩棘战无不胜,哈哈!不亏是上过大学的,有文化。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回头这个销售期过了给你们发个大大的红包,尤其是你徐鑫,你是最大的!”
张总说着说着停了一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可茶水一入口,眉头就是一紧。
“小红。你是不是把茶叶拿错了呀?我让你泡的是柜子里面的极品大红袍,而不是桌子上的大红袍呀!你做事能不能长点心啊!”
张总一脸不高兴,说完重重的拍了拍桌子,茶杯里的水四处晃动,肥胖身体下压着的皮椅吱吱作响。
一名叫做小红的秘书,赶紧跑了进来。急忙着把茶杯里面的水倒掉,给换上新的茶水。
一不小心还碰到了徐鑫一下,徐鑫下意识的看了她一下,1米5左右,戴着圆框眼镜,扎着一个单马尾。徐鑫觉得她呆呆的笨笨的。
但是长得好像还不赖,而且软软香香的。
啊!啊!啊!
徐鑫看了小红一眼后,就强装淡定,把目光赶紧收了回来,放在了桌子上的极品大红袍上。
这是他们公司的产品,有500 800 1000一斤的。但实际上。全都是拼多多上买的垃圾茶叶。怪不得张总,一喝就吐出来了呢。
嘿!嘿!嘿!
“接下来我准备扩大规模。再招更多的人。卖更多的茶叶。你现在去准备一下招人的事项,回头给你涨工资,好好干徐鑫!。”
张总给徐鑫划完了大饼后,站起身走到窗前,双手在背后握住,望向了道路上的车水马龙,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对此,徐鑫只想问一句,张总你低下头能看到你的小弟弟吗?
“恭喜张总,贺喜张总。我从一开始就相信跟着张总迟早有一天会成功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徐鑫虽然心里很鄙视,但现实中却奉承迎合。
面对着窗户的张总没有回头,笑声却在房间传开了。
“哈!哈!哈!还是徐鑫会说话啊!不愧是大学生。”
“张总您过誉了,那我去忙工作了!”
说完徐鑫快步走出办公室,准备新的一轮战斗。
只留下笨手笨脚的小红秘书和面对窗户的张总。
一个月后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茶的小行家!
徐鑫哼着轻快的调子,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经过了一个月的发展后,团队终于扩到了20人,增加了一倍,所以现在办公室显得略微有点拥挤。
徐鑫七拐八拐,终于挤到了自己的桌子面前。刚刚坐下,屁股还没有捂热。就有下属向他问起了问题。
“徐哥徐哥这个该怎么办呀?”啊杰不经意用手碰了一下徐鑫。
徐鑫看了他一眼。这是新来的同事啊杰,说话有点gay里gay气,感觉怪怪的。
啊杰刚刚入行,所以说最近有很多问题都解决不了。天天问徐鑫,让他感觉有点烦躁。虽然啊杰的态度很好,但是时间长了总归会不爽的。
况且你为什么只问我一个人啊!啊!
徐鑫不耐烦的把阿杰的手机拿了过来,准备看看啊杰的问题。
打开微信,先看了看头像,是公司提供的套图的美女头像。一副初恋脸,像极了奶茶妹妹。
然后再看了看他微信里加的人数。嗯,加了差不多有五六十人。啊杰没有偷懒。
首先点开这个,说是有问题的人。什么?什么?竟然是个外国人。怪不得啊杰解决不了,那让我徐鑫来和他用英文聊天聊天吧。
毕竟我徐鑫可是通过了大学英语b级的男人
啊杰:我叫刘嫣儿你认识我吗?
黑鬼:i don't understand Chinese.不好意思我看不懂中文
黑鬼:But...Who are you?你是谁
啊杰的聊天到此为止,徐鑫想了想这样回复。
徐鑫:I figure i add the wrong guy.我好像加错了
黑鬼:Awww. Anyway, you have a
lovely chathead你头像挺好看的
啊杰看到徐鑫和黑鬼聊了起来,用手拍了拍徐鑫的肩膀,发出了崇拜的目光和声音。
徐鑫没有理会啊杰,只是觉得这个外国人或许是个大肥羊。
徐鑫:Thanks谢谢
徐鑫:So we can be net friends now?我们这样算朋友了吧?
黑鬼:You're So gorgeous!你真美
Do you have a boyfriend?你有男朋友吗?
徐鑫:Nope.没有
Actually, it's my first time chatting
with a foreigner.我第一次和外国人聊天
Can | learn ,English from you?我能和你学英语吗?
黑鬼:My pleasure, pretty!没问题
Do you want to go to my place?你想来我家学吗?
徐鑫皱了皱眉头,这个外国人有点不对劲啊!
徐鑫:Not for. ngw. I'm working.现在不行,我在工作
Time kills quickly chatting with you.跟你聊天时间过得好快
黑鬼:Do you want to be my girl?你想做我女朋友吗?
徐鑫满脸黑头,表情犹如地铁上看手机的老人。
徐:Actually, | don't like my job toomuch. I really want to go to your
countcountry'seeing you.我甚实不大喜欢现在的工作,真想去你的国家看看你
……省略一万字,时间过去好几天。
因为觉得这个黑人可能没见过中国人的套路,所以感觉有很大的可能成功,所以这几天都是徐鑫在和黑人对接。
徐鑫:I decide that I want to quit the job.我决定了,要辞职
I want to visit my grandpa.
