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34「无尽旅途」《硬币》甄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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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胡迪联邦,夜色沉沉,乌云盖世,繁华都市的霓虹划破苍穹,炫目的光亮却并没有驱散黑暗,反而映衬得天空愈发阴森恐怖。
灯火辉煌的都市中心,电子大屏幕里,主持人低沉冷冽的声音响彻人潮汹涌的广场。
“恐怖分子头目赖提斯·派森,25岁,煽动民众,组织非法武装,对抗联邦正义之师,对新联邦的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比例严重失衡的照片中,赖提斯站在断壁残垣中向远处眺望,低垂的乌云、四溅的鲜血将他衬托得阴森可怖。
“听说那赖提斯是个狠角色,真不敢相信他这么年轻。”
一女子摇头叹息,眉头紧锁。
“哼,年纪轻轻就走上邪路!”
旁边的男子嗤之以鼻,眼中满是不屑。
“他就是个疯子,新联邦的祸害,就该被绳之以法!”
旁边的路人大声附和道。
“可我看他那眼神,不像是个简单的恐怖分子。”
另一人低声嘀咕,若有所思。
“里面似乎藏着不少故事,谁知道呢。”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电子大屏幕前,关于赖提斯的报道仍在继续,而人群中的情绪却开始变得复杂。
“你们真的相信那个赖提斯是恐怖分子吗?”
一个年轻人质疑道,他的声音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媒体都报道了,还能有假?”
一个中年男子立刻反驳,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媒体说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年轻人不甘示弱,他举起手机,展示着一些从网络上搜集来的信息。
“你们看看这些,都是关于赖提斯的不同说法,难道我们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判断吗?”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一些人开始动摇,他们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眼神中闪烁着疑惑。
“你们别被这些谣言给骗了!”
一个男子高声喊道,他的声音尖锐而急促。
“媒体是公正的,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诬陷一个人,那个赖提斯就是个恐怖分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看到的就是真相吗?”
另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
“媒体也有被操纵的可能,我们得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感受。”
正当广场上渐渐陷入沉默,画面一转,屏幕中媒体记者们蜂拥而至,手持麦克风,镜头对准街头巷尾游行的民众,大肆宣扬赖提斯的“罪行”。
一个个参与游行的民众高举着被打了红叉的赖提斯照片,声嘶力竭地呐喊。
“他是个疯子!是新联邦的祸害!是他掀起了战争!”
耶胡迪联邦的媒体记者穿梭其间,镜头捕捉着每一个细节,麦克风传递着每一声谴责,舆论的漩涡中,赖提斯的形象被不断撕裂、重塑。
在耶胡迪联邦媒体的狂热煽动下,每一篇报道、每一条新闻都如同烈火烹油,将耶胡迪联邦的舆论推向了沸点。
屏幕上,赖提斯的形象被刻意扭曲,与“恐怖”、“威胁”等词汇紧密相连,仿佛他已化身为灾难的代名词。
联邦政府大楼内,灯光彻夜不息,决策者们面色凝重,手指在计划上划过,最终定格在一个危险的标记上——核武器
“为了国家的安全,我们必须采取极端措施。”
一锤定音后,决策者们一锤定音,随即靠在舒服的沙发椅上,相互点头示意。
重兵集结,战车轰鸣,整个耶胡迪联邦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笼罩。
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恐惧与不安在人群中蔓延。
在这股风暴的中心,赖提斯却显得格外冷静。
他站在秘密据点的窗前,凝视着远方,眼神中既有坚定也有忧虑。
这场战斗已经避无可避,但真正的敌人不是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而是那些躲在幕后,颠倒黑白,操控舆论、煽动仇恨的人。
“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
赖提斯沉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秘密基地中回响。
广场上,民众的目光在电子大屏幕和手中的标语间徘徊,心中的疑惑如野草般疯长。
“真的要动用核武器吗?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一位母亲紧抱着孩子,眼神中满是忧虑。
“可耶胡迪联邦媒体说赖提斯是恐怖分子,反社会反人类,威胁国家安全啊。”旁边的父亲试图解释,但语气中也透露出一丝不确定。
人群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质疑与恐惧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还没等民众从疑惑与恐惧中回过神来,天空突然划过一道刺眼的光芒,紧接着是巨大爆炸声。
没有丝毫预兆,城市兀地炸开,刚才还聚在大屏幕前的人们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人群惊恐地尖叫,四处逃窜,但那无情的火光却如影随形,吞噬着一切。
“这帮卑劣的家伙竟然偷袭!”
密室中,赖提斯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就算想杀我,民众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太明白耶胡迪联邦拙劣的把戏,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偷袭,就是为了出其不意致他于死地,在安全和快速之间选择了“最优解”而已。
至于那些无辜牺牲的民众,只要他死了,把黑说成白,不正是他们擅长的事情么,如同十几年前那样。
但此刻,他已经没有时间愤怒,他清楚这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危机还在后面。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尖叫与哭喊声交织成一片,这混乱之中,几道身影却逆流而上,便是赖提斯为首的所谓“恐怖分子”小队。
他带领着手下,如同黑暗中的猎豹,敏捷而无声地穿梭在废墟之间,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那枚专门为他们准备的的核武器,阻止这场无妄之灾。
当他们抵达核武器所在的隐秘地下入口时,赖提斯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预感。
地下室深处,昏暗的灯光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为这未知的空间添上一抹神秘。
赖提斯小组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谨慎至极,生怕落入敌人的陷阱。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他们开玩笑,当他们即将触及核武器控制台的那一刻,地面骤然塌陷,如同恶魔的巨口,将他们吞噬。
“陷阱!”
