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树前辈,你也要过去吗?”
被唤了名字的浅羽利树突然回神,他环顾一周,发现自己已不再身处那个压抑又昏暗的空间,暗自松了口气。利树又看向缆车前的穗波海海凛。少女的神情里沉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右手不自觉地攀上左臂,用力攥住。
“早上好,海海凛酱。”利树强迫面部扯开一个笑容,“我只是想吹吹风。”
海海凛一言不发,似乎默认了利树的同行。二人先后进入缆车,海海凛掏出终端启动了它。
利树抓住窗户的握柄,拉开一条缝,晨风卷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扭头看着窗外,耳濡目染的景色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利树咬住嘴唇,盖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攥成拳状。
“……。”
坐在利树对面的少女喃喃了什么。他回过头,少女神色有些恍惚,视线直指摩天轮的方向。利树微微侧头,摸出终端查看地图。
好像是、海滨仓库?
在屏幕上划动的手指停顿几秒,深蓝色瞳仁随荧屏一道暗下几分。利树收好终端,平视前方的目光中没有焦点。
应该道歉的人不是你,他心说。
届时缆车稳稳地停驻山顶。海海凛先行离开,快步拐进神社。利树则不紧不慢地跳下缆车,兀自仰望天空。
太阳依然照常升起。
他呆呆地远眺地平线,片刻后轻拍脸颊,循着少女离去的方向进入神社。
利树放慢脚步,悄声走到穗波海海凛身边。她面对着绘马,双眼紧闭,举在胸前的双手紧紧交握,指关泛白。
利树扫了眼悬挂着的诸多绘马,目光落在其中两块上。
——“希望大家能够平安。”
——“希望在那边的各位能够洗去怨恨,安心入眠。”
恢复平静的潮水再次开始涌动。
利树垂下头,合上双眼,两手交握在前。
……能实现就好了。
*
“利树前辈,能过来一下吗?”
“嗯?”利树默默打住对章鱼烧大神的内心吐槽,转身向主神殿走去,“怎么了海海凛酱?”他进入主神殿的内部,而少女的手指向更深的内部。
“利树前辈!里面有一扇暗门,而且……”海海凛顿了顿,“暗门旁边的墙壁被破坏了,之前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语毕,利树跟着海海凛进到神殿深处,发现了那道所谓的暗门和其右侧破了个大洞的墙壁。海海凛俯下身,伸出手比划着,似乎在推测大洞的大致长宽。
利树观察着门,从门把构造来看,这似乎是一扇可以侧推开启的门。然而无论他抓着门把如何发力,都无法打开这扇门。利树眉毛皱起,他收回右手的同时,注意到了其他不自然的地方。
“海海凛酱,”利树招呼着海海凛,指着离地1米多高的暗门开口侧壁上,“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痕迹?”
“断面很整齐……这是、刀痕?”海海凛托腮思考着,又指指旁边墙壁的下方,“好奇怪,这里看上去是推门的轨道,现在莫非是被瓦砾堵住了?”
“有可能,毕竟破了这么大个洞……”利树目测这洞快有半米宽,约有半米高。墙体内侧有一些断掉的线路,而从这个洞看过去……
“里面是个空房间吗……?”利树探头看向洞内。
“等等,利树前辈。墙壁里有电线……”海海凛喊住他,蹲下身清理起轨道上的瓦砾,“还是从暗门进去调查吧。”
利树点点头,也蹲了下去:“说得对,万一触电就糟了。我来清理吧,海海凛酱去门那边等我一下就好。”
“麻烦了。”海海凛起身,依然盯着眼前的墙壁,“这个洞口的大小似乎足以让一个人通过,不过……”她抿抿唇,双臂交错在前,“这里以前会是空房间吗?还有这个刀痕……”
简单清理完成后,利树脱下手套,拿出干洗液挤在手心抹匀。他沉思片刻说:“说不定之前发生过争斗……”他又戴上手套,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个洞口是如何产生的……没准有人从这里出来过。”
“争斗……”海海凛试着推开门,“连墙体都破坏了,周围或许还有什么痕迹。”
语毕,她推开了门,二人进入房间内侧。利树发现似乎在外侧刀痕的对墙,也就是房间内侧相同位置上,有着浅浅的印痕。
这是怎么一回事?利树整个人抱臂后仰,左手食指在右臂上打着凌乱的拍子。
“嗯,刀又钝了吗?真是麻烦,我想想我的砂轮跑哪去了。”林右手叉腰站在里政府办公室中,左手轻抚额头,拇指按压着太阳穴,试图回忆起铁匠老爹留给自己的维护武器的工具放在家中的何处。
“嘿,林,做什么呢?”与林同年的同事狄伦从背后搭上了林的肩膀,“摆着这样一张苦瓜脸,怎么,又买错东西了?”