我想回家乡看我外公
黑鬼:So brave you are! My pretty.你真有勇气
Would you like to come to my house for a chat before you leave?走之前想来我家聊聊吗
徐鑫:Next time.I am at the airport now.下次吧,我已经在机场了
徐鑫搜索了一下聊天记录,发现house已经出现无数次了。
徐鑫:People chase too much money.人们太追求金钱了
Actually, kinship matters most.其实亲情才是最珍贵的
黑鬼:Awww, | miss my home t0o...我也想家了
徐鑫:Every time my grandpa tolds menot to accompany him.外公每次都告诉我,不用陪他
His hair is white andnot SOenergetic now.他的头发很白,也没有力气了
黑鬼:You made my fucking tear comeout.你他妈感动了我,我哭了
徐鑫感觉可能要成功了,手机的输入更加的快了。
徐鑫:My grandpa doesn't want to go to the big city and he just wan to stay in his tea garden.外公不愿意来大城市,他只想好好陪伴他的茶园
His only hobby is tea.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茶叶
徐鑫发了一张美女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的照片
黑鬼:i like Reggae most.我的爱好是雷鬼
I'm like your grandpa.我和你爷爷挺像的
Sameinsistent.都很坚持
徐鑫又发了一张照片,一个人手拿着根茶叶。
徐鑫:Guess what I am doing? I'mmaking tea.你猜我在干嘛,我在制作茶叶
Do you want to try it?
你想试试我外公的茶吗?
黑鬼:酷Cool!
You can take some and come by.你可以带上茶来我家
I've got a so big bed and you canhave a good sleep after drinkingsome tea.
我家床很大,你喝完可以睡一觉
徐鑫:i don't come backnow.我暂时回不去
徐鑫此时已渐渐黑化
徐鑫:| can send you some tea.
我可以寄给你一些茶
黑鬼:U...you're fucking kind...你真他妈的善良
I'm a nice guy. Be my girl, ok?我也很善良,你想做我女朋友吗
徐鑫:But my grandpa is poor.但是外公很穷
600rmb/100g But you're my friend, | can give you a discount. 600rmb/ 100g. 你是朋友,便宜卖你600块钱/100g
黑鬼:Maybe I should wait for yourarrival.或许我应该等你来我家
徐鑫:嚓嚓嚓嗓你老母! -天到晚就想着艹系吧臭黑鬼!
饮你老母逼饮,滚!
黑鬼:What do you mean?什么意思
徐鑫:Good wishes.祝福
黑鬼:太甜了So sweet
随后黑鬼的手机出现了以下英语
The message is successfully sent but rejected by thereceiver.
??
The message is successfully sent but rejected by thereceiver.
(根据段子改的,后面就不想写了,太懒惰了!)
Vol.206「黄金」《炼金症》
作者:舞舞纸
免责mode:无声
*
被拒之门外的少年没有善罢甘休,他一咬牙,绕着红色的砖房跑了一圈,找到了几扇颜色浑浊的玻璃窗。他运气不错,有一扇一头高的玻璃窗没有关,只用百叶窗草草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少年后退几步,助跑冲刺攀上了高窗的窗台。他撩了撩这道百叶窗,发现它颇具分量,但再重的百叶窗也只能遮挡视线而已。少年轻轻一推,百叶窗和窗框间出现了一道空隙,他在窗台上坐下,放下一只脚,再放下另一只脚,然后双手一撑,让自己的臀部离开支撑。但预料中的坚硬地面没有落在他的脚尖,倒是一股粘稠又湿冷的液体一瞬间没到了他的小腿。他心中暗想不妙,下意识地抬脚,但使了吃奶的劲,也没有挪动一毫。他双腿并着黏在了液体里,脸面上盖着一扇不轻的百叶窗,他什么都看不到,手忙脚不乱中一把扯下了整扇窗子。失去重心的少年重重摔在地上,他运气不错,口鼻着地的地方没有那种液体。
少年双手反剪,被捆了起来,他的双腿还被那种液体黏在一起,到了灯下他才知道,那虚掩的高窗下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桶胶水,粘的就是他这样不走正门的访客。
砖房的主人端着一杆上了膛的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抵着少年的脑壳。
“莫,莫医生,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父亲……”
少年几近哀求的声音丝毫没有唤起对方的同情,只换回了一声上保险的声音。
“镇上有医生,你也不是镇上的人,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我,我不是坏人,我爸爸他染了恶病,只有你能治了。”
“笑死,治恶病还要找我?我还没听说过有病是我能治别人不能治的。”
“医生,但你是医生吧?”