赖提斯大吼,眼疾手快地拉住身旁即将坠落的队员。但猝不及防之下,几人还是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伤痛,在黑暗中摸索,寻找着那一线生机。
终于,在一个隐秘的角落,他们发现了通往上一层的阶梯,如同绝境中的曙光。
但当他们艰难地爬出陷阱重见光明时,却看到了耶胡迪联邦的决策者,耶胡迪联邦军队总长官正站在核武器旁,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赖提斯,你还真是个烂好人啊。”
他嘲讽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为了那些无知的群众,竟然冒着这么大的险。”
赖提斯的眼神冷冽如冰,他紧握双拳,内心的怒火在燃烧。
但他知道,此刻的愤怒和冲动都是徒劳。他必须保持冷静,找到反击的机会。
“你错了。”
赖提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是为了群众,而是为了真相和正义,你们这些躲在幕后、颠倒黑白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决策者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
“你以为,你真的能赢吗?”
他嘲讽地开口。
“看看周围吧,你的小队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你无路可逃,赖提斯。”
赖提斯迅速扫视四周,果然发现自己的小队成员都被耶胡迪联邦的士兵牢牢控制住了。
“我从未想过要逃。”
赖提斯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我只知道,真相和正义永远不会被埋没,你们这些人,迟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赖提斯猛地冲上前去,迅速夺过了决策者手中的武器。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枚硬币从赖提斯的口袋中飞出,滚落到了核武器的操作按钮旁。
那一刻,整个地下室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声响都戛然而止。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枚硬币之上,它仿佛成了这场对局中最为关键的棋子,牵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那些与赖提斯对峙的人们,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安,他们深知,任何一丝不慎都可能触发那场无人愿意面对的灾难。
赖提斯却没有丝毫恐慌,他凝视着那枚硬币,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那不仅仅是一枚普通的硬币,它承载着他童年的欢笑、家庭的温暖,以及那场将他生活撕得支离破碎的战争的记忆。
他缓缓向硬币走去,每一步都似乎承载着千斤重担。
他弯下腰,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起了那枚硬币。
这一刻,他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奔向了遥远的过去。
“妈妈,今天吃什么呀?”
小赖提斯蹦蹦跳跳地走进厨房,好奇地问。
妈妈正在忙碌地准备晚餐,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嘿,小家伙,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炖肉哦!”
妈妈说着,轻轻揉了揉赖提斯的头。
爸爸则在一旁帮忙,他抬头看了看赖提斯,笑眯眯地开口。
“咱们准备吃饭了!”
晚餐后,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仰望着满天的星星。妹妹粘着赖提斯,要他讲故事。
“哥哥,给我讲个英雄的故事吧!”
妹妹眨巴着大眼睛,满怀期待地说。
赖提斯想了想,开始讲起了一个关于勇士打败恶龙、拯救村庄的故事。
他讲得绘声绘色,妹妹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哇”的惊叹声。
父母则在一旁慈爱地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时候的赖提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仿佛成了他生命中永远的痛。
那时候的故国,也是一个充满和平与繁荣的地方,人们和睦相处,共同建设着美好的家园。赖提斯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永远。
然而,好景不长。耶胡迪联邦主导的侵略战争的爆发,彻底摧毁了他的生活。
那帮人,那些发动战争的人,像恶魔一样闯入了他们的生活。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父母为了保护他和妹妹,拼死抵抗那些入侵者,然而,他们还是太弱小了,无法抵挡那些残酷的敌人。
最终,父母倒在了血泊中,妹妹也在他的怀中渐渐地失去了呼吸。
那一刻,赖提斯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他痛苦地嘶喊着,却无力挽回亲人的生命。
而现在,这枚硬币再次勾起了他的回忆,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枚硬币,仿佛捡起了那段逝去的幸福时光。
赖提斯紧紧地握着它,仿佛握住了过去的幸福和痛苦。
赖提斯
慢慢转身,面向硕大的核武器按钮。
1.赖提斯 派森 a person of justice 正义之士音译
2.耶胡迪联邦 耶胡迪 希伯来语犹太人音译
3.无尽旅途 指的是被自私自利战争贩子侵略致死的人的复仇之路
打卡,顺便给爷爷(葉津田 一)一份盒饭。
九月真的咻的一下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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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津田香药把写在看板上的十五夜几个字擦掉,粉笔落在木板上留下的一点白印最终还是没有变成任何笔画又被擦去。
推荐的书目倒是定好了,可到了写看板的时候,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词句怎么组合似乎都不太对劲。原本还说要做一次赏月主题的朗诵会,计划也先搁置了下来。
九月,似乎来的太快了些。
“香药姐,这个月的看板……怎么又擦了呀。”八束华乃音捧着一只纸盒走进房间,臂弯里还夹着一卷海报,“这个月的藏书票我拿回来了。”她把盒子放在柜台上打开,里面是还没有裁切开的藏书票。藏书票上是圆月、芒草和叠成金字塔的三个喵吉圆脑袋,怪滑稽可爱的。
“写得不好看。不说这个,你最近神神秘秘又在忙什么了?”香药收起看板,弯腰去拿搁在柜台最里面的切纸刀。
“嗯……是一日情侣的活动。香药姐也要来啊,我帮你报名了的!”华乃音把卷成筒的海报在香药面前展开,粉色的桃心十分引人注目。
“我?要参加这个?”香药的目光从海报跳跃到华乃音的脸上,她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得香药一时间有些错愕,把目光转回海报上随即眉头轻蹙又恢复如常,“我贴到外面去。”
“香药姐——拜托了,来嘛——”
“我不合适参加这个啦。”
拒绝了华乃音的请求,香药逃到门外。刚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海报比划了一下要贴上,回头就看见叶津田一拄着拐杖递上了一卷胶带。他缓缓道:“和八束去玩吧。就当散散心?”
