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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 1
情人节,又叫圣瓦伦丁节或者圣华伦泰节,即每年的2月14日,是西方的传统节日之一。虽说日本是东方国家,但自从几百年前黑船事件之后,它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西化发展,直到如今这已成为男女之间互表爱意的重要日子。
这是一个关于爱、浪漫以及花、巧克力、贺卡的节日。不过与千岚没有多大关系。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给商家亦或是无聊的人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虽说定出一个日子让人们牢记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可是弄得太过隆重,只要你想,哪天都可以是情人节,现在有没有国家的假日,在哪都是爆满的日子里让卖方赚个体满盆钵可不是一个理性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时间还有点早,不过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每个角落都已经充斥着粉色的浪漫气息。街边的门面上仔细的装饰了丝带与玫瑰图案,装着精致洋装的少女打扮的乖巧可爱,笑盈盈的给路过的行人派发巧克力。千岚想了想,从兔子包里掏出用塑料纸抱着的,扎着蝴蝶结的巧克力球递给了给自己巧克力的人。
“谢谢,这是回礼。”
作为没有谈恋爱意向的单身,千岚的确不会对这个节日在意,不过这种日子可是弄好人际关系提升好感度的不错日子。二月的天有点冷的过分,就连鸟儿也瑟缩在自己的巢穴里相互依偎着取暖吝啬于啼叫,她咬着廉价的硬的如冰块一般的巧克力,心情不错的在前进时踮脚原地转了个圈。想象着自己是身穿精致舞裙的芭蕾表演者正给世界演绎华章。
兔子保持着自己的表情恪尽职守,只是在人们未注意到的时候耳朵随着节奏沉默的打着拍子。千岚将最后一点巧克力塞进嘴里,像是仓鼠似的鼓着腮帮缓慢咀嚼食物,加快脚步蹦跳着越过地上浅浅的水洼,开心的哼唱着听不出调的歌谣。
希望他们会喜欢自己做的东西。
Stage 2
向值班警员借了钥匙,千岚将每个人亦或是整洁亦或是杂乱的桌上放上了巧克力,最后在持田的桌前看着包里剩余的巧克力想了想,豪迈的扯住兔子包的后腿将所有的都倒在了他的桌上。
反正持田前辈平时很照顾自己,多给些算了。反正给月的是……噫!自己给月准备的呢!兔子包已见底,但千岚却没有看到自己最精心准备的那一份。千岚慌张的冲回自己的位置,翻箱倒柜却没有找到。
_(:зゝ∠)_啊,人生如此灰暗。千岚像是无骨动物一般瘫在办公桌上,一副看淡了红尘的空洞眼神。
没办法了,去定一份吧也不知道情人节当天送货紧不紧张。千岚掏出手机拨打号码,刚接通却听见了走廊上传来的声音:
“请收下,请和我交往吧!”
掐掉电话,千岚给电话那头发了句:送一份黑巧克力到警署。就将手机调成静音,蹑手蹑脚的摸到了走廊与工作大厅的连接处,小心翼翼的探头观察情况。走廊上身穿制服的一男一女站在那,男人捧着一束玫瑰,煞有其事的深鞠躬希望对方能够接受。
暗处的千岚频频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警署本来男女比例就严重不平衡,情人节这种好时机可是警署内很多单身男性摩拳擦掌的日子,这不,一大早就有人按耐不住先出手了。礼物与简单的话语,看起来不够浪漫不够隆重,不过也直截了当,一针见血。
不过,看起来Happy End的几率不高啊。
女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绕开了男子,如羽毛般轻飘飘的落下一句:“抱歉。”男子也没有过多的奇怪,只是苦笑着站直身子。抬眼看到了缩在花盆后充当土拨鼠的千岚,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喃喃自语:
“虽然知道自己做的远远不够,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千岚见对方对自己的【偷窥】没有生气,也就打着胆子凑上前,围着他像小动物似的转了两圈嗅来嗅去,最后在闻玫瑰花的时候眉毛一挑猛然变了脸色:“前辈你的花是不是提前一周买的。”
“是啊,为了保鲜放进了冰箱。”情人节当日加上前三天花店的玫瑰都贵的要命,不少人会选择提前购买自己保险已节省开支,这种事并不奇怪。
“你是不是最近冰箱里放鱼了……花好大一股鱼腥味……还有大蒜的味道。”
Stage 3
安抚完失魂落魄的前辈,千岚接到了电话说定的巧克力已经到了。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几乎将葵葵子完全挡住的一大束巧克力玫瑰时,内心是崩溃的。自己就是发短信想定一个礼盒的黑巧克力,为什么送过来的是这东西……月肯定会因为这个华而不实而批评自己的。
“你好~客人~九十九朵豪华仿真玫瑰黑巧克力~情人节限量特价两万一千四百日元~请问是刷卡还是付现金~”即使在冬天,葵葵子依旧穿着短裙,头上随风拂动的蝴蝶结配着主人活力四射的橙色头发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一般灿烂夺目。
然而改变不了千岚此刻崩溃的内心。她努力克制面部表情让自己的嘴角不抽搐,转过身准备逃:“你搞错了我没有定这个。”
“千岚你都是我的老顾客了别开玩笑~”一只手扶着花束,另一只手直接揽住了准备走的人,虽然知道对方不会真的赖账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对方身上:“要不是你订的我才没有这么快能送过来呢我可是优先了你的订单。”
