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见的狂奔!!!总之出太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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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放:田知甚在卢泰奇怪的眼神中,迅速揪起刘狸两颊面皮,用力向外扯了两下,又摸了摸颈部周围,确定没有易容。看来这个是货真价实的刘狸,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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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狸醒时,身子尚在半空中,他以为自己仍在做梦,或是临死前一瞬的失神。斜地里探出两只手,捞住刘狸一个滚身卸去冲力,身后一片密集的破空之声——
连珠羽箭,箭如暴雨!
头昏眼花的刘狸被人挟着冲进黑暗,不知转了几十个弯,追赶的声音渐远,过了许久,有人咬牙道:“哪来的无耻鼠辈,要不是带着人,非找机会给他们点教训。”说话间晃亮了火折子。“那小子怎样?没成箭靶子吧?”
刘狸只觉挟住自己的手一松,待他看清身旁之人,惊的贴墙退了三四步,舌头打上四五个结,“你?怎么是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卢泰放下背上的卢雁,有些不满,“你什么?别人给你解了剧毒,也不叫声恩公,带着你走到这,以为很容易么?”
“解毒?我怎么了?”刘狸一愣,伸手满身乱摸,呆了半晌,渐渐露出惊喜的神色,看向田知甚的目光已大是不同,“当时能吃能敷的我都用过,半点效力也不见,你拿什么给我解的毒?”
“看来你已好了。”田知甚面无骄色,也不想多提,清极丹乃蓬莱岛济世宗灵药,可解百毒增修为,只是炼制极为不易,孙霁炼成后给了他两颗防身,他先用一颗救卢雁,再用一颗救刘狸,虽说是形势所迫,救人亦非坏事,但隐约觉得对不起师父一番苦心。
之前他们发觉白棺附近毒瘴浓重,久待恐将深受其害,只好带着在药力下昏睡的卢雁和刘狸一同远离毒瘴,可古墓地形奇特,田知甚与卢泰转了许久,仍在大大小小的墓室中徘徊,刚才忽遇几人以生硬的汉话喝问,两人尚未回应,箭已劈头盖脸的射来。
“唔……轻弓短箭随身,那支金人马队果然来到这里。”刘狸听完眼珠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又咧开嘴笑着抱拳,“田公子大仁大义救我小命,真是多谢,多谢!刘狸之前有眼无珠,公子不见怪吧?”
金人欲夺宝藏之事田知甚已听卢家兄妹提过,结合方才听到的生硬口音,刘狸的结论不足为奇,只不过刘狸的熟稔口气令他有些奇怪。“你怎知我姓田?”
刘狸无力久站,就地坐倒后嘿嘿一笑,“当然是羡……阿羡说的,不然在钱塘县茶馆里头我拦你干什么?是她让我来,不准你跟着坏事。后来你可见着她了?不过你也未必辨认得出哩。”
“原来在茶馆时是你。”田知甚看了看刘狸,经过一番打斗,刘狸现在的模样可谓鼻青脸肿,何况他那时根本未正眼看过真刘狸,哪里分得出真假?索性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嗯,确实相像,阿羡姑娘似乎很擅此道,你来这里又是奉她之令?”
“老子才不奉令哩!”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刘狸面露忿忿之色,田知甚微微一怔,随即释然,“是了,你们是同门同辈,何来奉令之说。”
刘狸明显吃了一惊,“你知道什么?她说什么了?”
田知甚更觉奇怪,他本以为阿羡会易容成刘狸的模样,定是关系匪浅,来此又是为失踪工匠之事。“你们所求并非歹事,何必过于遮掩,同心协力岂不很好?”
“谁和她同心协力?同心协力这三宝之约要怎么分胜负?”刘狸仿佛大受刺激,登时跳起来,牵动伤口又痛的坐了回去,“你也是总会的人?不对不对,那你不会救我……啊哟连你都知道,肯定是总会的大小王八蛋到处宣扬,诡计,尽是诡计!”
田知甚眼见刘狸奇异的反应,只能猜测是潜渊会中相互不睦,“三宝之约”也许就是关键。“你们既有约定,就按本门规矩来,我并不与谁一伙。”
“按规矩?”刘狸磨着牙道,“ 她把我们害的上吐下泻,又是哪门的规矩?”接着又哼哼发笑,“好在老天有眼,让她触了霉头……等东西弄到手,总要叫她给老子赔礼,不,磕头认错!田公子,我刘狸知恩图报,但你要是想管闲事,我只能把解药吐出来还上。”
田知甚见刘狸时而气恼时而发笑,有些疯疯癫癫,不知是否因之前将他踢摔出去,脑子磕坏了?一边的卢泰突然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吐就吐,还啰嗦什么?”
刘狸顿时语塞,他最图嘴皮子痛快,解药已化在肚里,哪能真的吐出来?