少年想抬头,想一睹这位自己找寻已久的医生的尊容,也想让这位医生看看自己眼中真挚的情感。
发现少年想动,握着猎枪的手腕使力,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脑袋戳在地上。
“我已经不是医生了。”
端枪的房主毫不客气地说道。
*
少年来自山城齐安镇,齐安镇有很多矿山,盛产煤炭,偶尔也产黄金和宝石。
少年的父亲是镇上一家中上水平的矿产公司的会计,他们家不能和矿主比,但也过着比矿工优渥太多的生活。少年在当地的学校读书,学习数学和拉丁语。他成绩很好,任何一个老师都能为他开出“品学兼优”的介绍信。如果学业顺利,毕业后至少能成为一名不错的会计,如果再学点额外的技能,就可以进入更好的公司,获得更高的收入。
少年那哪怕不算飞黄腾达但也算岁月静好的人生计划在三个月前被一场工人暴动打断了。
那天暴动的矿工冲入了少年父亲就职的公司,用矿镐砸坏了公司的保险箱。保险箱里的钱不多,毕竟公司的钱都存在银行里,保险箱里放的都是合同和印章。这些连存款都没有的工人不知道银行是什么,固执地认为公司的钱是被当日当班的会计藏了起来,他们软硬兼施,然后发展成了殴打拷问,最后那名当班的会计被打断了一条手,腰部以下都失去了知觉,那些工人觉得这个会计没有理由这样为老板卖命,留下一句“搞错了”就走了,他们下一个目的地是老板的大宅,不过这些都和少年没有关系了。
少年的父亲就是那名当班的会计,除了已经彻底断掉的手骨和腰椎,他还被不间断的剧烈疼痛缠身。他失去了工作的能力,理所当然地被公司解雇了。他记不得是哪一个工人打的他,就算记得也不可能向那些一无所有的工人讨要赔偿。少年的家一下子垮了,家里的积蓄像流水一样流进了医药费这个黑洞,母亲要看护父亲不能出去工作,少年在密密麻麻的算式里算出了自己不可能读完大学,便拿自己攒的零用钱去咨询律师,“弃养父亲是犯罪。”得到了这样的警告,他只好含着泪向学校递出了退学申请。
他到医院找了一份与数学无缘的体力活,这份工作的地位和收入都不如他力所能及其他文职,但他希望通过这份工作认识一些医生,给他们留下好的印象,以便父亲得到更上心更优惠的治疗。
终于一名同情心泛滥外科年轻医生在闲暇时听说了少年的家事,他愿意在下班以后为少年的父亲免费出诊。结果这一诊,诊出了少年更大的烦恼。
医生在少年父亲折断的手臂里发现了一块黄金。
一开始医生以为这块黄金是在那次暴动中扎进父亲手里的,他做了简单的手术,将那块金子取了出来。结果在一周后的复查中,在相同的位置又发现了一块较小的黄金。之后的几周,医生都在相同的位置发现了金块,将金块一一取出后,父亲是手臂也发生了萎缩。
“说萎缩不太准确,令尊父亲手臂塌陷是因为少了一段骨头,在手术的过程中,我已经尽量不伤害他的骨骼血管和肌肉,但是,现在的样子就像我这一个月来取出的异物不是金子是骨头一样。”
年轻的医生不敢再对父亲动刀,找来了更有经验的老医生。老医生看了父亲的病历后,怀疑他患了恶病。
所谓恶病,是无法用经典医学理论和物理药理解释的病症。这类病症,除了患者被恶魔诅咒外没有其他解释,只能通过神秘学、炼金术和魔法进行诊断和治疗。
医生是治不了恶病的,老医生专程找来了诊疗恶病的怪医,这个怪医穿着破旧的黑色长袍,看起来不像医生倒像巫师或者死神,浑身上下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怪医就是这样的。”老医生见少年和他母亲脸上充满狐疑和不安,于是小声解释,“他们看上去很怪,但是是恶病的专家。”
狭小的卧室中躺着少年的父亲,少年、少年的母亲、年轻医生、老医生在墙边缩成一堆,屏气凝神地看着怪医把病人手臂举起来又放下。这位专家不负众望,很快就认出了少年父亲的病。
这是一种在矿工中流行的病症,患者身体的某个部位会产生性状与黄金相同的结块,随着时间推移,结块会越来越大,最后会把整个患者都变成金子。与经典医学中的骨质感染不同,这种病症无法通过切除病灶的方式治愈,即使截肢,病灶也会重新出现在患者其他部位。这种结块不但不能根除,在侵蚀患者的过程中也不会杀死患者,它们只会让患者身体剧烈疼痛,除此之外,不会为患者造成其他生活障碍。
“这种病被人叫作‘炼金症’,是黑窑矿主们发明的,他们把这样的矿工当成宝,只要发现这样的矿工,他们就会用几枚金币的价格把他们雇来,让他们被‘意外’困在矿里。等他们彻底变成金子,炼出的价值就会远超看起来很高的雇佣金。”怪医说,“这是一种绝症,但相对‘善良’,因为病人死后能留下大块的黄金。所以一些家属在发现家人患病以后会放弃治疗,因为就算再怎么努力,医生能做的只有给病人开些减轻痛苦的麻药而已。麻药治不了病,而且减轻病人痛苦会延缓结块扩散,为了尽快得到大块的金块,连止痛都不给吃的家属也是有的……”
两位医生听得认真,但少年和他的母亲对怪医的掉书袋没有兴趣,他只在乎自己的父亲。
“绝症是无法治愈的。”怪医见家属对病的讲解没有兴趣,便直接下了结论,“你们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如果放弃治疗,病人剩下的寿命大概还有十年,这十年间的每一刻都会遭受刺骨的疼痛,加上他的瘫痪,会活得非常辛苦。如果坚持用最好的麻药,可以,嗯,可以让病痛减轻个一半吧,病人的结块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延缓扩散,也许你爸会比较轻松,但是,但是!”怪医用重音打断了少年和年轻医生之间的关于麻药价格的讨论,“炼金症不是不死症,金块不会杀掉宿主不代表宿主不会死于其他原因。麻药的副作用很大,假设每天都吸有效剂量的药,不出两年病人就会死于药物中毒。”
生不如死地活十年还是稍微轻松地活两年,少年无法判断,他只能将选择的权利交给母亲。
“呵呵呵,还没完呢。”怪医见少年和他母亲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脸上浮现出足以称之为邪恶的笑容,“如果放弃治疗的话,病人去世时能变成整块金子;如果用麻药的话,结块侵蚀的速度会减缓一半,加上侵蚀的时间只有自然死的五分之一,恶病是和病人共存亡的,病人去世的时候就是恶病消失的时候,那样的话——嗯?我听说小家属在学校学过数学?”