身上的力道让她不再好向前,千岚几次开口却没有说话,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放缓了自己的语调和表情:“你先松手我回去拿钱包,外面冷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不用了,我的小绵羊还在这呢。千岚桑快去快回~”在葵葵子大幅度的动作下,她头顶的蝴蝶结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翩翩起舞。
付钱,接过巧克力后千岚腾出一只手将口袋里的东西递给对方:“情人节快乐。”
葵葵子一愣,随后笑眯眯地然对方送过来的东西被握紧在手心推了回去:“虽然很想要千岚的巧克力但是有规定我们不能收顾客的东西~”
千岚也没有说什么,将东西放回去后目送葵葵子骑上小绵羊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对了~”葵葵子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狡黠的像只狐狸:“如果被拒绝想要小葵陪你过情人节的话~就去预定个豪华夜景包厢吧~”
千岚真恨自己是个法医实习生,天知道她多想一枪崩了这个认真却有时候喜欢开玩笑的家伙。
葵葵子骑着轻型电车远去,留千岚一个人捧着巧克力花黯然神伤。
这玩意要怎么处理啊……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暂时保存好让玫瑰花不在开了空调有些热的过分的警局里面出现融化的迹象,刚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桌上被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堆满了。千岚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巧克力分本命巧克力和义理巧克力,送给情人的是前者,而单纯用于表示友情的言谢巧克力则是后者,自己是警署的后辈又是单身,想不到会收到这么多……这么多,怎么带回去。
Stage 4
最终持田看着自己被巧克力淹没不知所措的后辈,叹着气说帮忙替她拿回去。警署的领导好心的在今天宣布提早下班,众人也已超乎寻常的速度收拾离开。千岚看着提着便利袋的前辈,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埋进了巧克力花堆里。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路过来时候她经过的派发巧克力的店铺,千岚发现送自己巧克力的洋装少女已经不在了,只是换班的少女谈论着有人不舒服提前请假回家。她有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快步走了过去。
不是因为我做的巧克力绝对不是。
街上流淌着温和而浪漫的乐曲,四处都可以见到成双成对的人群。进出花店的人络绎不绝,似乎不肯放过这个最适合表达的夜晚。没有情人的人们多了些孤寂悲咽长吁短叹,平淡的重复着昨日的行程。很多人都在细细品味这份温婉情深,片片玫瑰晕染的芳香。
“前辈,就送到这里吧。”千岚蓦的停下步伐,在这样一个抒发自己的爱恋让麻木的心褪去灰暗的茧的节日,她实在不想过多的去麻烦别人。再说……
“那好,你自己注意。”持田说完就将巧克力还给千岚转身离开,恰巧前面的店铺里走出来一个精心打扮的少女和他打招呼。
……再说自己再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霸占着持田前辈自己都要被那个人的眼刀凌迟死了。
上楼,开门,拖鞋,用脚颤颤巍巍地将门带上,千岚松开手上的负担放下兔子包,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情人节是美的,像一幅景色,极致的景色悠然而媚,柔和的纤美诱人迷恋,静谧、清韵、浓美、唯恐红纱夺颜色。一幅景色、一簇玫瑰、一杯红酒、一缕烛光。一个痴心的梦,一段醉倒的情。如果没这么喧闹的话,千岚或许会更喜欢这个日子,毕竟所有人类设定的节日都是为了督促人积极向上。千岚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发呆。
中国有句古诗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自己这个来秋叶原实习的人,偶尔也会在节日里矫情,只有自己一个人。这片景色,自己融不进去,就像水墨点与油画格格不入一般。
心血来潮的,千岚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小葵,我是千岚,帮我送一份情人节双人餐到我家,顺便预定你一起吃晚餐。”
那时候,岁月静好,一切悲剧还未发生。
前情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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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结束了小郁快来拯救我我们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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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椎名郁已经戴好了眼罩准备入睡。
谁会给一个不开口的人打电话?
