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魇
评论:笑语
题目:她来自星辰
我坐在这间空旷的屋子里,看着门框和天花板渐渐模糊,继而融合成一团扭来扭去的曲线。这是我的老毛病,一旦休息不好或者情绪不稳定,视野中的一切就会像某些恐怖传说一样,显现出一些恐怖的形状。我试图说服自己,这是一种常见的情况,我可以通过闭眼、深呼吸,攥拳后放开等动作来缓解。然后我闭上眼,深深地吸气,想象氧气在肺泡搭上血红细胞的快车,再缓慢地将它吐出,同时我将一直攥着的拳头松开,再攥紧。
门响了,我不得不睁开眼去看。这里毕竟不是我家,是派出所,甚至不是我住处的片区,我有义务配合警方的一切调查。走进门来的是两位警察,女子穿着制服,走在前面,男子穿着棕色的皮质夹克,坠在女警身后——之所以我认识他,是因为当我拨打报警电话后,第一位出现在我面前的警察就是他。
“就是她。”那个男警察用还燃着的香烟指了指我。
女警察像是有些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来看着我。“我姓任,你叫我任姐就行。”她说,从屋子另一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我对面。
“你好。”我说。
“你挺难受的吧。”任姐说,“要不要先喝点水?或者你想哭的话也可以,我可以叫老王先出去等着。”
我摇摇头,“不用……按照你们的流程问吧,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
门口的男警察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任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关系。”她对我说,“知道多少说多少。”
“你们不做纪录吗?”我问,“之前看电视剧里……”
任姐似乎也想笑了,“这不是正式的询问。”她说,拍了拍我的胳膊,“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沉默地看着她,希望她能通过我的表现明白我的状态——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实习编辑,去只拜访过两次的美术老师家取稿子,却发现那位老师惨死在家里,在巨大的冲击后仅剩的神志只够你勉强掏出手机报警和等着警察来,你也很难保持平常心。“我不太舒服……我感觉很糟糕。”我很慢地说,“我没见过那么多血……我月经来得很少。”
“你太瘦了。”任姐说。她扭过头对老王喊:“你去买点面包牛奶,再拿点水果过来。”
老王远远地喊了一句“得嘞!”门口便清净了。
“吓坏了吧。”任姐又看向我,“放心,你是在帮她,她肯定会很感谢你的。”
我看着任姐,我觉得她说得对,我是被吓得不轻,但我不是很确定任欣是不是会感谢我。一来我们算上这次也只见过三面,二来这三次见面中两次都让人觉得不大愉快。“她也姓任。”我说,“那个……死者。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任姐说,“虽然这不算个大姓,但中国多少人呢。”
她应该是想讲个谐音梗笑话,我听得出来,但现在我真的笑不出来,她应该也能原谅我。“其实我不确定……我的意思是,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感谢我。”我说,“你应该都知道了,我是个实习生,一共只见过任欣老师三次——还是算上这次。第一次见面我们之间闹得就不太愉快,第二次还好,第三次……”
任姐又拍了拍我的胳膊。
我又得深呼吸了,任姐没有说话,甚至看起来并不太在意的样子。我顾不上感激,只是尽最大努力把状态调整到可以继续正常交流。“我第一次去拜访她……任欣老师,是李姐给我的任务,她说任欣老师是比较容易接触的类型,适合我这样的纯新人去接触。我记得刘哥在边上笑,就像刚刚的王警官一样,李姐说了刘哥几句,什么‘你追不到人家就开始诋毁’之类的。她告诉我真的不用担心,任欣老师人真的挺好。”
“你们现在的出版社不都是无纸化办公吗?”任姐说,“不是在网上收稿子就行了,还要去人家家里拿?”