转头见是狄伦,林对着人笑道:“没什么,就是刀有点钝了,在回想老爹留给我的武器维护工具在哪。诶对了,你的钩爪和袖剑还利着不?要我帮忙也维护一下还是?”
“诶!那感情好啊,不止袖剑和钩爪,我平时常用的匕首也有点钝了。你也知道的,匕首这种泛用型武器磨损的总是特别快。”见林主动提出,狄伦也不客气,当即就接受了林的帮助,“诶,伊雷尔,我这正和林说着武器维护呢,你要一起吗?”听着身后脚步声,林和狄伦转过头去。看清来人,狄伦率先提出一起维护的请求,“多一个人也不费事,工具拿出来只给几架武器做维护,也挺浪费力气的。”说话的是林,他用没被狄伦压住的左手挠了挠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现在?感谢你的邀请,我很期待刀变得焕然一新的样子。不过我现在手头尚且有些事情,可以烦请维护结束之后再送回吗?”伊雷尔有些抱歉的从腰间解下刀,双手捧着递给林。
“没问题!我这边一维护完就拿回来给你,在这之前,行事也请小心。”林也郑重的双手接过刀,略微将刀出鞘观察了一下锋度,收刀将其系在腰间,“那,我们就先走了,狄伦,跟上,今天要吃麦芽糖吗?”
林站在自家门前,身后站着狄。林从上衣的内兜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打开了门锁,老旧的门发出了吱嘎的声响,不知道从昏暗的房间的何处吹来了清冷的风。
“欢迎来到铁匠小屋。”林推开门,对着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电灯的开关在门后,不过开了也没什么照明,所以可以点桌上的灯,反而会亮一些。”狄伦走进屋内,听着林的解说于是走到桌前点起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屋内,“你这房子,倒是没窗户。”
“窗户的话在楼上,也就是我卧室里。不过现在有点赶时间,没办法跟你一一介绍。先把你武器拿出来吧。”林把腰上三把刀解下放在工作台上,打开了旁边一个隐秘的门,里面装着一些铁匠的工具。林从中拿出一个大箱子,箱子中的工具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帮忙一下,把你的两把匕首,我的两把刀还有伊雷尔的刀都拔出来平放在桌上,袖剑要磨刀和上油的话先弹出来再解掉,钩爪也是一样。”林艰难的把箱子放在工作台上,拿出油石和保养油放在矮凳旁,自己坐在矮凳上。
“先从伊雷尔的开始吧,他的刀磨损的不是很厉害,维护起来相对简单。”林先拿起伊雷尔的三刃细身剑,用磨刀石在刃口开始磨,只一会就将剑锋磨利。磨完之后将剑浸入水中,快速拿出擦干,林打开保养油,将油均匀地抹在剑上。映着摇曳的火光,剑身也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收剑入鞘,林再接过狄伦的两把匕首:“你这匕首磨损有点厉害啊,说真的,你是不是把匕首当万用工具了。”林对着灯光看着匕首的刃,“钝得这么不均匀,我看你是真的乱用啊。”
“也没有啦,不过就是拿来开开瓶盖…什么的。”狄伦开口反驳一句,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对着林调笑的眼神,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你啦。”