拉下眼罩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阿兰的名字。奇怪,阿兰要走他手机号以后一直都是短信联系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睡得早,平常晚上九点以后都不会发信息过来。
椎名手有些抖,按了两三次指纹解锁才成功进入接听模式。
“……”
“……”
对面没有说话,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让椎名心中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
“……小郁……救救我……”
陌生而熟悉的粗哑声音说出了求救的话语,随之电话那端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1.
五日前
阿兰托着雷明的右手,拿剪刀剪开被干掉的血粘在伤口上的手套。尽管已经非常小心,在布料离开皮肤的时候还是带起了一小片皮肤,已经结起一层薄痂的创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雷明宽大的骨节淌下来,流到阿兰的手心里。
阿兰咬着下嘴唇默默地清理着雷明手上的血迹。
下午就听说保安又惹了事。阿兰一开始完全没往自己身上想。直到下午空从手术室那边过来跟他八卦着今天下午的大事件。听到几个当事人的名字,阿兰猛地抬头看着空。
“他怎么样了?”
“废了呗,那个二世祖命根子都碎了,直接送进了ICU。这人家里还挺有背景的呢。”
“没说那个混蛋,雷明受伤了吗?”
“雷保安没什么大事吧,好像是被热水烫了下?院长让楚医生把他关地下室仓库了,不知道——”
阿兰没等空说完就翻出了一堆纱布酒精烫伤膏之类的用具,塞进药箱,直冲冲地跑出了住院部。
到达主楼地下室的时候,楚江白正在锁门还没有离开。他看着阿兰抱着手里的药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嘴角饶有兴趣地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兰护士到的挺是时候,进去给他处理一下吧。我在外面呆会儿,你们慢慢聊。”
结果进了仓库以后阿兰和雷明却一句话都没说。保安沉默地闭着眼,后脑勺抵在身后的墙壁上。浑身是血的样子乍一看甚是吓人。仔细看看,除了右手的咬伤,衣服没有明显的破损。还好,血应该不是他的。
妈的这人一挑三把对方都打废了还能全身而退,原来到底干什么的。
阿兰给创口消好毒,贴了纱布,又给他包了一层绷带固定。然后扫了一眼他湿漉漉的裤脚。
“裤子脱了。”
雷明嘴角抬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果然你的风格。”
“别tm扯淡,暖水瓶都打爆了吧。我看看你烫着没有。”说着上手就去解他裤腰带,雷明一脸坦然地看着半跪在自己腿间板着脸脱他裤子的护士。觉得这个情景真是既熟悉又陌生。
阿兰的手沾着烫伤膏在雷明的腿上轻轻地涂抹着。腿上面大片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红色,清凉的药膏的隐隐散发着熟悉的凡士林味道。
雷明本想开个玩笑,但看着阿兰咬白了的下嘴唇,想了想,伸手敲了下他的额头。
“别想太多。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想揍就揍了。”
“欺负你的事量他们也不敢再瞎说。敢胡说八道的话,我见一次打一次。”
“你说句话,这么着看着我,怪慎得慌的。”
“药膏吸收了随时抹上新的。”阿兰低着头,一直别在耳朵后面的头发散了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雷明看不到他的表情。
阿兰想骂他,想质问他干嘛为了自己这种人打架。想说真闹出人命你对得起谁,苏医生怎么办。
只要能换你不再惹事,被人知道又怎么样。老娘能活到今天,还会怕什么流言。
但他说不出来,看着雷明打着绷带的手和腿上的大片刺目的红他觉得自己舌头就跟打了结一样。阿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药膏以外的东西都收进药箱里,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稍稍停一下,小声念叨了一句。
“傻子。”
指甲深深的陷进手心中那一片不属于他的血腥粘腻。
2.