“任欣老师是画在纸上的。”我说,“她给我们社供稿很久了,编辑和读者都很喜欢她的作品,装裱好的实体画也能拍卖……”
“能卖多少?”任姐问,虽然看起来她并不想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我说,“总之我就因为这个,去了任欣老师家。她人确实不错,问我喜欢喝什么,还说稍微等一下就好,她要收拾收拾……我们一开始聊得真的很好,直到……”
直到我们聊到了那时一部风评不错的动画片,我说我很喜欢里面的一对角色,男的温柔大方,女的英气逼人,两人的相处也非常甜蜜。我越说越高兴,却见任欣不说话也不看我,只是拾掇桌上的东西。
我真的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但又不好问,只得讪讪地住口,支支吾吾地说要拿稿子回去。任欣把装好的稿子递给我,又给了我一个苹果。她说她也很喜欢那个男角色,也很喜欢那个女角色,路上要小心。
回到社里,我把稿子交上,接着偷偷问李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姐只是笑了笑,说任欣哪儿都好,就是太犟了,以后跟她交流,顺着她说就好。我有点懵,但也只能点点头。
那个苹果很松脆,不太甜,像老式的糕点一样。我之前没吃过这种,又不好意思问任欣老师这在哪儿能买到,我觉得我大概有点怕她,但她明明一点儿都不吓人。
“她,任欣,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的和别的男的?”任姐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你把人家喜欢的一对给拆了吧。”
“我不知道……对,不……不对,任欣喜欢那个男的和别的男的。”我又开始支吾了,“我当时又不知道……”
“没事没事。”任姐说,“你都知道了,她也知道了,那第二次应该聊得挺好?”
“挺好的。”我说,“我按照李姐吩咐的,顺着任欣老师的话说,让她多说,我少说,偶尔提提问题,任欣老师就看着挺高兴的。”
实际上我觉得那次任欣老师似乎有在讨好我的嫌疑……但直到现在我也不时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任欣是一位和出版社合作了十多年的、业内闻名的前辈,而我只是一个本科在读的实习生,她大可不必因为一次不太愉快的相处而对我心怀愧疚。不论怎样,第二次和任欣老师的见面确实非常愉快,我们继续聊那部动画片,各自对结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还表达了那个我们都很喜欢的角色结局的感想,说他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有点遗憾,任欣说月有阴晴圆缺才是他真正的魅力,我深表认同……我取了稿子,任欣还送给我一张她绘制的那个角色的小卡片。
“我很喜欢那张画。”我说,拿出手机来给任姐看我拍下来的照片。任姐仔细地看了又看,说了一句“画得真好“。她似乎也不太会夸人,但我觉得就算是任欣听了这样的评价,也会很高兴的。
第三次见面……我又开始深呼吸,深深地呼吸,努力把空气扯进肺叶里去……实际上,让我最困扰的可能并不是那些血红色的画面,而是……
“任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长长地把气呼出去,直视着女警的眼睛。
那一瞬间,这位看起来闲适又端庄的女人似乎有点动摇,“我信。”她缓慢地说,“有一次……有一次我去查一个案子,尸体被绑了石头沉在水库里,大中午的,在我眼前,那具尸体就带着石头飘上来了。那个受害者特别特别瘦……”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其实第三次,我见到了任欣老师。”我说,“我是说,我们其实是见了面的。”
今天我的工作太多了,又是经期第二天,所以我把要去任欣老师家取稿子这档子事忘了个精光。终于加班完毕,我从工位上终于直起腰时,我在办公室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夜空中的星辰,和……星光中的任欣。
我的办公室在十七楼。
与其说我当时是被吓到麻木僵直,不如说我当时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去接受“我正在经历一个恐怖事件”,我居然和窗外的任欣对视了一阵,才在她比比划划的肢体动作指导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查看起工作备忘录,看到了“取任欣稿件”这一条。然后我顺手点开了打车软件下了订单,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在起身的一瞬间,我猛然惊醒,原来刚刚我趴在工位上睡着了。我拿起手机,工作日志上的“取稿”的标注是未完成,而打车软件提示我,司机还有五分钟到达办公楼楼下。
我头昏脑涨提包下楼,坐上车,然后……