匕首因为短,所以维护保养起来也相对快速。即使磨损的很厉害,也在油石的摧残之下变得再度锋利起来。浸水,上油,一套程序下来,所用的时间也仅仅比维护伊雷尔的刀长了几分钟而已。
“袖剑的话,用这种块状的磨刀石不太适合。如果在磨的过程中撞松了机关,袖剑就有可能卡住。”林右手抓着袖剑绑带的部分,左手从箱子之中拿出一根棍状的磨刀石,“这种有精细机关的武器,最好还是用棍状的磨刀石会方便一点。”
袖剑的刃部磨利之后,就轮到给机关处上油。林拔开一个小瓶子的盖子,松木的气息在房间当中弥漫开来,冲淡了屋里的金属气味。“对袖剑这种需要机关时刻保持灵活但又不能太滑的武器,最上等的润滑油便是松木油。在保持机械灵活的情况下不会过度润滑。”林一边往机关中滴油,一边反复将袖剑弹出收回,“说起这把袖剑,里面的一些结构还是我跑到很老的五金店才买到的,算是复古款了。这把袖剑要是机关破损,可就再也修不好了。”
上好油,林将袖剑收回,轻轻放在工作台上,拿起一旁的钩爪,“钩爪倒是没怎么损毁,把弦紧一紧就可以了。”林拆开钩爪的机关外壳,将内部的弦柱紧了两圈半。在齿轮部位上了些润滑油将外壳重新扣好戴在手上,走到门外对着空中抛射出钩爪再收回来,“很不错,现在和刚刚订做回来的时候差不了太多了,然后的话,就只剩下我的橙红了,不过我突然觉得有点累是怎么回事。算了橙红下次再磨吧。这次就把你的和伊雷尔的维护好就可以了,我们回办公室去吧。”
“成,不过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收起武器,狄伦站在门口问道。
“没关系啦,橙红一天不磨也不会断掉。”林把三把刀重新绑在腰上,跟在狄伦身后走出门。
“好的,万分感谢你能抽出时间来帮我维护武器。”伊雷尔从林的手中接过自己的刀,再次感谢道,“以后要是有武器维护,也请拜托了。”
“没问题的,要是武器出现问题也可以来找我帮忙维修。”林摸了摸眉毛,礼仪性地点了点头,“那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侦查组那边叫我出任务了,西玛乱走的时候又在外面跟观星社碰在一起了。”跟狄伦和伊雷尔挥挥手,林抓着橙红走出门去。
『请结合上一篇《落日之际》食用,此篇为其后续故事』
雪维利尔的琴房外门是玻璃制的,下至落地,透过木制的窗棂向外可以看见简单的小花园——雪维利尔种花一向非常随意,有时看见喜欢的花型就记在本上,改日找来两朵随意种在空处。
如果是在半夜,这扇外门大抵会被拉起的窗帘遮住,毕竟房内一片通明,总不好给路过的人明明白白毫不遮掩地看着。而等到阳光普照了,窗帘就会被拉开;雪维利尔很喜欢从门窗往外看花草拂动和行人形形色色的样子,也同样喜欢阳光照射进来洒在钢琴上的感觉。
今天就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好日子。
雪维利尔端着蔬菜沙拉靠在束好的窗帘边上,叉起一片生菜叶,举着好久没动。正午时阳光的热度在这个三月末还并不很灼热,但依然让她感到微微的刺痛。
她吃了一口生菜,忽然站起身,拿着沙拉碗向琴房外走去。
咚咚咚——
几乎是与此同时,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雪维利尔顺手把碗放在饭厅桌上,拉开门,毫不意外地看见穆萨站在门外。一身素色的西服,提着一个小公文包,一贯有些拘谨而很温和的样子,让人……很愿意亲近。
雪维利尔便侧身让开门,让她进来。穆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进屋时顺手关上门。“打扰啦……你吃过饭了吗?”