20xx年2月11日 16:39
发件人:[匿名]
收件人:爱川医院全体员工
标题:禽兽钱X,张XX,李X道德败坏,强暴殴打医院员工
(正文略)
阿兰 to 爱川高岭:
短信/彩信
2月11日 周日 21:30
院长,邮件里说的人是我,这次都是我惹的事。那几个人如果要闹,让他们冲我来,要敢为难医院,我就把这事爆给媒体让他们没法做人。保安是在尽他的责任,您别怪他。封院结束之后我就走,不会再给医院添麻烦了。
3.
四日前
脑子一热干的事常常是没有任何逻辑和意义的。阿兰意识到自己作死了是在他按下发送键的18个小时之后。
坐在值班台前,一整个上午没有一个同事主动跟他说话,但路过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看他,八卦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鄙夷的眼神。一切都像回到了四年前一般令阿兰熟悉。
直到天羽空从检验室回来。
“阿兰,早上好。”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打了个招呼。
“空姐……”难道是还没有看邮件吗。
高挑帅气的女护士俯下身来轻轻拍了下阿兰的小臂。
“其实昨天下午你一跑我就猜到了,也不知道哪个家伙那么过分,竟然群发给全体员工。不过清楚了他们的真面目反而好办了,你放心,我们不会白白让你受委屈的。”
抱歉,我就是那个过分的家伙。不,应该说是傻逼吧。
不过“我们”是什么情况……
阿兰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4.
三日前
爱川高岭 to 阿兰:
短信/彩信
2月13日 周二 13:40
那三个人只是互相斗殴,轻伤二级而已。咱们医院还不至于被这种小事情影响,别瞎想了。难得的烟火晚会,我策划了好久呢,去好好玩玩放松一下吧~
5.
情人节。
——给住院病人的药都在这里了,这盒是新出的一款药膏,对瘀伤很有效,强烈推荐~d(^_^o)
苏医生平常人很好的,昨天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相处,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话,虽然我力量有限,但是会尽力的!o(`ω´ )o
取药窗口外堆着的药品上放着这样一张纸条。阿兰苦笑了一下,哪有什么误会,只是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阿兰抱起药品箱子正准备离开。
哒、哒。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柜台窗口下面伸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纸盒,粉色的盒子上扎着黄色的蝴蝶结,盒子底部在石质的台面上轻轻地敲出声响。
哒哒、哒。
——给阿兰的情人节礼物(=゚ω゚)ノ
“谢谢椎名医生……”阿兰弯下腰,从对方手中接过纸盒的同时拉住了他的指尖,在指骨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同时将一个透明的小袋子塞进了椎名的手心里。
“情人节快乐。”
鼻尖残留着巧克力的香甜味道。
4.