“案发现场王警官去看过了,其实我大概都不如他看得仔细。”我说,“我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大门就没有锁,我没多想,走进去才发现……然后我就报了警。”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任姐似乎也能明白。她又拍了拍我的胳膊,起身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她带着一包卫生巾回来,告诉我厕所在走廊尽头。
凌晨时分,我从警局回到住处,简单梳洗后就沉入了睡梦中。我不记得那一晚做了什么梦,只记得第二天李姐让我和另外一位美术老师对接,去要当期需要的稿件。听说那位美术老师嘴巴平时很毒,但她并没有跟我抱怨,只是很快交上了稿子,还跟我说了一句“节哀”。
又过了一阵子,实习期满,我没有选择留下。李姐和我单独吃了顿饭,我们交换了非工作用的邮箱,她告诉我,如果有她能帮忙的事尽管找她。
之后又过了多久呢,我真的记不清了,毕竟我毕了业,换了城市工作,又在新的公司准备考研。在学习的间隙,我翻了翻很久没看的邮箱,才看到李姐发来的邮件。邮件里说,任欣的案子破了,凶手也被判了。入室抢劫转杀人,凶手是个十六岁的未成年男性,家里给找了个不错的律师,最后判了八年。
八年……任欣死的时候是三十六岁,而凶手杀了人,他出狱时,二十四岁。
邮件的附件是几张黑白手绘图的扫描件,虽然我不知道我能拿这些图片做什么,但我还是选择把它们下载到自己的电脑里,又在云盘备份了一份。我想,我这样做,任欣在星星中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附:这篇大概用尽了我半年积攒的愤怒,大概大家都能看出来这里面的角色都并不是单纯的角色,而是代表了一群人这样……总之呢,作为文章,它肯定不够出色,但作为表达的载体,我真的尽力了。
Vol.243「流亡」《流放之塔》
作者: 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铅灰色的尘埃终年飘洒,覆盖着扭曲的金属废墟和石化巨兽的骸骨。卡莱尔拖着瘸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过脚踝的灰烬中。他褴褛的灰袍上,依稀能辨认出某个魔法学派的徽记。
“传说这里曾是古魔法文明的战场,”走在前面的少年声音清脆,带着与这片死地格格不入的活力,他踢开一块半埋在尘土中的金属残骸,“大战之后造成毁灭的土地不再能供人生存,无论战争的胜者还是败者,都只能选择向西迁移,也就是如今的达博库地区。嗯~从这点来说,那场古代战争或许是没有胜者的。”
说话的少年比卡莱尔还年轻许多,望之不过十五六岁,是卡莱尔的同路人和向导,自称维兰。
卡莱尔没有接话,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襟,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风卷起干燥的尘土,打着旋儿,像一个个无声奔走的幽灵赶赴冥府。【流放之塔】,这个冰冷的判决不是出自审判官或是其他人之口,正是出自卡莱尔自己。至今仍能记得吐出这些字时嘴唇上麻木的感觉。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卡莱尔心中的某个部分提醒道。为了从其他责罚之中逃脱,你自己选择了流放。
在四印国,魔法师和魔法塔是深刻联系在一起的,这一点和饶云或是奥诗伯恩的学院制度有很大的不同。在四印国,魔法师们就住在魔法塔里,要找魔法师就要去找魔法塔,即便在民间小说之中,有魔法师便必定有魔法塔。
看到魔法塔,身为魔法师自然有看到“家”的感觉,但卡莱尔将要前往的那一座,只在卡莱尔小时候师傅教训他们时才会出场。无数可怕的名头环绕着那座塔,无数曾经光辉亮丽的名字沉默于这座塔的黑暗之下。
“维兰,你是某位法师的学徒吗?”
“不呢,法师塔里的法师们都不收徒的,我只是缠着各位法师讲故事听。”
“那你平时在塔里,都做些什么?”
“我平时也不在塔里住。我家住在那边的木卡姆村落,各位法师大人也常来住的。”
不收徒?村落?
煎熬,煎熬,卡莱尔只想尽早抵达魔法塔,结束心中的煎熬,让判决尽早落下,让自己尽早死心。然而现在的卡莱尔,他心中涌起的恐惧又让他开始踌躇,他害怕自己将要前往的是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流放之塔的一切都像个谜,只有各种流言蜚语扰乱卡莱尔的心。
“法师大人,那边就是魔法塔了。”维兰指向前方,在前方,一座巨塔刺破灰蒙蒙的地平线,逐渐从雾中显露出真形。卡莱尔的心沉到了谷地,那塔并非是想想中秩序森严的堡垒监牢,更像一座被粗暴契入混沌边缘、伤痕累累的古老哨塔。没有闪耀的魔法灵光,没有升腾的灵气纹路,只是如同巨石一块,沉默地垒在那里。
当你想象秩序的文明世界和混乱之间存在一条明确的边界,那这座魔法塔就在边界朝着混沌那一方推进千里的地方,这就是这座观察哨所在的位置,这就是【流放之塔】。
卡莱尔下意识地想用魔眼检视,才想起自己身上的所有附魔都已经被消去了。
踏入塔内巨大而空旷的底层空间时,卡莱尔越发能体会其中的荒芜感,无人的大厅中,四散摆放着木头桌椅,其上书纸笔墨碗筷衣物,乱作一团。
维兰上前拨开倒地的几把椅子,“各位大师应该是在地下矿井还没回来,我们先去见长老。魔法师大人,走这边。”
“走这边…是指楼梯……么?”