“正在吃。”雪维利尔引着她往里走,一边指指那个才吃了一半的沙拉碗。“我今天午餐比较晚。”
“又是蔬菜沙拉啊。”穆萨无奈地笑起来。
即便闭着眼睛,穆萨都能猜到沙拉的菜谱是什么:西红柿、生菜卷心菜或各种菜、以及偶尔出没的鸡蛋和土豆泥。雪维利尔吃沙拉似乎已经成了她午餐的习惯,她甚至不怎么吃热食;当然,穆萨知道这是因为她不喜欢火,也不喜欢热。即便如此,懒于做饭也不是个好习惯——
——好吧,其实也还算健康。至少比那个组织送来十倍糖的观星派强多了。穆萨想起某天她好奇之下尝到的甜得发腻以至于不可思议的口感,忍不住叹了口气。
雪维利尔此时已拿过沙拉碗,放进冰箱里,毫不在意的样子。她对穆萨道:“你先坐,我去拿羊皮卷。”
穆萨奇道:“你不先吃饭?”
“不是很饿……”
“可是,沙拉放久了不新鲜。”
雪维利尔被她执着且善意的告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侧头笑笑:“……我要是有你的健康意识就好了。”
她说着走进里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羊皮卷。卷上绘有复杂的纹样和文字,古老晦涩,即便只是随意看看都会令人茫然无措。雪维利尔意味复杂地多看了它一眼。
穆萨是来借这羊皮卷的。这是昨天她们去普芙利河钓鱼,雪维利尔唯一的一样战利品;但这可比那些鱼重要多了。
尤其是昨晚她在给组织看过之后,这张羊皮卷的价值被重新定义——它包含的信息对组织而言并不陌生,卷上的咒术阵图和有关历史,昨夜在古书里已经得到对照查证,卷纸的羊皮材料也已被留样。而既然要借给里政府看,羊皮卷上就不妨动一点小小的手脚,做一点微妙而偏颇的暗示。
等到穆萨把羊皮卷带回去,里政府的人开始研究,不知道会是迷茫还是误入歧途还是浪费大量时间后终于发现蹊跷并破口大骂呢?
雪维利尔觉得手中的羊皮卷变沉了很多。她下意识叹了口气,忽然有点不敢走出这间屋子去面对那个总是冲她微笑的人。
对不起。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做到不去骗你呢?
雪维利尔僵硬地假笑了一下,让自己的面部肌肉回归正常,然后尽量轻松地走出了屋子。
穆萨已经把公文包和西服外套放在沙发上了。雪维利尔看到她时,她正站在琴房门口,盯着那架三角钢琴看。
“喏。”雪维利尔走到她身边,把羊皮卷递给她。
穆萨接过,粗略地扫了一眼,见它似乎只是晾干了水分,其余还保存完好,就小心地放进公文包里。“谢谢啦。这个羊皮卷我可能需要借走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你介意吗?”
“不介意,送你也行。”雪维利尔半坐在沙发扶手上,状似惊讶地挑了挑眉。“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研究这个。”
穆萨掩饰性地抿唇笑笑。“是我的朋友,他对这个很痴迷。”
如果给里政府那些研究者同事们,也能算作“给朋友”的话——穆萨不无愧疚地想。骗了雪维利尔一次,她有一点愧疚,尽管这对于雪维利尔而言大概只是件没有损失的小事。
雪维利尔要是知道穆萨现在在想什么,不知是会苦笑还是会叹息,或者苦笑着叹息一声。她完全不介意穆萨和她撒个一眼就可以识破的谎的。
大概也许是不介意的。她有什么介意的资格呢?
她就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点头以示了解,又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刚才在看钢琴吗?”
