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威尔序章第一周 4777字
第一个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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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歌关了成不?大老远听见都要疯了。”路过的工友抱怨道。
年轻的机修工停下手中叮叮咣咣的敲击,边答应着边把音乐关掉。工友随后接了个电话又被叫走,留下他自己坐在这片空旷的破旧厂区。
但失去了阿格尼斯的声音,罗威尔顿时感到周围太过安静了。手上重复的体力劳动不足以让精神集中,回忆很快就喧嚣着涌现。
譬如万圣前夜。
瓦伦汀医生从文件堆里昂起头,话语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才落下。
“小伙子,你中奖了。”
听起来像什么好事一样。很早的时候,在妈妈怀上双胞胎的那年,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现在,十九岁的罗威尔终于明白这个词的真正涵义,它只是在告诉传达的对象:有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了。双胞胎出生的时候他很高兴,但对于双亲来说到底算不算好事,早已经不得而知。
递过来的诊断书上,Yes一栏画上了重重的勾。旁边还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过并没有必要费心辨认。Yes的含义是CDS阳性,在这个事实面前,别的东西都已经不重要了。
罗威尔道过谢,起身离开诊所。关门时,身后响起医生的“多喝热水”,还没说出下半句便被截断。此刻他实在没有心情回任何人的话。真是十足的怪事,罗威尔想,他从一个心理医生的诊所里出来,反倒出了心理问题。
向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河边。这条河曾经被称作阿斯塔特的母亲河,而今它连名字都被人忘记,只是沉默地吞吐着气味刺鼻的污水,将满是灰褐色、杂乱排列着低矮房屋的此岸,和灰白整洁的对岸新城区分隔开来。大剧院的屋顶即使在这里也看得很清楚。阿格尼斯晚些还要在这开演唱会,不知道蹲在剧院外面能不能听见一点。
想到这里,他放下锤子,掏出手机试图再次确认演出的日期,没滑几下就刷到了剧院的演出取消声明……接着是歌手本人发布的贴子。
阿格尼斯确诊了……罗威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这比他自己当时还不可思议。官方给出的发病率数据是千分之五,怎么偏偏会选中他,又同时选中了阿格尼斯?虽然从人口基数看来倒也不是没可能,阿斯塔特有多少万人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阿斯塔特名片也患上了解体症,为此疯狂的歌迷该有多少啊。罗威尔会去检查,本身也是因为听歌的时候耳朵莫名被磨破,否则他不会去注意什么手腕脚腕的表皮溃烂伤;在老城区这种处处脏乱的地方生活久了,随便染上点皮肤病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罗威尔低头看了看脖子上挂着的吉他拨片。是偶然在地上捡到的,被人说跟他眼睛的绿色很像,于是一直当护身符戴着,还被弟弟路克吵着问怎么只有大哥有,他和妹妹没有。罗威尔就给他们播放起阿格尼斯的《烂吉他》来,播完之后莉迪亚哭了,路克发誓今生不碰吉他,也不再吵着要什么拨片。
路克和莉迪亚,还要给他们准备过节的糖果。这样的想法把罗威尔从河边拉回来,驱使着他到市场去。
罗威尔想起,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一年万圣节扮成了海盗船长,头上戴着纸糊的帽子,用衣架的铁丝钩做了只假手,还为这个创意沾沾自喜了小半天。如今,曾经戴着铁钩假手的地方已经真的开始需要每日更换绷带,而这个周期还在不断缩短,说不准哪天这只手也会不复存在吧。市民证的号码很快也要去更换,不知道工作会不会受影响。
管他呢,等到肢体开始脱落那天,该担心的就是命了。无论如何,至少现在再坚持一下吧。
整理好表情打开家门的瞬间,罗威尔感觉在脑中盘旋的种种杂音一下都消失了。孩子们看到他,很高兴地跑过来,他笑着,用完好无损的左手从背后拿出一袋糖。路克很懂事地接过去放在桌上,莉迪亚拉着他想听他念看到一半的故事书。他俩的眼睛亮闪闪的。
亮闪闪……是因为倒映出了夕阳吗?罗威尔循着这目光回头看去,透过小小的方窗、越过邻居有些歪斜的屋顶,金红色的半个太阳正在徐徐下沉。还挺应景的——他产生奇怪的想法——好像一个大南瓜。
第二个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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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鼾声在一旁响起,罗威尔才发觉孩子们已经睡着。他读得过于投入,没有注意到。但这页显然就快结束,本着好奇心,罗威尔端起书来看看那没有念出的最后一句是什么。
人们还是怕死,还是拼命想活着
他倒吸一口气,同时又感觉手腕破溃的地方有点痒痒的,在渗出什么液体。CDS剥夺了患处的痛觉,反而是伤口的模样太过吓人,会让人看了心头隐痛。罗威尔拆掉绷带清洗了一下伤口,一抬头就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他的面容比患病前憔悴了一些,一定是身体发生了某些他不知道的变化,但因为痛觉被麻痹了,他的这些感受似乎也变得迟钝起来。外表倒没什么所谓,罗威尔觉得自己生存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即使他变成了一滩烂泥,只要还能行动,他都决心烂着活下去,多一天算一天。但感受事物的敏锐度一旦开始流失,那种“非存在的虚无”或许将与死亡无异。无论哪种死亡——身体的还是精神的,他都不想。