“嗯?一爷你说啥呢。这种活动……你看怎么都不太适合我吧。”
香药挤出一个很快就消失的笑容,她放下海报,慢慢地把胶带扯出合适的尺寸剪下,再把剪下的胶带一端贴在窗格的木框上备用。木框上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红色残漆,她伸手抠掉,目光短暂地停在那块本有残漆的木头上。
门框的每一格都擦得很干净,那一点点碎散的红色细屑,不凑近根本看不出来。连障子纸是崭新换过的,白净漂亮。可香药总觉得隐约能闻到一丝苦涩的油漆味,那气味好像从鼻尖飘过,丝丝缕缕往喉咙里钻,再仔细闻却又什么都没有。
“你呀,什么事都写脸上。”叶津田一的语气倒是平和,“瞧瞧那俩黑眼圈。”
“一爷我真没什么。就是晚上没睡好嘛,哪有那么严重。我今天早点睡就是了。”香药往后退一步,她抿着唇注意力像是全集中在观察海报贴得是否端正这件事上。
香药一直不擅长坦诚地表达自己情绪。她知道,爷爷也知道。在过了可以任性胡闹的年纪后,她也习惯了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慢慢自己消化。
但凡事总有限度。
薄薄的暮色刚好越过房顶打在千两中间空白的地面上,投射出长长的虚影。
人吉……会变成什么样?香药转过身看着临近的店铺:
隔壁兔屋很久没有再亮起的兔子灯,唱片店紧锁的漆黑橱窗……
其实最不济也只是变成百货大楼。大家缘分散尽,各奔东西,是再寻常不过的结局。连聚集了最初缘分的神社不也没有坚持住嘛。
不甘心,还有……
梦里那扭曲的高楼怪物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用名为不安的手拽着香药的心脏。那种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的沉闷感,又一次让胃跟着拧成了一团。
爷爷说得对,她心里有事,一直都有。
“药药?”
坐在店门前台阶上的香药抬头,手还抵在腹部的位置试图安抚躁动的胃。
叶津田絢夢蹲了下来,向香药伸出手。语气里带着急切。她问:“不舒服?要不要妈妈带你去医院?能站起来么?”
“妈妈……”香药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饿了。”香药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等下一起去吃饭吧?”絢梦见香药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便同她一样坐到了台阶上。将将盖过脚踝的裙摆随风轻轻晃动,絢梦双腿合拢侧坐,手搭在膝盖上看向香药。
“爷爷说千代那家你常去,就那家吧?我记得那家店倒是开了好久。”
“嗯。不过其实一直留着的只有那块招牌。”
“所以‘千代家没有千代’。第一次去确实是想不到的。”
“嗯。”
“药药。”絢夢轻声唤香药的小名,也几乎只有她会这么喊,“今天的夕阳好美,晚霞红得像画。”
“等……妈妈?”香药觉得肩膀一沉,絢夢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甚至还搂着她的腰,几乎是拥抱的姿势。
“抱一下嘛。”絢夢说着反而搂得更紧了些,“长高了,就是不长肉。”
香药无奈。她能闻到絢夢身上熟悉的香水气味,青绿霸道的晚香玉被裹在朦胧花香的背景里肆意绽放。香药太熟悉这支香水的味道,十一年前到今天,熟悉的气味在时间的里最终还是轮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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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BGM参考:分享家入レオ的单曲《Prime Numbers (Prime Numbers)》: http://163cn.tv/xBp7Q1F (来自@网易云音乐)
如同墨水一般的“巨浪”吞噬了仅剩的湛蓝天空,太阳的光辉也在此刻被驱赶殆尽,逐渐隐于山侧,狂风卷携着冷冽的秋雨如同厚重的帷幔遮蔽在大地之上,山坡之上雪莉在狂奔着,雨水不断拍打在雪莉的脸上,红肿的双眼 眼角滑过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就这么不顾一切的狂奔着朝着山坡下冲去,即便已经气喘吁吁胸口要被撕裂开来,她也不愿停下,突然一个不深不浅的水坑绊倒了雪莉,让她几乎是飞扑着摔入泥泞之中,雪白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布满污浊的泥浆,也就在她挣扎着站起身的同时,瓢泼大雨瞬间洗去了她身上的污浊。
很快她就冲到了山坡下的瀑布边,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费力的努力把如同破布一般的什么东西拖上岸。突然一道惊雷撕裂天际,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惨白的光在一瞬间照亮了昏暗的世界。雪莉呆滞了几秒后,发疯般的扑向了那个身影,那身影正是莫芒,而她拖上岸的则是希维娅。
雪莉一把推开了趴在上面检查的莫芒,抱着希维娅不断摇晃着,惊叫声中充斥着绝望。
“希维娅!醒醒啊!希维娅!”
