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写太多怕ooc.jpg
章一·游轮
“我是……”
我是塔兰。
当船上某位尚可交谈的参赛者问起他的名字时,塔兰本想这样回答,但他这次及时收了声,改口道:“我是阿奎拉。”
阿奎拉,夜空中的天鹰座,塔兰在为自己起代号时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词。
塔兰很喜欢鹰,村子里的人们也是,他们会将这些美丽又强健的鸟儿的羽毛装饰在自己的帽子上或是串入项链,以此来彰显勇敢、美貌与财富,他们也相信,这特别的羽毛能沟通神灵。
——行走于地面的人想要成为自由翱翔的鹰。
但如今这个没能成为鹰的人正关上房门,将海风与吵闹的海鸥隔绝在外,以便更专心的与自己的支配者对话。
最初对于声音仿佛直接传入脑中的震惊已经过去,毕竟从这艘海中巨兽上醒来已经过去两天时间了。作为初次离开陆地来到船上、被无边际的蓝色海水包围其中的人来说,也许晕船并不严重就是件很奇迹的事情了吧。
成为他的支配者的人叫做AAA,光从可以听到的来说,很符合塔兰的(刻板)印象中,那种居住在大都市里、手里捏着大把钱财与人命的人物。
但塔兰同时也深信他是个好人。
这十分神奇,有些令人意外,像他这种人也没有什么机会去了解那些地方的生活,一切都是模糊的传闻和想象。也是出于这种感觉,在最初的莫名兴奋过去以后,塔兰也很忐忑这位老板会如何看待他那些没怎么经过思考的发言。
他真的不擅长去考虑别的,总觉得想这样说那就说了。
希望这轻柔海风能吹拂你,希望你能重新喜欢上这无垠碧海,所以——
两个人一起创造和海有关的美好回忆吧。
他这样对AAA说了。
被浪涛缓缓摇晃着,塔兰在属于自己的客房内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老板开口。
“你刚刚…算了,改口还算及时。”
“抱歉,我忍住了,老板。”
塔兰总是忘记“名字”在这里是禁止的,无论是执行者之间,亦或是与支配者之间,使用的都只能是“代号”。他好几次差点将真名脱口而出,这样的发言是十分危险的,会遭到主办方的电击。
就是那一块小小的芯片,能让执行者听到自己支配者的声音,也能要了执行者的命。
AAA已为此警告过他数次,但他想着,这实在是太让人不习惯了,就如同身上这一套考究的衣装。
老板为他挑的服装是一身西装,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是裁剪十分的得体,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没有搭配上衬衫和马甲,直接露出一大片蜜色的胸膛。就是这身没有被穿得很规矩的正装成了塔兰坐立不安的源头,局促这个单词几乎要用油彩写在他的脸上。打扮得如此正式对他来说显然不是一种很愉快的体验,衣服倒是很合身,可一动起来时就束手束脚的。他又不太敢下手折腾它,哪怕就是卷起袖子之类的——也许是出于头一次穿看上去很贵的衣服总免不了露怯的那种感觉吧。
总归是这方面的举动还是太明显,塔兰又听到自己老板的声音在脑内响起:“衣服怎么了?不合身?”
“很合身,但……”也许也该叫不合身,塔兰汗颜,“只是我从没穿过这种衣服。”
“我还觉得挺适合你的…”
塔兰察觉到对方也许正透过监视器打量自己,于是干巴巴解释道:“呃,但这么好的衣服,让我弄坏了不是很可惜?”
对方不知是被这样的发言哽住了还是难忍笑意,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那些事就不用在意了。”
塔兰点了点头,心想下次说不定可以先脱掉,反正也只有件外套。
话题结束后,狭窄的舱房陷入一种并不尴尬的沉默。
此刻,暂时没有人在客房层打斗,窗外海面平静,偶尔有白得反光的海鸥掠入这一小块画面又悠然离去,恍惚间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就好像这只是一场惬意的游轮旅行,而不是海中舞台上的杀戮秀。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有朝一日能带村里的孩子们这样旅行,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吧。
塔兰想起那群吵闹的野生小兽,想起此时应该被他们团团围住了的奶奶,那位老妇人凶得皱纹都颤抖起来那副样子都吓不走他们,可别真被气得拿箭射他们屁股才好。
这句威吓塔兰从小听到大,但并没有成真过,现在只觉得无比怀念。
要从这里活着回去才能拿到钱,才能保护村子,才能回到奶奶身边做那个乖乖听她发火的人。
塔兰不是一个脑子很好用的人,所以他愿意全部相信AAA的指引。
“老板,你对我的指示就只有“活着”,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嗯?”支配者发出短促的疑问。
“这是,表演人杀死人的真人秀。”
言下之意是你为此花了钱却真的不需要我去死斗吗。
那头沉默了一下,处在监视器包围下的只有塔兰,所以他无法得知自己支配者的心情。
“没关系,你活下来就好。”
“好。”
塔兰重新站起身,开门向外走去。
“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去…将那些可以一起活下来的人们,聚集起来。”
“——抵御野兽。”
游轮上的第一日
1
杨珏是在柔软的床上醒来的。映入眼帘的是微微摇晃的天花板,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接着又使劲揉了揉脸,想要回忆起在自己醒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躺在床上,身上穿着全新的长袍,这大概是主办方看他没衣服穿给他换上的。他把被子拢了拢,接着一头扎了进去。被子是全新的,有一股凉爽的气息和好闻的柔顺剂的清香藏在被芯里,他猜,是兰花的味道,因为那气味和自己常用的沐浴露有些相似,这味道让杨珏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这个房间至少暂时还是让人愉快的。
等到自己完全稳定下来,他只能隐约想起自己好像是被人坑去了一个什么游戏,这是之后工作人员告诉他的。工作人员还告诉他,他参加的游戏叫做轮盘游戏,他已经通过了海选。之后他还在某个牢房一样的房间里呆了快一周的样子,然后就被另外一拨工作人员带走了,吃了这几天以来最正常的一顿晚饭。至于晚饭后发生了什么,他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过说到最初的起因海选。什么是海选?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海选难道就是在那个大房间里看到的吗?
