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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丽蒂亚抿紧嘴唇,双眼望着前方,好似身边连半个人都没有般,既不需要眼神接触,也无必要言语交流,走在旁边那个穿着盔甲的是空气、是毫无美感的杂草,根本不值得她浪费任何一点注意力。
瓦列莉亚快走了几步,来到了雅丽蒂亚 的身边,淡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的侧脸,:“雅丽蒂亚,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您做了什么会惹我生气的事情吗?瓦列莉亚女士。”雅丽蒂亚歪着头,脸上写满了不解:“我一向都是很讲道理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发怒。”
“我把瑞图宁的画像拿出来之后,你就一直在生闷气。”瓦列莉亚将雅丽蒂亚抱入怀中,“我是否哪里冒犯到你?”
“您我都是珂宁的造物,所以我们都狠漂亮。”雅丽蒂亚挣脱了瓦列莉亚的怀抱,眼睛瞟向了她胸前的雾凇圣徽,“但是我们都是凡人,正如我们的善良和宽容,几乎不可能使我们宽恕杀害我们的凶手;如果说我们当中生得最为如花似玉的美人事烛火,那么她就是烈日正午的大太阳,,您的作品使我……”
雅丽蒂亚从口袋里拿出了手绢,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瓦列莉亚等待了一会,发现雅丽蒂亚似乎不打算把话说完,于是便开口道:“你是不一样的,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自己看见了瑞图宁。”
“那事因为我身上穿着牧师长袍……”雅丽蒂亚加快了脚步:“请答应我的这个请求吧,以后都不要再说这些使我感到为难的话了。”
瓦列莉亚把手放在雅丽蒂亚的肩膀上“你不用感到害羞。”
雅丽蒂亚就像拍苍蝇一样拍开了瓦列莉亚的手:“我并没有害羞。”
“我以为这是菲薇艾诺赞美别人的方式。”瓦列莉亚说道:“有一位阿尔芒·巴塞隆纳法师,人们说他拥有媲美珂旭的美貌。既然有人能享有那样的美誉,我认为你也能……”
“那是月见草牧师的妹妹一时糊涂说出来的傻话,那个虚荣、傲慢的人类法师难得受到精灵的青睐,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甚至连假惺惺地推脱一下都忘记了。、,厚颜无耻地接受了这样的虚名。”雅丽蒂亚冷漠地说:“人们只知道他拥有能够与日月争辉的美貌,却不知道他对于魔法研究作出了多大的贡献,这就是不懂得谦卑的下场。”
“那恐怕是因为只有法师才能看得懂他留下来的手稿。”瓦列莉亚说道。
雅丽蒂亚耸了耸肩:“
“我曾经在月见草牧师家里看过人类法师的画像,你毕夏的秩序之主总是长着他的脸。”瓦列莉亚说:“我是个像矮人一样长着石头脑袋的家伙,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以至于冒犯到你……”
雪精灵虚心的求教,彻底激怒了服侍春之女神的牧师,她严厉地说:“人们常说我们应该善用自己的天赋,但是您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应该收起来一下了。”
“什么天赋?”瓦列莉亚惊讶地问。
“使我被愤怒蒙蔽双眼的天赋。”雅丽蒂亚呼出了一口气:“瑞图宁教导我们,不要伤害那些使我们愤怒的人,那么我就一个人跑进死亡之地去好了,我想宵银已经在等待着我……”
“你是瑞图宁的财产,我想你还是问一下她是否愿意你去填充宵银的收藏吧。”瓦列莉亚握紧了雅丽蒂亚戴着手套的手,语气干结地说“我们回去吧。”
雅丽蒂亚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从那个就像瘦人般粗野的雪精灵手里,将自己已经被抓得生痛的手抽了回来。她揉了揉手背,皱起了眉头,“我必须说明一点,您的的确确使我生气了,瓦列莉亚女士。这不是一个请求,如果您不想马上就失去我的友谊,在我允许之前都不要尝试碰触我。”
雅丽蒂亚抬头挺胸地大踏步前进,瓦列莉亚紧随其后,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她們今晚下榻的旅馆。
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比安然入睡,然后睡到自然醒更加能令猫妖精感到愉悦的呢?如果有谁夺走了路路的安眠,就好似将一块有知觉的冰块架在火上烤一样,毫无人性。虽然少睡一两个夜晚不会死人,但前提是白天能在树上、屋顶上或者其他别的什么地方,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但是,按照雅丽蒂亚的打算,明天她們肯定要去那座很可怕的会闹不死生物的古堡探险,这么一来可怜的猫妖精就没有办法在白天补眠了。
如果门外哭泣的是个活着的孩子,路路一定要教训一下死那些对他們的需求不闻不问,以至于他难受到一直哭一直哭的成年人。如果那个孩子是个不死生物,那么路路一定要将它送往生命循环的下个阶段,等那些想要睡个安稳觉的人都能得偿所愿。
路路动了动被森芙的手臂压麻了的胳膊,和别人一起睡始终没有一个人睡那么舒坦,雅丽蒂亚应该也很不习惯和别人挤在一起吧,不然她为什么不再该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呢?
雅丽蒂亚 对于那些驱散不死生物的神术完全一窍不通,又不具备强大的战斗力,万一在外面哭泣不止的是个强大的不死生物怎么办?万一sta在外面又开始闹脾气,说出来的话过于伤人,导致好脾气的瓦拉也决定不管她了,任由她一个人返回旅店,结果路上遇到别的非常强大的不死生物怎么办?万一宵银看她太过漂亮,认为她一定是珂宁的宠儿,特意前来带走她又该怎么办?