雪莉愤怒的低吼着,悲伤绝望都化作了仇恨与愤怒,她轻轻把希维娅放回地上,猛的起身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莫芒肚子上,把刚刚站起身的莫芒打翻在地,紧接着一到刺耳的金属滑动声音伴随着雪莉飞扑的身影直直的向着莫芒袭来,雪莉狠狠的压在莫芒身上,手中的匕首在不断劈下的闪电映照下发出寒冷刺骨的闪光,而此时匕首正紧紧抵在莫芒的脖颈上,甚至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匕首尖悄悄渗出然后被雨水冲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雪莉身体颤抖着,喃喃自语着。而莫芒则既悲伤又无助的看着压在身上的雪莉,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这时几滴温热尚存的液体滴落在莫芒脸上,莫芒眨掉眼中雨水与泪水的混合物,她发现雪莉正不断的抽泣着,泪珠不断滑落,手中的匕首也是正慢慢远离莫芒。
“雪莉。。。我。。。”
莫芒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结局,此时雪莉的痛苦与悲伤也并未强于莫芒,这使得莫芒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难以启口,如同锻炉中被不断敲打压缩的金属一般,每一击都迸发出剧烈的火花,狠狠地憋在胸口之中却无法释放,这种感觉差点让莫芒窒息。
突然,希维娅轻轻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剧烈的咳嗽,二人都震惊而又欣喜的望向希维娅,而希维娅只是静静的躺在那任由风雨冲刷她的身体,这一幕让两人的欣喜都一扫而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雪莉扔掉了手中的匕首,转身爬了回去,她抱起希维娅伏在希维娅的身上,耳朵紧紧贴在胸口生怕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咚咚。。。咚咚。。。”
那是希维娅的心跳声,虽然声音轻微,但是依旧充满活力。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雪莉兴奋的朝着莫芒喊着,而跪坐在面前的莫芒则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低着头完全不敢直视雪莉,攥紧的双手直直杵在腿上。
“但是她醒不了了。。”
莫芒低沉的声音瞬间击碎了雪莉的幻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雪莉咆哮着质问道。
“你难道不明白吗?希维娅的灵魂被烧掉了,只剩下一点仍留在她的身体里,这点灵魂根本无法自主修复,只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这无疑是给希维娅宣判了死刑,似乎离去已是不可避免的,但莫芒紧接着提到了自己获得的知识从何而来,这又一次给了雪莉希望。
......
几十分钟后,雨停了,但天空依旧阴云密布,雪莉站在红雾前凝视着翻腾的红雾。
“你真的要去吗?”
莫芒怀里紧紧抱着希维娅,望着雪莉的背影轻声问道。
“那是自然,如果我再也醒不来了也好,没有希维娅,我找不到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雪莉冷冷的说着,她扭过头去,望了一眼莫芒怀中的希维娅,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嘴角微微向上,像是做着什么美梦。
“你这个讨厌的家伙,这次你不能再丢下我不管了,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雪莉喃喃自语着,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便走向了红雾深处。。。。
红雾深处,雪莉被红雾呛睁不开眼睛,她摇摇晃晃的毫无方向的先前走着,越往前走,脚边堆积的各种生物的尸体越多,其中不乏人类的尸体,他们带着或是喜悦或是惊恐的神情通通沉眠在了这里,雪莉捂着昏昏沉沉的头突然跪倒在地。
“真的要在这里结束了吗。。。我还能再坚持一下。不,我必须坚持下去。。。希维娅。。。爸爸妈妈。。”
雪莉内心煎熬着,不断试图对抗着不听使唤的身躯,和茉莉花香一般清香平静席卷而来的睡意。
一阵清风悄悄略过,吹散了一点点红雾,卷来了一片水青色的羽毛,轻轻的飘落在雪莉面前。
“。。。这是!”
雪莉想伸手去抓那片羽毛,可那羽毛像戏耍雪莉一般轻轻飘起,又在不远处落下。雪莉迷迷糊糊的不断尝试抓住那片羽毛,却怎么也抓不到,就像是追逐那一抹渐渐隐于雪山之巅属于自己的光,明明伸出手就可以遮住的光芒,让光辉洒满手心,但在握住手掌的时候却只抓住了虚无。
余温仍留在手心,但光辉却已不在...
就在雪莉尝试抓住羽毛的时候,那片羽毛突然轻柔的朝着雪莉飘去,擦过雪莉那疲倦却如同绿宝石晶莹般的双眼,随后飘向天空消失的无影无踪。雪莉低下头,朦胧的视野中似乎站立着一个人影,一件蓝色的长袍严严实实的遮住了那个身影,那人背对着雪莉发问道。
“汝来此地寻求何物?”
那声音沙哑苍老却铿锵有力。
雪莉此时已经几近昏迷,努力思考者回答老者的问题,她努力的往前爬了两下。
“我。。来寻找救回朋友的方法。。”
“仅是萍水之交何必赌上性命?”
“什。。?你不懂!那是我活下去的希望!那不是什么简单的萍水之交。”
雪莉被老者的话语激怒,愤怒袭上心头反而让思绪清晰了一些,她愤怒的朝着那人喊叫着。而那人只是发出一连串沙哑但是爽朗的笑声,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树林之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汝愿献上什么代价?”
雪莉眨了眨眼,却发现面前什么都没有,但那声音依旧回绕在耳边。
“一切。。哪怕是生命。。。”
雪莉呆呆的喃喃自语着,而此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雪莉肩头,雪莉猛然扭过头,发现是一位女子,和雪莉有着一样的毛茸茸的尾巴,但面容缺模糊不清。
“妈。。妈?”