传送阵、飞毯和飞行圆盘才是法师们出行的常用工具,而楼梯,还是石头制成的楼梯,简直像个古老且遥远的笑话。
现在这个笑话变成现实摆在卡莱尔面前了。
“法师大人?”
“呃,没事,走吧”
“好的,请小心,这边的石头比较滑。”
盘旋的石阶在眼前眼神,拾级而上比卡莱尔想得还要单调得多得多,这样爬到楼顶,光是想想就让卡莱尔心生恶心。
“我们到了。”
“啊…啊?”才走了不过多久,怎么就。
“三楼,就是大长老所在的房间,一楼和二楼则是各位法师大人的住所。”
“我还以为,那楼顶……”在法师塔的常识里,地位越高,居所越高。塔顶往往象征着权力核心、知识源头或是能量汇聚之地。
“大人说笑了,楼顶又高又热,哪里能住人,只能用来放平时不用的杂物。”
说话间,房间门猛地打开,“呼”得一声吹散了卡莱尔的尴尬。一名带着高帽的长发法师,就像是连环画里最最经典的模样,冲出房门,冲到了卡莱尔面前。
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卡莱尔。
“请问……”
“嘘——————”高帽法师目光炯炯,“你参加过魔竞大赛吗年轻人?,今年应该是第六百二十三届了吧。”
“第六百二十三届,对,在塞勒斯蒂亚举办。”
“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吗?这是飞行术,呼~~~”张开手掌舞动起来,就好像他手指之间挟着种种施法材料,伴随着肢体的扭动,他的嘴里吐出一连串音节,然后模仿飞行的动作扇动手臂,“在奥诗伯恩我们把天界水廊作为比赛的场地,一边躲避守卫巨人的攻击一边相互攻击,那可是相当热闹。我在第五百九十二届的比赛中取得了综合分数第二名的好成绩,现在想来还是让我的心激动不已啊。”
“我们在这里也会举办类似的活动,虽然简陋了些,期待你的参与,新人。”尖帽子伸展开来的双手向上一合,“当然,施法材料请自备。”
消失了。
“这,难道是长老?”
“这位是阿索大师,很有活力的老人家……”维兰连忙找补道,“因为很喜欢飞行术,每天都在塔里转来转去。”
“如果喜欢飞,到外面完全可以飞个尽兴,何必在塔里过家家似的。”而且刚刚的闪现术,感觉稍微有点不一样的……
“在这里没法随心所欲的释放魔法……”
从房间深处传来短促的咳嗽声,打断了维兰的话和卡莱尔的思考。
“维兰啊~把人带进来吧。”
来不及细想维兰的话语,卡莱尔就被请进了房间安的房间里,被成为“长老”的绕着坐在一张磨损严重的石桌后,维兰向长老行了一礼,先一步退出了房间。
“这座塔很久没有迎来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了。以你的年龄来说,不像是能犯下大错的样子,能够被送进这座流放之塔,也称得上一种天才了。”
“我……”讨论自己的过错不亚于饮下毒酒,卡莱尔避过长老的话头,从自己的长袍下取出一直抱在怀里的档案宗卷,递上前去。
长老抓过档案袋,随风扬了扬,呼!一团火焰凭空而生,瞬息间吞噬了纸袋中的一切。
名为卡莱尔的魔法师短短一生,他过去的全部:辉煌、罪责、恩怨纠葛。付之一炬。
!
“这种东西,在这里没有意义。”老者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既然踏入这座塔,故乡、亲人、友人,过往一切,都与你没有关系了。无论你曾犯下何等大错,背负何等仇怨,在这里也是过眼云烟。不过我想你对这些本来也不看重。”
“不错,我关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魔法。我作为一名魔法师,身处一座魔法塔,除了魔法,还有什么值得我看重?”