前一日。
天气预报说早上开始下雨的日子十之八九到下午才会掉点儿。
一整个上午爱川医院都被笼罩在阴沉沉的乌云之下。没有一丝风的气息,空气中凝重的水汽沉甸甸压得庭院中的植物耷拉着叶片沉默着。
看情形一时半会儿这雨是下不下来了,眼看差不多就要到吃饭时间,阿兰没有拿伞,双手揣着兜晃进了食堂。
今天食堂阿姨的糖醋鱼做的水准一流,家常豆腐也非常入味。阿兰想到昨晚去看雷明时候那满脸胡渣的憔悴样子,又绕了趟柜台。看样子,苏医生这么多天都没去看他。听空说昨天他还跟一大群人去做情人节巧克力,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想起巧克力,阿兰表情柔软了些许。不知道椎名是不是又在配药室吃泡面了。烟火会那天看他对甜食很感兴趣的样子,应该会喜欢糖醋鱼的吧。
一手着拎着一个塑料袋,阿兰从食堂出来直溜溜地朝门诊楼走去。迎面走过来一个阴魂不散的眼镜男。
苏乐山看了眼阿兰和他手中的袋子。
阿兰的岗位在住院部,不在门诊楼里面。午休时间跑来主楼,估计又是去骚扰椎名吧。他皱了下眉头,挡在了阿兰身前。
“阿兰……可能是我上次没说明白。我希望你离郁远一点。”
阿兰看到苏乐山本想装没看见,绕着走,谁想这人竟然还主动站出来找不痛快。沉闷的天气让他心里头憋的那股邪火一下子烧了起來。
“呵,管得够宽的啊。敢问您是哪路神仙,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前天烟火祭我本来开开心心跟小郁玩得挺好。你非得夹中间,处处给我找不痛快。我看在大过节的大家都高兴,就当赶上你每个月气儿不顺的几天到了,没跟你计较。怎么现在我关心关心他,给他送个饭也招您不乐意了?”
“不劳你费心,椎名他有人关心。他是个单纯的人,没这个福气消受你这种突发奇想的戏弄。上周也就罢了,这周你的搭档是我。你要无聊了非得耍人才开心,冲我来。”
“大医生,您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以为谁都跟保安似的那么喜欢你那么在乎你?我觉得椎名可爱想跟他交个朋友,说到底这关你什么事啊。要是不爽我跟你小情人的关系你就直说,拿椎名当什么挡箭牌。”
起风了,凝固了大半天的空气搅动下,树叶的沙沙声卷土重来。平日午休时间都有人在院里散步,眼看要下雨,今天这个时候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趁现在人少,不如把话说开吧。我还以为你遇到这种事能长点教训,做事多少收敛点。看来真是太低估你的不要脸程度。现在竟然还有脸提雷明?明明是你惹的祸,他为了替你出头自己的工作未来都可能赔进去你知不知道!你倒是轻松了,有人替你报仇了,现在整天像个没事人一样晃来晃去。知不知道还有人在替你受罪?!”
“……说得可真漂亮啊。”阿兰狠狠地笑了一下,“但也就是说说吧。这么多天,你去看过他吗?”
苏乐山突然沉默了。随着天色渐暗,风卷起地上的碎砂,混着泥土的味道,打到脸上有些刺痛。
远处隐隐传来雷声。
“谢谢您还记得我雷哥,这些日子您开心了就摸他两下给他点甜头,不爽了就当不认识。你要不喜欢就趁早说清楚,喜欢就他妈痛痛快快对他好,没事儿跟我较什么劲。跟我这儿打嘴仗他就能少关两天了吗?
“这医院这么多人,雷哥也是贱,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大医生,也不想想自己是哪根葱。您多了不起啊,怎么可能看上我们这种低贱的人。”
“别把雷明和你相提并论。”苏医生捏紧了拳头,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是我配不上他。我这种人……哪有资格……”
眼看对方似乎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阿兰哼了一声,继续往门诊楼走去。却在经过苏乐山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
“唉你这人有完没完——”
他不耐烦地想要甩开,钳制着手臂的力量却远远超出了阿兰的预期,苏医生没有抬头看他。浏海和镜片的反光背后是怎样的眼神无从得知。
“算我求求你……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别再伤害他们了。”
手臂上的力道突然消失,隐隐的疼痛感延迟了几秒钟才感觉到。苏医生没再说什么,转过默默地走回了门诊楼。
随着滚滚的雷声由远而进,一场大雨终于痛快地落了下来。黑色的斑点在白色水泥地面上迅速扩张着领地,如同一场转瞬既逝的突袭。很快,雨点沉重撞击着地面后飞溅起的涟漪取代了暗沉的湿斑成了地面上的占领者。
纷乱的水光将整个世界的颜色搅成了一团乱麻,白色,绿色,褐色,蓝色,橙色,红色,本来美丽的颜色零零碎碎地混在一起却成了浑浊的灰。
阿兰看着那片灰色,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地面本来的样子。
6.
