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亚是在沉闷的空气中醒来的,他抬手推窗,却被血腥腐烂的味道糊了一脸。那气味如海浪翻涌般浓郁,令人作呕。
这气味并不令法亚陌生,但本该出现在边缘的杂虫突然出现在城里,怎么想都不太对吧?
他披上衣服出去查看,却在开门瞬间和从房顶掉下的食尸鬼四目相对…那食尸鬼躺在地上,似乎用它萎缩了一半的大脑感到了一丝尴尬,边嘶吼边从地上爬起
法亚认为它是有缓解尴尬的天赋的,毕竟一具腐烂了大半的身躯无论向谁袭去,都绝对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喂…虽然来者是客,但你未必太心急了吧"
失去了理智的食尸鬼,自然无法回答他,残暴的本能让他只知道挥舞利爪…
法亚径直迎过去,一把抓住了对方软烂的脑袋。他用力很深,指节几乎陷入对方的肉中,那食尸鬼张嘴去咬,却在尝到血味的瞬间表情空白。
它似乎低头想吐,但被人死死捏着脑袋动弹不得,只能呜呜咽咽的抗拒。如果它还是活物,恐怕急的脸都红了。
法亚有些好笑的眯了眯眼,捏着它的脑袋向上倾斜,强行喂下了自己的血,但或许是味道实在难以下咽,法亚看着它表情狰狞了许久才慢慢变得呆滞。
"…知道自己在哪吗?"
恢复了些许神智的食尸鬼迷茫抬脸,对着法亚摇了摇脑袋。
"那知道自己是谁吗?"
它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只好又用力摇了摇脑袋。
不摇不要紧,它的身体本就开始腐烂,刚才又和法亚拉扯半天。这么一摇,脑袋几乎要脱离脖颈各自为政。
法亚看着它的傻样终于失去了兴趣,抬手安抚般摸了摸它的头顶,然后在嘶吼中干净的捏碎了它的颅骨。
"恢复神智也是废物啊,怪不得会转化失败"
法亚擦去手上血污,继续向外走去,街道上静的反常,他只好忍受着难闻的气味走向中央广场,他的手腕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法亚转过街角,在广场前的商铺停下。实在是惨不忍睹,商铺房檐下的冰都红到透明,血迹在广场蔓延,就像南方初春的花。
可惜寒寂终是与那些漂亮的花无缘,这里只有寒风下嘶吼的食尸鬼,和遍地渲染的凉血。
食尸鬼的气味越来越近,法亚警惕的盯向广场对面的巷道…晃晃悠悠的影子投进地面,随后走出的是一只成年的男性食尸鬼。
他神智还算清醒,至少没有在看到法亚的瞬间扑过来,甚至扯了扯自己僵硬的嘴角。不过法亚表情微妙,在看清那人的瞬间就想转身离开。
不过为了搞清状况,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只是沉默的定在了原地。那只食尸鬼来自爱尔柏塔一次失败的转化,也就是说,它曾差点成为法亚的"家人"…
也曾差点成为法亚的恋人。
"哦!能再次相见我真的很高兴,我亲爱的小维纳斯,今天的你也依旧美丽"
它伸手想要给予法亚一个吻手礼,却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法亚面色不善,抱臂俯视着那人僵硬的动作
"行了,我不认为被食尸鬼调戏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地上的食尸鬼似乎并不生气,不好说是不是早已习惯的原因,它只是平躺在地上,笑的淡然
"被驱逐后,我就一直在城外游荡。日晒风吹…现在的样子应该挺狼狈的吧?也怪不得惹你厌烦,虽然之前你也总拒绝我…"
法亚没心情跟他叙旧,干脆抬脚踩上了对方的胸口,几声骨头断裂的动静后,他将剑刃抵上那人的脖颈
"食尸鬼现在是什么情况,在你变成疯狗前长话短说"
"…我活不久了亲爱的,这次的情报就当做离别礼物吧。"
那人偏头靠在法亚的剑上,用他尚有余温的眸子盛满了热烈的红
"你最近感受到了吧?血液的翻涌和躁动,就连食尸鬼都受到了影响。恐怕是哪位先王的功劳…那些血液要重新聚集了,荆棘困不住祂了。法亚,寒寂城的永冬就要来了"
"…复活先王之事,竟然不是谣传。哈,看来我们的代理领主大人要有大动作啊"
法亚收剑回腰,在寒风中裹紧了自己的外衣,他外出太久,身体已经冷下来了。既然是领主的行动,那他就不该过多掺和,回到壁炉前乖乖配合护卫军的清理工作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你要回去了?也是…天气冷,你受不住的。"
"阿舍尔,想多活几天的话,你还是早点出城吧"
法亚看着那人从地上爬起,明明脸色苍白,周身都萦绕着将死之人的低沉气息,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嗯…嗯,确实该如此,护卫军那群血族打人很痛的,不过离开之前,您可愿舍给我一些血液呢?"
"我这一身血液都来自爱尔柏塔,怎么?你还想再尝试一次被毒液侵蚀的感觉吗?"