罗威尔想起白天看到的所谓患者自杀集会的贴子。当时的不适感他已经明了几分,就差没开骂了;看到评论里有人已经替他说了想说的话,他又熄了屏幕。
别人究竟是要选择性命还是体面,本来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在意的始终也只是四年前,那两个作为他双亲的阿斯塔特人悄无声息的陨落罢了。
和每个工业城市一样,阿斯塔特在最初的岁月里,也曾是令人引以为傲的存在,但那都是非常遥远的旧事了。从浓黑的污水大量倾入河流开始,阿斯塔特就已经走向了末路。后来大批的生产机器运进了工厂,却不知道富裕了谁。斯芬克斯入驻后,很快开始圈地盖楼,尽是些老城居民没见过的建筑。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老城区的居民发现,这里从他们的家园变成了斯芬克斯的附属城市,他们成了被放逐的人口,流落在外的边缘人。但一座城市的发展就是这样,工业衰败了,总要有其他的什么产业来振兴经济;大工厂时代的工人们就只是和他们的技术情怀一起,被留在往日的岁月中。
罗威尔没赶上所谓的工业城市时代,这些都是他从父母那听来的。他听完按小孩的思路理解了一番,紧接着就跟邻家小孩一起朝斯芬克斯的窗户丢石头去了。
失业浪潮没有放过任何人,但记忆中的父母只是一味笑着,不管遭遇了什么都不曾跟他们说清。父亲是老城区出名的电焊工,他丢工作超出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不肯去给新城区的那些研究所之流和陌生的新贵们打工,说不上是倔强还是软弱。母亲读过一点书,算得上半个知识分子,你很难说她没主见,但她的主见又总是落在错误的地方。总而言之,某个平凡的早上,他们什么都没说就失踪了。街坊让三个孩子在家里等消息,昔日的工友们组织起来去找人。罗威尔打开老冰箱,里面只剩点鱼罐头和干酪,凑合着吃了两顿。他感到空气中弥漫的焦灼和不祥,何况这两人出走的时候显然连早饭都没有吃。
傍晚的时候,邻居家才有人过来敲门。路克和莉迪亚已经等不住,累得睡着了。罗威尔给弟弟妹妹盖好被子,快步来到河边,很多人围在那里却又没有靠的太近,旁边还有打捞船的船长,在跟身着制服警察模样的人说着什么。地上陈列着一对湿漉漉的男女,苍白鼓胀,早已没了气;身上缠绕着一些七七八八的破碎渔网。罗威尔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感到强烈的晕眩,胸口也像炸开一样疼起来。他趁无人注意转身就离开了现场,跑到一栋没人会发现的烂尾楼靠着墙坐下,呼吸还是没有平定,甚至越发地急促,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滚落。直到那两个人永远也回不来了,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哭的时候比莉迪亚还凶。
十五岁的罗威尔理解了,从现在开始,生活的全部都会落在他尚不怎么结实的肩膀上,就像即使闭紧双眼,阳光也会透过眼皮映出暧昧的橘红一般。他也明白,这会是他最后一次流泪。
第三个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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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早年的父辈们不同,阿斯塔特的纯人力工种已经鲜少有人拿着稳定雇佣合同,尤其是老城区一些没机会受高等教育的人。打零工成了大家生活的常态,偶尔饿的发慌干点小偷小摸的事情,大家看见了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贫民的世界生活讲究一个互相帮助,只是最近,在聊天群里发布的工作信息也越来越少了。
提示音久违地接连响起,罗威尔掏出手机,虽然早有预感,但这次终于真的看到了传言中的那件事……
解体症试药,一万五千元。
招人声明写得十分巧妙,看似正式又在关键地方语焉不详,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个什么生意。罗威尔犹豫着打了几个字又从对话框里删除,随即复制了邮箱地址,只按照说明简短地打上了自己的市民号码。三十个名额,他再犹豫一会机会就要溜走了……总之先发送出去,剩下的事等会再说。
反正情况不会更糟了。一按下发送键,他立刻熄灭了屏幕。回想起那些冰冷得令人颤抖的字句,“知情同意书”……这东西他晓得,换个词叫生死状。一定会有许多试图碰碰运气的流浪犬来报名的,但他又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呢?一万五千够两个孩子生活一阵……罗威尔试图把这个念头从脑内驱赶出去,他不愿当作自己是为一笔钱就把命交给了别人;但硬要说是为了让人类尽早摆脱病魔而献身,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也确实想不出来。
对面很快有了回复,署名果然是斯芬克斯。他对这个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白色机构依然没什么好印象,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被这座城市当作救命稻草的东西,莫非也能救了他的命吗?