外面的哭声忽然格言儿子——不知道是小孩被父母哄睡了,还是被沃玛兹的力量驱散了,这样一来,雅丽蒂亚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路路本来想张开眼睛,告诉那两个蹑手蹑脚往外跑的精灵,她路易陛下已经醒来了。但如果她是那个叫做瓦拉的雪精灵,她不小心得罪了雅丽蒂亚,她一定会很想得到一个和对方独处的机会,两个人在月光下谈谈心,把话说开,重新做回好朋友……如果她們算是好朋友的话。
路路有好几打互相陪伴了好久好久好久的妖精朋友,几十个已经认识了好多年的精灵朋友,还有一大群认识不久就已经死了的人类朋友,她早就明白到朋友的重要性。雅丽蒂亚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个温柔体贴、态度和蔼的女孩,但她和别人交往的时候,脸上总是戴着一个虽然看不见,但的确存在的面具。虽然雅丽蒂亚说瓦拉拥有惹她生气的天赋,但路路觉得她 可能并没有像嘴上说的那么讨厌这个雪精灵。
这么多年来,没多少个人能够像瓦拉一样,撕下雅丽蒂亚 的假面具,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做回她自己,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拘泥于瑞图宁牧师这个身份。现在看起来,似乎是瓦拉需要雅丽蒂亚多一些。但如果又一天,瓦拉终于无法忍受雅丽蒂亚的小脾气,不想再和她一起冒险了,雅丽蒂亚的心肯定会像秋末的鲜花一样逐渐枯萎。
路路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来,所以她决定要多睡会,这对大家都好。
在那两个精灵出去之后,森芙调整了一下路路在她怀里的位置,猫妖精亲昵地蹭了蹭她,然后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重新入睡。
路路确信自己下一秒就要睡着时,森芙忽然翻了个身,好不容易才盼来的瞌睡虫又飞走了。
路路干脆跳下了床。走到窗户旁,垫起脚尖,推开了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寒风争先恐后地吹进了房间里,冷得毫无准备的猫妖精打了个寒噤,她咬着牙把脑袋伸出窗外往下看,不出所料——连个精灵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路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窗户关好,躲进森芙的怀抱里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开始装睡。可能她关窗关得太过瞬速,森芙并未被吵醒;可能森芙今天太累,根本冷不醒;可能森芙觉得她太可爱,即使被冷风吹醒了,也都不忍心责骂她。
路路用脸蹭了蹭森芙,闭上眼睛,开始畅想未来。
如果那两个精灵回来了的话,路易陛下一定要给她們一个深刻的教训,使她們永远不敢将尊贵的路易陛下留在房间里,自己则开开心心地去玩……
首先,路易陛下要花光雅丽蒂亚的前,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等她没有钱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冒险……
然后呢?
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路路瞬间惊醒了过来,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抬了抬眼皮,用长长的眼睫毛遮挡住眼睛发出的幽光,偷偷观察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雅丽蒂亚很有可能又生气了!
虽然这么说似乎有点奇怪,路路能够闻得出雅丽蒂亚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是开心还是伤心。但如果有人问她,高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气味,她倒是回答不出来了。倘若有人问她:“路易陛下,我现在心情如何呢?你能闻出来吗?”,路路也只能透过眼睛去观察,再得出一个八九不离十的结论,只有雅丽蒂亚一个是特殊的。
“你又去了哪里?”路路坐起身来,双手环胸,气鼓鼓地责问道:“你没有听旅店主人说吗?入夜之后什么地方都不要去!你会吵到别人睡觉的!”
雅丽蒂亚将路路抱了起来,揉了揉她往后倒竖的耳朵:“刚才不是有个孩子在哭吗?我们担心那个孩子是不是迷路了,所以才出去查看了一下。”
路路收起了爪子,用肉垫扇了雅丽蒂亚一个耳光:“我是一位牧师,也是你的师傅!我活的时间甚至比你还长,吃过的小鱼干比你吃过的蔬菜都多,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说真话?”
“师傅……”雅丽蒂亚一脸无辜地注视着路路:“即使是不死生物,他也只是个孩子啊!难道帮助他进入到循环的下一个阶段不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路路用力地不停摇头:“会为自己带来危险的行为都是不好的!像上次一样,交给珂旭教会的人处理不好嘛?”
“如果他們能够处理好一切……”雅丽蒂亚板起脸说:“那黛比牧师可能还活着。”,她叹了口气:“我并没有迁怒他們的打算,如果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們去处理,这也实在有点不公平。瑞图宁女神绝对不会输给珂旭,身为她的牧师,我们也应当对世界负上一些责任才对。”
“珂旭有珂旭擅长的事,瑞图宁也有瑞图宁自己擅长的事。如果你现在要做的,是瑞图宁让你去做的,那么我一定不会阻止你。”路路挣脱了雅丽蒂亚的怀抱,跳到了床上,怒视着她:“现在你只是只是因为好奇,或者不想活,所以才会乱来!”
“我没有。”雅丽蒂亚底气不足地说:“如果师傅认为我做错了,那么我向瑞图宁女神忏悔。”
路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瑞图宁女神不是你逃避一切的理由。”
“瑞图宁 是我的避难所……”雅丽蒂亚低声唱起了献给瑞图宁的赞美诗。
路路决定再也不要理会这个满不在乎地挥霍她的爱的小混蛋了!