长老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卡莱尔,反而指着塔外灰暗的天地念叨起来:“在这座塔的南边和东边各有几座小村落,这座塔的地下则有一支小小的矮人部落。我们流放之塔就是和他们一起维持共生关系,才在这片被古战场污染、资源匮乏至极的废土上存活下来。”
“你现在没有见到的大多数魔法师,你未来的同僚,现在应该分成两队,分别在地下矿洞和村落的田地间劳动。”
“劳动?”
“采集矿物,种植魔药,抄写卷轴的纸和墨,甚至食物,都是我们流放之塔的法师自己生产的。”
“开什么玩笑?!我是为了魔法,为了保留我的施法权力,才选择了流放之路,采矿?种植?如果是这样,我还不如留在达博库!”
“戴上禁魔环,留在文明世界吗?”
耻辱一下子随着热血涌上卡莱尔的脑袋,生生地卡住了他的怒吼。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留在文明世界的话,即便无法施法,魔法的便利与恩惠依然环绕着你。而选择我们这条路的,哪一个不是为了魔法,只有在这里,像我们这样遭到审判的魔法师才能活着,作为一名魔法师活着,这就是这座流放之塔存在,而你选择来到这里的原因。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长老锐利的目光如同铁钳夹断卡莱尔的怒火,“你就当自己是重新降世的婴儿,出生在四百年前的荒芜时代,荒野采集,刀耕火种,从头开始一点点推导咒语和符文,这就是所谓重新做一名法师。”
“中央魔法塔对这座流放之塔,连一笔画的限制条件都没加,因为他们知道,这片天地本身就是绝佳的枷锁。我也没打算限制你,就算你想回到文明世界我也不会阻止。”老人竖起一根手指指向远方,“向着那个方向的传送虽然会被中央的魔法拦截,但若是用飞行术,呵呵,这无垠荒原,也总有飞到头的一天。”
没来由的,卡莱尔想起了来时路上的死者骷髅。
“最后一句忠告,在这里生活,首要的是摆正心态。不管你从前是怎样的施法天才,活着担任过法师塔的什么要职,现在的你只是单纯的魔法师。‘准备’法术,然后施放法术,就这么简单。”
长老的话语在卡莱尔的脑海里重复着。
老人的话说得很清楚,没有施法材料,要靠自己的手去采,做农夫,做矿工。没有了魔法书的支援,所有的咒语都要重新编写。这一切,都是魔法准备工作的一环。
卡莱尔浑浑噩噩地走出房间,无力地靠着粗糙的石墙慢慢滑坐在石头阶梯上,尚未接受这一切的他嘴里绝望地喃喃着:“我应该是魔法师……我是魔法师才对……”
NOEND
写于25.6.29
(经典难题,开了头以后怎么结束呢?难道只管写不填坑么)
评论要求:随意
相同的罪,是爱与金钱外,最能维系二人关系的纽带。通俗易懂地说,他和她一起杀了两个人。
关于谁捅了致死的一刀,二人之间常用争执。毕竟假如……
“假如被抓的话,总要看谁是主犯,谁是从犯吧?”
“你是主犯,我是从犯。”
“你才是主犯,你就死刑吧。”
“我死了的话,你可以跟着一起死吗?”
张柏梓表情狰狞起来,压低声音喊道:“我才不要死……”
宁雨无言,望向旅馆小房间的窗外,看着电线穿过灰沉的天空,世界在小雨中迷蒙。
他的家乡是一个不大的小镇,多数成年人都去大城市工作,留下野草在老树的荫蔽下肆意生长。在这种地方,弱肉强食的规则会表现得更加赤裸,孩子们拉帮结派、作奸犯科,而被迫留在这个逼仄小镇的大人们则空抱幻梦,对一切熟视无睹。
8岁的时候,他在后山看见了一具女人的尸体,灰扑扑的脸上混杂着泪痕,致命伤在胸口,黑褐色的液体浸透白裙,蛆虫在伤口里翻涌。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奶奶,奶奶让他别管这件事。总而言之,别惹事上身。
他每天都会去观察那具尸体的变化,一天、两天、一月、两月……就那样过去了一年,也无人发现。
也许大家都发现了,但大家都不想惹事。
小镇和外面的世界并非完全分隔,家里的电视可以连上其他的地方台,各种大城市的风貌都在显像管里展露出来。美好的地方定要向往,她一直想去城里看看,甚至留在那里。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这里离她想去的城市有一千四百二十三公里,步行需要一个月的跋涉,坐火车则要一百三十二块,这两种条件她都不具备。
只要长大了就有条件离开了。
幼年是无知的,少年是无能的,只有成年才能做想做的事。只要长大了,一切就会变好。她是这么想的。
她走来前头,他跟在身后。
小雨淅淅沥沥,恰好处在一个可撑伞可不撑伞的暧昧阶段。
“我们还要走多久?”