听到怪医点自己的名,少年一怔,回过头来反刍怪医刚才的话,“一半”“五分之一”“病人去世的时候”“恶病消失”……当他理解了怪医的言外之意后,气得一跃而起,一把揪起了怪医的领子。
“啊,我可什么都没说,诊查就到这里结束了,麻药你找那两位医生就可以开,剩下的我也做不了什么。两位家属节哀吧,恶病就是这样的。当然你也可以找找其他的恶病医生,毕竟恶病学学无止境,其他医生有其他处方。”
怪医拨开少年的手,大笑着走了,他也没有收诊查费,似乎少年的愤怒和少年母亲的绝望就是最好的报酬。
*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你怎么找的我这的,谁告诉你我,还有我在这的?”
房主把少年拖到了砖房的地下室,把他吊在了梁上,少年的腿被风干的黏液紧紧粘在一起,他不敢动,绑住他双手的绳子连着枪架上猎枪的扳机,一点轻举妄动就会让那对准自己的枪口喷出火舌。解放了双手的房主在少年正对面的工作台上磨刀,他故意把刀磨得锃锃响,每一声尖锐的刮擦都在少年的身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我的父亲得了炼金病,我找了所有能找到的恶病医生,他们都说我爸没救了。”
“然后有人说我能治?谁说的?”房主的双眼中露出凶恶的光。
“不,不,没有说你能治,我是不想让父亲再痛苦下去了,所以想请您为我父亲安乐死。”
“安乐死?”房主加快了磨刀的动作——这刀会被磨得锋利无比,是不是一刀砍断猎物的脖子全看心情,“我已经退休了,比起医生我更想做一个杀手。”
“但,但我听说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您曾经是一名保家卫国的军医,在战场学会了安乐死术,让很多人免于了病痛的折磨,安详地——”
“安详个屁。”
枪口喷出火舌。
袭击少爷后整整一天,没有任何人类出现在贝妮的鱼缸前。今天喂食的时间也早就过了,饥饿让她有些无力,她只能权当这是一种惩罚。
就在这时,商人带着两位穿着统一的男子进了会客室,贝妮从未见过这种样式,偷偷地多看了两眼,然后很快回过神,将注意力放到商人身上。商人的口型是在喊他们做警官。
她敲了敲玻璃,想要引起商人注意,商人却挥手让她安静。于是贝妮一边抱着手臂,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
那个穿着板正的警官问了什么问题。
另一个姿势都有些松垮的警官也用严肃的表情施压,但是他的眼神一直往水缸中的宝石上跑。
商人又露出那种喂鸽子的笑容,解下了衣服上别着的一枚宝石胸针,放到松垮警官的手心。松垮警官硬是压着笑容,装出严肃的表情,把胸针放进了内衬里。
商人正要再解下另一颗给板正警官,却被伸手制止了。板正警官依然神情严肃地诘问着他,商人打着哈哈,神情中满是不知如何解释的踌躇表情。
也许这是她来解围的好时机。这么想着,贝妮浮上了水面。
“……那女仆的脚上没有划痕,身上也很干燥。”板正警官的话传到贝妮耳朵里。
贝妮趴在水池边点了点头,那是因为那个女仆是在床上被少爷杀的。
“您和其他的警官不太一样。”商人用手帕擦了擦汗,恭维道,“很有逻辑,像是读过书的人。找到袭击我儿子,杀害女仆的凶手就靠您了。”
松垮警官语气中不无嫉妒地说:“因为他就是读过大学,那又如何,还是没有成为什么大人物。”
板正警官被打断了思路,开始在会客室内仔细观察。他也注意到了水缸底的宝石,便凑近去看。
“怎么,你又不稀罕宝石,难不成你也想养一只人鱼?”松垮警官讽刺地问。
“这些宝石都是展示的样品,大部分都是和缸底黏在一起,也有几块可以活动。”商人回答。
一滴水落在脸上,板正警官抬头,便看见了正在头上温柔微笑着的贝妮。那笑容太过于像是在诉说母亲的慈爱,以至于出现在这个场合让人毛骨悚然。
“贝妮,先下去。”商人对她打了个手势,“对不起两位警官,她可能是饿了。我要先给人鱼喂食了,你们最好回避一下。”
“你喂吧。”松垮警官不知所以然地回答,“不需要回避。”
商人卷起袖子,将梯子推到了水缸边,然后提着水桶爬了上去。他行动得比平时更加迟缓,像是水桶比平时更重。
“吃吧,贝妮。”商人一边轻轻地低语,一边把饲料倒了下去。
是活鱼。
贝妮心中倍感不妙,活鱼的游动像是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吃吧,贝妮,为了我。”商人又轻声说了一次。
危险的警告和生存的欲望在争斗着,最终还是进食的需求占了上风。她尽可能地拘谨地,小幅度地咀嚼,但是鱼的血肉骨头,还是随着水飘散开来。
两位警官显然没有见过女人生吃活鱼,胃部强烈的不适感翻涌起来,他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退了出去。