按照雅丽蒂亚的说法:“如果想要在生活中得到幸福,就要将自己的脸皮变得厚一些。从前有一位名字偶尔不适合被谈及的神祇,因为一念之差对他人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但正因为脸皮够厚,于是又回到了那些曾经被他伤害的人们之间,甚至还驱使自己的信仰者,创作出了那种不堪入耳的诗歌……”
虽然精灵少女说这话时脸上充满鄙夷,但猫妖精却觉得,她搞不好是将沃玛兹视为人生导师的。不然,雅丽蒂亚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地抱起她,问她今天早上想吃些什么,仿佛昨天的争吵完全没有发生过般理所当然。
不过路路也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这可能是因为她这个师傅太过擅长疼爱徒弟,甚至比好多猫妈妈对待她們的猫宝宝都还要好,所以她作为老师和半个妈妈的威严始终没有正确地树立起来,但在师徒关系已经建立了好几个十年的今日,再想要将这种不健康的关系纠正过来,已经变得异常艰难。
当雅丽蒂亚把一块香喷喷的牛肉递到她的嘴边时,路路想都没想就张开了嘴,津津有味地吃了下去。
这恐怕使得那个受尽宠爱的高等精灵认为,她昨天的擅自行动已经得到了宽恕,又大着胆子带领小队众人踏上了城堡的台阶,开始在城堡内部到处探索起来。
雅丽蒂亚决定前往维莱德堡的时候,很多人都感到很不解,毕竟一个成天被迷雾笼罩,还到处都是丑陋的不死生物的可怕世界,并不符合珂宁造物们的审美。这位年轻的牧师当时一脸虔诚地解释说:“我之所以要上那儿去,只因为想要向那些可怜人传播瑞图宁的教义,让更多深陷痛苦而无法自拔的人了解到,他們除了最糟糕的那几个选择之外,还有信仰瑞图宁这个最好的选择。但从黛比牧师的噩耗传来(也许还要更早一些),雅丽蒂亚脑子里就已经转着其它的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了。当有人告诉她們这座城堡有吸血鬼出没时,她的眼神泄露出了一种莫可名状的狂热和兴奋,这对于一位瑞图宁牧师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极不寻常的。
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但猫妖精认为那绝对和传教没有半个钱币的关系。
雅丽蒂亚之所以会一大清早就来到这里,兴致勃勃地四处搜寻,肯定也是为了那个绝对不能告诉师傅的古怪念头!路路抱紧了这个心智上的顽童,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禁感叹:“瑞图宁啊,养一个孩子太不容易了。”
这座城堡相当的阴冷潮湿,还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霉味,即便不住在这里就要忍冻挨饿,路路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停留哪怕半个早上!
雅丽蒂亚显然并不这么觉得,她兴致勃勃地探索着城堡的每一条空隙,仿佛能从任何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看见别人无法看见的金银财宝。可惜据传会出现在城堡里的不死生物,就跟那些人人都期望获得的金银财宝一样,不会存在于那些唾手可得的地方。
雅丽蒂亚在城堡开放的区域转了好几圈,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低头问怀里的露露:“师傅,你想喝点水吗?”
路路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反正路都被封死了,不死生物出不来的啦!”
路路在人群当中认出了居住在之前那个村子的人,他們围着一个其貌不扬,形容枯槁,仿佛已经有一整个月都备受失眠折磨的中年人。他們表现出来的彷徨、无助和微弱的盼望,化成了一阵风,几乎要将这个瘦弱得就跟纸片似的男人吹跑。路路揉了揉左脸,低头瞄了眼中年男人桌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公文,这些看着就让人脑仁疼的玩意儿,应该能够帮助这个可怜的人类大叔固定在原地好长一段时间——嗯,希望是这样吧。
人类大叔按了按额角:“这些事情要向领主报备才行……”
“请问说的是迷雾蔓延的事情吗?”雅丽蒂亚歪头问。
人类大叔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好一会后才反应了过来似的问:“什么?你是谁?”
雅丽蒂亚加深了脸上的微笑:“我们是最初发现迷雾蔓延到村子附近的人。”
“是她!”其中一个村民指着雅丽蒂亚,一蹦三尺高:“她和她的同伴到村子里来以后,迷雾就蔓延过来了!”
“如果这些迷雾由我们复活者教会控制就好了。”雅丽蒂亚耸了耸肩:“我们会将它们驱散掉。”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之前也有带着圣徽但是满口胡言的人经过……”一位村妇说道:“还打破了默祷,迷雾一定是因为这个才靠近的”
“如果我并不是真正的牧师,就不能使用涌泉,严冬支付的牧师也不会与我同行……”雅丽蒂亚在说话的同时,顺手把路路塞进了身旁的森芙怀里:“我现在就请瑞图宁女神证明我的身份。”
雅丽蒂亚的话显然将人类大叔吓得不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起身来,还因为动作太大,而造成了桌上公文山的大规模塌方。
“冷静一点。”人类大叔对雅丽蒂亚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对村民们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如此,这些人就交给我审查吧。”,他拢了拢变得凌乱的衣领:“至于土地,不可能再分给你们的,就自己在镇里找生路吧”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村民开始吵吵嚷嚷起来,于是人类大叔就相当冷酷无情地指挥士兵将他們赶了出去。
路路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至少不像雅丽蒂亚一样敏感,但在看见镇长的所作所为时,还是禁不住“佩服”起了人类的这种对他人苦难无动于衷的能力。路路可能不会喜欢所有的妖精,但是当她的妖精同伴受苦时,她绝对不会拒绝帮助他們。
雅丽蒂亚曾经说过:“虽然人类是伟大珂旭的造物,但他們生来就带着原罪。我不知道他們做了什么,惹得珂旭对他們不满,但只要是使他心里不痛快的,都是不好的。”,尽管这个为精灵看不起其它种族辩护的理由有点奇怪,但猫妖精忽然觉得精灵少女对人类的看法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雅丽蒂亚悲悯地注视着逐渐远去的村民::“这些人有办法在这里找到容身之所吗?”
