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卡我来了!!!!
终于铲到了(擦汗)
第五章(下)·时光飞逝
后两日午时过后,流山与名冢回归家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就着冰淇淋梳理案情。
林部茂良犹如迁徙的候鸟,往返于案发地与侦探社之间,为流山传来最新的消息。
“呜哇,累死我了快让我喝几口水这是谁啊这难道是传说中前辈的夫人怎么是个男的啊……!”林部话没说完就被名冢琉斗瞥了一眼,立刻相看两厌翻个白眼举起水杯咕嘟咕嘟喝个没完。
流山凛皇拍拍名冢琉斗毛茸茸的脑袋,对林部说:“说正事。”
“喔!就是早见的尸体今早被发现在家中,屋内点满了蜡烛看起来十分瘆人。另外,我们走访了邻居,听说他最近总是贴着很多暖宝宝。”林部茂良比划半天,费解道,“他难道不热吗?”
“或许他早已失去对温度的感知。”流山凛皇平稳地接道。
“活死人对温度的感受很不明显嘛。”名冢琉斗在外人面前又有意粗着嗓子,没料到还是捕捉到了林部脸上一闪而过的奇异笑容,不由握了握拳。
林部茂良心想这人说话好像鸭子叫哦,笑容堆起来兜都兜不住。
两个磁场天生不对盘的臭小狗错开目光,随随便便交换了自我介绍,坐在两边。
名冢琉斗提高嗓门:“对了,我记得翻倒货车的行驶方向是西北,那它驶来的方向——东南方向不就是学校和望日会社么。”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点点屏幕:“为了挽回股价,望日会社近期组织了学校参观活动。学校论坛上关于本次活动的感想似乎能看出些猫腻。”
“有学生表示望日会社还有座人工岛没能开放很是可惜……而更值得关注的是,那里似乎有一条隐蔽的通道与学校相连。但学生们却丝毫不知。”
“经过比对W市地图与学校地图,我推测那个位置大概率在这里——也就是旧校舍。”
名冢琉斗抬起脑袋,目光闪闪,兴致高昂:“所以让我们去旧校舍那边探险吧!”
酷爱户外的狗狗总是需要运动才能发泄他们旺盛的精力,流山凛皇对此颇有心得。他从容不迫地点点头,顺便决定了电灯泡后辈接下来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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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驳的白色高墙将碧蓝之海与荒芜土地相分隔,潮湿的空气跃过高墙为彼岸带来海洋的气息。浪潮卷起、伸展、复而拍打礁石与坚实的沙泥,敲奏出奇妙祥和的韵律。
名冢琉斗个子最矮跑得最快,一路小跑着穿过树林,冲到了围墙前,把还在勘探小树林的两人远远落在后面。
只见围墙中间嵌着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拴着一道巨大的铁锁,遥遥散发出神秘的气息。
名冢琉斗撸起袖子想要一探究竟,便听得“咚”的一声,沉重而响亮的金属撞击音乍然响起,害得他耳朵一支楞下意识便三步并作两步,贴在了墙壁上——以便万一有不速之客钻出来,见势不妙可以给对方一个大逼斗。
一秒、两秒……名冢琉斗轻轻吸了口气,把自己从墙上揭了下来,才蹑手蹑脚地附耳到铁门之上,听听其中还有无其他动静。
温和的海浪声萦绕在无比寂静的空间中,映衬得仿佛放才的声响只是名冢琉斗的幻觉。
名冢琉斗不信邪地又敲敲门扉,对面依旧毫无动静。他挠了挠脑壳,盯着硕大的铁锁,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念头,在身上乱摸一通,才只好因为没带工具而放弃了撬锁的主意。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扒在墙上和门上摸了个遍,又没摸出什么标识或者暗门来,幸亏门缝有一二寸宽,能让他瞧上一瞧,不然怕不是要无功而返。
“哇哦。”名冢琉斗贴在门缝边上,发出一声惊叹。
神秘铁门的背后,果有一条通道,曲曲折折地连接着远方高耸的厂房。
高高的围墙拱卫着中央巨大的铁门,钢筋水泥造就了无比坚实的壁垒,隔绝了来自外界的一切窥探。
而这座堡垒正屹立于望日会社的区域范围之内。
名冢琉斗咔咔拍了几张照片,火急火燎地冲回去,昂首挺胸和流山凛皇分享自己的发现:“你看!看!这个应该就是他们的秘密工厂——做什么的还不确定,不过已经足够可疑了!”