那个时候自己真是被吓坏了,只记得一开始和自己一起被关在房间里的四五个人全被人割断了喉咙,横七竖八的倒在他身边,腥臭的血液溅了自己一身,腿软得不行,浑身都在发抖,连走一步路的力气也没有。这就是海选吗?游戏主办方是想这样考验参赛者的胆量么?可那些死去的人到底是谁杀的呢?他们的死法那么惨,一定是有个变态把他们都杀了,那他怎么不杀自己?而个杀人凶手又去哪里了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开始为自己打抱不平。自己只是个普通的beta,在学校成绩不好也不坏,没谈过恋爱,暗恋的人是学校里的学长,唯一会的就是唱歌,到底是谁要害自己?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扔到这种奇怪的游戏里,有没有良心啊!
他拍拍脸,打算不要再想那些问题了,因为自己已经被坑入局了,这是无法改变的,接下来只能祈祷自己能尽量苟得久一点,不要死。此时,杨珏脑子浮现出体育老师那张无语的脸,继而回忆起自己大一时体测一千米跑的情形:他跑啊跑,跑啊跑,可就是跑不动,到最后老师都懒得等他到终点了,直接给了个及格。就自己这体能只要是遇到个体力正常的,不说alpha,就算是beta也跑不过,更别说想硬碰硬打架了,只要被抓到,下场大概也跟房间里的那些人一样吧?也不是自己想唱衰,只是事实如此,不愁也不行。
杨珏本想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没想到后脑勺的地方疼得不正常,抬手摸了一下似乎有一个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他只好尽可能慢慢坐起来,环顾了一周自己所处的房间。
这是一间单人间,透过仅有的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样子: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那海面像是他暗恋的人的眼睛,好看极了。湛蓝的天空上时不时有海鸟飞过。如果自己不是被关在这里的话,那还真是个适合度假的地方,他想。
接着,他又起身在房间里转了转,房间里有一个小沙发,桌椅,和一切酒店里有的东西,唯一能让他感到不太对劲的东西是放在桌上的一个行李箱。冰冷的反光让他实实在在的打了个寒颤。
小心凑近观察后,杨珏判断这似乎是主办方发给他的重要道具。他看到了放在行李箱上的一封信,信封上印刷的logo正是海选时工作人员告诉他的游戏名——轮盘游戏。
看到文字时,他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这才僵硬地抬手摸了摸箱子。箱子侧面的触感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杨珏歪头一看,看到上面贴了一张纸条,似乎是箱子的密码,将密码收起来后,他选择先看看信里写了些什么。
引入眼帘的是几行漂亮的手写中文,写的是一些问好的话。杨珏心想字如其人,写信的人不管是谁,应该会是个长得挺好看的人吧。他甩甩头,把脑子里对写信人长相的想象赶出了大脑。
“你好,mirror,我是你的支配者,你可以叫我lioness。”这个称呼是那个坑他进来的人给他取的,意思是镜子,看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抬头瞟了一眼房间里的镜子,然后注意力又回到了信上。
“既然能看到这封信,想必你的身体没有大问题,接下来几天的游戏你可以和我交流。有一枚非常重要的戒指和你申请的道具一起放在了箱子里,请务必保管好。
“你身上的衣服是我为你准备的,你是一个非常好看的中国人,中国风格的服装应该很适合你,箱子里还有一件外套,觉得有点冷的时候可以换上,期待在镜头里看到你的造型。”信在这里就结束了,但杨珏心里却有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申请的道具?我没申请道具啊?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他马上掏出兜里的密码,打开了箱子。
“我操?”他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黄豆,他只能看到满满一箱黄豆,至于信里所说的戒指,估计是被淹没在了黄豆的海洋里。
神经病?这人坑自己进游戏也就算了?这么难得的申请道具的机会,不申请个什么刀啊锤子啊,居然拿来申请一箱豆子?这是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他死啊?杨珏气得想把这箱豆子都扔海里喂鱼算了,但冷静下来想想又不舍得真扔,只好抓了两个往窗外扔一扔泄愤。这不扔到还好,一扔扔出来俩鲨鱼,吓得他彻底冷静了。
杨珏蔫了吧唧地把箱子里的戒指和外套都找了出来,才发现他的支配者给他准备的是一套长袍马褂,而所谓的戒指似乎是哪个朝代的古董,戴在自己右手拇指上稍有些大。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觉得这套衣服大概是民国时期有钱人会穿的那种样式,长袍并不是普通人常穿的厚棉款,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材质的,不过马褂似乎是真丝的,上面还有一些漂亮的暗纹,盘扣还编入了金线,一股上流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这老板可真有钱啊,居然愿意给自己这个不知道哪天就要嗝屁的小豆芽菜整了一套这么高档的衣服,杨珏想到这里不禁感动了一把。
正当他想把那箱黄豆塞回床底下的时候,广播里似乎传来了一阵电流声。紧接着,广播里的人清了清嗓子,说:“各位执行者们,欢迎来到轮盘游戏。本次游戏场地为海上游轮,各位需要在游轮上生存七天,请各位努力击杀其他执行者,打出身价打出自信,当然,我们虽然不提倡消极游戏,但你努力生存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各位已经被我们轮盘游戏官方植入了通讯设备,可以随时和自己的支配者沟通。友情提示,最好不要违抗支配者们的命令,每位支配者拥有三次电击执行者的权利,三次电击后,执行者们会直接死亡,请各位珍惜生命,不要头铁顶撞老板。
“另外,对于没有申请武器或者食物的执行者们,船舱里有随机掉落的物品,请各位积极搜集物资,还有更多详细信息可以在各位的口袋里的引导说明书里查看,感谢各位的参与!那么轮盘游戏现在开始,门锁解禁,摄像头开启,支配者与执行者之间的通讯开放,祝大家玩得愉快。”
广播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声开锁的声音。这声响得突然,吓得杨珏一下蹦了起来,这时,他听到一声很克制的轻笑从自己的脑海里传了出来。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支配者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杨珏:“咳咳,喂你好,能听到吗?”
“你好,mirror,”温柔的声音传到了杨珏的脑海里。“我是lioness,你的支配者。你可以叫我母狮。”
母狮?可这声音明明是男人啊,难道他是变性人?杨珏暗自脑补那位很有钱的支配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呵呵,我猜猜你不说话,是在想我的性别么?”对方一语中的,让杨珏更不敢说话了。
“这……”杨珏支支吾吾,生怕说错话惹了老板不高兴要被电一次。“我没有啊,哈哈,在想别的事呢。”
“没关系,你不用怕我,我不会随便电人的。你要是觉得母狮叫不出口,可以直接叫我哥。你刚刚说你在想别的事,能说说是什么事么?”