“找不到也没办法,这种事就靠他们自己了”人类大叔耸肩道:“倒是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在乡下地方,打破默祷是很严重的事,难怪他们会觉得是你带来了迷雾”
“我之前曾经询问过他們默祷的对象,但他們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雅丽蒂亚好奇地问:“可以告诉我更多有关默祷的事情吗?”
“向任何神都能献上默祷的,你是从大城市来的吧,这是乡下的习惯。”人类大叔做了个手势,示意一旁的年轻人帮忙整理散落在地上的公文。
“我事从菲薇艾诺来的。在我的故乡,并没有此类习俗。”雅丽蒂亚摸了摸身上带着的琴。
“那是什么地方?”人类大叔惊讶地问。
雅丽蒂亚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暗月城和通往各个世界的“门”,确认对方已经理解之后,又着重地介绍了一下珂宁次给他的造物们的这座迷人的城市,最终才问:“在迷离没有人知道连通知神和门外的世界吗?”
“不同领地之间的信息传递是非常慢的……”人类大叔用狐疑的目光审视着雅丽蒂亚:。
“如果我们之间的误会不是那么深,我倒是可以想办法为他們买下土地的使用权,使他們在迷雾蔓延到这里来之前,都能安居乐业。”雅丽蒂亚叹了口气:“现在恐怕也是无法可想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瓦列莉亚终于开了口:“你有钱吗?”
“这点请您放心,我比您想象中更加富有,瓦列莉亚女士。”雅丽蒂亚皱起眉头:“月见草牧师允许我任意花用月季两姐妹的嫁妆。之前我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动用这笔钱,但只要是为了对宽恕者教会有益的目的,我绝对不会羞于对他开口。何况我还能向熟人们贷款,即使所有人都不愿意借给我,我仍然可以请教民提供捐款,而我本人也可以透过担任商队的随行牧师还有售卖绘画来获取金钱。”
“我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金钱上资助你……”瓦列莉亚理所当然地说。
“谢谢。”雅丽蒂亚言不由衷地说道:“但您要记得,您的生活费都是由别人提供的。”
“那是我应得的报酬。”瓦列莉亚冷漠地说:“按照我贫乏的想象力,可能的确无法想象我那些居住在菲薇艾诺的同胞到底有多富裕,但我的花费都经过深思熟虑,并且永远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她摊了摊手:“如果严冬之父命令我,必须穷尽一辈子的财富,为他建立神殿,那我只能尽力去做,但在这一百多年里,他都不曾提出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我想春之女神也不会特意为难你,也就请你不要故意为难自己了。”
“你的护卫说得没错,何况那些人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些陌生人,他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人类大叔摆了摆手:“总之还是请你尽快离开为好”,然后他特别补充道:“最好也不要和那些村民正面撞上,以免冲突”
“等我们完成了在这边的事情,就会到下一个地方了。”雅丽蒂亚说
“我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些什么。”人类大叔扶了扶额:“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吧,”
“是什么呢?”雅丽蒂亚露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如果想要在迷离存活,就放弃 哪些过于天真和理想化的观念和想法吧。”
“那些村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他們对你的怀疑不是毫无理由的。”人类大叔说:“你身上的衣服和装备看起来都不便宜,你还有钱可以雇佣护卫保护你和你同伴的安全,你看起来什么都不了解,却敢往哪些有不死生物的地方跑……”
雅丽蒂亚歪头看着人类大叔,外人很难透过一位精灵的表情,了解他們真正的想法。
“你知道我在说谁,他的追随者偶尔也会假扮成像你这样天真的有钱人,去实行一些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计划。”大叔压低了声音,缓慢地说:“人们对富有而美丽的人一向没什么戒心。我们已经因为自己的过于轻信而尝到了苦果,所以你可能会认为我们全都很不友好,但在迷离生存就必须这样,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的。”雅丽蒂亚回答说:“那关于这座城堡的事情,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吗?”