“这是二号人工岛的位置……不曾开放的人工岛么。”流山凛皇仔细端详照片,“如果有机会能进去一探究竟,或许便能解开很多问题的答案。”
他顺手帮小狗拿掉发间的落叶:“回去再想办法也不迟,我们也有了其他发现。”
名冢琉斗迫不及待发问:“是什么?”
流山凛皇娓娓道来:“西北方还有安乐堂和医院,派去那边调查的警员发现——安乐堂的火化流程实际执行时间比理论上要长稍许,当然仅从这点来看还不足以下定结论。但我总是在思考,那么多大脑究竟从何而来。”他语气意有所指,而答案仿佛浮冰中冻结已久的死鱼,在阳光的照耀下已无处遁形。
“市外的源头暂且不明。——而之前的踩踏事故死了不少人。再加上偶然发生的失踪案,半夜运输活死人的风衣男……也许这一切并非毫无干系。”
“安乐堂……我有位熟人之前在安乐堂工作,或许能问一问她,”名冢琉斗看向流山凛皇,喃喃自语,很是疑惑,“但望日会社要那么多大脑,能用来做什么呢?”
流山凛皇神色沉着:“一切终有答案,而我们距离真相已十分接近了。”
林部茂良夹在情侣间,左右探头,半天插不上话,为了避免成为照亮大家的超级电灯泡,唯有蹲在地上拔草玩。他支起一只耳朵随便听听,直到那两人敲定接下来的行动后扭头就走,干脆把他给忘了,才汪汪大叫着小跑跟上。
“你们别丢下我啊!前辈——”
TBC
第六章·琐碎日常
这天,不知道名冢琉斗从哪里听到了医院晚上闹鬼的传闻,坚持小狗雷达感受到了阴谋的气息,摇着小狗尾巴,拖着心如止水的流山凛皇兴冲冲地冲向医院。
出发的时候天色未暗,夕阳的余晖将世界镀上一层橙红色的薄膜,影子在暮光中肆意生长,铺开在地面之上,像是高高的树干,又如蜿蜒的长蛇。
名冢琉斗说天色还早不如先溜达溜达再去医院。
天光渐暗,群魔乱舞。
流山凛皇点点头,心不在焉,神思不属,有一半时间不知道自己踏在哪条道路上,机械式地被名冢琉斗拉着转悠,大脑极速运转,寻求万一闹鬼如何在心上人面前保住自己完美形象的最优解。
如他这般注意形象的人,包袱总是很重的。
大约是想的实在太入神了,流山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恍惚间竟走进了一条未知的窄巷。其中隐隐约约传来喷香的烤肉味道,他往前走出两步,便见得巷尾有三三两两充满了神秘气息的黑袍人,围绕着铁质烤架,念念有词地、郑重其事地、专心致志地烧烤。
“Hey!!朋友你好,你也是受到了异常磁场感召,来召唤意面星系UFO的吗!!”一位面目模糊的黑袍男子热情招呼道。
……什么,什么飞天意面神教?
“那是什么?”流山凛皇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墙角、没有埋伏,两侧、只有墙壁,身后、道路畅通。
结论:不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伏击。
流山凛皇紧绷的神经稍稍松驰。他从对方颠三倒四赞美仙人的车轱辘话中分辨出,对面都是超自然同好会的成员,并非邪教徒,更不是什么法外狂徒。
既然如此,他也无心逗留,当下要紧的是寻找失散的名冢。流山凛皇连忙拒绝了对方的入社邀请,带着推辞不掉的、滋滋流油色泽金黄的烤翅中,缓缓退出巷口。
吃是不会吃的,流山家的教育中始终镌刻着“不吃陌生人东西”的法条,与富贵人家多是非的许多案例一并流传至今。
流山凛皇举着来路可疑的烤翅中,正打算找个垃圾桶扔了,没想到一阵旋风突然卷过,只见眼前闪过一道小狗残影!紧接着他一晃神,手里一串上的两个烤翅中就少了一个!
“你跑哪儿去了?哪儿买的烤翅,味道不错。”
流山凛皇错眼看去,贪吃的名冢琉斗叼着烤翅,啃得飞快,津津有味,啧啧有声,两三秒的功夫里已然舔干净了鸡骨上的肉丝。
吃的真香。
“你等、……”流山凛皇制止不及,只得眼睁睁见着来路不明的鸡翅进了名冢肚子,不禁陷入沉默。
他紧张地把名冢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停顿片刻,在名冢琉斗清纯中透露出一丝疑惑的目光下,冷不丁提溜起小狗耳朵:“这鸡翅不是我买的,是路边别人硬给的……你吃之前好歹问一下。肚子痛不痛,有没有感到不舒服?”