雪莉茫然的看着那人,而那位女性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指向了一个方向,雪莉望向她所指之处,光芒透过树梢刺穿了红雾照射在了蓝袍老者身上,那人轻轻侧过身,兜帽之下露出了美丽的面庞,虽然稚嫩却带着一丝英气与成熟,水青色的鸟羽被兜帽压的低低的,时不时抖两下。
她微笑着像雪莉伸出一只手。
“希维娅?希维娅! !”
雪莉瞪大了双眼,内心如同海啸一般呼啸着希维娅的名字,她挣扎着站起身,无声拼命的摇摇晃晃的冲向那人,想要握住那只手,每当雪莉迈向前方一步,那身影便被光芒吞噬了一分。
“不!别丢下我! !”
雪莉用尽全身力气最后大喊了一声,泪滴无声滑过脸颊,坠向地面,掀起细微的尘土。。。
猛然倒吸一口凉气,雪莉坐起身,用手抹去脸颊上残留的泪水,面前是莫芒担忧带着一丝喜悦的神情,她正关切的望着自己,雪莉眨了眨眼还没回过神,她慢慢看向一边,希维娅正靠在那颗橡树下沉沉的睡着,她穿着干燥整洁平常很少穿但却是最喜欢的衣服,甚至还盖着毯子。
“她。。。?”
雪莉迷茫的看着希维娅,半晌朝着莫芒蹦出一个字来。
“我怕她着凉,就帮她换了一下衣服”
莫芒挤出一丝微笑说着,同时被淋到湿透的衣角还在滴着水。
“我不放心你,换好衣服就追出来了,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倒了,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拖出来”
莫芒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雪莉疲倦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喜悦之情。
“我找到办法救希维娅了。”
......
在那个熟悉的山洞中,希维娅静静的躺在中央,雪莉和莫芒各自站在希维娅一侧。
“我接下来要燃烧你的寿命,把属于希维娅那部分灵魂尽可能抽出来还回去,甚至还要夺走一些你的,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你准备好了吗”
莫芒握紧双手,咬了咬牙,她闭着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我开始了”
青蓝色的光芒随着雪莉伸出的手开始汇聚,然后萦绕在紧闭着双眼的莫芒身上,洞穴整体的温度随着光芒逐渐降低,突然光芒冲入莫芒的体内,莫芒感觉自己的身体翻江倒海,像是刚刚被投入致命的岩浆之中瞬间又被冰封起来一样反复。痛苦使得莫芒都没力气发出尖叫,只是瘫软的跪倒在地面之上,很快那光芒便又从莫芒身体中飘然而出,只不过这次光芒静静汇聚成了一个人形轻轻的附着在了希维娅身上。
莫芒大口的喘着粗气,慌张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皮肤依旧细嫩紧致,没有烧伤或者冻伤的痕迹,而突然而来的头疼让她紧紧捂住了头,疼的龇牙咧嘴。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冬青果你会跳舞吗?
*要去买一起逛街吗?
*冬青果你在哪里啊。。。
“啊。。。这是希维娅的记忆吗?”
莫芒痛苦的低哼了一声,她在希维娅吻上来的那一刻便什么都懂了,只是没想到这份情感竟如此的强烈。
“嗯。。。。。”
这时雪莉怀中的希维娅发出了一长串的哼哼唧唧的声音。莫芒也顾不上头疼,赶紧扒了过去,希维娅缓缓睁开眼睛,像刚睡醒一般睡眼惺忪。
“我。。。怎。。。了”
“你。。们。。是。。。”
希维娅努力的张着嘴,可就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字从口中结结巴巴的吐出,勉强才能听懂。
“我是雪莉啊!希维娅,你还记得我吗!”
雪莉紧紧的抱着希维娅,毛茸茸的尾巴也甩到身体一侧,努力想贴到希维娅身上,她微笑着问道,但声音越发颤抖,一颗颗泪滴顺着脸颊滴落到希维娅脸上。
“雪。。。莉。。?”
希维娅看起来努力的回想着,片刻便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她向上颤颤巍巍的缓慢伸出手,轻轻擦去了雪莉脸颊上的泪水。
“别。。。别。。。哭。。我。。。回。。。了”
雪莉紧紧抓着希维娅伸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小小的身体颤抖着,笑着应着。
“嗯”
莫芒此时一下扑了上来,险些把雪莉撞倒,她死死抱住希维娅。
“太好了!你回来了!对不起。。。希维娅,真的对不起。。”
莫芒轻轻抽泣着,把脸紧紧贴在希维娅胸口上。而希维娅此时脑海之中同样浮现出了一幕幕,那是莫芒的一部分记忆,希维娅也感受到了莫芒那失去亲人的痛苦,以及对于寿命的恐惧,最重要的是对希维娅那不易察觉的情感。
“冬青。。。果?我。。不。。。怪你。。”
几十天之后....
雪莉和莫芒从瀑布旁那曾经温馨的家离开下山后,走向林地的边界,在那里远远的看见一位少女坐在轮椅之上,水青色的鸟羽不断抖动着,她抓着轮椅的轮子试图让自己原地旋转,但被身旁身披白袍的男人温柔的阻止了,而男人身后是数十名装备精良全副武装同样身披白袍的卫队。
“希维娅!~”
雪莉招着手高声呼喊着,而轮椅上的少女问讯转了过去,微笑的望着跑过来的雪莉和莫芒。
没几步雪莉便跑到了希维娅身边,身边的男人笑着温柔的轻轻摸了摸雪莉的脑袋。
“辛苦了雪莉,这位就是莫芒小姐吧”
男人看着莫芒轻轻笑了下,轻柔的问道。
雪莉轻轻笑了笑,站到了希维娅身后,双手轻轻的搭在坐在轮椅上的希维娅身上,希维娅则伸出一只手把莫芒拉到自己身边对着男人说道。
“这是就是我在旅途中认识的好朋友哦~很可爱对吧?”