罗威尔向新城区的方向看了看。高楼林立——其实也没有多高,好歹有些楼罢了——但那的确是离他的生活颇为遥远的地方。这种遥远并不存在于空间上,只要他想,还是随时都能上桥过河的;但他没有办法融入河对岸的世界,即使仅在几公里外。他站起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沿着破碎的石砖路走入汽车尾气,走入他熟悉的地方和生活。
想想即将到账的钱,罗威尔穿过医院草坪,一直踱到老城这边还算体面的一片居民区。显然快餐店里已经人满为患,流露出与萧条街景略微不同的热闹气息。罗威尔留意到有人坐在门外石礅上,于是进店买了点吃的也凑了过来。
那人一副惊讶的样子,啃汉堡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小哥,你不怕吗?怎么跑到我边上。”
“你怎么了吗?”罗威尔注意到他穿的是病号服。但离医院这么近,病人出来吃个饭再正常不过。
“现在还是有好多人信CDS能人传人,”他说到CDS的时候,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只是医学上又没有确切证据,所以他们也没法禁止我往人群里跑。只不过,在里面吃还是会被赶出来的。”
罗威尔点点头。
“我看起来还挺像样吧。医生说我发病从口腔开始的,很快会蔓延到鼻子跟食道。真的倒霉,听说十个人里才会有一个像我这样,从里往外烂的。现在吃东西成天咯血,也快没味儿了。我就想着,趁我还能好好吃东西,能多吃一口是一口。”说着,他又咳了几声。可能平时咳太多,嗓子有点哑,几下就止住了。
“你还是少说点话吧,保护好嗓子。”
“我在医院,亲戚朋友谁也不愿意来看,人都快憋疯了。好在人活半辈子多少有点存款,也能把我顺利送走。你愿意听我唠叨这些,已经是——天使……”
罗威尔正诧异这人怎么说话突然变得肉麻,才发觉他是微微抬起头,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半空中。在人们一致而轻声的惊叹里,他回过头一看,天上正飞过一个人形的身影,背后还有一对很大的翅膀在扇动。“天使”飞过他们头顶没用几秒,很快就消失在夕阳的刺目光芒里。似乎有人举起手机在拍照,兴奋神秘的议论声很快在周围响了起来。
“真的是天使啊……”吃汉堡的人恍然,“对了,看看网上有没有人发照片。”他俩一起对着手机翻看,果然已经有目击者传了不太清晰的图,还有一些内容实在奇奇怪怪的讨论。突然罗威尔想到了什么,阿斯塔特就这么大,她一个人又能飞到哪里去呢?不论如何,他总得往西边走一走,管他会遇到什么。
机修工并不聪明的脑子里升起一丝荒诞念头。他从不信仰什么神明宗教,但既然天使在飞这种事都发生了,那是不是许多的不可能也会出现生机呢?他胡乱地选着岔路,走进了一条无人问津的小巷。地上堆着些垃圾,种类还挺繁多;墙被不知道什么经年累月地熏成了半黑的颜色,还喷上了很丑的涂鸦。地上走几步就出现一滩醉汉的呕吐物。但他感到血管里有什么在躁动,他想象着天使的到来只是什么大事即将降临在这座城市的征兆,想象着那些兴奋地议论着的面庞,仿佛阿斯塔特只是睡着了、而现在就要苏醒,人们歌颂着生活,奔向各自充满希望的未来。
直到他在地面上看到什么东西。毫无疑问,那东西的确是他没见过的,但他很清楚它是什么。
看到四下无人,罗威尔将它捡了起来,塞进裤子口袋里,快步走掉了。
老城区·窄巷
伴着深邃的夜色,远处恍恍惚惚的灯光逐渐靠近菲尼亚斯诊所,但它接近时并没有在正门停留,而是转到了侧面。在那里,蓝色的车库大门正缓缓开启,收容这辆刚刚回来的灰色切诺基。
带着出门意外的收获,略有些兴奋的菲尼亚斯下了车,而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忘记将车库门锁好。
看着那名已经死去的倒霉者的心脏碎片慢慢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旋转,飘散,如同缓慢游动的鱼儿。至今他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他也不在乎,萍水相逢的过客,无须在意。