名冢琉斗咕噜噜咽了口水,在对方严肃的目光中心虚扭动,飞快认错,态度诚恳:“我错了,我不知道……没有啊,没有什么感觉啊,我觉得我好得很……诶!?”他说着说着,忽而双目圆睁,面露震惊之色。
“怎么了?”流山凛皇被名冢一惊一乍弄得极其紧张,手一松鸡翅一丢,也顾不得什么城市卫生,把人扛起来就要去医院,却被名冢琉斗拍着背又给放下了。
“没有没有!我的嗓子好了!!”名冢琉斗急切说道,声音清亮明朗,终于摆脱了夹子音。
流山凛皇松开眉头,凝视对方:“好了?”
名冢琉斗体会了一下,兴高采烈地和流山报告:“昂!就是……嗯……它那个好像有一股热流在身体中我感觉我的【哔哔】应该也好了嗷!!!”
流山凛皇飞快捏住小狗嘴:“还在外面呢。”不许说哔哔。
“奥。”名冢琉斗奋力张嘴,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晚上试试!这是什么鸡翅啊这么管用!”
这可是超越男科圣手的神圣烤翅哇!
“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烤翅。你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要及时说。”流山凛皇从地上捡起剩下的翅中,环视四周,终于找到了它的应在之所,随手扔了进去。
垃圾进桶,竹签划过桶壁发出窸窣细响,流山凛皇的心头才算又了结一桩事。
流山凛皇抬腕看表,时针指向七点。“还逛吗?”他偏头征询名冢意见,未料对方戳戳他胳膊,指向前方。
顺着名冢琉斗的视线望去,不远处正有个裹紧风衣的神秘人鬼鬼祟祟跟在行人身后,向沿途行人搭话。
不出意料,名冢琉斗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起好奇的光芒。他拉扯流山凛皇的袖子,在对方无奈的目光中,颠颠儿正要跑过去,却没想到被人一把抓住了后颈毛。
流山凛皇点他脑门:“又想乱跑。两个人一起去也许会打草惊蛇,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名冢琉斗立即使用狗狗眼!
狗狗眼攻击无效!
可恶。他很是失望地垂下脑袋,但介于刚才因为乱吃东西被训了,现在只得老实巴交地点点头保证自己不会乱跑,眼巴巴地观望着流山朝神秘男人走去,钓鱼执法。
流山凛皇看似随意地走在路上,感到神秘男人尾随在自己身后,便从容地拐了个弯,给予神秘男人机会凑上来。
神秘男人走近!神秘男人满脸坏笑!神秘男人握住风衣边缘!
流山凛皇施施然转身,流山凛皇蓄势待发,流山凛皇的手已经探入怀中,摸在了枪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刷啦一声!男人大鹏展翅,展开了他鼓鼓囊囊的蝙蝠风衣!
流山凛皇定睛一看,里面挂的全是穿着暴露的美女碟片。
卖片大叔笑容谄媚:“买碟不?我这里很多好康哟~保管都是市面上没有的货~”
……原来只是卖片的。不过偷偷卖片也是可以抓的。
流山凛皇默默把没拔出来的枪又推了回去,脑子里顿时闪过了很多不可言说的夜间成人小剧场。他斟酌少许,轻咳一声,扫视一圈封面,一本正经地问道:“……有GV么。”没有的话就抓回警局。
“有有有有!!”卖碟大叔敏锐的小眼睛贼贼地打量着青年,不知为何忽然一个激灵,紧跟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碟,封面上写着《大片》,背面印着《纯情警探与热辣侦探的下流二三事》,塞给流山,急匆匆地一阵风似的刮走了。钱都没收。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流山凛皇满载而归,卖片大叔也避免了进局子的悲剧,两方都十分满意。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至于流山回去后被名冢扒拉出GV,给调侃红了脸,那又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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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间,流山凛皇终究没能逃出名冢琉斗的魔爪,在狗狗眼和狗狗撒娇的连番攻势下,答应和对方一起潜入医院。
他无语地望着名冢琉斗从绿化带中冒出个脑袋,煞有介事地举着两个树杈子,狗狗祟祟弯腰朝医院门口靠近。随即,流山凛皇光明正大地经过,轻车熟路地提起玩心大起的狗子,轻而易举地夹住不断扑腾的名冢,和相熟的医生打过招呼后堂而皇之走进了医院大门。
还是正门。
失去潜伏乐趣的小狗挎着脸装死,哼哼唧唧嘟嘟囔囔,时不时扭动一下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流山凛皇眯起眼,用眼神威胁名冢琉斗不听话回家打你屁股,结果适得其反,得到了“嗷你居然有这种兴趣”“那你想打就打吧”……诸如此类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挑逗眼神。
流山凛皇不觉震撼:这小坏狗的脸皮究竟是为什么越来越厚。
他拒绝承认都是自己惯的,顺理成章得出了名冢琉斗十分擅长得寸进尺的结论。
被封为得寸进尺大师的名冢琉斗努力钻出流山的铁臂,双脚落在地面上,拍拍衣服,在黑漆漆的走廊中四处张望,小声念叨:“鬼在哪儿呢鬼?”