“啪。”
长久的沉默之后,话筒对面传来手机掉落的声音。
祝贺阿k顺利考完*\(^o^)/*
基本算是个官家组的地宫补完,顺便用这种间接的方式表示没跑章三主线但小沈他还活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打主线的tag,虽然本来想说冬至也算主线啊后来想想这事发生在冬至节过后了就……虽然标题还是跟着自己的主线格式走的233333
【上接(?)出副!本!的官家角色组: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419】
今年的冬至节来得晚。冬月将尽,天气自然已经冷得很,却还没下过雪,只前几日合着雨飘过几点冰粒子,还没碰着地就全化了,愈发显得阴湿冻人。岁节的正日子倒是晴了一两天,可好天气没持续多久,到节后映柳轩重新开门迎客的时候天色就又回到先几天那种阴沉沉的样子,还起了些风,冻得叫人都不大乐意出门。
在这样的天气里,映柳轩的生意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临近年关,许多账目上的事宜都得赶在年前结理,一些明年的大宗采买亦需得事先排妥,是以店里的客人虽然不多,映柳轩的少东家沈苑仍忙活了好一阵子才腾得出空招待过来找他的发小白单秋。
映柳轩是以处处精致周到出名的馆子,菜金收得不便宜,当然也不比寻常食店,即便客人不多也不曾吝啬炭火,烧得屋内暖融融一片春意。常在映柳轩里说书的谢先生今日似乎是告假,并不在厅里,取而代之的是偶尔也会来唱曲儿的一对爷孙。阿爷的胡琴拉得不错,孙女儿则立着执牙板唱词儿,这阵子天冷,那姑娘身上也加了件夹棉的坎肩,颜色挑得好,活泼泼的桃红色,瞧着很是喜气。
沈苑从账房里出来时见单秋在窗边拣了个座位等他。今天的天色算不得十分坏,到了午后,云像是叫风吹得散开了些,竟还露出些许薄薄的、算不上晴朗的稀薄天光来。单秋拣的那个位置本来是墨奴喜欢赖着晒太阳的地方,今天这天色,恐怕连它的尾毛尖儿都烤不暖。不过那机灵的小狸奴怎会亏待自己,早就寻了个更暖和的位置——单秋的腿上——蜷成一团毛球,眯着眼睛打盹。单秋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猫儿,另一只手端个酒杯,眼睛瞧着那边弹唱的爷孙俩,表情里却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想些别的什么事。
“……好端端的怎么吃起酒来了?”
走到近处沈苑就发现他桌上摆了一套白瓷的莲瓣注碗,袅袅腾着热气。单秋转过脸来冲他笑笑。
“惦记你家雪醅酒了呗,舍不得?”
语气还是那个往他这里摸吃摸喝从不手软的白少游,笑容看起来却总透点勉强的意思。沈苑狐疑地往他脸上一打量,单秋好像不怎么自在似的把眼光一避,伸手去提温碗里浸着的注子,却叫沈苑给拦了一拦。
“你身上伤可大好了?吃着药可饮不得酒。”
沈苑说的是月初里单秋接的一桩公差。本来他注官银鱼卫还不足一年,万贤山庄这种紧要的大案是落不到他头上的。偏生无巧不巧,在案发的时候他人也在现场,大概觉着相关人士办起案来方便些,上头便遣他跟着指挥副使朱翊去了万贤山庄的地宫探查。沈苑自己也是经历过九月初那场灭门宴的人,至今想起曾经和一庄死人一起被困了三天还心有余悸,后来发现的那山庄地宫听说却还要凶险百倍。单秋是命大,出来的时候只受了些皮肉伤,有不少人,据说连活着走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都大半个月了,好了好了。就是些外伤,哪还吃什么药。”
单秋答得敷衍,把手从他胳膊底下伸过去够酒注子,沈苑便没再拦他,伸手去他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有心事?”