方闻心想这称呼虽然没那么难叫出口了但怎么感觉自己被占便宜了呢?但又转念一想自己的命都在这位哥手上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哥,叫人家声哥怎么了?自己也没少块肉,要是那位让他叫爹那他还能说不么?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那,哥,我想问一下,我要是不小心把你这衣服弄坏了我不用赔吧?”
见对方似乎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没回答他的问题,他又鼓起勇气喂了一声,询问对方是否听到了他的问题。
母狮:“咳,我听到了,衣服是不用赔偿。比起衣服,你手上的戒指更有价值。”
杨珏:“啊?真的吗,我看这戒指挺旧的,就看到上面镶了一圈金子,以为不值钱呢,哈哈。”
对方不想明说戒指的价值,便道:“你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引导说明书。”
看完引导说明书的杨珏彻底被震撼了,原来这枚扳指相当于母狮在他身上下注的金额,价值不菲,换算成人民币得有八位数了,弄丢戒指等于游戏失败,自己会直接死亡,抢走别人的物品则可以在行踪不定的工作人员那里换取子弹。
“那什么,金主爸爸,这戒指真的值那么多钱吗?”杨珏自主变换了对支配者的称呼。
母狮:“哈,还是叫我哥吧。这是中国古代某个很有名的人的东西,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古代的中国人总是有很多种称呼不是吗?它的历史价值加上本身的价值才值我为你下注的金额。这枚戒指大概叫做文物吧。”
杨珏:“哥!走私文物是违法的!”
母狮:“但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十岁生日礼物。”
这会儿杨珏彻底服气了,这得啥家庭条件十岁生日送千万文物当礼物啊?他也懒得再想了,他这种自己挣学费的穷小子和那位大少爷之间似乎隔着一条很深很深的名为金钱的鸿沟。
“你能介绍一下这个戒指吗……我,我就想了解一下,你要是忙就算啦。”
“没关系,我不忙,看着你的时间还是有的,”母狮在屏幕前低声笑了笑。“你看到那戒指戒身白色的部分,它的材质是砗磲,镂空花纹的地方嵌的是玳瑁。顶上镶的是红宝石,左右还有两块红珊瑚。”
杨珏听完手都在发抖,刚戴上去的戒指好像越来越滑,似乎随时要掉在地上摔碎了一样,他只好用左手死死抓住戴戒指的右手拇指。这玩意儿可比自己的小命儿值钱多了。
杨珏一边摩挲着戒指上的红宝石一边说:“老板你放心,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让这戒指落到其他人手里。我死之前就把它吞了,这样别人就找不到了,您就放一万个心,说不定尸体运回去解剖完你还能拿回戒指呢。”
“你真有趣。”母狮这会儿是真的被他逗得笑了出来,杨珏听着他的声音似乎都能想象出有个好看的人正看着他笑弯了眉眼。“这戒指是挺重要,因为它相当于你的命,除了这点以外,它的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礼物。如果到时候在船上见到别人,你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再去杀人或者跟他们拼命,你自己的命才是最宝贵的,到时候直接跑,我会帮你看路的,明白吗?”
“我,我明白了,”杨珏吸吸鼻子,他平时虽然是个比较多愁伤感的人,但被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的一句话感动到眼眶都有些湿润还是第一次。也许是自己被坑得太惨了,才会对陌生人的善意如此感激,他想。“谢谢你……我这么弱,你还愿意给我下注,当我的支配者。这大概是我被坑的这几天以来遇到的最幸运的事了吧。”
杨珏不知道的是,刚被自己发了好人卡的母狮无奈地皱了皱眉。然后,他将刚才温柔的目光好好收了起来,在显示屏微弱的光源下,他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你觉得自己很弱吗?”他问杨珏。
杨珏:“至少也得打得过别人才算强吧,我这细胳膊细腿,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海选……”
“你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海选?”
“我,我不知道,就看到有几个人死了,我差点被吓死……”杨珏越说声音越小。
母狮:“可那几个人,不是你杀的吗?”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
2
母狮:“可那几个人,不是你杀的吗?”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几十秒后杨珏才从巨大的震撼中缓过神来,想起了要呼吸。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行装作镇定的样子,说:“哈哈哈哥,你不要吓我好吗,我怕是掰手腕都掰不过壮一点的女beta,怎么可能杀人?而且那可是好几个人啊!我打不过的。”说完他还搓了搓手,仿佛当时被溅到手上的血还没有洗干净似的。
“嗯,我开玩笑的,不逗你了。”母狮心里虽然有诸多想法,但现在似乎不是和自己的执行者讨论这个的时候。“我在别的摄像头里看到你所在的这层房间有人出门了,搜房间了,你自己小心。”
杨珏只回了一声嗯,就快速起身往床边走去。镜头里,他的动作比现实中还要僵硬一些,母狮虽然不在现场,但只是看着屏幕大概也能够想象得出这位现在还很胆小的mirror脸上的神情,没有再说什么。
只见杨珏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一个闪身钻到了床底下。
在杨珏躲在床底下的这几分钟里,游戏内外的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镜头里看不到的是,杨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床板,但却没有聚焦。
一开始,母狮还在帮杨珏看着门外走廊里的动静,等到时间有些久到以为他的执行者已经睡着的时候,杨珏的声音才幽幽地从床底下传来:“你说你叫母狮是吧?”
这话一出,屏幕前的人感到了一股浓重的违和感,于是只轻轻回应了一声当作回答。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他又问。
屏幕前的母狮一挑眉:“我是男是女,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么?”
“哎哟,别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好嘛?”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那人翻了个身。“不过还是回答你一下,本人取向男,懂了?”