很好,流山凛皇现在可以百分之一百确信小狗崽子根本就是想玩,而不是他口中吹的天花乱坠的什么“医院死人也值得注意”“闹鬼传闻也许就是大脑盗贼!”
“回去再收拾你。”流山凛皇捏一把对方的腮帮子,警惕地走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姿态谨慎,用眼角余光观察周围是否有任何异动。
名冢琉斗耸耸肩,安静下来。
空空荡荡的走廊间万籁俱寂,来自中央空调的冷风肆意穿梭,犹如幽灵游入无人之境。
隐隐约约的声响飘荡而过,流山凛皇猛然向声源处瞧去,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堆积在墙角的扫帚和水桶。
冷风吹的流山凛皇竖起寒毛,竭力维持镇定,却不知从心的脚步早就暴露了他——他一步步走在路上,越走越不由自主地贴近名冢琉斗背后。
名冢琉斗憋着坏笑,往人怀里钻,像个大毛绒玩偶被流山凛皇揽着走出走廊。
一切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流山凛皇以为今日的探险之旅终于结束之时,寂静的夜晚走廊上却突然炸开一声巨响!一个影子砰的一下跳到两人面前,在流山凛皇僵硬呆滞的目光中,大喝一声:“几点了!!怎么还有人在这踩脏我的地板!!”
流山凛皇攥紧了名冢琉斗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头戴塑料桶的保洁仙人,差点退后一步脱口而出这是什么玩意。
幸好,二十几年的家教在此刻发挥出莫大的作用。于是名冢琉斗只是看到他矜持地微微颔首,快速平稳而不失礼节地告别:“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开。”
然后夹着闷笑的坏蛋小狗狗,迈着优雅的步伐,风一般飞走了。
TBC
日常和非日常都有涉及,不过反正队友早就把言弹都发完了就投日常了(……
官方的非日常不知为何特别凑巧,又临时改了剧本(……)。借用了两位好说话的学长聊聊天,擅自决定了发言希望没有太ooc……!若有冲突请以中人的版本为准()萨莉亚酱只出现一两句不过姑且也响应了(强行
字数3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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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此处是位于实验栋B的医务室。从天花板垂下的乳白色帐子不规律地摇曳着,始作俑者却不是风,而是月雫悬在床边晃悠的双腿。在她的不远处,元 · 超高校级的义肢修理师卢卡 · 德尤利斯埋首于堆满器械的作业台中,用月雫说不上名称的工具捣鼓她的手臂假体。
自登岛以来,月雫最放心不下的就属右手的肘上义肢了——不同于人体会借由疼痛释放警告的信号,等损坏再发现假体的故障就太迟了。然而彼时的她还不确定当下局势,仍然抱着一线“也许很快就会得救”的希望。随着薇诺娜 · 布朗遇害、锡尔 · 布莱克葬身火海、黑幕的替身无故消失,她明白自己必须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维修随即提上了日程。
不幸中的万幸是所属义肢修复中心的卢卡也在岛上。月雫是在一次神社的派遣任务中失去右臂,用通俗点的话来说算是工伤,理所当然地成了荧惑的常客。原本她此次回本部,也有到了定期检查的时间的缘故。
“可以哦,小月雫用的型号我还挺熟悉的——毕竟是荧惑研发的产品嘛。”审院裁判结束的隔天,月雫趁着探索新区域的空隙找到卢卡。这位亲切的意大利男士欣然应下月雫的请求, “不过真遗憾,难得是在这种像是电影里一样的场景,我还期望更浪漫的展开呢……喔,要是我也有才能教室能用就好了。”
所谓“电影一样的场景”指的是海边的灯塔。月雫的家乡也有类似的灯塔,塔前煽情地摆放着心型的装饰品,以供有情人在那里留下象征爱情的锁。这天天空难得放晴,纯白无暇的塔身迎合着天光,像是披着流光溢彩的霓裳。他们不知道的是短短几天后这里就会彻底被血污侵蚀;如今的平静与安宁也不过是白日昏睡时到的梦中一隅——这些就是后话了。
于是他们占用了医务室的一张桌子和一张病床构建出临时的检查室。维修临近尾声时,虚掩的推拉门簌簌一声被移至最左侧。元 · 超高校级的护林员泽维尔 · 阿特拉斯怀揣厨房纸叠成的纸包,“卢卡”二字已然喊出口来,见到月雫才硬生生收住了声。