心中咚咚的兴奋感在慢慢消退,冷静下来的他突然决定出去走走,刚刚回来的时候,他似乎看见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菲利亚斯慢慢走入一条窄巷之中,眼前是被风吹着卷动而起的垃圾袋,被野猫烦乱的垃圾桶东倒西歪的躺在地面上,皮骨嶙峋的老猫夹着尾巴窜过脚边,他顺着老猫的来处看过去。
就在翻倒的垃圾桶旁边,有只弓着背,毛发乱蓬蓬炸开的三花猫,正警惕的盯着自己,似乎只要稍有靠近,就会狠狠给自己一爪子。这只三花猫将自己光秃秃的脊椎一节节高高顶起,几乎差那么一点就将脊背的皮毛撑破,而肚皮这扁扁地垂得很低,一双已经瞪圆的眼睛写满了生人勿进。
还是不要靠近为妙,菲尼克斯如此想着,他并不想因为这种偶遇的动物而去医院进行狂犬疫苗的处理。
兴致勃勃来到这里的医生,有些失望,正准备回去,却突然听到在小巷的更里面有什么动静,细微而且隐秘,若不是这安静的寂夜,他根本不可能听到。
菲尼克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中,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没有惊动对方,只是缓慢的继续靠近,同时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灰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与左手的胳膊上绑着绷带,难道?
在他思索的时候,突然发觉对方的反应有些不对劲,那个年轻人猛然抬头,一双与头发同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那神情,就像是一头饿了很久的猛兽,盯上自己的猎物。
菲尼克斯并没有继续前进,他屏气凝神,静待对方的行动。
下一秒,动了!
灰发的青年如同一根弹簧一样突然跳起,猛扑向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强大的冲击力将菲尼克斯扑倒在地,奇怪的是,他没有进一步做什么伤害性的动作,而是仔细闻着,翻找着男人的衣服。
很快,一块被吃剩下的三明治被青年从男人大衣的口袋中翻找而出,那是男人给自己留的夜宵,因为过于忙碌而忘记在口袋中。
青年带着这块三明治转身跑向小巷的深处,很快消失在黑暗当中,但远去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不能放人走。”菲尼克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爬起来,自言自语道,他沿着那个青年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好在这个小巷并不深,没有追很久就再次见到了那个青年,他正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吞下去。
“你叫什么?”菲尼克斯并没有害怕,而是冷静的靠近,问出了刚刚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但那个青年并不答话,反而再次向菲尼克斯冲了过来,飞起一脚,踹向男人的胸口。
这一击并没有成功,男人抬起自己的手臂十字交叉在胸前挡下了这一击。青年的力气很大,男人向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有些麻烦啊……
看着眼前这个身手灵活的青年人,菲尼克斯觉得有些麻烦,他有办法将这个人打倒,但那样会伤害到对方,这是他不想看见的。
据他的判断,对方应该是CDS的一型患者,不过,这么有活力的病人可不多见。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对方可并没有放慢自己的动作,直拳,勾拳,双峰贯耳,连环踢腿,虽然招数简单,但快速的动作压的他并没有喘息的功夫。
整体势头都被压制住的男人根本没有还手的力量,他勉强用身体抗下所有的攻击,但终于渐渐支撑不住,被发了狂的青年再次打倒在地。
“啊呜!”青年毫不犹豫的向男人咬了过来,却只咬到了对方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滴答滴答,滴落在男人的衣服上,浸透了灰色的衬衫,染红了那块衣料。
一条疯狗,这也是发病的一种吗?