阿舍尔打了个冷颤,语气有些苦涩
"那位女士实在难以招架,我在她身边七年,自认尽心尽力…可惜。你也小心点吧,她实在算不上什么良师益友"
在法亚看来,阿舍尔的确算得上一位优质的后代,他配合爱尔柏塔的一切爱好,尊重她的任何选择。为了寻找合她意的斗兽,几次险些葬身沙海…
可尽管如此,在被毒液夺走一切后,爱尔柏塔还是第一时间将他舍弃在了寒寂城外。以至于阿舍尔一睁眼,就是满天寒雪和成群的食尸鬼。
法亚没有回答,而是抬眸看向了远方的苍雪
"走吧,阿舍尔…好好休息"
那人拍了拍手上的灰,重新去牵法亚的指尖,不过这次他如愿落下了一个极小心的吻,一触即放
"承蒙关心"
法亚转身走上来路,无论曾经如何。看着自己熟识之人变成食尸鬼,最后葬身荒野,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他锁上酒馆的门,躺在添满柴火的壁炉前。厚重的毯子一直裹到他的膝盖,窗外已经蒙蒙亮了。暴风雪不断拍打门窗,就像罪人最后的狂欢…法亚只是靠在烈火旁,在沉眠中等待下一次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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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院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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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轻拍拍
评论:随意
“角色单薄,结构破碎,情节庸俗,价值趋近于零,建议回炉重造——注意,这里说的不止这篇作品,而是作者本人。”
王康临睡前看到这篇评论,顿时两眼一黑。隔了几秒,他猛地站起来,椅子摔倒发出巨响。
他在书房里恼怒地来回踱步。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论写作,王康自觉颇有研究,也有些经验,甚至刚刚还在用电脑写稿。
可如今——竟被互联网上的不知名的家伙批得一文不值!这就像渔人被说不会打鱼、猎户被说不会打猎一样。
王康本想忘掉这事,就当作是哪个蠢人的胡言乱语。他倒在床上,手机显示时间刚过零点。
“零……价值趋近于零!”
这半句话未经许可地自动连接上了。王康顿时从床上弹起来,咬牙切齿一番,气鼓鼓地冲进书房,坐回桌前启动电脑。
他选择了一种最愚蠢的回应方式:为自己辩护。
那个发表暴论、网名叫“阿泰”的家伙居然还在线。面对异见,对方同样分毫不让,二人的交换意见很快升级成辩论,又蜕变成骂战,最终,对方留下了这样一句近乎恐吓的话:
“你给我等着!”
王康不甘示弱:“等着就等着!”
阿泰的头像黑了下去。王康昂首挺胸,脸色通红,像一只战斗过后的公鸡。他兴高采烈地想,对方被自己说得恼羞成怒,仓皇而去,那条所谓锐评想来也不过是井底之蛙、凡庸之见罢了。
这天王康睡了个好觉。
这也是他最后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王康正要出门,发现玄关门缝下塞进来一封信。他许久没见过这种复古的通信手段,好奇地打开一看,上面用油墨印着一行小字:
“你给我等着!”
他吓了一跳,立刻回忆起昨夜的网络大战,对方同样以这句话结尾。他毫不怀疑对方有这样做的动力,毕竟自己那时也抱有同样的心情。
这时王康才开始感到忐忑。莫非阿泰是个网络跟踪高手?这个时代,每个人在网上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可就算是被有心人挖掘,从昨夜到现在不过七八个小时,对方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又或者,那个阿泰原本就认识自己?
王康悄悄开门,走廊上空空荡荡。他巡视了一圈,除了印在墙上的小广告,没有任何发现。随后他拿着这封恐吓信来到公寓监控室,要求查看监控。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是个穿着保安服的大叔,好奇地问他最近是否有结仇。他怕丢脸,只好语焉不详地搪塞,在网上吵架云云。
可直到最后,直到在满是噪点的黑白屏幕上,王康小心翼翼地推门探出头来,也没发生任何可疑事件,甚至连一个经过他家门口的人都没有。
“不对,这不可能!你们的监控数据一定是被人篡改了!”王康指着屏幕,大声地说。
“你电影看多了吧,还篡改数据。”大叔扑哧乐了。
“你,你……就是你!一定是你监守自盗,你就是‘阿泰’!”王康激动地拉扯保安的衣领。
“小伙子,你要干什么,你给我松手!”二人在监控室厮打成一团,更多的保安闻讯而来,很快王康便被请离监控室。
望着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众人,王康活动着被扭痛的肩膀,心头颇有不忿。
一定是这家伙,这家伙就是阿泰!我倒要看看,他的狐狸尾巴什么时候才会露出来!王康认定掌管监控室、嘲笑自己的大叔就是那个攻击自己作品的阿泰。
表面上是一副无辜又愤慨的模样,心里指不定在怎样嘲笑自己呢。这样的人最可恶、最狡猾。
“等着就等着!”王康狠狠呼出一口气,回过头冲着监控室保安大吼。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飞快地制定了一个能够当场捉住对方的计划。
第三天,王康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玄关的天花板。他咂了咂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从地板上爬起来。
这就是他的计划:一夜不睡地盯着门缝,当对方再次塞信进来时来个人赃俱获。他相信对方一定还会送信过来,尽管这种信心是毫无根据的。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会睡着。
王康环顾四周,有些失望。看来对方昨夜并没有送信过来。他正要回床上继续睡,这时,无预兆地听见啪嗒一声:一封信落在他的脚边。
这把王康吓了一跳,他随后意识到,这封信是从自己身上落下去的。恐怕阿泰来送信时,自己已经在睡梦中。可惜,就差一点,就能当场将犯人,那个讨人嫌又干扰自己生活的阿泰捉个正着。
他一边埋怨自己,一边展开信。这次的信很长,甚至有了题目:
“如何打垮一个作家”。
王康饶有兴趣地读下去:
“首先,作家都故作清高,视身外之物为无物,因此,用财物要挟是不可能的。”
“其次,作家都自视甚重,最不济也自认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因此,社会孤立反而正中下怀。”
“再次,作家都颇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以性命威胁难以奏效。”
“那么,结论便显而易见了。除了对他进行羞辱,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最重要的是——”
王康把信纸翻过来,信纸背面空空如也。他又急忙去拿信封,信封同样空空荡荡。
是什么,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他一定是故意不写出来!