“我听说卢卡在……”满脸歉意的泽维尔为自己的贸然闯入解释道。他很快领悟月雫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时间踌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月雫先一步察觉他意图原路后退的轨迹,赶忙叫住对方:
“没事的,我这边也快结束了。话说,那个是点心?我闻到香味了喔。”
倒不是月雫眼尖。在红炎如果恰好被分到和泽维尔一起行动,总是有机会蹭吃蹭喝的。连吉吉都知道泽维尔是除月雫之外最有可能讨到零食的百宝箱,每次见到泽维尔,都热情友好得到近乎谄媚。显然泽维尔也很习惯吉吉的路数。
“是的,我烤了幸运饼干。”泽维尔说。卢卡两手都占着,他便索性把两人份的饼干放在床头柜上,尔后下意识环顾四周,“那个,吉吉……”
“在来叶那喔,来之前我托给他照顾了。”
月雫说着从病床上一跃而下,空落落的左臂袖子也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泽维尔烤制的饼干仍然残留着烤箱的温度,她用右手抓起,先是咬了一个小口,然后将饼干翻转轻轻咬住,这才腾出手抽出了纸条,顺势用指腹把饼干推入口中。
归功于科技的发达,对月雫来说,缺少一臂的不便也仅仅只在维修时体现,哪想得到旁观者看得兀自内疚起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泽维尔。
身为星影三期生,月雫与第一批入学的学长学姐们相处只有短暂的一年。那时她唯有偶尔去三年级教室找萨莉亚吃午饭、还有上选修的烘焙课时才会见到这位沉默寡言的学长,按理说是不太容易留下印象的,事实也确实如此。毕业之后月雫顺利入职神社,没多久被派去墨西哥出差,结果就发生了意外。
与其他常年奋战一线的红炎成员不同,分拣员并不需要独自直面武装势力,主要负责通过探测排查潜在的危险,预防出现无可挽回的损失。大多数情况下,月雫都是在同僚或是当地警员官员的陪同下工作的。尚未从星影毕业的时候,月雫就报名参加了神社的实习项目,早早熟悉流程,迅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才能者。错就错在她太过习以为常了,以至于任务一结束,她搭乘警员的顺风车回酒店时提前放松了警惕,竟听着加勒比海拍击海岸的浪潮声沉沉睡去。
幸而绑架月雫的黑警并不完全清楚月雫的身份。那人看月雫还没成年,当她是某个神社成员的家属,便把她关押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月雫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只能遥遥听着从开门关门的间隙中潺潺流淌的生活音,猜测自己或许是被藏在某处民居板楼,直到天崩地裂的那一刻来临。
——是的,天崩地裂。
那场事后被报导为“墨西哥南部7.7级强震”的天灾来得突然。当时月雫刚进过食,忽地发现桌上剩下的水碗漾起波纹。紧接着楼房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更为明显的震感,然后一瞬间兵荒马乱。
关押月雫的看守夺门而出,自然是连人质都顾不上了,可月雫却并未重获自由。先前为限制她的活动,月雫的左手腕被牢牢铐在了墙边的水管上。随身的工具早在进入这个房间前就被收走了,眼下只能另寻他法。电光石火间,月雫费力地把吃饭用的桌子尽可能拉到墙边,随即钻进桌子底下等待生机。
从结果来看,这张桌子替月雫挡下大部分砖石的冲击,切切实实地救了她的命,但被水管扯出庇护范围的左手臂就没那么幸运了。神社派来增援的救助队找到月雫的时候,月雫的左臂完全被废墟压住了。陷在余震不断的灾区中,月雫平静又决绝地做出了即将影响她一生的决定。
“既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犹豫也失去了意义,当机立断至少还能在时间上赚取优势。再说现在人工植体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搞不好还能给我配一支能轻松举起双开门冰箱的新手臂,未必全是坏事……啊不过,不知道医疗保险能覆盖多少。要是最后神社不能报销,那我就伤脑筋了。”
