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二天,阿比盖尔会飞船和其他人面谈。船长还抱有完成任务的希望或解密的心愿,她早早把藏在借宿农场的设备放上了装水果的推车,朝着神庙前进。
推车是原始又精妙的。她花了一些时间找到合适的力道和推拉的手势。木板车在小路上颠簸。
奇怪,就连这样零落的轮子和地面的磕碰声,她都觉得有趣。节奏包含某种深意,她一路走,路过昨天的果园的沤肥处,因为距离不是很仅,那些露天放置的腐烂果实散发出浓甜的气味。不知名的鸟类站在腐烂果实的山上,看到她路过,就飞走了。
像昨天那个原住民。船长漫不经心地想着,和路上的原住民们寒暄。这里的人似乎好奇心也有限,或者说,他们的专注力完全在自己的生活上,或者说,是内省的,眼神平和的占多数,他们借由那个声音大人难懂的言语,在内心反复叩问自己:今天要去往何处?专注在这样一种超然的谜题之上,自然会获得一种超然的平静吧。
船长罕见得感到寂寞。她的心经过长时间宇宙航行的历练已经凝固如金石,此时,那块东西就在胸腔里翩然地旋转……
她来到神庙。理所应当,原住民都说这里是距离神谕最近的地方。
没有人在这里看守,或许是因为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声音已经是无所不在的了。他们的心跳正是把这股声音一再放大的扩音器。他们不会对他人生疑,声音正来自他们的内心,他们正逐渐成为声波的载体,徜徉在波浪里的海藻啊。
这样的念头让船长感到惬意和恐惧。一种和童年时、乃至于尚未出生待在人造子宫里的回忆紧密相连的怀旧感充斥了她的心灵。她在这样一个古旧的地方,一个贵金属船骨架都会长青苔生锈的地方把弄着一个先进得像是假货一样的仪器,她拨弄这个按钮,旋转这个,悦耳的按键声,啊,她是不是也玩过一些益智的玩具?她屏住呼吸,调整侦测评率和相关编码的解读,一段控制指令,不难但简洁而绝对,好像是某个庞然乐章里残留的一角……
可对话吗?她尝试根据那种声形编码回复:你需要什么,你是什么存在。
声音只是回响。
阿比盖尔所言的那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响动降临了她。就像被选中了一样,她感到脊椎里的神经都在震颤。
船长重新收录了完整的声音线索,联络了船上的技术人员。完整的信息是一段包含疑似权限获取的谜题亦或是指令,经过船上电脑的先进运算和人力排查,船长代为输入了回复的编码。
当按键和答案同时摆在眼前,她很难不被诱惑。这就是生存的劣根性,好奇心的副作用。她佯装唾弃,回应声音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或许,这种和“至高存在”对话的感觉很好。
不多时,熟悉的曲调从矿井的深渊中传来。
更嶙峋,恐怖,有棱角,毛绒的,静电的,刺手的,流血的,金属质感的。距离很近的船长无法忍受这种穿透灵魂的嗡鸣,她不知不觉间跪在地上,加入这场无言的嘶吼,她让自己也沉浸在这阵曲调中,化作其中一颗音符,一枚果实,这样就不会被撕裂、撼动。
更多的原住民从神庙外跑来,他们围着矿洞摇曳身体,把跪倒的船长从地上拽起来,他们手牵着手,啊,一排音符,一条长蛇,一根声波……
笑声。似乎从身侧的原住民口中传来,或许来自更深的地底,船长已经迷醉得分不清了。内脏都在颤动的感觉很好、好极了。
她好像看到了夜晚,回归了星辰之间。狂舞,狂舞着。灵魂和灵魂簇拥在一起,畸形的果实在果园腐烂的影响在眼前闪过,意识也那样分裂,眼前的世界旋转得越来越快,分裂得越来越多。
越来越快。
越来越多。
越来越快。
越来。
越来。
欢迎会在此拉开了帷幕。新入学的同学们齐聚一堂,脸上洋溢着对崭新学期的期待与憧憬。有些魔女已经在这几天的相处中找到了自己的玩伴,彼此热络地交谈着,但也有些魔女则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过大家的脸上都藏不住对未来新学期的向往。整个会场弥漫着青春的气息,虽有些微妙的距离感,却也被这份朝气蓬勃的希望所调和。
只不过,在这和谐的表象之下,拥有一道无形的界线,贵族与平民的差别,它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在众人之间。或许每个人都是善良的,但不同的身份与待遇,为这场欢聚蒙上了一丝淡淡的疏离。
当侍者们端上欢迎会的甜点时,这份差异被映照得格外清晰。贵族的长桌上,三层蛋糕巍然矗立,如缀满星辰的云塔,烛光下每一寸糖饰都折射出蜜糖般的虹晕,仿佛将整个宫廷晚宴的华美都凝驻在了这甜蜜的穹顶之下。
而平民桌上那盘曲奇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焦黄色,表面粗糙干裂,像是被烤过了头。零星几粒糖粒不均匀地粘在表面,非但没有增添美感,反而像是敷衍撒上去的装饰。即使入口后味道还不错,但也远不如对面的蛋糕。
这时,一位灰色头发的女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有些忍受不了这种微妙的气氛,不希望新的学期这样开始。她扬起手中的法杖,纤细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光。地面微微震颤,光点骤然凝聚,一台木质的钢琴出现在贵族与平民之间。
奥蒂蕾特·杰奎琳优雅落座琴前,法杖轻靠钢琴的一旁,圆舞曲的旋律从她指间流淌而出。突然,三角铃清脆响起——那是一位充满面包香气的女孩Treem Baker。瑟琳娜·斯特尔德随即加入,她将掌心的果子化作叮当作响的手摇铃。紫发少女"眠"低垂着眼帘的婉转的笛声从指尖划出。而玛琳·格瑞林德不知何时已站在人群中央,口琴在她唇边流淌出欢快的音符,在平民席上丽塔的雪白色长发随嘹亮歌声飞扬,而悠里安娜的和声不知何时已在角落轻轻应和。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轻轻消散,整个大厅陷入了短暂的静默。随即,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一刻,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乐器,似乎都在同样的欢欣中找到了和谐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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