“mirror,那几个人是你杀的。”母狮突然说。
“那谁知道呢?”
mirror现在很奇怪,母狮想,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和十几分钟前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却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不说,就不怕我电你?”母狮试探道。
“怕,谁不怕被电啊,但是我觉得你不会那么狠心的。母狮大人对执行者可真好哟,要电之前还问怕不怕,哪有支配者这样的啊?我认识你吗?还是说你认识我?”mirror好像在床底下又翻了个身。
这回母狮没有再回答他。床底那人问题不断,颇有种不把他族谱扒出来不罢休的架势。要是这时两人面对面站着,就能看到其中一个步步紧逼的样子。
其实这些问题在其他观众眼里也不是不能回答,他一个身家过亿的大少爷难道还怕一个穷小子知道他的身份不成?
他还真的怕。
正如mirror的问题里所暗指的,母狮其实是认识mirror的。先不论回答这几个问题是否违反了游戏保密身份的协议,如果mirror能成功离开游戏,那在双方身份坦白的情况下再相见就会十分尴尬。
实际上他不仅知道mirror真名叫杨珏,还知道后者在音乐学院念书,租住的公寓就在学校附近的x小区,甚至连暗恋对象的名字他都知道。虽然杨珏不一定能在自己见过的人里精准地找出自己来和“母狮”匹配,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杨珏的人际关系简单,一旦暴露了自己的特征,很快就会被认出来的。至于他的代号对发色的暗示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他可不敢数天天宅在家的杨珏认识几个金发男人。
更何况,如果自己猜的没错,现在正在和他说话的人并不是他认识的杨珏,而是他的另外一个人格。虽然杨珏自己说海选时自己只记得身边有几具尸体,但作为屏幕外的观众,母狮是完完整整地看完了杨珏通关的全过程的。
杨珏通关海选的时间是三天多一些。在前两天,他所在的房间里并没有人主动对其他人动手,在极其饥饿和缺水的情况下他们也只是警惕地相互戒备着。因为那个房间里没有alpha和omega,几名选手之间的实力相差不大,一旦有人先动手,在其他人的围攻下,马上便会落于下风。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时,杨珏的行为就显得有些奇怪了。他开始盯着几个人中最壮实的男人的眼睛,还时不时咯咯的笑。那笑声听着让人心里发毛,被盯着的那个人本来就因为心理压力大,整个人绷得死死的,被杨珏这么一挑拨,整个人几乎要发狂。就在男人终于起身想给杨珏脸上来一拳时,按兵不动的其他几人都看懂了杨珏看向他们视线里的潜台词:动手啊。
于是,合几人之力,那个最先动手的男人被杀死了,此时这些人也明白游戏已经开始,不动也不行了。那些体力稍弱的人以及在击杀第一个人时体力透支的人成为了第二波被攻击的目标。而杨珏只是藏在阴影里看戏。
等到最后房间里只剩下除自己外的一个人,他才不得不捡了一把被握在尸体手里的小刀,与那人扭打在了一起。说是扭打,在观众眼里更像是杨珏对那人的挑逗。他虽然无法和那人正面缠斗,但速度却极快,轻巧地躲开了刺向他的前两刀,又用小臂推开了第三刀,直接冲到那人面前对着正脸来了一记肘击。一击得手便又拉开距离,转起了刀子。
硬吃了肘击的那人心里警铃大作,潜意识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亚洲人十分危险,最好的活命手段就是逃离他的身边,可房门紧锁,无处可逃,为了博得自己的生机只能与他一决生死。
经过了刚才的一击,那人也意识到杨珏在力量上与自己的差距,便想先把杨珏往角落里逼,让他躲无可躲。就在他不停向前挥刀逼得杨珏后退连连的时候,后者突然一个下蹲,从他的腿间滚了过去。他还没来得及转身抓人,杨珏对着他的膝窝就是一腿,把他打趴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是一道锐利的冰凉贴上了他的脖颈,他已经一动也不敢动了,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杨珏居然一下子趴在了他的身上,一边拿刀抵着他的脖子,一边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哼歌。杨珏的声音很好,天生就是唱歌的料,软糯的哼歌声像是少女在低语。但此时杨珏身下那人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准备将杨珏掀到地上,只是还没等他动手,狠戾的一刀就扎进了他的动脉。
“心急了。”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回想到这里,母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这样的浑身是血的杨珏和自己认识的那个有些傻气的大学生实在是相差甚远,他揉了揉太阳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七天里这个嗜杀的人格出现次数越少越好。
见自己的支配者久久没有反应,趴在床底下的mirror轻轻啧了一声:“真没意思,不说算了,我自己猜。不过我现在要干什么啊?你不给我下个什么杀人指令吗,金主爸爸。”
这小疯子果然忍不住想杀人了。“你不用杀人,好好过完七天别死就行。”鉴于现在的杨珏不是正常人,母狮的语气也冷了几分。
mirror乐了:“啊?我没听错吧?你真的好没意思啊。你说这几千万花来干嘛的,难不成看我度假啊?自己拿去用不香么?”这话一出,其他观众就都知道这位支配者的意思了,纷纷发弹幕表达不满。尤其是那个给mirror下注金额第二的人,更是对他破口大骂,说他不会玩游戏,这么好的猎犬到他手上不让他出去狩猎,却养在家里当宠物,属实废物。
母狮心里不爽但也懒得搭理弹幕,干脆对mirror说:“你要是杀人我不介意给你来一下。”
“骗子,”mirror又开始咯咯的笑了。“你、舍、不、得。”
3
杨珏醒来时,房间内的光线已经十分昏暗了。
意识到自己在床底下一睡就是几个小时,金主爸爸被晾在一旁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气,杨珏赶紧从床底下爬出来。
“喂喂?哥你还在吗?”杨珏一边拍拍身上的灰一边问。
此时的母狮刚刚才从mirror的各种恶劣玩笑中逃离一小时不到,正一脸愁苦地看着助理送来的报表,一听到杨珏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立即放下手中的材料,对着屏幕笑出了花:“睡醒了?”
鉴于是自己不告而睡在先,杨珏就连在心里吐槽母狮明知故问也十分有罪恶感,便只好乖乖认错,好在对方也并不在意,还为自己找好了理由:精神紧张需要放松。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句话一出来,直播弹幕就炸了。
“这小子真是精神分裂啊?”
“他妈的,我就说怎么和海选的时候差这么多呢。”
“他醒来那会儿不是在装啊???”