一如现在的泽维尔无法妥善处理自己的无心之失,六年前的泽维尔是更加笨拙不善言辞的。在临时驻扎的医疗站里遇见作为志愿者参与救援的泽维尔时,月雫高高兴兴地打了招呼,满心满眼都是他乡遇旧识的欣喜,找不见一丝阴霾。这让局外人无处抒发的同情与惋惜愈发飘摇了,不知是该宽慰她“不要硬撑”,还是附和她“能这样想就好”。纠结半天,泽维尔最终只得老实打下不太确定的包票:
“我朋友在这方面有些门路,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事实证明月雫术后的明朗神情并非是一时的应激表现。六年前的事故之于月雫,仿佛只是一段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即便是转瞬即逝的懊悔,六年间也不曾在月雫的身上流露半分。从学生时代起就与月雫交好的萨莉亚曾敲着她的脑袋打趣她:“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而月雫则轻轻笑起来:“这就要等观测到的时候才能知晓了。”
如果称赞用意志挺过劫难的人为顽强,月雫是不衬这个形容词的:若劫难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被认同,又有什么是需要坚持的呢?于是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或关切或好奇的视线,随着时光流转日渐稀释。只有少数人依旧放心不下,切身经历过丧友之痛的泽维尔且算一个,来叶当然也是。
“月雫——!!”
第二次的尸体广播结束后,月雫照例如前次四王天嘱托的那样,陪同还是学生的目隐等人搜查可疑地点。在踏进实验栋的玄关时,月雫脚步一滞,留下一句“我一会儿来找你们”便留在原地目送少男少女们离去。浓重的夜色中,一团窜动的影子剥离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息,逐渐在实验栋外泄的灯光下褪回原本的模样。
“那个、就……我、我听说……陈学姐……就……你也在……所、所以……我……”
元 · 超高校级的攀岩运动员上气不接下气,怎么想都不是因为跑了几步路就变成这副惨样。他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连带口中构成的句子也失去章法。好在支离破碎的语言给月雫留足了线索,更是因为她从来都知道来叶在那场意外后落入了苛责自己的深渊。
于是月雫也没有犹豫。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扑也似的将来叶圈进怀中。来叶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起初是她在踮起脚拼命往上够,后来就变成来叶托住了她的重量。月雫这时才注意到来叶的衣襟湿透了,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而他本身的热度却隔着这层凉意传达过来,直直奔向她平缓跳动的心。
“镇定下来,慢慢呼吸。”月雫说,“我没问题的。”
“小月雫没事的,别被她外表骗了。”从作业器械间抬起头,卢卡举起戴着手套的手。他大概原本想拍拍泽维尔的肩,考虑到手套上可能沾了机油,便退而求其次隔空比了个手势, “太会照顾人有时候是你的坏毛病,别太在意了。这家伙才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性格。要说的话,这种情况可能有点像交配的雌螳螂。”
月雫看不懂卢卡在比划什么,也没有听懂他的比喻,遂求助另一位可靠前辈。谁知前一秒还皱着眉思忖措辞的泽维尔霎时变了表情。他下意识避开月雫探寻的视线,默默红了耳根。
“噢噢!阿特居然知道。”
月雫有些怀疑:“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
卢卡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手上工作暂且停滞了,索性提前进入休息时间。“我也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好像说是螳螂会袭击一切活的东西,因此雄螳螂在交配时往往是从雌螳螂身后骑上去……啊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雌螳螂会在交配中伺机吃掉雄螳螂,尤其是会先吃掉脑袋。”
“咦?在交配中就开始吃了吗?”