一人一鱼终于独处,贝妮焦急地浮出水面。
商人空着手爬下梯子,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块宝石样品,扁平而锋利,然后又爬了上来。
“你那天为我儿子唱了歌,如果为了我歌唱,你又会选什么样的歌呢。”商人向贝妮提问。
贝妮急于表现自己,开口唱了起来,她的歌声画出一片草原。
商人来到草原上,一个端庄如同贵妇的牧人牵来一只绵羊,它的眼中充满着敬爱,俯在他的脚边。突然风吹过,绵羊的毛闪起光,一根一根的都是黄金,但是绵羊依然谦卑地低着头,仿佛在说,黄金是因为他的到来才出现,自然也等着他来收割。
“父……亲。”那绵羊开口。
商人愣了一下,从幻象中回过神来。
“父……亲。”贝妮努力地念清这个单词。
“父亲……”请爱我,就像真正的父亲一样,亲吻我的额头。贝妮向商人伸出了手。
一瞬间,商人的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怜爱。他没有亲吻她,而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怀念起了自己的儿子还是听话的小孩的时候。
商人把宝石样品放在贝妮手上,像是教训那位没有用的少爷一样说了起来:“当你看到了一只梅花鹿,你要隐藏自己真正的想法,静静地等候,直到那只鹿走到你的枪口上。”
她大脑中的记忆播放起来,她们一起去打猎,父亲把猎枪放在她手上,教她怎么瞄准眼前的鹿……
他拉起贝妮的手,将宝石的尖端对准自己:“你要慢慢地等,可能要等好几个小时,好几天,好几年。”
她看着瞄准镜中的鹿,许久也没有扣下扳机。这样啊,没有办法,商人这么说道,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她,那你帮我给猎物放血吧……
“就算被复仇遮蔽了双眼,也不该着急地胡乱开枪,你该保证一击致命。”商人继续说。
复仇?复仇是多么无聊,她想要的不是复仇,而是属于自己的人生,她再也不要在脑海里去品尝他们的人生。
呯地一声,巨大的力量打在贝妮身上,开了一个洞,她往后撞在了玻璃上。鲜血从洞里流了出来。和在记忆中的表现不同,少爷从瞄准镜后看向她,猎枪笔直地指着贝妮,子弹确确实实地从他的枪口中发出了。少爷后知后觉地恐惧,丢下了猎枪。脸上写满了不安。
而贝妮看着后知后觉地冲进来的警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圈套的实体是什么,握着手上的宝石样品举起双手,毫不恐惧地任由血液流逝。既然是自己输了,那就扮演好棋子的角色。
少爷劫后余生般抱着商人,声带震动着空气。
贝妮亦受益颇多似地张口,话语被融进水中。
您是对的,父亲,您永远是对的。
您是对的,父亲,您永远是对的。
“袭击案的凶手已经很明显了。”松垮警官掏出宝石胸针,哈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亮了对着光看,真是一块上好的蓝色宝石。
哈哈!写完前置啦!
Vol.206「黄金」《晚餐》
作者:夏获无
时间总是不够。
当亥托雷在调色盘上搅和了一分钟的颜料而没有在画布上多添上一笔时,他意识到今天的作画到此为止。
一个小时前他从落下的夕阳中抓到那抹灵感的色彩,之后在画面上却表现不出他想要的感觉。这幅荒野的风景画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平衡去表现那份荒凉。
到此为止。亥托雷把工具全搁到小桌子上,拎起那盏提灯,再次确定墙上钟表显示的时间。
6点。亥托雷旋转提灯的机关,让光芒更加明亮。6点34分。
时间紧迫。把备忘录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亥托雷匆匆走出画室,把门锁上。要确保屋内每一处的灯光都恰到好处,灯芯都是最近做过调整的;地板、墙壁和楼梯要一尘不染,值得庆幸这间房屋虽然宽敞,一人独居不会产生太多的灰尘,辛勤的每日打扫也很重要;最关键的是二楼,亥托雷上楼打开每间房门,确保其内的布置保持原状。
很好,维持着上周的布置。亥托雷用手指摸过案几,没有灰尘,清洁工打扫得很仔细,也没有擅自移动那些桌椅。亥托雷重新关上房门,最后是展示间的情况……
一串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亥托雷狐疑地瞧了眼玄关,时间不对,他还没来得及把一切安排好。但他没别的选择,他们就是喜欢玩突击。
门铃又一次响起来,这次更急促了。亥托雷尽量摆出笑容,走过去打开门。
“嘿。”门外是尼克,一身做工精致的礼服,几颗精致的装饰在门灯下闪烁,“晚上好!”