“要不是看他海选前几天那怂样,我现在必给他下注了啊,糟心。”
“精分多好,一个当两个干,双倍的玩具双倍的快乐,赚翻了。”
弹幕内容越来越不堪入目,母狮干脆将它关掉了,只将注意力放在屏幕里的人身上。他可没有将人当成玩具的嗜好,再说了,他来参加下注成为杨珏的支配者的目的一直都只是想让杨珏安全离开游戏,回归日常生活而已。
母狮清了清嗓子,说:“给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时间大约是晚上六点半。除了你躲起来之前经过门口的那个人,几个小时内没有什么人出现在附近,你暂时还挺安全的。”
杨珏一边庆幸于自己的好运气,一边暗地里感谢自己的支配者帮着盯梢。他不知道别的支配者如何,只感觉这位老板对他实在是好得有些算是宠爱了。
由于自己躲在房间里不敢开灯,杨珏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赶紧跑到窗边借着即将消失的日光,想将说明书翻出来仔仔细细再看一遍。
夕阳的余晖照在白色的说明书上,好像就连这冰冷的纸也变得温暖了。杨珏手里攥着的这张薄薄的纸在他眼里好像慢慢模糊,变成了几个月前暗恋的学长递给他的生日会请柬。
杨珏依稀记得那天好像也是傍晚六点多的样子,天上的火烧云红彤彤的,照得学校的青砖墙也有了些暖意。他刚从琴房里出来准备去食堂吃饭,路上,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这声音的主人就是杨珏自入学来一直暗恋的学长——方书。
方书是管弦系的前辈,校园活动的时候杨珏和他交流得多,一来二去也就熟了。方书的父母是做科研行业的,非常富有,而他本人作为学校里硬件条件最优秀的alpha之一,腰细腿长,一张混血的帅气面孔不知道迷倒了学校里多少beta和omega,就连一些alpha都有过“如果世界上只剩下alpha我会选择和方书过一辈子”这样的言论。
不得不承认,杨珏一开始也是被方书的外貌吸引了,虽然自己放在普通人里也能算出挑,但和方书一比就完全排不上号了。杨珏最喜欢方书那浅蓝色的双眸,要是被那双夏日晴空般的瞳孔盯上个半分钟,杨珏都怀疑自己的魂会被勾走。当然,作为一名优秀的颜控,杨珏还能在方书脸上找到好多闪光点,比如他微微下垂的眼角,比如他笑起来像爱心的嘴唇,比如他角度优美的下颌,比如……
“嘿!杨珏,下周五是我生日,”方书笑盈盈的看着已经僵在原地的杨珏,他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藏在眉骨的阴影里,夕阳照得他的瞳孔漂亮得像水晶。“我哥把他的别墅借我开party了,很宽敞,好多人都来,你来吗?”
“我,我当然去。”杨珏感觉自己口水差点要流下来了。
“那你拿好这个,”方书从单肩包里抽出一张请柬。“到时候来的人一多不一定听得见保安通报,你把这个给他看他就直接让你进去啦。”
杨珏呆呆地从方书手中接过请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杨珏?嗨?你怎么了?”他问。
“怎么了?你怎么了吗?”有人问。
杨珏被一嗓子喊回了神,意识到自己似乎沉浸在回忆中了。他匆匆扫了眼手里的说明书,心不在焉地把它收回了口袋里,轻轻说了声没事。
母狮不知道杨珏对着张说明书能想到什么,但他能看到的是杨珏在看说明书时眼神里都是温情。说不定是想到了女朋友的情书。但他只觉得心里膈应得慌,这才开口把杨珏从回忆里叫醒。反正他现在是我的执行者,我的,执行者,那自己让他在危险的游戏里保持清醒不要沉沦于回忆也是正常的举动,他想。
“哥你还在吗?”这次轮到杨珏叫醒母狮了。“我刚刚说想去外面找点吃的,你觉得怎么样?”
母狮心想你那个疯子人格要来的一箱黄豆不是可以吃吗?但他马上回过神来,现在的mirror是杨珏,那个普通的男生,而普通人是不会爱吃生黄豆的,况且那还硬的不行,鬼知道那些豆子原本要拿来做什么。“也好,顺便可以看看这层的情况,你亲自了解情况还是比我在摄像头里看得更清楚。但是一定一定要小心。”
在母狮的远程望风下,杨珏已经安全的从原本的房间摸到了这层的一个储物间。由于游戏的原因,所有房间的锁全部失效,尽管如此,打开一间空空如也的储物间也让杨珏紧张了半天。他总觉得会有人藏在这个房间里,为此还花了几分钟检查。
储物间给杨珏的感觉非常不好,这样封闭的空间让他想到了海选。虽然杨珏自己对于海选的过程完全没有记忆了,但是亲眼所见的东西还确确实实的储存在大脑的深处。
“mirror,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东西了,快走吧,留久了也许有人要来了。”
“我,我真的感觉这里挺奇怪的……”杨珏靠在门边,眼睛不知道看向黑暗中的哪里。“不过还是先走吧。”
杨珏抬手要开门,但眼睛还是不住的往角落里瞟。母狮看他那犹豫的样子,猜他可能是潜意识里想到了什么。“咳,出了储物间要小心旁边有个拐角,快走吧。”等母狮说完这句话,杨珏才下定决定般似的压下了门把手。
“Hi!”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草尼玛啊啊!!!”杨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声美声尖叫直接嚎了出来,甚至把观众们都吓得扔鼠标的扔鼠标,飞手机的飞手机。
而母狮对于屏幕里突然出现在杨珏身边的白发男人则十分紧张,他很懊恼自己在杨珏开门前分心了,没有仔细查看附近的情况。现在那位一看就非常危险的家伙还一脸轻松的往杨珏面前走,后者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了。
怎么办?但自己现在无能为力,只好期待对方以及对方的支配者愿意在游戏结束后收到一张支票作为放过杨珏的谢礼。“mirror,冷静,你说我会给他们钱,如果他们愿意放过你。”事实上母狮耶明白,来参加这个游戏的支配者大部分都是爱看血腥场面的,愿意收钱放人的应该非常少。不过他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方法了。
“我,我给你,我我我没钱,我对不起,请,请您放过我吧,呜……”杨珏细如蚊子般吐出一串毫无逻辑的话,显然大脑已经处理不了母狮的话了。他被对方一步步往后逼,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白发男子倒不理他刚才的话,只吸了吸鼻子,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你是beta?被吓成这小鸡仔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omega呢,”他说着还伸手掐了一下杨珏抖如筛糠的手臂。“瞧瞧,现在的年轻人,瘦得跟个竿子一样,我说,真的有人要给你下注?你该不会是被绑架来参赛的吧?”