趁着对方不会继续行动的这一小段时间,男人迅速将衣服内侧的睡眠针取出来扎在了对方裸露在外面的脖子上,安眠药顺着奔流的血液快速进入对方的体内。
五,
四,
三,
二,
一,
菲尼克斯盯着眼前的这个青年默默数着秒数,而后……
扑通,青年倒在了他的身上,同时松开了口。
“……真是麻烦……”为了避免引起其他的麻烦,菲尼克斯扛起了已然熟睡的青年,人意外的感觉不那么重。他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人在,一切安全,只要他能妥善到家。
发疯的少年,就像是一条疯狗,却有那么点研究的价值,只要事情如男人所想。
老城区·菲尼克斯诊所
清晨,噼噼啪啪的雨水跳落在阁楼的气窗之上,演奏出一首欢快的乐符。外面是大雨倾盆,那是连雨披也防不住的水滴。这些给人们带来困扰的雨水还没有来得及彻底灌浇地面,就被层层叠叠搂进夹在雨棚的脸盆之内。
灰发的青年眼皮微动,他此时浑身是汗,浸湿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梦中,他正被一群奔跑的西蓝花所追赶。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几秒钟前,他好好地走在阿斯塔特的路上,突然四周出现了无数的花椰菜,将他包围,手中还端着一盘盘的花椰菜要喂给他。
“救命啊!不要花椰菜!”
猛的从睡眠中惊醒,他感觉到身体下的东西软软的,摸了一摸,是柔软的亚麻布料。
!?
青年猛的睁眼,有些警戒的看着四周。
棕色木质的阁楼出现在他的眼中,阁楼很干净,并没有堆放多少东西。虽然离得远,但他也能稍微分辨出来那些大部分是小孩子用的玩具。
此时,阁楼的光线不那么好,深色乌黑的雨云挡住了太阳,令这个不大的室内也有些昏暗。
他躺在一张铺着原始亚麻布色床单的单人床上,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他身边,看见他转醒,微笑的向他打招呼,“醒了?”
这个男人?他好像有些印象。
“……”青年没有回答,但他注意到对方的一只胳膊上缠着绷带,那似乎是他弄出来的后果,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我叫罗谢尔·索多玛·菲尼克斯,是一名医生。”男人慢慢介绍自己,“你昨天发病了,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用睡眠针让你睡着,你感觉怎么样?”
“……”沉默不语的青年还是没有回答,他其实是还沉浸在刚刚的噩梦之中,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克莱因。”
“克莱因先生,是这样的……”菲尼克斯正打算讲述自己的打算,“我没经你的允许就把你带回了家……”
“你是傻子吗?”克莱因突然开口,却是很傲慢的语气,“你把我弄晕了之后,就丢在一边就好了,干嘛还救我?还带我回家?”
“额……”
“你是有信心再把我弄晕一次吗?”克莱因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就不怕我再咬你一次?”
“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帮我进行CDS的研究。”
“CDS?那是啥玩意?”克莱因虽然知道这个缩写,但他从来没有刻意去弄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
“全称:Chronic disintegration syndrome,慢性解体综合征,是你现在身上得的病。它只出现了几个月,现在还没有治疗痊愈的办法。”
“原来是这样啊……”克莱因不明所以的点着头。
“我正在研究这个病症,想要找尽可能多的人来帮忙进行研究,我们相遇算是巧合。”菲尼克斯顿了一顿,“所以,可以请你帮忙吗?”
“行啊。”
“我……”正在说话的的医生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这个答案噎到“你答应了?”
“当然了,虽然我觉得你不是什么聪明的家伙,但起码没什么心机。”克莱因自顾自的下了判断,“所以答应下来也没什么问题。”
“谢谢。”医生躬身行礼,“那就先致谢了,克莱因先生如果认识其他需要的病人,也可以介绍到我这里来,我都会帮忙医治的。”
“婆婆妈妈,虚情假意,你们有钱人都这么说话吗?”克莱因跳下了床。
“楼下准备好了早餐,我有事情还要出门,就不陪您了。”菲尼克斯带着克莱因走下楼,“对了,在您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将自己的电话存入您的电话中。”
“恩,知道了。”
“还有苯巴比妥,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镇静剂,安眠药,我看您口袋里有空瓶,就擅自补充了。”
“哦。”
“街上有招聘病人的试药项目,如果你有兴趣就去试试看吧。”医生将随手从贴墙广告上撕下来的电话便条也放在了桌上,“要求18-45岁,确诊的CDS患者,我想让你帮我从里面看看情况,然后告诉我。”
“明白了,看心情吧。”
那么,我出门了,您请自便。
这么说完,穿着大衣的男人带上了帽子,关好了门,只留下了盯着早餐的青年。
此时,天已是晴空,雨过。
老城区·菲尼克斯诊所
认识了菲尼克斯医生这么久,索里亚太太第一次进入二楼的手术室,干净整洁的手术台,一尘不染的无影灯,还有放在周围无菌消毒柜之中的手术用品,这里应有尽有。