“啊……嗨。”一个预料之外的客人,亥托雷安心不少,但很快又警觉起来,“晚上好,朋友,你怎么来了。”
“我正巧路过,就想过来看看,下周的艺术展览准备得怎么样了。”尼克很自然的越过亥托雷,走进屋子。“我来看看你的新作。”
尼克算是亥托雷的老相识,一向对亥托雷的艺术作品支持有加,相互之间也不会计较礼仪上的问题。但现在不行,亥托雷想,尼克出现的时机很糟糕,就快没时间了。
尼克已经转过走廊,他对这栋房屋就像在家里一样熟悉。亥托雷连忙跟上,两人先后迈进被他们称作“展示厅”的房间,用来放置亥托雷即将出展的作品的房间。那是间一场宽敞的大厅,房屋的前任主人似乎曾把这里作为舞厅使用,不过对亥托雷来说,这里舞动的是他艺术的结晶,他的作品。
此时大厅内摆放着数座雕像,亥托雷进来时,尼克已经停在最中央的雕像前欣赏起来。那座雕像是所有雕像中唯一展现人形相貌的。
“天使,你用黄金塑造了一位天使。”尼克感叹道,“真神奇,你怎么做到让黄金表现出如同大理石雕塑那样庄严的氛围的。这是镀了一层金子……”
“纯金,几乎是纯金。”眼下亥托雷今晚没有兴趣深入探讨,“和其他雕像一样。”
其他的雕像,它们环绕在那座天使周围,没有长鼻子的长牙象,缺了条尾巴的鳄鱼,缺失牙齿的狼群……所有的雕像都破损不堪,这形成了一种同一的诡异的风格。唯有天使完好无损,使其在众多雕像中的形象越发突出。
“你仍打算像对待别的雕像那样对待这座天使像吗?”尼克指了指靠在一旁墙上的锤子榔头和锯子。
“当然,我没打算特殊对待。”
亥托雷沉思片刻,决定给出一个让尼克捉摸不透的答案:“当你看到某类作品时,会觉得他们存在某种共通之处。相似的结构,相似的技法,要想突破这种无法琢磨的相似性,需要某种混沌的手段。破坏作品原有的结构,让不可控的伤痕来替我完成最后的一步。”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雕塑总是那么特别。”这个回答似乎让尼克感到满意,他退回到门边,“大家都很期待下周的艺术展览,我和拉法特给你找了个顶好的展览位置。”
“谢谢,我尽量努力。”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至少你没必要自己做那些琐事。”尼克指着房间角落的拖把抹布和水桶,笑着说。
“我有请清洁工,只是打扫卫生有助于我寻找灵感,提高专注。”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又相互客套了几句,尼克随后告辞,亥托雷满脑子希望他早点离开以至于忘记道别。听着马车载着尼克远去的车轮声,亥托雷长舒了一口气。
还有时间吗?亥托雷不敢去看钟表,只能尽快将拖把之类的扫除工具放进杂物间,再次检查了一遍,似乎是没有问题了。但还有时间给天使做解体吗?
又一次,铃声响了。
亥托雷先瞄了眼门洞确认门外人的身份。很好,是我等的那个人。亥托雷在脸上挂起笑容,打开了门。
“夜安,亥托雷。”门外站着穿戴华美衣裙的俏丽少女,看去不过二十出头,容貌甜美。
“欢迎光临,瓦伦汀小姐,请进。”
“希望我不是来得太早。”
“你预约在八点半。现在才过八点,你总是来得那么早。”
“因为人家已经等不及了呀。”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亥托雷带着瓦伦汀小姐穿过大堂,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走上二楼,而是绕过楼梯,走进“展示厅”,将那座天使雕像展示出来。
瓦伦汀小姐先在周围其他几座黄金雕像上一一扫过,随后以她自己独特的眼光欣赏了天使几秒,歪过头问道:“你打算让我把它整个包了吗?”
“当然不是。”总不能说自己来不及处理它了吧。亥托雷想,“这次我想就由您来指定部位。”
“这是某种新潮的服务吗?那就来只翅膀好了,类人形状的我不习惯。”
亥托雷从一旁拎起一把锯子:“没问题,请去老位置稍等片刻,马上给你送来。”
当夜晚降临,人们也将开始自己一天中的最后一餐,对某些忙碌的人来说,晚餐或许只能草率了事,但晚餐也算得上工作与休息之间一条不那么明显的分界线。能够放开姿态,放下端着的架子,自由自在的享用一餐美食,可以很好的去除一天的疲倦。
“……所以说,我爸总是要求我们规范用餐礼仪啥的。拜托~光是为了不饿死自己就已经够累了好吗?”瓦伦汀轻松扳动黄金的羽毛,将其送入嘴里,一块块金子在她嘴里嘎吱作响。还剩一大半的天使羽翼摆在盘中,旁边还放着一大杯饮料。瓦伦汀狠狠地啜饮了一大口,“你是怎么把黄金熔化又能让它保持在这个温度的?我记得黄金的熔点有一千度吧。”
“要让黄金屈从于形态的变化,并不只有温度一种手段。”亥托雷矜持地笑着,“独家秘方。”
“要是你愿意公开秘方,应该能从我的族人那里赚不少钱。想喝一杯温度刚刚好的黄金液,你都不知道有多难。”
“那你就多帮我拉拉客人,让他们都到我这里来用餐。”亥托雷适时地献上殷勤,“有凡瑟家的小公主打广告,我的店肯定能生意兴荣。”
“说到拉客,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的好厨师,你这家偏僻的小店可不好找呀。”瓦伦汀狡黠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忘记把店牌摆出去了?”