人类大叔脸上的表情忽然严峻了几分:“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我们想要试着解决这里的问题。如果里面的不死生物被清理了,那人们不是能够在这座小镇居住得更加安稳吗?。”雅丽蒂亚将路路从森芙的手里接了过来,轻抚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耳朵:“晚上总是听见哭声,很难拥有充足的睡眠的”
“在迷离生活就是这样的,这也管那也管,根本活不下去”人类大叔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如果大家能够同心协力的话,这里的情况是不是会变得更加好呢?”雅丽蒂亚眼神首次瞟向了沃玛兹的雪精灵牧师:“如果第一次大冰期的时候,珂旭骑士没有坚守他們的位置,现在我们可能仍然生活在一个常年冰封的世界里……”
“你在迷离生活了多久,久到有资格对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说教?”人类大叔气得捶了办公桌一拳,直接导致了“山体滑波”的再次发生。
“我并没有想让诸位与我们一起前去解决这个问题。我只是需要更多的信息。”雅丽蒂亚眼里写满了坚定。
“我猜想你的菲薇艾诺是个和平而安逸的地方,加上你本人出身上层,从不需要为了生活琐事而烦恼,使你萌生出了到处游览的心思。”人类大叔将公文拨到一旁,双手撑着下巴:“我想说的是,迷离不是适合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游玩的地方。”
“我不是来玩的!”雅丽蒂亚倔强地说:“我是瑞图宁女神的牧师,我的工作就是将女神的福泽传遍世间每一个角落。”,她动情地握住了春芽圣徽:”如果我手里有一盏灯,我不会选择在太阳底下点亮它,这既无必要,也是浪费,希望你能运允许我帮助你们。”
人类大叔挥了挥手:“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去做吧,城堡剩下的地方你可以随意探索,但是不要指望有人会帮助你们”
“谢谢你了。”雅丽蒂亚真心实意地说。
路路闭上眼睛,发出了军魂的呼吸声,假装自己在睡觉。她本来以为雅丽蒂亚会像以前一样,马上察觉到她是在闹脾气,然后抚摸她的头发、给她准备好多好吃的,然后温柔地问她:“师傅,是什么使你不开心呢?”,然而并没有!
这个坏孩子拿出了一条毯子,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然后就开始根小队里的其他成员说道:“瓦列莉亚女士,待会可以请您先进去吗?”
“没问题。”瓦列莉亚说道。
路路嘟着嘴挣了几下,用力拍打着雅丽蒂亚的手臂:“把毯子收起来!我不是要睡觉!”
雅丽蒂亚再次将路路交给森芙,把毯子整整齐齐地折叠好,收了起来。她稍微观察了一下面前那条脏兮兮的通道,拿出了一些细麻布分给瓦列莉亚和森芙:“用它们把口鼻蒙上,虽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我呢?我呢?”路路伸出了手。
高等精灵把细麻布覆盖在猫妖精脸上,然后在她的后脑桌上打了个结:“会不会太紧?”
路路用力摇了摇头:“这样就行啦!”
虽然脸上的细麻布为她們挡掉了一些灰尘,但总有漏网之鱼。她們几个刚一进入通道,猫妖精和两位精灵就都开始打起喷嚏,只有珂旭的造物分外皮糙肉厚,暂时不受影响——哦,真的只是暂时,当她們穿过一层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时,甚至连应该比较皮糙肉厚的珂旭造物也无法幸免。路路看了看瓦列莉亚胸前的雾凇圣徽,严冬之父那些目前已经不复存在的造物,应该能够坚持得稍微久一点吧?这个地方真的是太脏了。
路路并没有把自己的推测告诉雅丽蒂亚,不是不想说,而是只要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开始咳嗽,仿佛突然患上了感冒。她抱紧了自己的小徒弟,把脸藏在她柔软的衣服里,勉强才感觉舒服一些。
雅丽蒂亚忽然停下了脚步,路路转过头去,发现面前出现了好几条通道。虽然有一些人在面对选择时,总是犹豫不决,但雅丽蒂亚从来不会这样。就算她会,但这栋房子也没有给予她在几个选择中摇摆的机会——由于年久失修,这些通道几乎都已经倒塌了,只有最右面那条勉强可以通行。
不过聪明绝顶的路易陛下很快就给雅丽蒂亚找到了一个新的选择:“这里可能也不能走了,我们回去吧!那个人类大叔不是让我们快点走吗?”
“人类大叔也说,我们可以随意探索这座城堡。”雅丽蒂亚说着,用力地打了个喷嚏:“等我们清理了这里的不死生物——阿嚏——阿嚏——我一定要让人把这里清理干净。”
“前提是这里的不死生物真的能——阿嚏——能……”路路决定从此不再说话了,至少在这个鬼地方的时候不说。
四个人越往前走,出现在她們眼前的道路就越多,路路觉得当初兴建这座房子的人肯定存了让来者迷路的心思。
如果有人问伟大的路易陛下,一座房子最重要的场所是在哪里?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厨房!”,虽然这里绝对不可能留下什么好吃的(就算那些原本的住客真的留下了什么,到了现在恐怕也已经腐烂发臭了),不过路路还是主动离开了雅丽蒂亚的怀抱,开始到处探索起来。
路路很高兴那些住客预见不到伟大的路易陛下将会来访,不然他們肯定要给她准备各种美味佳肴的,一整桌腐败的食物肯定会让这里的空气变得更糟。
反复确认过厨房里不存在任何地窖和暗门之后,路路就举起了双手,让雅丽蒂亚重新将自己抱起来。
出现在她們眼前的是布满尘垢的瓷砖,结满了蜘蛛网的木质天花,以及一些已经腐烂的挂毯。雅丽蒂亚磨磨蹭蹭地走到破挂毯旁边,瓦列莉亚已经自动自觉地为她拨开了这些看着就让人浑身发痒的破烂,露出了藏在后面的窗户——还有一大堆蛇虫鼠蚁。
“呜哇——”雅丽蒂亚“噔噔噔——”地退后了几步,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吓我一跳。”
一开始雅丽蒂亚还会被突然从某处冒出来的大量昆虫惊到,但在她搜索到第七个房间时,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应对这一切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路路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整个人挂在雅丽蒂亚身上,有气无力地:“喵呜——”了一声。雅丽蒂亚拍了拍她的背:“我们回到最初那个房间,简单清扫一下,就吃午餐吧!”