“今天我们在这里进行检查。”身穿着手术服的菲尼克斯医生请索里亚太太躺在手术台上,“可能需要打些麻药与开刀,如果您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没问题医生。”索里亚太太的声音稳定且平和,她是非常信任眼前的这位医生。
几天前复诊的时候,索里亚太太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病情,但她并没有向自己儿子说明这件事,只是说以后复诊要去菲尼克斯医生的诊所,并且让儿子只负责接送。
儿子听了之后虽然很不情愿,但拗不过母亲的意愿,只好照办,只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一副菲尼克斯欠了他很多钱的神情。
而这场手术,也是他跟索里亚太太商量过之后才定下来的。
为索里亚太太做过一切测试,结果良好。睡眠针发挥作用之后,菲尼克斯才开始进行局部麻醉,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剂量,他今天想看的地方只有患病的背部。
麻药注射后过了一段时间,他看了看手表,仔细盯着指针的位置,感觉药效差不多开始起效,而后他用针试探着在索里亚太太完好的背部皮肤上扎了扎,对方没有任何的感觉。
手术刀轻轻切开靠近患处的健康皮肤,鲜红的细线随着刀尖的划过而显形。为了避免肢解的皮肤碎片掉入身体内部,他仔细清除了已经碎裂的皮肤,并且清理了手术创口周围。
随着创口的扩大,表层皮肤下面的血肉被拉了变形,粉红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鲜红的血管之中能看到血液在安静流淌。小心避开健康的部位,菲尼亚斯查看着那些病变的部位。
不同于死人的苍白皮肤,健康人的病变皮肤仍然有一部分透着粉红的色彩,就像风景画中的桃花之色,鲜艳欲滴,诱人可口。
一个小时之后,这场手术结束了,菲尼克斯慢慢将打开的创口缝合,就像是替一件皮衣拉上拉链。
他将索里亚太太整个人翻回仰卧的姿势,请等在外面的克里亚斯先生帮忙将人转移到病房之中。随后他拿了一本书坐在旁边守护,等待着对方的醒来。
“医生?”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安眠药失效,索里亚太太悠悠转醒,“麻烦您了。”
“没关系,感觉如何?”菲尼亚斯合上了书,关心的问着索里亚太太的情况。
“还好,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
“嗯,回去之后不要乱动,也不要吃那些会影响伤口愈合的东西。”医生耐心的叮嘱着,虽然这些他已经跟索里亚太太的儿子克里亚斯说过一遍,但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口舌。
“我知道了,医生,你不用担心。”有些虚弱的索里亚太太温柔的笑了笑,“以医生您的技术,一定没有问题的。”
“就算这个手术是微创类型,也不要引动伤口,有任何问题,即使让克里亚斯先生通知我。”
“明白了,知道啦,这个时候的医生就很唠叨。”索里亚太太无奈的笑了笑,有些疲劳的她再次睡了过去。
这不是唠叨,这只是我对你的关爱,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菲尼克斯热切的注视着索里亚太太,将心中的话语隐藏,他知道,这是没办法说出口的关怀。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当人们想要让它慢一些离开的时候,它却消失的比任何事情都要快速。
索里亚太太的病情已经被发现了五个星期,而菲尼克斯一直没有找到任何的治疗进展,就算是用他自己研究的成果来进行控制,也只是勉强控制,连延缓的作用都做不到。
“你不是说你没问题吗?”前进的时间迈进第六周,索里亚太太即将进入CDS的第二个阶段,克里亚斯先生对着菲尼克斯大吼着。
“……”菲尼克斯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他只是在思考,思考如何能够进一步的去让自己的研究起效。
“克里亚斯……”变得更加虚弱的索里亚太太拉住了儿子的手,“医生已经尽力了,不要这样。”
“可是……”
“听我的话。”索里亚太太的语气柔弱却严厉,“如果我的病没有办法治愈,就把我的遗体交给菲尼克斯医生。”
“太太?”菲尼克斯略有些震惊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位温柔却异常坚强的太太。
“妈妈?”克里亚斯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您为什么?”
“能够在死后也给菲尼克斯医生帮上一些忙,我觉得自己也算是发挥了余热?”索里亚太太笑着解释道,“毕竟,您是个热心帮助我这个病弱老太太的好人啊……”
好人?我吗?哈哈,居然有人说我是好人?
菲尼克斯没有回答任何话语,他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
病情的进展就像索里亚太太自己预料的那样,进入CDS一阶段六周,病情无解,不见好转,进入CDS三周时间,病情仍然是无解,不见好转。
而最后的CDS三阶段,一家人陪伴着虚弱的太太,尽量让她能够安详的离去。
在被禁止继续治疗索里亚太太的三周之后的第三天,菲尼克斯接到了克里亚斯的电话,“您好?”