“希维娅!”
莫芒听到脸上泛起阵阵红晕,轻轻的推了一下希维娅。没等莫芒说什么,希维娅便打断她说道。
“这是我的亲哥哥瓦图斯,之前雪莉写魔法传信把他们叫过来接咱们回家哦。”
莫芒笑着向瓦图斯行礼,而瓦图斯也同样回礼。莫芒侧了侧身子看着瓦图斯身后排列整齐肃穆如同雕塑一般等待的卫队,不由得感叹道。
“好厉害啊。。。”
瓦图斯微笑的朝着希维娅点了下头,然后转身一挥手。
“全队!出发!”
一阵整齐的呼喊声后,卫队自觉点散至四人两侧,把四人夹在中间,虽然希维娅已经恢复到可以短暂站起来走路了,但还是很喜欢莫芒推着她的感觉,就这样队伍缓慢朝着曾经的结界外走去,队伍末尾还跟着一些同样需要撤离的人,借着这次机会一同掩护撤离,而领头的则是禁书库的阿里亚,他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谨慎的带领着撤离的队伍远离米拉克。。。。
很快,在远离米拉克,远离红雾侵扰的地方,卫队和雪莉莫芒静静地在远处等待,而希维娅正在和阿里亚做着最后的道别。
阿里亚冷漠的面庞上不断闪过一丝丝不舍和忧愁,希维娅望着远方树冠上露出仅剩一点点的占星塔,往日一幕幕回荡在眼前。
【刚来时秋日的雨,瀑布旁新屋的建造完成,冬日大家围坐在篝火旁高谈阔论,春日节尽情的舞蹈,再到米拉克逐渐沉寂】
“时间。。过得好快啊。。”
希维娅喃喃感叹道,希维娅低下头看着阿里亚,轻轻笑了起来。
“阿里亚~作为旅行者,要留下的不是不舍和忧愁,而是美好的回忆哦,我们终究会在旅途在会的。”
阿里亚听完后笑了,那是希维娅第一次见到阿里亚笑,感觉还挺不可思议的,只是那笑容中略带着苦涩。
“嗯”
一如往常一样,少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一如往常,人来人往,队伍逐渐远离米拉克,逐渐行向远方。
该回家休息休息了。。。
德兰站在杉树最高的枝丫上,随着风吹动枝条一起起伏摇晃。
这确实是很好的时节,冰雪融化成一首复苏的诗歌,被温暖的春风送至每一个角落。白花成片开放,如同春日的新雪。妖精,松鼠以及其他动物也都活跃了起来,以自己的方式忙碌着庆祝着春天的到来。
对于米拉克的智慧生命们而言,今天同样是一个很好的日子。春日节,仅仅是让这个词在舌尖上打个转儿,就能感受道糕点的香甜与美酒的醇香。无论是禁书库的守卫亦或者远道而来的商人,无一不投入到欢宴之中。人们手拉着手自由结对跳着舞蹈,欢笑声与音乐声就算是在最高的杉树上最高的枝子上也听得到。
在德兰还是人类的时候,他同样热衷于这个节日。罗瓦茨的庆典远没有米拉克的繁华,但是大家仍然会拿出自己最好的食物来感谢春神的到来。他和神曲被妈妈们像是洋娃娃一样打扮起来,手拉着手跑出去,尝试所有感兴趣的食物再进行一些不大不小的恶作剧。直到现在,在想到浆果蜂蜜薄饼与被悄悄加了料的烟花时,他毛绒绒的胸膛的那颗小鸟心脏仍然会因为愉快而加速跳动。
但是节日与宴会的欢愉仅仅属于过去的德兰•梅赫卡普拉德,一些事情早就改变了。当他试图吃下一块糖浆蜂蜜蛋糕时,对于人类而言恰到好处的甜味将使得他分布于上颚及咽喉的味蕾发出难以忍受的抗议。与之相对的是许多对于曾经言过于酸涩与苦涩的食物现在变得易于接受了,他不再像是人类那样敏感于这些糟糕的味道。
事实上,味觉只是所有区别中不值一提的部分。更加脆弱的身体,更加敏锐的视力,更加繁多复杂的颜色……每一天醒来之后,他所感知到的一切都在做无言的诉说。一切已经不一样了。就算他在四年的世界里早已像是熟悉自己的身体那样熟悉着这具鸟的身体,就算借助魔法他在理论上可以做到人类所能做的所有事,差别仍将存在并长久地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他并不知道这种差别是否真的有被纠正回来的那一天,亦不确定这一天将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借助属于鸟的良好视力,德兰轻而易举地就从人群中找到了神曲的身影。她穿着新做的花朵一样的裙子,旋转着流连于桌子与桌子、舞台与舞台之间。他看到她品尝着桌子上的美食,即便她已经不再需要了;看到她为新认识的朋友们带来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就像是他们曾经在春日节时做过的那样。
有时候,他不得不为自己的青梅感到惊叹。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乃至于自己的物种都完全改变了之后,她为什么会和自己记忆里的仍然一模一样呢?当然,躯体的不同同样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在精神上,十四岁的神曲跨越了时间与痛苦,如此鲜活而明亮地在舞会里快活地转圈圈。
从没有过的古怪情绪在他心头升腾……但是在他将之辨明之前,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终结了一切论述的进程。早到的春日同样让动物们的庆典提前开幕,它们专注于觅食、歌唱,以及……生命的传递。
落在德兰身边的这只由身到心完完整整的传统红嘴蓝鹊正是其中的的佼佼者。油光水滑的羽毛和健壮的体型无疑给了它极大的自信。它灵巧地落在枝头,歪着头,发出了称得上清越的“zha-zha"声。这或许称得上春日伴奏的啼鸣落在德兰耳中,却是一声单刀直入的“约吗?”