“嗯……是啊。你的整间琴房都很好看。”穆萨走回到琴房门口,看着眼前景象模糊成的色块,微微失神。“每次看到你的琴房,我都会觉得你很幸福。”
“为什么?”
“能与音乐为伴,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雪维利尔心道,这话或许很对,面对音乐时她会格外放松与投入。只是她并未觉得自己幸福或不幸福,这也不可以这么简单地度量;换言之,如果幸福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就好了。那是最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人才能做到的——仅仅因为音乐,生活就能充满幸福——很巧她们都不是。
不,还是简单一点吧。至少在聆听一首曲子时她能得到片刻的满足,这就足够了,很好了。
穆萨来过她家几次了,每一次都会在琴房里坐一坐,看着窗外,听她弹琴。雪维利尔自然而然地想到再次邀请她:“那,要不要听首曲子?是我新写的——你不着急走吧?”
“不急,今天我工作事情不多。”穆萨顺口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雪维利尔刚刚说了什么。“啊,新的曲子?这么快……上周不是才写过?”
“是给节日的舞曲,昨天要用,就加紧写了。”
雪维利尔说着已到钢琴前坐好,翻盖,十指虚按在琴键上,微微侧脸示意穆萨。穆萨就静静坐在她身边,朝她微笑点头,又看向窗外。
其实她看不到什么,只有移动的晃动的摇曳生姿的模糊景象,在糟糕的视力下如抽象的色块和捉迷藏的雾。但她依然喜欢向外看,似乎这样就可以把世界看得清晰而美好。
何况,很多事情并不需要看得那么明白。迷蒙而充满幻想空间的不也很美吗?
她想象着人们欢声笑语行过这扇玻璃门窗的样子,竟有些被感染了,也低低微笑起来。
这时琴声起了。
曲子和她想的一样,一贯的优雅中带了明亮而浓重的色彩。节奏进退间她依稀听见高跟舞鞋踏上木质地板的富有韵律的叩响,人们在舞池的边缘笑论,在恣情地交谈、畅游,似乎这样美好的节日永远不会终结。
如果这首曲子能一直继续下去就好了,穆萨不无遗憾地想。
然而余音已经散了。
是的,不知何时舞曲已经结束,琴房内一片空荡荡。她无意识地盯着黑白琴键,轻声道:“很好听……让我想起了昨天。”
雪维利尔伸出手,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欢乐和这首曲子,都会常在。”
“都会常在……”
“嗯。而且……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借这首曲子共舞一曲。”
穆萨惊讶地抬起头,碰见雪维利尔盛满笑意的眼睛,像是温柔清澈的泉水。
这种时候,不需要任何犹豫的吧?
她笑着答道:“好,一定。”
演奏一曲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穆萨不再逗留,直接告辞。雪维利尔也并没有挽留,只是送她到门口。
拉开门,室内的安静就被冲淡,缤纷的人声车声远远透进来。街道上节日的气氛依然浓郁,装饰欢快而明悦,节日的余韵也许还会持续很久。
穆萨看向雪维利尔,真诚道:“谢谢你把羊皮卷借给我。”
“……不用谢。”
这一句是绝对真心的。你不仅不该谢,反而该我说一句对不起,雪维利尔想。但是她连这一句对不起都没得说了。
她就看着穆萨朝她轻轻躬身道别,顺着小路远去,灰白发丝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又消逝在人群之中与视线的尽头。
雪维利尔有些怔愣。望见背影消失的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
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会把真实的资料交给穆萨,并对组织隐瞒这一切吗?
她知道自己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但这大概不会是她的选择。利用和欺骗,不是这个世界上很广泛的事情吗?道不同,就并不需要让步、诚实与真挚,不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雪维利尔再一次叩问自己。一点真挚也没有吗?
她望着穆萨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也许是自己骗了自己。她低下头,似笑非笑地弯了一下嘴角,转身走回屋内。
门在她的身后关上,琴房内依稀响起琴声,今天仍是个阳光普照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