森芙没有异议,猫妖精更是举双脚赞成,瓦列莉亚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反对雅丽蒂亚,于是这个提案轻轻松松就获得了通过。
当她們清理出了一个勉强可以坐人的地方,在地上铺上了一块布,坐下来正要“享受”一顿“美味”的干粮时——意外发生了!
一只吃得肚满肠肥的老鼠,以与其庞大身躯毫不相称的敏捷速度,从雅丽蒂亚手里叼走了那个装着面包的袋子。
面包硬邦邦,干巴巴,半点儿肉味都没有,是很招猫妖精嫌弃的午餐。但是在这种脏兮兮的地方,就算面前摆满了烧烤羊腿,路路恐怕也是没有心情吃的。只不过,心里嫌弃是一回事,真的没得吃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何况和她抢食的竟然还是一只丑陋的、肮脏的,还会吱吱叫的老鼠,那就让猫妖精不能忍了!
“好气哦,竟然连路易陛下的面包都感偷?!虽然不好吃……”路路用力地打了那只不要命的坏家伙一下,使得它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尖叫。
这一声尖叫仿佛军队的号角,在各处都传来了老鼠的叫声,以及小动物们行进时所发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路路一脸难以置信地东张西望着,大脑“翁——”的一声,忽然无法思考。
然后——
即使是她本人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满满都是老鼠的鲜血和碎块,身边堆满了被人毫无联系地开膛破肚的老鼠尸体了。
【徐谙 R1】
东方的夏夜,城镇中灯火闪耀。在街边一家传统点心店的后门,徐谙蹑手蹑脚地从中溜了出来。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接着便在夜晚的街道上飞奔起来。
这里是岭川镇,巴拉克王国西南边境的一个小镇。很久以前,有一支来自海登地区的东方民族在此定居,将这里改造成了他们新的家园。受传统海登风俗的影响,岭川的少年被要求学习用武器战斗,并以此来决定他们的社会地位。但点心店家的孩子徐谙,对战斗似乎特别苦手。
徐谙喜欢画画,而且似乎很有天分。他只有十二岁,却能在城外的山丘上待上一整天,画出一幅小镇的全景图。他好像生来就该是个画家,只可惜生错了地方;他的父母虽为他蹩脚的战斗能力发愁,但又不忍心把他的爱好直接封杀,只得尽自己所能地带他去锻炼。因此徐谙除了绘画外,似乎也只有长跑拿得出手了。
徐谙的目的地是周家的器物铺,离他家的点心店约有半条街的距离。周家器物铺大约是因为太全能了,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含混不清的店名。那里虽然不出售武器,但却是全镇最优秀的武器修理铺。店主周师傅对各种常见器械的构造了如指掌,不仅能修热兵器,还能修木犁、修水泵、甚至修钟表,并且出售一些生产用具和木雕一类的玩意儿。
器物铺家的孩子周昊然,是徐谙的好友。他不如徐谙好动,但非常聪明,和他父亲一样喜欢捣鼓那些精密器械。他和徐谙年龄相仿,但已经开始定期训练使用枪械了。
徐谙这趟就是要去找他的。没多久,徐谙就跑到了目的地附近。他悄悄地钻进了器物铺后门的小巷,从那个熟悉的窗户边探出了头。不出意外地,他看到周昊然就呆在这个房间,此时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徐谙对着那些纸仔细地辨识了一会儿,但还是没看出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窗户另一边的周昊然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正好对上窗外正可怜巴巴地对着他瞅的徐谙的目光。周昊然一愣,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桌面收拾好后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儿,周昊然从器物铺的后门走了出来。“今天你又想去哪玩了?”他随口问了徐谙一句。徐谙隔三差五就会大晚上的跑来找周昊然出去玩,他对此也习以为常了。
徐谙开心地回答:“咱们到城外的山坡上数星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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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点……跑不动了……”徐谙听到身后的周昊然有气无力地说。徐谙随即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周昊然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你整天窝在家里看书写字,都不带出来透透气的,我这不是让你出来活动活动嘛!”徐谙说这话时颇有些得意。
“我、我才不是整天都不出来!我又不像你那样,天天,天天环城跑……”周昊然有些不满地顶嘴道。
徐谙“嘿嘿”笑了两声,假装没听见周昊然说的话,抬手抹了两把头上的汗,转身向城镇的方向望去。
他们现在已经跑上了城外那座小山丘的半山腰。夜晚的岭川镇被温暖安详的灯光点亮,远处依稀可见点缀在农田中的农舍。夜空中的星海迷离闪烁,静静地笼罩着苍茫无边的大地。徐谙一转头,发现周昊然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下来,正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城镇。
徐谙索性直接迎着坡躺在了松软的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新草香,还能看见一两只从山顶飞来的萤火虫。
两个少年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中。
“嗯……星星真美啊——而且根本数不过来啊——”
“真美呢。”周昊然附和道。他知道徐谙的“数星星”本来就是个借口。
“嗯——我们聊什么呢——”徐谙故意拉着长腔。
“……聊什么啊。”
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掩盖着两人间的沉默。
徐谙努力思索着该如何打破这片沉默。他望着那片星空,视线游走在那些亮点的排列组合中,渐渐地被它们的奇妙所吸引,同时不由得暗自感叹这实在是太复杂了。他还无法达到能画出星空的水平,因为星空的复杂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他还无法理解星空。
他还……无法理解……
徐谙突然“噌”的一下从草丛中坐了起来。然后他看到周昊然正扭过头来看着他。
“昊然昊然!”徐谙往周昊然的身边坐了坐,“那个,我有点好奇一件事……”
“什么?”周昊然依旧注视着城镇。
“就是啊……”徐谙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我之前去找你的时候,你写的是什么啊?我好像没见过,也认不出来……”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周昊然略显惊奇地转过头。“……原来你还不知道?”他显出了一丝困惑,“我以前……我以前有跟你说过吗……”
“说过什么?”