男人这话一问出口,杨珏竟一边大哭一边还怼了回去:“不,不呜要看不起omega啊,呜呜,哥,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还,他说我没人要呜呜呜啊啊啊。”
此时在直播镜头里,邮轮走廊上的两人看起来就像在上演一出老流氓欺负良家妇女的大戏。但母狮已经快急死了,不想看戏,连忙安慰道:“我要你我要你,没不要你,冷静一点,乖。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收钱放你走。”
杨珏已经哭得开始打嗝了,不过好在终于听进去了母狮的话,便一抽一抽一抖一抖的说:“大,嗝,大哥,您放了我可以嗝呃吗?我的支配者愿意付你钱,呜呜……我不想嗝,屁。”
“你为什么这么怕死呢?”男人好奇。
“因为,嗝,我刚打工交的学费……”
男人:“……”
观众:“……”
“我打嗝,工打了一个假期呢……”
母狮:“……”
男人的表情似乎扭曲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并拒绝了以钱换命的提议。“我不缺钱。很抱歉,年轻人,你知道我的爱好是什么吗?”他稍作停顿。“是解体一些东西呢,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 男人自问自答,说着就伸手向后腰摸去。
霎时间杨珏只见银光在眼前一闪,他只来得及尖叫一声。
“不——!”
4
预想中利器刺入身体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事实上,杨珏尖叫完便吓得晕倒在原地,他没有看见对方到底做了什么。但这无伤大雅,因为母狮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那位男人,准确的说是那位老绅士,从后腰掏出了一把银色的手枪,但那把手枪已经被他拆解了。显然,对方并没有要真的杀杨珏,母狮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现在杨珏晕倒在地,还和这个不明目的人呆在一起,母狮还是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盯紧屏幕。
那位老绅士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杨珏的肩膀,但后者并没有醒来,于是老绅士又摇了摇杨珏,同样也毫无作用。“哎,怎么就晕过去了,我只是想吓你一下啊。”说完,他就蹲在原地呆了一会,也许是在思考现在要怎么办,毕竟人是自己吓的,晕也是真晕了。
“嗯,还好我上船之前没人刮过我的胡子。”老绅士小声说道。他要伸手拉杨珏,但杨珏却翻了个身蜷缩了起来,他面对着墙壁眉头紧锁,嘴里还念叨着不要杀我之类的话。
母狮身在屏幕后却恨不得自己马上能飞到游轮上把人接走,但想归想,他有再怎么强烈的愿望也只能忍着。
母狮想着想着就想到了mirror。如果是这个人格的话也会怕死吗?也会怕自己没人要吗?也会在晕倒的时候缩成一团吗?还是说mirror会在遇上对方的第一时间就想好怎么溜走呢?
老绅士轻轻地把杨珏翻了个身,然后摆弄了一会,还用手比划了半天,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处理这位缩成一团的小虾米。最后他把杨珏掰平实了,像扛米一样把杨珏扛了起来,杨珏就像一根被煮过的宽面条,挂在老绅士肩膀上,两条腿晃啊晃。
这个扛米一样的姿势,杨珏的后脑勺离老绅士很近。老绅士用指节敲了敲杨珏后脑的伤口,他知道每一个执行者都有这道伤,那是轮盘游戏的主办方在他们身上安装芯片的痕迹,通过这个芯片可以让执行者和支配者相互通讯。“嗨~小竹竿的支配者。你听得清楚吧?”
母狮此时抱臂倚靠在沙发上,眉毛拧成了麻花。“是的我听得清。恕我冒昧,请问,您现在要对他干什么?”
老绅士一哂:“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急性子。我说了要杀他么?”
“可难保您几分钟后没有这样的想法。”
“阴谋论!杠精!”
“我……”母狮表示自己只是太心急。
沉默中,老绅士已经扛着杨珏走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将后者轻轻放在了床上。紧接着,他又给杨珏理了理头发,掖好了被子。母狮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您到底想做什么?”
老绅士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拿了一个三明治吃了起来,也不理母狮。
等到他抽出手帕优雅的擦干净了嘴角沾上的沙拉酱,这才徐徐开口:“难道你愿意把他一个人留在走廊上?”
“我……”母狮哑口无言。确实,这位老绅士的做法无疑是对杨珏有非常大的好处的,只不过母狮自己过于担心对方图谋不轨,大脑完全没有意识到老绅士的一系列所作所为,除了吓晕了杨珏外,其实没有表现出任何要伤害杨珏的意思。但正因为如此,母狮才不愿意相信:真的有参赛者是毫无恶意的吗?就连杨珏的参赛也是因为性格恶劣的mirror。
母狮:“抱歉,是我一直不相信您……”
“其实你也没错,”老绅士打断母狮。“警惕他人才是能活下来的原因之一。哈哈,别看我这样,要是剃了胡子的话,今天的相遇可就不是以我吃个三明治结尾的咯。”他摸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
母狮冷汗流了一背。“但即使如此,能否告诉我您的代号?”
“代号?那就免了。”老绅士起身开门要走。“不过,倒是可以叫我圣诞老师,哈哈哈。”
杨珏头痛欲裂。他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有人围着他一直笑一直笑。这些人每个人都有很多只手,那些手在自己身边抽搐,都想抓住他。杨珏打不过那些人,只好一直跑一直跑,他跑得精疲力尽,终于有人在路边朝他招手,杨珏向他跑了过去但那人却撕破了伪装,变成了一样的怪物。
“啊!”杨珏惊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头不住的喘息。
母狮意识到杨珏醒了,但对方的状态似乎非常差。“你还好吗?那个人已经走了。”
“我……我没事,做了个噩梦。你说那人走了……?怎么走的?”