“是的,很反常理吧。应用在人类的场景,起码得归类成猎奇作品了。放在一般的文艺作品里,恐怕也会被浪漫地处理成‘受无法拜托的本能驱使而杀害恋人’的悲剧吧。不过对螳螂来说,吃掉脑袋不仅不会停止雄螳螂的身体其他部分的动作,甚至对雌螳螂的性体验也有所改善。而本身雌螳螂的口腹之欲也得到了满足。当然,我并不是说小月雫可能有类似自残的癖好,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呢?说道这里,卢卡忽然截住了话头。月雫没有看漏他眼神飘闪的瞬间,紧接着又恢复如常。
“抱歉。仔细一想我刚才好像说错了,应该是像壁虎才对。”
“……像哪个都无所谓。你能帮我把尾巴修好的吧?”
卢卡眨了眨眼,愈发让人无法猜出他的真意:“为了不辜负可爱后辈的厚望,我这边才更急迫地想要帮上小月雫的忙啊。”
作者:山诀文
免责mode:求知
陈振回到x县的时候,天空下着小雨,雨水很慢的从大巴的玻璃上滑下来,又很慢的落在地上,铅灰色的云层不透一丝光。
大巴进站的时候陈振就看到了闫乐,他撑着伞站在几个零零散散的接客的人中间,一手划拉着手机,一手撑着伞,在雨幕里雕塑般地站着。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颇有些掉漆的大巴开进外墙剥落的车站,车轮碾过雨水溅向两边,零散的人们散得更零散了些,隔着玻璃陈振看到他们的嘴唇一闭一合的动着,应该是在咒骂。
大巴一颤一颤地停了下来,散开的人们又重新整列起一行歪歪扭扭的队伍,乘客们从车门里一个个钻出,很快地又进入到雨伞的庇护里。闫乐此时也靠过来,向上抬了抬雨伞,让陈振弯腰搬着行李躲进来,伞不大,勉强刚够遮住两个人和一只小小的行李箱,于是乎陈振的背包就露了一部分在外面,一会儿就濡湿了。
“车停在哪?”没有寒暄和问候,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在这个湿热的雨天里似乎更好些。
闫乐朝路边指了指,那里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轿车,大约火还没有熄,陈振看到车里的灯还亮着,车发出嗡嗡的声音。
“我也就刚到一会。”闫乐一手拿着伞,向着陈振的方向倾了倾,好挡住陈振的背包,另一手去拉车门。
车里空调还开着,干燥凉爽的空气让陈振一下子放松下来,他把行李箱斜靠着放在后排,脱下背包扔在后座,然后钻进了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闫乐刚坐上驾驶位,就看到陈振在翻自己的背包,大概知道对方在翻什么,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扔过去。
“五十的,蛮好抽。”
陈振接过烟盒,很利索地从里面摸出一支,倒在手上,又在换挡器旁取了打机,把烟叼在嘴里点燃。
“车上不让抽,憋死了。”
闫乐笑了笑,侧身去看后视镜,这辆颇有些年头的桑塔纳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躲避着来接客的轿车和摩的司机,喇叭声此起彼伏。
“今年怎么样?”陈振打下车窗,把烟灰朝外抖了抖,又很快关上,灰色的烟迹一下子融进雨水里消失不见。
“差不多吧。”闫乐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把手搭载方向盘上,用手腕摁着喇叭,眼睛看向挡风玻璃外流淌的雨水和晃动着的雨刮器。
“什么时候去当兵?”陈振摸出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后靠在椅子上,脱了一只鞋子。
“妈的。”闫乐骂了一声。
陈振不回话,轻轻地笑。
“可能也就是今年把,再等两年都不一定进得去了。”闫乐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烟,偶尔瞥一眼后视镜。
“蛮好。”陈振收了收笑容。
“你呢?”
“不晓得,今年回来看看做什么。”
“在外面读了几年书,回来还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你读的什么。”
“什么样子?”陈振又笑,顺手把最后一截烟头丢出窗外。
“根本不像大学生。”闫乐也笑着点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空愈发的暗下来,路两边亮起橙黄色的路灯,雨还在没完没了的下。
“还回家吃饭吗?还是我们两个吃?”