“我的理想。”
周昊然顿了顿,轻声说:“我知道我的理想可能有些不切实际……但我还是想要努力实现它。……我想去导都潘德莫尼,当一名工程师。像我妈妈那样。”
“哇……”徐谙只是对“工程师”略有耳闻,但在他的印象中,“工程师”似乎都是一些在高科技的研究室中研究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东西的高智商知识分子。
“但是,我妈说‘外地人’很难成为导都的工程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妈是导都人,但我毕竟从小就在这生活,所以……我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所以你之前写的东西……”
“那是我妈给我送来的导都的学习资料,比我们现在学的可难多了。”
周昊然望向西边的天空,那边是导都的方向。徐谙也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但遥远的空中城市潘德莫尼发出的光亮已经隐没在了闪烁的星光和地面上的灯火之中。
“真厉害呢……”徐谙小声感叹道。就算是在学塾,周昊然也是个优秀的学生,但徐谙也没想到,他的理想居然这么……远大。
徐谙感到,和周昊然的理想比起来,自己的理想还是被称为“梦想”比较合适。
“我啊。”徐谙说着,再次躺在了草地上,“我想当……当一名旅行画家。”
“……旅行画家?”
“是啊。”徐谙的脸上浮现出了憧憬的微笑,“旅行画家,多好啊,可以走出岭川镇,前往世界各地,走哪画哪……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棒吗?”
“听上去不错,可以去满世界的玩什么的。”周昊然回应道。他本想对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提出质疑,但他最终还是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加油啊。”
“嗯。”徐谙轻声回应,接着将目光投向了那片星空。他没敢向周昊然坦白他想当旅行画家的另一个原因。
如果将来他要像大多数岭川人一样一生都在岭川生活,那么他就必须要在十六岁时经历“公民资格测试”——对所有适龄居民进行战斗能力测试,通过者可以获得正式公民身份和武器所有权,而未通过者便是“下层公民”,在各个方面都会被正式公民排挤、歧视。徐谙知道没有战斗天赋的他,通过测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无论怎样都不想成为“下层公民”。
所以他要成为一名旅行画家,在十六岁时从这里逃走。
不过话说回来,徐谙一直觉得旅行画家是个非常浪漫的职业。如果他真的能够成为一名旅行画家的话,他就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然后把那里的风景全部记录下来:他可以画下鲁比欧那的森林,古朗德利尼亚的宫殿,罗占布尔克的集市,尹贝罗达的贫民窟,班赛德的海港,甚至是潘德莫尼的黎明与夕阳。那些以往只能在世界地图上看到的符号,都能变成一张张真实的画面,然后再由他亲手将这些画面收集起来,他的画笔下将会展现出整个世界……
徐谙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啪”的一声,他的左臂挨了一巴掌。
“嗷!!你你你干吗?!”徐谙惨叫一声,瞬间无比清醒。
“你是打算在这小山窝窝上过夜吗。”周昊然伏下身直视着徐谙,把手掌举到了他眼前,“不,你是打算在这小山窝窝上喂蚊子吗。”周昊然的手心粘着一具带血的蚊子残尸。
“噫啊!!”徐谙再次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周昊然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我们回城里吧。回去之后你还想去哪玩吗?”
“不、不用了……”也许刚才真的差点睡着了,话音刚落,徐谙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你还是赶紧回家睡觉去吧。你看我刚打完你一下你又想睡。”周昊然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无奈,他牵起徐谙的手,向山脚下的岭川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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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昊然把徐谙送到他家的点心店时,他的父母正不紧不慢地准备着明天的原料。见到周昊然后,他们坚持要招待一下他,但还是被他婉言谢绝了。之后周昊然就离开了点心店。
没过多久,徐谙就窝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
窗外,亘古不变的那片星空依然在夜幕中闪烁着。
星空的另一端,是少年们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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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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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昊然 R1】
《鲁比欧那边境城镇佛雷斯特希尔出现“涡” 全镇城区被毁》
周昊然一眼就瞥见了刚刚送到研究室的报纸的头条新闻。他拿着报纸的手在微微颤抖。“佛雷斯特希尔”,这个地名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他一周前帮徐谙选择的下一个旅行地点。
来自海登的旅行画家徐谙,是周昊然的好友。两人长大后,周昊然选择前往母亲所在的导都,而徐谙决定开始周游世界。一周前两人才刚刚见过面,那时徐谙还兴致勃勃地说,等这一站的旅行结束,他就能前往更西边的古朗德利尼亚帝国了。
周昊然放下报纸,一手撑着桌面,努力地想要从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整理出接下来的目标。少顷,他冲出了研究室,直奔研究所的主管办公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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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费了一番周折,但周昊然还是成功地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一周的假期。别的工程师想请假可没有这么麻烦。
他清楚的记得刚刚自己向主管申请休假时主管看他的眼神。他的眼中充满了嫌恶和不耐烦。
周昊然只能算是半个导都人。他的母亲是导都的工程师,但父亲是海登人,所以他虽然出生在导都,但从小在海登长大,来到导都后进入了母亲的研究所。大多数传统的导都人都很排斥地上的人,他们就像排斥地上人那样排斥周昊然。只是因为他的母亲是这里的主管,他才得以在这里安稳地工作、研究。