诚然,在一天的忙碌过后,人们总是会有所疏忽。亥托雷忙里忙外,考虑良多,终究还是漏算了一点,也是非常关键的一点。所幸他还有机会补救。
当你途径四风街,你会发觉这是一条十分宁静偏僻的街道,除此之外似乎别无特别之处。但如果你有远超常人之视觉,便能发现在四风街178号的门口,摆着一块特殊的店牌,上面用特殊的笔写着:
亥托雷铂金私人餐厅
提供黄金、宝石等餐饮服务
另有油画、瓷器可供享用
每周二开店
END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写于2022.5.31
(滑铲怎么说,滑铲。来不及做各方面的调整细化了,以后找机会修改。)
作者:【七招】四戎
中靶:0/12 全勝
《雪夜归途》
世间每日都有流动的人,永远不缺新的故事。
1.
一声惊蹄起,万束血溅落。
堂内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正在血中抽搐的人:“这个鸟鸟......你是,你是猎人榜上排名第一的,的......”
一道黑影一束声音,干净利落:“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准确的说出我是什么样的人么?因为见过我的人,都死了。”
突然,一支无名剑从黑影左面凌空而来。剑光如电,势如惊雷,直奔要害,却终于颈间。
黑影也不慌,顿了顿,道:“欸,不考虑再进一寸么?这还差点火候。”
“牙尖嘴利,这么笃定我不会杀你?”来者先是一愣,接着便反问道。
“无所谓,我本就该天诛地灭,我认栽。”黑影嘴上如此,手却在倏忽间摇动纸扇,四射之物宛如绽开的烟花。
寒芒四聚。
暗器?! 千零之心下一惊,凭着高超的平衡力后退一步,侥幸躲过了致命的暗器,右肩衣物被难防的银刃划破,慢慢地渗出血迹。看似文弱书生倒也满心狠劲,当真人不可貌相,大意了。
千零之何许人,打打杀杀的场面都算是小儿玩戏了。缓住身形后,当即召出武器将黑影逼至角落,确保其无计可施无处可逃,接着不急不缓以袖抹去肩上的殷红。
“这行不适合你,不会武就好好在家待着。”
家......黑影的眼神有那么点溃散,却转瞬变得精亮起来,缓缓开口道:“放开我吧,这样僵持只是浪费时间。何况你根本不想取我性命。”他提起手腕,隔着衣袖抓住对方的手腕,努力为自己扳回一点气势,再次开口道:“这行适不适合我,你说的也不算。进攻与防守我确实不擅长,我只精于拆招。来一招接一招,接一招拆一招,你对我毫无恶意,也无敌意,招招放水,根本无招可循,我又如何反制你?”
被猜出意图,千零之倒也不怒,放下限制对方的武器,挥挥衣袖似是将接触过的痕迹抹灭。对视一眼,既无话可接,便是扭头,提起剑往门口走去。
“当真想放过我?你会后悔的。想活的人九死一生,想死的人大难不死,命运真捉弄人。”
只剩幽幽长长的声音回荡在厅里:
“世道险恶,人心难防,换行吧,我只说这么一次。”
2.
梧桐树下人影晃动,剑气凌风划落斜里枝叶无数。风动之处,衣袖翩飞,可窥见臂上显露出的肌肤白皙,却满布伤疤。
“好剑法,只是为何却非人舞剑,而是剑舞人?”
千零之闻声而望,未见其人,却见一鸟悬于枝上,长喙红眼,浑身浅绿如翠玉,尾上绘有神秘纹路。再细看,鸟后立一人,竟是当日黑影人。
千零之道:“梧桐栖凤凰,百鸟不敢犯,是只好鸟。我们又见面了?”
“路过。”来人气定神闲地对上双眸,略带笑意。
千零之也来劲了,“你倒说说何为剑舞人?”
来人爽快答道:“简单,人舞剑,剑随人动为人所用。剑舞人,便是人为剑用,可是人怎么为剑用呢?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你仔细看看这剑。”视线顺着手势一路向下,扫至剑尾,像是一节一节骨尾。
所持为骨剑,乃取本人右手小指骨,淬炼剑心,唤醒剑灵所得。
“剑道之士,却不配正道之剑,净搞这些邪魔歪道之术。”眉尾上挑,话中竟无法分辨是指责还是赞赏之意。
“我所有修为被废,筋骨尽断,皆为正道所为,只因我救了不该救的人。这正道不要也罢。”
“你也不会武?”话里的疑惑一览无遗。
“我会却无法使,如今只是个废人。能做的只有凝心力靠意念驱动这剑灵为我所用。”
“想听我的故事吗?我家族世代为国君近卫,为国为民别无二心,我三岁习武,六岁登擂,十二岁一战成名。好一个风华正茂名扬天下。后来他说横国不缺武者不缺武力,独缺善辩之才有谋之士......“
千零之没有出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人影会意,便道:”......我便自断武脉,自废一身修为。用三年学文学他人十年。哪知当朝昏庸国君终日沉迷美色无心理政,我无意辅佐他又无法割舍家世与他为敌,便出来这逍遥山水,从此什么国与国的战事纠纷与我无关。只愿潇洒人间,只要雇主给足银子,什么都可以到手,再不巧就遇到你了。“
人影尾音落下,没有继续出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千零之意识道他该开口了:“这般看来也是有缘,交个朋友吧。”
“青与。我的名。”淡漠的神情里有神采渐渐荡开。
“千零之。”欢快地答道。
青与上前一步,抬手故意将衣摆轻扫过千零之的指骨断裂处,幽幽开口道,“痛吗?”
千零之倒也不怒,勾起嘴角低低地笑起来:
“不过如此。”
3.