“妈妈去世了。”克里亚斯的语气很冷漠,他并不想听从自己母亲的遗言,但身为人子,他一向不会违背母亲的遗愿。
“……节哀,我明白了。”菲尼克斯的声音低落而哀伤,但他的脸上却是喜悦,眼睛放着光。
是新的试验品,他终于等到了这个试验品的离世。
“想要遗体的话,三天后来接人吧。”对方说完,直接将电话挂断。
三天,忙碌中,转眼就渡过。菲尼克斯如约开着车抵达索里亚太太家的门前,将车稳稳停好。
“非常抱歉……我也……”他说着抱歉的话语,但克里亚斯显然不打算说任何东西,只是跟家里人将母亲的遗体抬上车,并且恭敬的送别,而后便带着家人回到了房子之中。
遗体被搬到了地下室的手术台上,这里是他专门用来解刨尸体的地方。
玛莉亚……
他看着手术台上的遗体,拥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此时却面目溃烂,CDS让他最爱的人毁容,就算是用最好的尸体修补技术也无法重新复原。
玛莉亚……你就这么丢下了我们吗?
他心里这么念着,手中却举起了手术刀,他要进行一项工作,而这工作非他亲自动手不可。
胸腔被手术刀稳稳的划出一条细线,金属的手术夹左右一分,轻而易举的将皮肉翻出,已经没了血色的肌肉任由他摆布。
体内的器官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除了,胸腔中的两个肺,那里已经遭到了CDS的腐蚀病变,几乎化为了无法组成完整肺部的碎片,并没有办法重新拼合在一起。
在手术台旁边摆了几个装有福尔马林浸泡液的罐子,他先将能够找到的肺部碎片一片一片找出来放进一个罐子当中。而后是毫无生气的心脏,略有些瘦小的肝脏,软塌塌的胃,不知道有多长的肠道,还有看起来毫无光泽的肾脏。
每一样在他眼中犹如艺术品的器官被他取出,轻轻放入玻璃罐中,那些美丽的脏器在液体中一上一下的漂浮着,仿佛还可以继续充满生机。
罗谢尔将器官一样一样的稳妥放入装满了液体的瓶子中,那是已经历经了几十年的器官和人体组织,他不晓得这些能分析出什么来,但起码是一组可以观察的标本。
他将这些刚刚封好的罐子放在地下室四周的架子上,那里已经摆放了好几组他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得到的组织标本,虽然因此也惹上了不少麻烦。
处理好了一切,罗谢尔从桌边拿起了最新写出来的研究报告,走到他精心打理过的置物架前面,最当中的一个罐子中放着一颗没有跳动的大脑,上面贴着红发美人的照片。
玛莉亚,对不起,实验再次失败了,这次我仍然没有找到正确的路。不过下次,下次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不对?我们可以找到那条对的路。
男人对着自己妻子的遗体罐喃喃自语,那是他的寄托,也是他确立自己前进方向的路标。
黑暗之中,只有坚定者才能够持续前行,无论遇到何事,男人心意不变。
老街区·菲尼克斯诊所-街道
再次沉睡后的一觉醒来,罗谢尔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干涩,恍惚中他伸手摸了摸,那是已经干掉的眼泪。
……唉,他现在的心情很糟,但也只是糟而已,就像是重新走过了自己不想去踏足的地方,能有什么办法呢?
穿好了灰色像是天空阴云的衬衫,外面是有些褶皱,不知道有多久没洗的白大褂,他检查着腿上那根试管绑带,确认需要的东西都在身边。
地下室,是他进行试验的地方,不同于上面太阳所带来的光明,这里只有人工的痕迹。冰蓝色试验台放在屋子的中央靠近里面的位置,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外形不同的试管、试剂瓶、导管、蒸馏瓶和将这些仪器们浮空的架子。
罗谢尔绕过了放在屋子中央的手术台走到了试验台的后面,那里他很少使用,毕竟,没有那么多的患者家属肯同意他的做法。
实验台上摆放着一台精密的高精度显微镜,双视镜筒,几种不同精密度的观察视镜,是他研究用的老伙计。
“那么,该开始了……”他双手向上,一个伸展动作过后,才从旁边拿过来一块上面盛放着已经做好切片的玻璃载体。
索里亚太太的病理细胞,外层他已经在显微镜下观察过,灰色钙化,层层叠叠,看起来就像是熔岩过后冷却下来的石灰岩一样。轻轻用手术刀切开之后,里面是还在流动着的活性细胞,但活力也没有那么健康。
会找到什么呢?罗谢尔带着这样的疑问,将双眼靠近视镜筒。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那么绚丽的世界,最显著的颜色是粉色,染色液的颜色。细胞核,细胞质,细胞液,他数着镜下细胞的结构,细胞……细胞膜?