母狮把他在直播中看到的事情都告诉了杨珏。杨珏听完长舒一口气,一下又躺了回去,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对不起,哥,我真的太害怕了……”被子里传来杨珏闷闷的声音。
母狮心里非常难受。杨珏只是个刚刚20岁的普通学生。一个普通人,连见过血腥场面的都没有过几个,更何况真正参与到这个厮杀游戏里。杨珏在那群背景成谜的参赛者中就像一只小鸡仔,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松碾死他。
“已经没事了,不要去想刚才的事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房间茶几上有那个人留下来的物资,我仔细看了一下上面有主办方的logo,包装也是完好的,应该没有问题。”
杨珏在床上又躺了几分钟,询问母狮得知此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他拿了三明治就往原来的房间走。所幸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人,回到房间后,里面的一箱黄豆也没有人动过。他先是吃力地把大部分黄豆和箱子一起藏在了衣柜顶,又把剩下的黄豆倒在了马桶的蓄水箱里,这才爬回床底下。
“我要睡了。”杨珏在角落缩成一团。“晚安。”
“睡吧,我会叫人看着的,”母狮盯着空荡荡的房间。“有情况会叫醒你。祝你好梦。”
杨珏咬着自己的手背,悄悄哭了出来。
Character:
【支配者】丑角(约翰·福克斯)
【支配者】巴风特(达内尔·利维)
拉斯维加斯,被醉生梦死填满的城市,这里不需要时间也不需要理智,如在天堂享乐亦或是堕入地狱般受苦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但是约翰·福克斯来此却并不为了二者中的任何一个,如果他有时间他很愿意在这里任何一家赌场划出去八位数而只为寻开心,但是现在对他来说这座城市有着更让他在意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年岁渐长,他有时竟然也会生出些许睹物思情的惆怅来(如果感叹自己以前还没那么多皱纹也算的话),尤其是在看到一张印有和他故去的旧友的容颜别无二致的男人的照片的时候。
在他记忆里的某个角落,洒满印第安纳州阳光的翠绿花园,跟随在朋友身旁的少年向他转过头来,任凭朋友如何开玩笑那个男孩也只是板着脸冷漠的和他问好。您好,福克斯先生。比起热情的西部沙漠他的音调更容易让人想到被无数教徒鲜血浸染的中东,尽管他带着些许的西部口音。就在那一刻他就看出了这个孩子——他身上的血液——终究是个犹太人。
而现在,这个长大了的犹太人却好像只用短短十几年就将自己骨子里那些惹人厌的犹太作风撇了个干干净净,这倒是让他忽然来了兴趣。犹太人从来都是异类,对于白人来说从人群中分辨出犹太人可是轻而易举,可是现在看看这小子——哪里还有半点犹太人的影子,这不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美国人。在你身上都经历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我很想知道。
就当是对故友仅剩的亲人进行一点慰问,这对他来说可是很少见的。虽然这个慰问迟到了十年就是了,不过这个世界上又没有神,谁会在乎他这个薄情寡义的人假惺惺的在朋友死了十年之后姗姗来迟呢。
“到地方了,先生。”出租车司机将车子停靠在这家金碧辉煌的赌场门口,他看得出来自己的这位客人出身不同寻常,一般来说赌场甚至会派专车接送这样的贵客,无论怎样都是轮不到自己这一介普普通通的小出租车司机的,但是出于职业素养——更多的是这个男人脸上那犹如沟壑的疤痕,他本能的觉得这并不是自己该问的问题,而且他的目光让自己非常不舒服,就好像一条不怀好意的狐狸……
所以约翰刚一关上车门那可怜的司机便逃跑似的飞一般踩油门跑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他抬起头,仰视着头顶那被刺眼的霓虹灯装饰的赌场招牌,这里和他做的生意不一样,毕竟这里可是受到政府保护的合法生意呢。可是我知道的,不管如何挂上合法的标签,吃人的怪物就是吃人的怪物,就这一点——你,我,他,可是同一种人。
那么,我就要自己走进“怪物”的体内了。被撕裂的嘴角使得他的笑容愈发趋近于非人,来较量一下?
怪物走进了“怪物”嘴里。
大堂经理用舌尖舔舔上唇好让自己的嘴唇别那么干燥,可是这并不能帮助他缓解喉咙发紧的症状,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所有的汗腺似乎都在疯狂工作,尽管室内空调也在不知疲倦的给这里输送冷气,但这对他来说于事无补。
因为比起温度,更让他不安的是正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的观看监控录像的男人。
男子双腿交叠,一手支在转椅扶手上,另一手则放在键盘上间或按一下回放键查看几秒之前的画面,显示屏屏幕在他棕色的眼眸上反射出小小的亮光,而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画面中的某一个人。经理偷偷叹着气,他忍不住掏出手帕狠狠擦了把额头的汗,要是这位祖宗再不说话他只怕自己会紧张成一条喘着粗气的狗就像心力衰竭那样可怜的喘起气来,但是这位年轻人却仍然维持着那副不甚轻松的模样,就好像他看的不是什么监控而是一个无聊至极的电影。
这么下去我非犯心脏病不可!他清了清嗓子,“咳,利维,”他开口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马丁,”达内尔·利维看来他一眼,而后像是放松了下来一般让自己的背靠在椅背上,他的双腿也随之舒展开,“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别那么紧张,这没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问题?”马丁顿时睁大了眼睛,他想过谁会说出这种话,什么眼神不好使的保安啦想要推脱责任的荷官啦,唯独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从他的老板嘴里出来了,那可是价值一百万的筹码啊!这里面没猫腻?谁信啊!他紧紧抓住扶手身体大幅前倾好像马上就要站起来了似的并伸出手指指着屏幕里那个正在喝饮料嘴角有疤的家伙“真的吗!你看看那个老头儿手边的筹码他妈的都快堆成山——”
“我知道我知道,别激动,马丁,”达内尔举起手示意自己的经理冷静一下,“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他确实没有耍什么把戏,你想想,我们的保安们,荷官,你和我,我们看到的只有这位先生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等着发牌不是吗?”