本就不多的纤细思绪至此烟消云散,在远离宴会的枝头,几片羽毛鸟类斗殴的扑腾声随风飘落。
等到神曲找到德兰时,他正在试图通过喙和爪子把一只秃鸟丢进烤箱。
“你来的正好,我们找个盘子把它塞到餐桌上怎么样?”德兰毫不客气地给了这可怜的机器一脚,“只要涂上奶油就可以了,有奶油的点心一定会有人把吃了的对吧!”
“对于要通知你这件事,我们也感到十分抱歉。”
一听到这个开头,白鸟就知道是什么事了。渊上家一定传来了噩耗。毕竟不是真正的家人,她其实没有十分惊异。财政状况一定会变糟,没准会提前把她送出去嫁人,这才是她一直以来的忧虑。还在前一天她听见过预言,知晓自己的未来将是一片坦途,所以也……无需担心。
然而随之而来的消息如同迎面打来的海浪,将她拍倒在原地。
“渊上同学的家人已经全部遇难了。有人看见他们进了避难所,结果因为起火的关系,所里的所有人都……”
老师没有讲得非常清晰,但白鸟追问了每一个细节。她的眼前几乎燃起了熊熊大火,沿着木质结构的房屋绵延而去,并乘着风形成了一个旋涡。连建筑物的钢筋都被融得弯曲了,有人不慎摔倒,很快消失在无数双惊慌的足下。好不容易找到地方避难的人们,刚刚喘息了片刻,大火就一直烧到门前。尖叫、推搡、发怒与祈祷都同样无用。他们不是被烧死的。他们死于窒息。
白鸟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喉咙。渊上家的所有人都在那里,也就是说,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确实全都不在这人世了。即使她早已习惯孤独,冷意还是照旧攀爬上脊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瞬间就翻天覆地了?她明明已经做好了计划,该怎么留在时院,怎么出国留学,怎么在国外站稳脚跟,然后无视婚约与召唤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现在,困扰她的一切都消失了。可这不是她希望的,至少不是她希望的方式。无论如何,她并不想看到死。
……而思考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死去的人不会回来。
门忽然被推开了。百子猛地跑进屋里,从后面抱住了她。真奇怪,竟然比她抖得还厉害。
“小白鸟……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她要为什么而流泪?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其他人会善解人意地理解成是震惊得失去了反应能力,但白鸟自己知道,她并不是十分伤心,更不至于肝肠寸断。
“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不。”她否定了自己的说法,“我还要去确认一下患者们的情况。那么,请允许我先离开。”
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她表现得太过冷静了。百子惊愕地睁大双眼,追在她身后走出门去,安慰的话冲出嘴唇:“真的没关系吗,小白鸟?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吗,要不要之后搬到我们家来住?虽然还没有正式的仪式,但我们绝对会把你当成一家人的!”
渊上家存世的唯一一人叹了口气。
“九条同学,确实有句话要拜托你转达给令尊令堂。当然,我之后也会上门拜访,说清楚自己的想法的。”
百子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听着白鸟以礼貌而疏远的说法平静地念了下去:“请把渊上家和九条家的婚约解除掉吧。”
“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起这个?”
“只是因为,我刚刚有权力说这句话。”
白鸟稍稍有些恍惚,头一次产生如此清晰的感觉——自己正被汹涌的浪潮裹挟着,不断地推向前方,离过去越来越远。
舞台上完全是一片混沌的灰色,仿佛是大火后漂浮在空中的灰烬一直从现实侵入到了幻想,使人的鼻腔里满是梦的残渣,视野也是模糊一片。两个影子出现在这片灰雾里,无论是台词还是歌曲都无法传达到对方耳旁,更遑论观众席上;灰雾越来越浓,沉默地互相攻击的二人,连彼此的武器都没有碰到。这场被迫的哑剧持续了一段时间,其中一人扬了扬手。
“我厌倦这幅景象,舞台啊,随我的心流转吧。”
眨眼之间,鲜嫩的绿色在舞台上生长,天幕是无数植物的种子破土而出,所共同织就的夏夜。灰色褪去的时候,乐声响了起来。无论是白鸟还是天歌,都长着一双闪耀着鳞粉的翅膀;就连她们身后的侍从,也都是背生双翼、手持乐器的妖精。
天歌披着一席闪亮堪比银河的斗篷,笑着首先开口:“真不巧又在月光下碰见你,骄傲的缇坦妮娅。”
如果说要评比出谁最爱《仲夏夜之梦》,天歌无疑是其最有力的竞争者。这精致的五幕戏开启了她的梦想,将那双眼睛点亮——或许点得太亮了,以至于冲破了肉身应有的限度。然而重新取回光明的她,已经能平衡好现在与过去。过去的戏服披在崭新的她身上,纵使还有稍许迷茫,却已经是出色的仙王了。
仙后不甘心地攥了攥拳,当起介绍背景的角色:“乖张的奥伯龙!这次你可绝不许阻挠我的好事。这林子里有一个薄幸的青年,被他抛弃的情人依然跟随着他,教我看了十分痛心。我要那青年再爱上她;我知道你有引发爱慕与解除的魔法。”
“你就是为此,才去摘我那支被爱神的箭射过的花儿的?缇坦妮娅啊,借助外物而来的爱情是当不得真的。”天歌仪态端正地摇了摇头,像一位优雅的贵族,或一名经验丰富的预言家。然而,白鸟并不会这么容易改变想法:“这种花汁一滴到人的眼皮上,他对于醒来见到的第一个活物,无论是狮子还是熊,都会以最热烈的爱情去追求。我要确保的只有一件事,让他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那无望的少女。”
箴言从仙王的口中吐露:“爱情是不用眼睛而用心灵看的。”
妄语出自仙后的双唇:“我偏要蒙蔽他的眼睛,让她的心灵得偿所愿。”
仙灵们扇动轻薄的鳞翅,在妖精们的簇拥里各自下台。再度登台时,她们已经换上了一对人间男女的装束。正是仙后提过的那一对,变心的青年与痴情的少女。
与奥伯龙的温柔口气不同,天歌此时的话语冷漠如冰:“不要跟着我了,我并不爱你。”
白鸟不复刚刚缇坦妮娅的骄矜,几乎以哀求的口气叹息道:“是你吸引我跟着你的,就如一块磁石吸引钢铁。”
天歌没有回头:“是我引诱你吗?我曾经向你说过好话吗?我不是曾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不能爱你吗?”