“还有半天就能到株洲,那里应该没人认识我们。”
“然后呢?”
“打零工、赚钱,然后去更大的城市。”
“为什么要去大城市?如果不想被抓的话,为什么不去偏远的地方?”
张柏梓站住了,因为身前的人也停了下来。
“我不想只是活着。”女孩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我想要幸福。”
“去了大城市就能幸福吗?”
她没有回答。
他和她端着泡面从小卖部走出,坐在了村口树下的石凳上。
“也许根本没人发现他和她死了。”他顿了顿,小声说道:“小时候,我见过一个死掉的女人,一直没人说她死了。”
“后山的那具尸体吗?我也见过。”
“你也见过?你没告诉其他人吗?”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假装不知道,所以没有告诉其他人的必要。”
“……确实。”
“像你说的,也许根本没人在意他和她死了……所以你要回去吗?”
“……”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具尸体腐烂的景象,逐渐肿胀、腐烂,内脏流落一地,散发出不应被人忽略的臭气,又被山上的野兽啃食,最终化为白骨。
“你要回去吗?”她又问了一遍。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像假装那具女尸不存在一样,假装我不存在吗?”他反问道。
“我们是共犯,你就算死了,也会牵扯到我。”她冷静地回答:“我会挖一个深坑把你埋好,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你死了。假如我死了,我建议你也这样处理我。”
“行吧。”张柏梓叹了声,“面都泡软了,吃完赶紧走吧。”
这是一个废弃的游乐园,仰赖于南方潮湿多雨的气候,这里的所有设施都淹没在杂草里,所有器械都锈迹斑斑。宁雨找到了一辆游乐小火车,座椅都被拆掉,只剩外壳,内部空间足够二人酣睡,外壳也可以遮风挡雨。
可惜雨声太大,今夜有些难眠,张柏梓辗转反侧睡不着,半夜坐起,才发现宁雨也一直没睡。
“最近失眠了吗?”他问。
“你怎么知道?”
“黑眼圈越来越重了。”他划了划自己的眼窝。
“……”
“有什么心事,就和我说说呗。”
“我不知道。”
“我记得一直都在说大城市什么的,我们明天就能到了吧?”
“我不知道。”
“你真的很白痴。”
宁雨一向淡泊的小脸皱起了眉头:“为什么骂我?”
“你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大城市上,好像到了大城市就能得到幸福。可假如,大城和小镇区别,只是有着不一样的痛苦呢?”
“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睡不着?”
“还能是因为什么?”
宁雨闭上眼睛,直挺挺的躺下。
“假装睡觉?”
“没有假装,我很快就能睡着。”
“我算是发现了,你平时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其实幼稚地很,总是把希望寄托给没见过的事物或是未去往的未来,擅自期待,跟个赌狗一样。”
宁雨扭过身,面对墙壁,什么也不说。
张柏梓坐到了宁雨身边,背对着她躺了下来。
“我觉得我们是朋友,走了这么多远路,我信任你,你也信任我。”他声音很轻,但还是能传到她的耳中:“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感到幸福。”
她没有回答,但这一晚,她睡的很沉。
直到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他们早早的醒来,手拖着手,向想去的地方走去。
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要时刻保持理智真的很难。
“江江,”这已经是上班30分钟后老板打的第四个电话,“这个数据为什么不对啊?”