“可是……一百万……咳,这也太……”
“也许他就是很走运呢。”达内尔双手用力支撑起身体,他站起身挪开转椅向监控室门口走去。
“得了吧,自从我干这行以来哪有运气这么好的家伙。”马丁的声音从达内尔身后传来。
“到底是不是运气好,等一下就会知道了。马丁,让那一桌的荷官小姐等下准备休息一下吧。”
“你可别告诉我你要重操旧业。”
“毕竟再怎么说这可是我的赌场,”达内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着马丁摊开手耸了耸肩,“总要对这位百年难遇的客人表现出一点尊重来吧。”
荷官离开了,约翰百无聊赖的把手里的筹码当成硬币用拇指弹到半空又接住,坐在他隔一个座位的一对情侣一边打量着他脸上的伤疤和他手边成堆的筹码一边窃窃私语,而他连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给他们,他等的快不耐烦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等待很快就要到头了。啪。他伸手抓住落下的筹码。
“你可真是让我好等啊,小丹尼。”
“是你来得太突然了,约翰叔叔。”达内尔径直走到赌桌后荷官的位置,现在的他穿着荷官的制服看起来似乎和那些员工没什么两样。
约翰无意中瞟了眼赌桌的另一边,那对麻雀一样的情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他吹了声口哨,“看来下一场赌局是只属于你和我的。”
“事实上这一局从你在这里落座就开始了不是吗,”达内尔双手撑着桌面微微俯下身来,“‘赌场就是我自己’,所有的客人,无论谁坐在这张桌子前加入赌局,实际上就是在试图从我手里赢钱。”
“嗯,‘赌场就是我自己’,上一个说这句话的是谁来着,啊,是你父亲。对此我感到抱歉,小丹尼。我连老朋友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那就是他的命运了,既然他让结发妻孤独离世,那他自己孤独的离开也不应该有任何怨言。”达内尔取出一副扑克牌熟练的洗牌,纸牌在他灵巧的指尖快速变换着位置,最后这幅牌被递给约翰,“请吧,约翰叔叔。”
看着被递来的扑克牌,约翰挑了挑眉,“就不怕我做手脚吗?”
“难道你现在才想说你的那一堆筹码是出千赢来的吗?比起我相不相信你,你更应该相信我。”
“当然,小丹尼,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可是同一类人。”
他接过那副纸牌,但只是装模作样的切着牌,下面的卡牌被慢腾腾的换到上面,又被刚切出卡牌覆盖,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做做样子,他们都是会轻易沉迷于欲望的人,出千这种伎俩只会坏了他们的心情。
21点是一种节奏很快的赌博项目,有时连半分钟都用不上一局就会结束,更不用提这两位老手。筹码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但始终没能确定最终的去处,但约翰的好运气却像是到了头,虽然有来有回,但他的筹码却在一点点的减少。
是我小瞧他了,约翰看着自己面前的纸牌,7和A,而自己的筹码则只剩下一半。他又把视线转向达内尔的牌,庄家位置上的明面牌同样是一个A,1或11的特殊牌,这对于玩家来说称不上是优势局面,但是只有在优势时才放开了玩怎么会是他的作风,来玩最后一局吧,他索性将自己所剩的全部筹码推过来,“Double down.”
双倍下注?这种时候?达内尔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似笑非笑的中年人,他猜不到有什么会让这个人孤注一掷,是想等庄家点数超过21自爆吗?他按着桌面的手指不知不觉微微用力,指甲在桌面留下浅浅的划痕,但他仍秉持着目前身为荷官的职业操守抽出一张牌横放在约翰的牌旁边作为本局不再发牌的表示。
“看来你很自信?”达内尔问道。
“不不不,小丹尼,这不是自信,”约翰摇了摇自己的食指,“这是一种直觉,关于自己不会输的直觉。”
“从一开始你的直觉就告诉你不会输吗?”
“从一开始?从哪个一开始?”约翰反问道,“从我刚从娘胎里出来?从我刚学会赌博?从我刚刚入行?还是从我刚刚进入这里?当然,无论你问我哪个我都会告诉你正是如此。达内尔,你我都应当知道,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应该相信的不是我们的大脑而是我们的‘直觉’,告诉我,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他要在这种时候双倍下注,是在等我自爆吗’?”
达内尔没有直接回答他,但他摁着桌面的手指却更加用力了些。约翰说得对,比起大脑赌徒更多的应该相信自己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他咬了咬牙,突然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和约翰相似却更加放肆的笑,“难道你一开始就没有在心里计算现在的点数吗?让我告诉你吧,约翰,现在我的直觉也在叫嚣着,大声的告诉我我绝不会输。”
“不愧是年轻人啊,小丹尼!那你还在等什么,开牌吧!”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朋友间的游戏,而已经是怪物之间的较量了,不也许从他刚一走进赌场大门就开始——那个监控画面中对自己露出的挑衅的笑让达内尔感到更加的血脉喷张,他移开明面纸牌轻轻塞到背面朝上的那张至关重要的牌下面,只要他轻轻用力这张纸牌就会给出它的答案。
是赢,还是输?达内尔紧盯着卡牌,黑桃A轻轻上扬,薄薄的纸牌就这么在二人的目光中翻了个个露出了它的真容——一张方块7。
这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因为一时之间他们谁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看着赌桌上这一模一样的纸牌。
“哈,哈哈,真没想到啊……”约翰的身体后移最后靠在了椅背上,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来,“竟然是平局。”
“竟然是平局……”达内尔拾起那张方块7,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在他心里膨胀起来,“不过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谁会认同这个结果吧?”
“可是刚才的就是最后一局了,”约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机票朝着达内尔扬了扬,“晚上的飞机,我等会儿吃完晚饭就回印第安纳去。”
这个发展竟然让达内尔一时噎住,“……那你大老远的是来?”
“就是忽然在以前的相册里看到你了,毕竟我们都二十多年没见过了嘛哈哈哈哈!”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想我了这个说辞吧?”
“嗯,我想也是,”说着他将一张名片抛给达内尔,“那么想给你找点乐子这个理由怎么样?”
名片背面上的logo达内尔略有耳闻,但是比起这种真人秀他更清楚的是眼前的人的底细,“这不就是以前被我父亲拒绝了的那个生意,你要干什么,把我发展成新的合伙人?”
“你父亲没兴趣,难道你就有兴趣。放轻松,小丹尼,我不过是不想自己太过孤单。”
“也就是要以玩家的身份参加进来吗?那我多少有些兴趣,到时候你我还会像今天这样进行博弈吗?”
“你尽可以赌,赌我们会不会成为敌人。不过我可是十分期待下一次的相遇,小丹尼。再见了!”
“再见,约翰叔叔,”达内尔收起名片,“到时候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