千零之十四岁那年,因为贪玩去了离家不远的村里,借此逃过了抄家。他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只知道他从此没有亲人了,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他在人间的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寻找当年的仇人。
当然他也算是找到了。在和他仇人交朋友之后,他发现了他的朋友是他的仇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我要杀了他。
他的第二反应是,这会不会太过残忍?改一下吧。于是从“我要杀了他”变为“我会让他见血”。
他的第三反应是,找人。
他找了三天三夜,想起曾被青与提及的山——无名山。
黑河以北,无名山以东,属横吴两国交界地,边战不断。无名山,传闻曾为两国主要交火地,三峰之战死伤惨重,无数名将陨落此地,死后又被野兽进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此山,如今仍是荒山野岭之地,鲜有人问津。
千零之就是在此找到青与的。
青与坐在萧条的断崖旁,面前是无底深渊。
青与感到有人在拉他,回过神来,开口道:“那里葬着我的父母。”
“那里?那里什么也看不到。”
“那里。”青与只是喃喃地重复着,看不出任何表情,“那里,那里......”
千零之盯着青与的眼里的红血丝,叹了一口气:“你在这坐了几天?”
“不记得了。”
晚风灌入袖中。感受到寒意和饥饿感,千零之开口道:“饿吗?”
“饿。”青与闻言愣了一下,又突然爽快地答道。
我会让他见血。千零之此时倒是想起了自己找人的目的。见谁什么血就不重要了吧。
他上山,找工具,杀了只野兽,当晚烤来一起吃。
月明星稀,野旷风惊。山是冷的,人却没那么冷。
4.
青与把千零之当朋友了吗?当了吧。
至少在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之前,他是真的想跟他的朋友一直做朋友。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后,他只想逃离,去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不能再和他的朋友有什么联系。
赏金猎人拿金办人,自然也有人出金办’赏金猎人‘。江湖里,青与得罪的人得占一半。
有句话他没说错,想死的人大难不死,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却总有人出现、接剑、回身、抵挡,这一切都不过一瞬间。
“为什么救我?我杀了人,我杀了你所有亲朋好友。你不会和我说你不知道吧。”青与不停地颤动,只能用低低地声音道:“不要原谅我,你要恨我,恨我。”
“人没有救仇人的道理,但我永远有救朋友的理由。苍生熔炉,无人无辜,也无人幸免。”
那日,寒风凛然,冷意刺骨,从来都能在顶嘴上占上风的他从未如此难堪过。
5.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短短两年,吴国率军连破横国无数险关要道。攻势渐渐加强,战事吃紧。
重嘉二十三年深冬,吴军将横国兵马引入己方腹地,并于山谷中启用事先安排好的阵法,众计并用,大败横军。以一往无前之势,攻至横国主城。
兵临城下,陷万民于炼狱。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新旧秩序的倾轧里总要有踏出新一步的人。
国陷后三日,无名山断崖旁,大雪纷飞,人影晃动。
青与立于崖旁,不像是在问什么人,更像是在问自己:“国破了,何以为家,何处是家?”他停顿了一会,又开口道,“我本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在意,却终究不过凡人之心吧?我对曾经长大的地方有感情吗?”
猎猎晚风,吹得割骨。
“当真不愿和我走?”实在看不下去,便走上前。
前方的站立者视线平时远方,缓缓开口:“横国之士,士不侍二主。”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这鸟你留下吧。”青与伸手,比了个手势,山间一道凌风惊起,准确无误地降落在其指尖,飘下了几根碧色羽毛。”不过这漂亮的大鸟要是心情不好可是会啄人的,你可要小心。“
“我可不懂鸟语。”千零之就没好气地说道,“你留我也没用,所以你还是自己好好带着它。”
青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会懂的,因为你想知道它会跟你说什么。”
千零之没由来地不安起来:“你知道我知道你想干嘛,所以,如果我还想劝你的话......复国吧,以你的话,你想就做的到,至少留个执念在。”
“是我杀的你双亲,是我抄的你全家。”青与突然升高了语调,紧接着便努力压制自己地怒气与悲伤,克制自己尽量不要在这事上伤到对方。
谁知对方只是淡淡地一句:“我不在意那种东西。”
“你有什么脸说你不在意。”仿佛随时都会暴起,缓了一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渐渐柔和下来,“复国对我也不过黍离之悲。”
千零之仍然不愿放弃劝说地机会:“活着就还有希望,不要逃避,去看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你为什么不恨我?我没有脸去接受你不恨我这个事实。你想怎么样,继续和我做朋友吗?这朋友你能心安理得地做下去吗,你不会在深夜里突然惊醒梦道自己地朋友双手沾着双亲的鲜血吗?你会吗?你不会吗?”
一语命中,一语惊醒。
意料之外地回答,一时语塞。有太多东西横亘在个人情感之外。想要开口,却再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你转身,不要回头,就这样一直往山下去。我计算过了,我们可以一起到达山底。”
冬日积雪深厚,山地路滑,纵有一身本领也无法施展,只有小心地一步接一步,这样一来,下山时间便是可以掌控的。
这些都被你算计到了吗。算计别人,算计朋友,算计自己,好大的一局棋。
“我去你大爷的滚,你可别想让老子听你的。”
“你可愿最后依我一次?”
没有回应。对视一眼,眼里清澈干净,毫无渣滓。
也罢。
随你。依你。
扭头,转身,背负长剑,落雪肩头。
从此地起,迈步,披一身风霜、推冰雪万里,去赴一场成全。
6.
认识过已足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