单秋垂着眼睛斟酒,不答他。沈苑也没紧着问,只伸手把站在边上的伙计招了一个过来。
“再取一只杯子给我。烧一碟糖薄脆来。”
又回过头和单秋说。
“雪醅是算不得什么厚酒,你真想吃我也不拦着。只哪有你这样闷头空灌酒的?况且一满注对你来说也太多了,我陪陪你,只吃一半罢。”
单秋努一努嘴,嘟囔了一句小气,沈苑便笑。
“哎,你量浅自己不晓得啊?看吃醉了又赖着要我背回家去,大冷天的,我可不爱管。”
被揭了老底的白单秋瞪他一眼。
“就一注子雪醅酒,哪里吃得醉人了,你当这是剑南烧春啊?”
“烧春么,从蜀中一路运过来可贵得很吶。拿来充雪醅卖,这生意傻子才做呢。”
见单秋恼起来要作色,沈苑这才忍了笑拍一拍他手背。
“好啦,尝个味道就是了。你伤还没好透呢,且忍一忍?”
“我这算什么伤啊……”
白单秋有些赌气似的,忽然举起杯来一饮而尽,沈苑哎了一声,没来得及拉住。
“……和朱指挥使比起来,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庭芳你是没瞧见……”
话到这里突然顿住,露出些愣怔的样子,像是突然走神到了别的什么地方去。沈苑喊了一声少游,他没答应。再叫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摇一摇头,眉宇间有些颓唐,情绪相当低落。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朱指挥使的伤不知可好些了。”
沈苑有心想逗他笑,便随口揶揄一句。
“哟,今儿怎么老老实实喊朱指挥使了?往日可不都是‘朱翊那坏蛋’、‘朱翊那混球’?”
单秋没有笑,他轻轻摇头,垂下眼睛,脸上的表情颇为认真,还混杂着几分自责和懊恼的神色。
“是我不对。朱指挥使……他是个好长官。”
映柳轩做的是吃食生意,常见的荤素小食总是大致备好了材料的,何况是少东家开口讨要,一碟糖薄脆很快就端了上来,盛在荷叶盘里,热烘烘地散发着酥油和芝麻的甜香。白单秋偏爱甜食,平日里可爱吃这酥酥脆脆的小零嘴儿,今天却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直到沈苑出声提醒之后才慢吞吞拾起筷子,往盘里拨拉了几下,拣一片看起来最小的塞进嘴里,食不知味似地咀嚼着。
沈苑瞧着他的样子,在心里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提起注子把自己和单秋面前的酒杯注满,不着痕迹地给单秋少斟了一二分。
“……说起你的这位朱长官,映柳轩也来过几次的,似乎并不太喜欢我们做的鱼菜。怎么?这次也受伤了?”
单秋嗯了一声。
“他……伤得挺重的。我和谭指挥——谭指挥是皇城司的,他是朱指挥使的朋友——我们和朱指挥使从地宫出来的时候,他的情况很不好。”
虽然单秋刚回来的时候就去白府探望过,具体的细节沈苑倒是第一次听他说。
“哦,衙门里追究你没保护好上官了?”
单秋忙忙摆手。
“不是不是,他们并没有责备我的意思,连汪指挥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我,只是……”
白单秋犹豫地停了下来,目光落到桌面上,似乎被那浅浅的木纹吸引去了注意力。伏在他腿上的墨奴好像不太满意他给自己梳理皮毛的力道,咪地抗议了一声,从他腿上跳下来跑开了。单秋下意识地捞了一把没捞住,怔忡地看着猫儿灵巧的背影闪了几下,沿着廊柱蹿到房梁上不见了。
“庭芳……”
他低低地说。
“我怎么觉得,我什么也干不好……”
沈苑叹了口气。
“衙门里的事,我是插不上口的。到底要怎样才算干得好,我也不清楚。”
他举杯劝一劝酒,单秋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可刚接过映柳轩的那时候,我也觉得自己什么也干不好。父亲病着,虽然有陈叔尽心尽力地帮我,可我总还是觉得心里慌。那时候陈叔和我说……嗯,他怎么说的来着?”