真卑鄙,这个卑鄙小人!
王康烦躁不已,在心里不住地咒骂着阿泰。
下一刻,他有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使王康的眉头舒展开了,甚至微笑了起来。
这个阿泰一定是故意要我心神不宁,要我苦思冥想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这样才好打垮我。王康反复揣摩,对这个结论愈发笃信。那么我便偏不让你如愿。
他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想出一个真正完美的计划,把那个不可一世、屡次羞辱自己的阿泰擒获当场。
第四天正午,顶着黑眼圈的王康终于离开了家。透过监控器的窗口可以看到,他的脚步摇摇晃晃,就像连续通宵过后,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他瘦削的身影刚刚离开这个监控器的范围,没过一会儿,就出现在下一台监控器上。最后这副身影走出电梯,蹒跚着离开了公寓大楼。
穿着保安制服的阿泰把视线转回其中一台监控器,随后起身离开监控室。这台监控器正对着王康家门,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那扇门其实是虚掩的:看起来心神不宁的王康终于被打垮了。
三分钟后,同一台监控器上,阿泰推开了王康的家门。
王康的客厅家具齐全,但缺少家庭生活必然带来的各种琐碎,因此显得空无一物。中年男人伸出手去,依次尝试推开其他房间的门。卧室的门是锁上的,这有些奇怪。他继续去推其他的门,终于,他来到王康的书房。
书房的门原本就是洞开的。阿泰一眼便看见王康的笔记本电脑斜放在桌面上,屏幕对着自己。他没有先去调查电脑,而是翻起了对方的书柜。书柜里摆放的除了些市面上找得到的大众或小众作品,还有不少打印店装订的、连出版物都算不上的成册文字。阿泰翻开封皮,不出意外地写着“王康著”。他读了几页,觉得驴唇不对马嘴。除此之外,他又找到不少笔记本,里面零散地记录着各种念头、心得、总结和涂鸦。
阿泰把这些东西都取出来,堆在桌面上。他在椅子上坐下——这同样是几天前王康网络论战时坐的位置,那时的王康慷慨激昂——伸手启动电脑,屏幕立刻显示出一张要求输入密码的锁屏界面。
身后传来一阵风声。阿泰转过头,他看见王康呲着牙的笑脸飞快地被书房门挡住。
下一秒是咚的一声,门被狠狠合上。
紧接着是门锁转动声,王康的大笑声。
“果然是你,你的戏演得真不错,可惜现在已经被我锁在书房里啦。我现在就报警,你这家伙给我去看守所里认真反省吧!”王康忘乎所以地大笑。
阿泰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过了几秒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答案很简单,我的电脑一直开着摄像头!”
王康像所有胜券在握的傲慢角色一样,迫不及待地炫耀起自己的计划,“我知道你会利用公寓的监视器盯着我,所以假装出门,等你主动出现在书房电脑的视野里。”
“很聪明嘛,小伙子。”阿泰不咸不淡地赞叹了一句。
“夸我也没用,我现在要报警了哦!”王康笑嘻嘻地说。
“你想不想知道,如何打垮一个作家?”
阿泰的声音穿过房门,停下了王康拨打报警电话的手。
“如何?”王康好奇地问。
“打垮一个作家,不,打垮任何人,只需要摧毁他最重视的东西。而对于作家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他的作品。”
“可你没办法摧毁我的作品!它们……”
“总有什么是没有备份、全天下仅此一份的孤本。比如没来得及修改的草稿、尚未发布的存稿、随手记下的情节……”
王康张大了嘴巴。他想起电脑里尚未修改的本地存稿。
“就在这间屋子里。”阿泰最后补充道。
王康这才意识到,他把最危险的犯人和自己最看重的东西锁在了同一个房间。
年轻的作家无端地联想到,如何用一条船把狼、羊、青草运送过河的问题。
区别在于,那个问题他没能解出来,而面对当下的困境,他只花了三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别,别乱动!我这就放你出来!”
王康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将钥匙插进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