本应该存在于细胞外侧的细胞膜不见了,怎么会这样?他自言自语道,哦,在这里。
他又仔细寻找了一会,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也解答了自己刚刚的疑问,为什么细胞的结构没有被破坏?
细胞膜没有消失,也没有被破坏,它只是变薄了,薄薄的一层,几乎无法看见,好在它还能勉强挡住细胞内的东西。
“某个细胞的细胞膜异常薄弱,跟周围的变化不同,具体原因未知。”他在放在旁边的研究报告上记录此句。
再一抬头,时针走到快十一点的位置。转瞬间,他投入到研究中已经两个小时,却没什么大的进展,没有参照物,一切都只是他的自行研究,根本不知道方向对不对。但他确很自信,至少心里很自信,认为自己的研究没有问题。
就算有问题,只要再调整方向就好,他收拾好实验室的东西,想着。
换好了外出的棕色大衣,放下白色实验服与试管绑带。
今天同索里亚太太约好了,十二点要到她家去,做复诊。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这条路菲尼克斯已经走得很熟悉,今天是替索里亚太太开始治疗的第三周,也是CDS一阶段的一半时间。
希望今天会有进展吧,脸上略带疲惫的男人抬头仰望青空,一道轻烟被他缓缓吐出,飘上天际。
“菲尼克斯医生!”还差一段路程才到目的地,正在思考的男人却听到了自己患者的声音。
循声望去,他看到了兴奋的索里亚太太,有些瘦小的她正在疯狂对自己挥手。
“……”他赶紧将手中的烟踩熄跑到了索里亚太太的身边,“您怎么来了?不是让您不要随便行动吗?”
“因为今天有些事情要问您啊,菲尼克斯医生。”索里亚太太偷偷看了看周围,“我儿子在的时候,肯定不会让我问题的,我只好提前来这里等您。”
“您说?想问什么?”菲尼克斯的胳膊被索里亚太太紧紧拉住,就像是女朋友牵着男朋友那样,紧紧地,紧紧地拉住,还有些微微颤抖。
“我……”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索里亚太太却犹豫了起来,她在纠结,在害怕,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加速流转,她不知道自己要问的问题会得到什么答案,但她在几秒种后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嗯?”菲尼克斯被问的一愣,他挂着职业的笑容回答道“不是跟您说过,是心脏病?”
“您不要骗我了!”索里亚太太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她似乎是完全忘了以前菲尼克斯对她的嘱托,“如果是心脏病,您根本不用每天都来观察我的情况,而且我发现自己的后背渐渐没有了什么感觉。”说着说着,索里亚太太脸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克里亚斯还给我买了很多宽松的衣服给我穿,您说我是不是得了……”她没有敢说出那个词语,她希望自己不是。
瞒不住了吗?菲尼克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他也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
“我们先坐下?”怕事实过于震撼,刺激到这位和蔼的老太太,他决定先让对方坐下。
“好。”幸好路边就有一个蓝色的木质长椅,看来是供过往行人所用,索里亚太太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说的事情,可能会让您很恐慌,但您要相信我好吗?”菲尼克斯温柔的握着索里亚太太的手,柔声的问着。
“嗯,您说,我听着。”索里亚太太的情绪此时也有些缓和,她深信这位医生不会害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您现在得的病,是CDS,慢性解体综合征,也叫Chronic disintegration syndrome,是最近几个月刚刚开始爆发的一种疾病。”菲尼克斯尽量用索里亚太太能够听懂的语言解释着,“这种病会让患病者的血肉慢慢开始病变,脱落,由外向内,一点点侵蚀患者的身体,直到死亡为止。”
“目前还没有能够根治这种病症的方法,甚至连减缓的办法都没有。”他感觉到索里亚太太抓着自己的手在发抖。
果然,在害怕吗?他边说,边如此想着。
“我已经跟克里亚斯先生谈过了,我会尽量替您治疗的,您放心。”他轻轻温柔的拍了拍对方那双已经满布皱纹的手。
“嗯,我相信。”明白了一切的索里亚太太轻轻点了点头,她擦了擦抑制不住的眼泪,“我相信您的医生,我会全力配合您的。”
“那就感谢您了,您真是位善良的太太。”菲尼克斯站起身,将手伸向索里亚太太,“我们回去吧?”
“好。”
晴空下,一高一矮,缓缓走向那有些温馨的棕色小房子,那里是索里亚太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