不是。没有。是的。白鸟仅仅忧伤地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在你见到她,抛弃了我之后,是的。”
青年抚摸了一下腰间的短剑,在青草间坐了下来:“你还是走吧,我要独自休息。她就在这林子里,等我杀了她的情人,她一定会回心转意。”
少女满面哀愁地从一侧下台,留她的情人在台上睡去,落进仙后的眼中。她轻捷地掠过河流,来到这块草地上,将手中的花汁向因沉睡而紧闭的眼皮上滴了两滴,喃喃道:
“这就是那个心硬的恶人。当你醒来的时候,爱情会扰乱你的安宁!”
在那双翅膀无声地离去时,一无所知的少女走了过来。她见到情人的眼皮上鲜红如血,不禁惊叫了一声;正是这一声让梦惊醒。
“我愿为你赴汤蹈火,我美丽的爱人。我真悔恨和她在一起度过的那些可厌的时辰;幸好如今,我还能及时回返,好纠正我的过失。”
他如今真成了一个情真意切的恋人,把不久前还捧为星辰的女人弃如敝履,再用他的甜言蜜语把抛弃的情人捧起,仿佛这样就能让一切变得从未发生过。少女犹疑了:“你要做什么?”
天歌的手再度抚上了那柄短剑:“我要杀掉那女人和她的情人,教你看看我的真心。”
“天啊!你的真心可不在旁人的胸腔里。”白鸟惊呼道,随即捂住了嘴,以更深一层的惊愕面对她所见的——天歌将剑刃对准了自己,满不在乎地笑道:“那么来吧,好人,剖开我的胸口,你会看见它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鸟没有多少感叹的时间,边惊叫边跑向台下。她不能理解至今为止的变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所追求的,正成了自己如今避之唯恐不及的事物。期望是错吗,追逐是错吗,想要这故事以圆满的结局落幕是错的吗?天歌追在她的背后,像一个最深的噩梦。她们刚刚消失在幕布后,仙王与仙后便再次登台。那双澄净如琉璃的眼眸仿佛映照一切的镜子,照出两枚错愕的火。
天歌叹了口气:“我提醒过你的:鲁莽往往会带来恶果。”
仙后咬了咬牙,视线追着二人跑去的方向:“难道这恶棍必定要夺去一个人的性命吗?”
“即使夺去了,他也不会得到安宁的。他们的爱情更不会受到祝福。”仙王又劝道,“把你的魔法解除吧。”
错误可以得到更正。白鸟的双眼又微微亮了起来:“不;我要让那男人去追逐一条鱼,淹没在河中,免得他再害其他的人。”
“凡人的生死不是我们可以置喙的。”天歌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幻想,“我已经派我的侍者去了。”
在花汁被草叶洗去后,这对情人依旧保持着期间的记忆,然而这样更糟。青年顿觉受了一场愚弄,与曾经的爱人争执起来,将自己的变心归咎于她;而骤然得到再骤然失去,对少女的打击自不必说。哭泣、怒吼、推搡、逃避,不知何时匕首出了鞘,不知何时一道血线从喉间裂开——少女在懊悔与绝望中断了气,死于所爱之人的怀中。
金色的穗带就这样片片散落,如同星屑般在夜空中铺开。满载辉光的纽扣落下舞台,是一轮行将燃尽的太阳。
天歌牵起白鸟的手,看着她的披风从肩侧一寸寸滑落下去:“这就是凡人必然的命运;无知地出生,无知地死去。现在夜已经深了,坟墓裂开大口,你是否看见了游走的幽灵?让我们静静地携手,去追随夜的踪影。”
这个夏夜可真长啊。一百个一千个十三个夏夜,在轮回中无数的星星升起,无数的太阳熄灭。夜晚仍然没有结束,但是梦该醒了。
白鸟仅仅是固执地垂下手去,晚霞般的虹膜中,仍旧映着日轮的余晖。
“但我只能沿着既有的轨道追逐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