我深呼吸,保持微笑,双手摁死键盘,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青筋暴起,“昨天大老板刚刚调整的计算逻辑,但是在这个逻辑并不是全厂通用的,所以两边只能保一边。这边的数据自然是不对的。”
没有什么比效率800%更难看的了。
但是没关系,我只是个卑微打工人,老板说什么就做什么的。
并且,以上这种情况,在本周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包括但不限于,报告不喜欢蓝色和黄色,要全都变成红色和绿色;真实数据没达标不好看,换成半月指标;指示牌贴的高低有差异,重贴……
没事哒没事哒,打工而已,又不是拼命,挣得就是这窝囊费。
“江江,你说我们今天能准时下班吗?”同样加班一周的旅途搭子在背后劈里啪啦打键盘。
我掏出口袋里的骰子,默念天灵灵地灵灵,今天下班行不行。
双数准时,单数做梦。
很好,点数5.
我保持微笑,劈里啪啦打字回复,“老天爷说准不了一点。”
事实证明老天爷是对的,我再次跟七点半的同事挤在一起打了下班卡,然后从班车中间缝隙里灰溜溜钻过,爬上自己的小破车。
“你说,都这个点儿了,回去的路应该不堵了吧?”旅途搭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我再次掏出骰子,默念天灵灵地灵灵,路途顺利行不行。
双数通畅,单数拥堵。
很好,点数3.
“要不咱还是走高速吧。”
事实证明老天爷是对的,即使走高速也没能躲过这一劫。
“真难啊……不顾我死活的电动车,不看后视镜的大狗哥,大马路上逛街的老大众,逆向还在护栏侧的三轮,最后还有一个凭一己之力堵了整条左拐的新能源。”
搭子冷笑,“咱他妈就是那个跟在后面的倒霉左拐车。”
我闭上眼,看到了漆黑的未来。
没事哒没事哒,堵车而已,很快就到家了,周末又是复活的一天。
周六好不容易一觉睡到中午,省了一顿早饭,饥肠辘辘下点开蓝色软件,抢到18.8暴涨红包,再算一下店家本身优惠,挥手点下原价40豪华外卖,实付才18,划算!
就说没有人会一直倒霉,没有江江会一直水逆!
我从工装口袋里掏出骰子,默念天灵灵地灵灵,外卖准时行不行。
双数准时,单数准时宝。
芜湖,点数4!
我开始美滋滋摊在沙发上等外卖,好消息外卖准时到了,但是因为小哥进小区后踩了一脚狗屎,不好意思上电梯,于是把外卖放进电梯里,让我自己拿。
这没什么,有问题的是他忘了摁楼层。
我等了一分钟,发现电梯没动,刚摁下电梯按钮,左边电梯下来了,右边电梯也上来了。
外卖在右边电梯,我只能先把左边摁下去,再把右边摁上来。
但我等左边开始走以后,右边的又被人抢先了!
两分钟后,等右边电梯上来,外卖没了……
“不是,谁家好人偷外卖啊!”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饿了14个小时的我只感觉血压上涨,头不晕眼不花了,当即给保安室打电话。
外卖回不回来不重要,即使回来了也不敢吃了,谁知道偷外卖的往里面加了什么,但是得退钱!!
打工已经很辛苦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穷到只有在红包涨到18.8的时候才敢点外卖了,偷我外卖这跟抢我钱有什么区别!
还钱,必须还钱!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理智,不能骂人,不能说脏话,要保持礼貌。
深呼吸,平复心情,换一副假笑,来到监控室,站在保安身后笑眯眯地查监控。
“是给这户送外卖的外卖员,见你的外卖两趟都在电梯里,就拿走了。”
我寻思,那是我两趟没拿吗?那是我根本没抢到电梯好吧!
再说了,就算我不吃,那也是我拿去喂狗,也轮不到别人拿走。
“没关系,帮我联系一下这户邻居,麻烦他提供一下外卖员的电话和平台,谢谢。”
等待邻居回复期间,我还在想是报桥东的派出所还是桥西的派出所,这种小单他们都不爱处理,反正最后也就是赔偿调解一条龙,没啥大水花。
比我报警更早的,是外卖员的电话。
偷外卖的朋友在电话里哭天抢地的解释自己鬼迷心窍,非常抱歉BALABALA,看能不能原谅一下。
考虑到时间成本和肾上腺素褪去后明显疲惫的身躯,我决定原谅她。
最后,她花36块钱吃到了40的外卖,而我转手挣了18。
除了饿肚子,没有任何损失。
回家途中,我点开外卖平台,给店家点了个好评。
“饭应该挺好吃的,不过没吃到,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