沈苑回想了一下,带着点怀念的味道。
“……他说,苑少爷,没哪个人是生下来就会做东家的,便是那梁上的乳燕学飞,还要反复扑腾个好几回呢,可你见哪只燕儿最终学不会飞的没有?
“我爹发卒中的那会儿,我都二十啦,比你现在还要大一岁,尚且还担心自己应付不来。况且映柳轩不过只是间寻常铺子,比不得你们银鱼卫,那在衙门里也是顶儿尖儿的地方呢。你才刚干了大半年,心里没底,这不是极自然的事么?既然上官不曾责问,可见你也并没做错什么吧。”
单秋摇了摇头。
“不,我的确是错了的。那个八卦迷阵,若我能沉得下气来再多想一想就好了。还有在坑底下……”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想起朱翊背上那道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谭枢沾着尘灰和血迹却稳定如常的持刀的手,昏暗幽深的夜里雷霆般惨白的刀光和溅在脸上新鲜血液的温度。他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我怕……我做不到。”
沈苑朝前倾了倾身,轻柔地拍拍他手背,却什么也没说。单秋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吐一口气,抬起头来,有些勉强地冲他笑笑,沈苑便回他一个宽慰的微笑。
“你啊,从小时起便是这样了。”
话题的突然转换让单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带些疑惑地看向沈苑。
“可还记得当年在蒙学时,你因为淘气,被夫子罚写一百张大字的事?”
那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单秋想了半天才回忆起那么一点朦胧的印象。
“你那会儿年纪虽小,字已经写得很有模样了,一百张原也难不住你什么。只你有一条不好:每页纸非得写到十分齐整才肯罢休。这里沾上一点墨印儿,或者那行字对得稍微有一丝不够平齐,哪怕整页纸都已经写满了,你也要扔到一边再重新写过。”
讲到这里,单秋终于记起了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结果我写到下学了还没有写完,是吧。”
沈苑笑了起来。
“是啊。你家里遣来接你的人都已经到了,偏生夫子严苛,一定要你写完才肯放人,把你都给急哭了。”
“庭芳!”
“噗……你那会儿才多大点啊,哭便哭了,有什么可恼的?要不是瞧你哭得惨,我也不会留下来帮你啊?”
“咦?可我记得你没帮我写……”
“你还真给忘了呀……”
沈苑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我是没帮你写字。但我把你扔进废纸堆里的纸团一张一张展平,拣出那些被你嫌弃沾了墨点儿、或者写得不够齐的,跟你已经写完的部分摞到一块儿数了数,你猜一共有多少张?”
“……一百张?”
“足足一百十五张,我还没全拣完。”
沈苑微微笑着,语调温和,目光却直视着单秋,像是别有所指的样子。
“所以,少游啊,你哪儿做不到了?”
白单秋略微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禁不住胸口涌过一阵暖意,比刚才一口灌下的雪醅酒,似乎还要更暖和些。他朝沈苑笑一笑,清秀的眉眼里这才终于带出些真切的笑意来。
“嗯。”
【注】
•注子和温碗是用来暖酒的传统器皿,我个人非常喜欢宋朝流行的这种莲瓣器型……比如像安徽博物院藏的这一套:http://www.ahm.cn/cangpindetail_232_99,110.jsp
•雪醅是虚构的酒名,映柳轩的自酿酒,从名字上大概能看出是一种白曲酿制的米酒。剑南烧春则是唐朝就有记载的四川名酒,但现代意义上我们所理解的烧酒(蒸馏酒)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还一直有争论,此处我含糊地取它形容烈酒的意思,如有冲突……嗯,魔改大法好。
•糖薄脆,出自《浦江吴氏中馈录》:“白糖一斤四两,清油一斤四两,水二碗,白面五斤,加酥油,椒盐、水少许。搜和成剂,捍薄,如酒盅口大,上用去皮芝麻撒匀,入炉烧熟,食之香脆。”我个人觉得其实有点像没花纹的猫耳朵……下酒不见得好使,不过秋秋喜欢甜食,配的又是甜米酒所以应该还算凑合…………吧。
•行文里的年龄计算方式算的是虚岁。【并没人在意这个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