不幸的是,他的母亲在约半年前,因积劳成疾在导都的医院过世,此后研究所就换了一个新主管,周昊然也失去了在这里的唯一的靠山。他知道新主管是个典型的“导都人”,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只是因为周昊然一直都工作得很努力,又有不少应用材料方面的成果,他才一直没有找到借口把周昊然“处理”掉。
周昊然知道这个假期很有可能会导致他失去在研究所的一席之地,但他必须这么做。
周昊然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接着背起他的行李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研究所。
他要去灾后的佛雷斯特希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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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谙遇难了。
幸运的是,至少遗体还在。
周昊然亲眼看着挚友的遗体被送进了火化炉。遗体认领处的火化炉排成一队,亲属们的哭泣声不绝于耳。热浪在空气中肆意翻滚着,但周昊然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他的腰间挂着一个小巧的颜料盒——这是徐谙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是周昊然一年前亲自为他选材制作的。周昊然自己也没想到这种轻薄的白色复合板竟能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昊然的手上多出了一个沉重的铁质方盒。他抱着这个铁盒离开了遗体认领处,独自登上了一座位于城郊的小山丘。
在那座山丘上,可以把整个佛雷斯特希尔尽收眼底。但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一点城镇的影子了,只有仿佛望不见尽头的废墟。废墟中央有一大片异常干净的圆形空地,“涡”就是从那里出现的,据说那儿曾经矗立着领主家的大宅。“涡”已经消失了,从涡中出现的怪物也已经被赶来救援的连队战士们消灭了,生还者们也已得到了及时的安置,但周昊然不在乎这些。
周昊然坐在了山上松软的草地上,从徐谙留下来的背包翻出了一个速写本。他在这个速写本被用过的最后几页上发现了一张城镇的鸟瞰图。他把这幅速写举到眼前,与面前的废墟对照着。图上那条穿城河的流向,和他面前那条穿过这片废墟的河的流向,几乎一模一样。
也许佛雷斯特希尔还能变回这幅速写上的样子,他想,但留下这幅速写的那个人,已经没法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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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佛雷斯特希尔离开后,周昊然借助导都的飞艇回了一趟老家海登,将徐谙的遗物交还到了他的父母那里,但那老两口却只收下了画板、画架等一些杂物,把其他东西都交由周昊然保管了。随后他又陪父亲过了两天,便乘飞艇回到了导都。
在他到达导都时,天已经黑了。他带着自己的行李,回到了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的研究所。此时他的假期仅仅过去了四天。
周昊然关上了自己研究室的门,卸下行李,从行李包中翻出了那个沉重的铁盒。他把那个铁盒放到了工作台上,打开台灯,仔细的测量起了铁盒内外的尺寸。随后他从材料柜上取下几大片约一指厚的、被妥善保存着的白色复合板,拿着铅笔和刚刚画好的图纸,接通了研究室中唯一一台切割机床的电源。
六块白色复合板很快被切割出来,他将其中五块的边缘卡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无盖方盒,接着他打开了那个铁盒,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灰色粉末倒进了白色的方盒中。
“你说鲁比欧那边境的这几个城镇,我去哪个比较好呢?”
将最后一点灰色粉末扫进方盒,周昊然拿起最后一块复合板。板与板间的交接处是他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榫卯结构,最后一块板一旦卡上去,这个方盒就无法通过破坏以外的手段打开了。
“那就这个吧——佛雷斯特希尔!既然是昊然你帮我选的,那我也义不容辞地接受啦!”
周昊然将最后一块板用力压在了方盒上。他依稀想起了徐谙在出发前和他说过的话。他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不由自主地抱紧了那个白色方盒。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都是、我的错……”
周昊然忍耐了四天的眼泪,此刻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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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昊然是被他的同事叫醒的。
“喂,周昊然,醒醒,你怎么在这睡着了?……等下,你这是提前回来了?”
叫醒他的是一位和他一个研究室的女工程师。和他一个研究室的那几个工程师都不是很排斥他。
周昊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昨晚竟抱着怀中的白色方盒趴在桌上睡着了。刚刚叫醒他的女工程师将一张通知单放在他的桌子上。
“喏,这是我们刚刚来时发现贴在门上的,给你。……真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毕竟,怎么说吧,这也……挺难得的。”女工程师说着,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你也挺优秀的。”
周昊然揉揉眼,接过了那张通知单。通知单上说他已经被选派为前往连队支援第二次对“眼”作战的工程师,将在一周后被送往连队。他知道主管只是单纯的想把他赶出这个研究所而已,但他却对着这张通知单看了许久,迟迟没有回应。
连队。连队的战士们与涡战斗……涡……支援连队……
周昊然最终沉默着收起了那张通知单,但他那双笼罩在阴影中的眼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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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在导都的边缘,他的同事们赶来为即将离开导都的周昊然送别。
“一直以来多谢照顾了。”
说完这句,周昊然向同事们行了个礼,转身登上了那艘即将前往连队基地的飞艇。
飞艇缓缓离地,四周的景色逐渐被无边的苍穹替代。
“我将倾尽一切所能,为消灭涡奋斗,直至将这世上最后一个涡清除。”
周昊然在心中反复地默念着这句话。
“为了替我的挚友,徐谙,报仇。”
他的怀中揣着他亲手为徐谙制作的最后一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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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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