“懒得回去了,我们两个随便吃吃点算了,顺便喝点。”
“我开着车。”
“县城又不大,等下我打车回家,你明天再来拿车。”
闫乐想了一会儿,点头应下,然后打了一通电话,方向盘一转,桑塔纳就随便停在了一家快餐店门口。
陈振先下了车,就着雨几个大步跨进店里,闫乐撑着伞跟在后面进来,店不大,里面胡乱坐了几个人,像是老板的人坐在一张靠椅上摁计算器做账,吊扇吱呀吱呀地响着,墙上嵌着一台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彩电,几个小孩坐在底下,看着里面播放的动画片。
看到陈振二人进来,那个像是老板的男人站起来,递给二人一份布满油渍的菜单让二人点餐,又呵斥了一声看电视的小孩们,电视的声音小下去了一些,于是只剩电扇在响。
菜单上的菜不多,很多菜似乎又没有,翻来覆去地点也凑不齐一桌丰盛的,陈振倒也不在乎,车上的几个小时里他只吃过几个点心蛋糕,因此此时但凡有点油水对他而言就已是珍馐佳肴。趁着闫乐和老板论价的功夫他又摸到冰箱旁边,从里面搬了几支啤酒。
寻了个位子坐下,陈振先叫了盘花生米,拆了碗筷,一颗一颗地往嘴里夹。
闫乐看到他这副吃相,笑笑,摇摇头,用筷子戳破塑料封膜,又拿自己的餐具过了一遍送上来的热茶,摆好了放在桌上。
小孩们趁着大人进厨房炒菜的空档,把电视的声音又调大了些,电视里又响起动画片的声音,陈振侧头去看,看了两眼后又把视线挪回来,闫乐则戴了一边耳机,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嘴里哼起不知名的歌。
“真难听。”陈振夹着花生,适时地做出评论。
闫乐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暗自骂了句脏话。
不一会儿功夫,几盘快手菜就被端了上来,腾着锅气,陈振急不可耐地夹了几筷子,闫乐则盛了半碗饭,就着菜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
有了些许东西垫了肚子,酒和花生米就成了桌上的主角,两人各自倒了一杯啤酒,嘴里的话也就顺着杯子里破掉的酒沫倒在了桌上。
“今年你回来难搞啊,这两年都没地方做了。”闫乐嚼动着花生米,鼓动着腮帮。
“电脑城那边没有得搞了?”陈振闷下去一口啤酒,把玻璃杯重重磕在桌上,又倒了半杯。
“去年就关啦,我今年都没去那边拉过货了。”闫乐举起杯,轻轻地在盘子边沿上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振闻言垂了垂头,似乎酒精正一点点地作用在他的神经,让他没办法张嘴。
“我去年想了蛮久,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个月就那点死工资,”闫乐也像陈振那样喝下去一大口酒,然后重重地将玻璃杯放在桌上,“不如去部队,一年多拿点不说,万一能进编制……”
陈振干笑两声,风从门口进入,吹过他的脸颊,他看了看闫乐,后者的脸色并不像他说的期望那样轻松愉悦,在惨白的炽光灯下显得苍白无力。
“祝你顺利。”陈振举杯,酒液在杯子里来回晃动。
“顺利!”闫乐也举起杯,二人的杯沿碰在一起,碰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迅速销声,安静。
各自又咽下去一口,话又似乎被酒堵住了,一旁的酒桌上,那些酒客却热闹了起来,猜拳呼喝声不绝于耳,挂壁电视里的动画声越来越大,陈振觉得有些烦,伸手向闫乐又讨了一支烟。
吐出一口烟气,那些郁结似乎也消散了些。
“那你打算回来做什么。”
“实在没办法就考编,考公,他妈的。”
“哈哈,就是大学生好,我都没得选,想考都没人要。”闫乐笑了笑。
陈振不知道作何回答,只是觉得风有些冷,门外的雨终于停了,剩了些许残雨从建筑的缝隙里倾倒出来,落在地面上,哗啦啦的响着。
X县的雨陈振经历过很多次,这场雨似乎与之前自己经历的没什么不同,但好像又有什么变化,他记得x县的雨下完总会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热气,像是久久不散的夏日的余温,但这场雨却冷的出奇,好像秋天要到了。
从快餐店出来的时候,闫乐已经喝多了,嘴里唱着陈振没听过的歌,大概是什么军歌,铿锵有力的句子和曲子从他嘴里出来完全变了样,是陈振扶着他出来的,最后帮他打上了本地的出租车。
陈振则拿着闫乐的车钥匙,自己取了行李,他把行李箱放在地上,一只手拎着背包,站在刚下过雨的地面上,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他觉得自己一会儿在上升,又一会儿是在下降,没了雨幕四周的灯光热热烈烈地迎来上来将他包裹。
他忽然想起那个他离开x县的那个中午,也是这样,四周都是热热烈烈的光,他一个人站在路边,站的笔直,等着送他远行的车,那只行李箱稳稳当当地立着,背包背在他的肩上。
“大风起兮云飞扬。”他说。
“去他妈的大风起兮云飞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