卢泰素来豪迈坦荡,见刘狸醒来后嬉皮笑脸,言行里没半点正气,未免有些瞧不上,“你既与人约定比试,对手倒霉,你先在旁得意,也不见得多磊落。是我就先解对方困境,再约法三章,光明正大的赢一场,方是男儿本色。”
“本色个屁哩!最好让你也尝尝这光明滋味……”刘狸激动了一阵,身上多处伤口又刺痛起来,皱起脸嘀咕“也不知谁倒大霉……”
田知甚已听出眉目,单刀直入的问,“刘狸,你来是为阿羡姑娘,她也在此处吗?”
“……是,也不是。”刘狸的眉头慢慢皱起来,“我……不知道。”
自潜渊会两方定下比试,何道岐立即谴人寻找三宝,阿羡虽不辞而别,但灯儿铺有梁灯接任并主动请缨,遂在一个月后探得天山玉下落,刘狸等人暗中追至嘉兴,欲擒金人头领夺药,然而行动前夜,阿羡突然率众现身,言明来意是替总会夺取天山玉,此言一出,刘狸等无不惊怒,阿羡却以分属不同为由,亲自斟茶致歉后离去,当夜三更,喝过茶的人上吐下泻,坐骑尽数倒毙,导致夺药计划落空。众人不得不休养了半个月,直到临安的飞鸽传书带来太湖宝藏的消息,才匆匆赶至太湖,散在周边继续打听金人行踪。
昨夜刘狸歇在小舟之中,将近天明时醒来,忽觉湖心多了几点渔火,隐隐有船只聚集,情况大不寻常,他悄然潜水靠近,才发觉小船比远看的数目更多,中间一艘灯火明亮,四面竹帘垂落,看不清船内情形。
刘狸倚仗水性精熟,无声无息的躲入船尾阴影,就听船内有女子道:“太湖宝藏之事千真万确,只因消息从临安传出,寨主一向在太湖深处享清福,未及时听闻也不为奇。我等座船被寨主的手下无意间凿沉,如今话已说开,还得劳烦寨主派船送我们上岸,黑水寨偌大名声,巫寨主一方豪杰,这等小小要求,不会不允吧?”
刘狸浑身一震,这声音入耳柔软舒和,字句分明,正是阿羡说话的语调。
“弟兄们手脚粗鲁,弄沉霍姑娘的船不是有意,既来了,就在船上做客几日,不用急。”有个阴仄仄的男声道。
“对喽,我们老大是第一好客,我贺老二是第二好客,先来船上做客,再往寨上做客,日子久了就是自己人喽!”
船里响起意味深长的笑,外头几只船也发出阵阵暗笑,显然人数不少。
“我巫鲲做事喜欢万无一失,要请霍姑娘同去藏宝地看看,果真有收获,看在神针山庄的面子上我不食言,要有一句假话,就送几位小兄弟去阴间,再请姑娘到黑水寨长住。”
突然有人笑了,声音娇脆动如鹂鸟,“巫大寨主,既请了我姐姐,那么请不请我呀?”
自称贺老二的人也笑了,“呵!小妮子贱的很,老大,你看……”
阴仄仄的男声笑道,“我黑水寨的规矩是要请就请足请够,小姑娘,不如问问你姐姐,去,还是不去?”
刘狸满心疑惑,不知黑水寨主为何提到神针山庄?神针山庄是姑苏名门,丝绸绣品生意做遍江南,庄主霍大奶奶出身武林世家,昔年以泼辣美艳武艺高超而名扬江湖,虽膝下无儿,但九个女儿招得佳婿,故而子孙满堂,尤以女孙为多,只是少在江湖上走动。听他们的对话,难道黑水寨误会阿羡是神针山庄的孙小姐不成?那可真是米铺买棺材,黑漆糊灯笼,他肚里暗笑,好奇心又重了几分。
便听阿羡道,“寨主盛情,怎好推辞?只是我几位家人被寨主的毒蛇所伤,还请赐药救治,也好一道前往。”
不过片刻,船里一声呼哨,几艘船上各站出人来,将一张沉重的金属渔网从湖里拉起,出水的瞬间,渔网里爆发出阵阵呛咳,声音逐渐微弱。拉起大网后,小船们陆续调头,刘狸心想潜渊会再如何内斗,也轮不到被外人挟制,于是套上钢爪勾住船底,跟着船队进入太湖深处,上岸后他找到机会弄翻一个独眼喽啰,剥了衣裳眼罩换上,混入队伍最末,黑水寨寻到藏宝宫入口后,人马分作两批,直到前一批里有人回来,贺老二才带剩下的人进入藏宝宫。
进入石道才知此处凶险异常,无论是滚石空陷,还是刀阵箭林,凡有机关处,无不有死尸,触目所见皆惨烈无比,刘狸跟在最后,渐渐惊讶于黑水寨对机关术的了解,与破解机关时的凶悍粗蛮,黑水寨手段如此了得,只怕越深入宝藏宫,越难以脱身了。
队伍步速极快,几乎在石道中急奔,直到眼前出现两口相连的水潭,领路喽啰才停住脚步,贺老二道,“怎么不走了,下水!”
领路喽啰连忙道:“二寨主有所不知,这水潭可游不过去。”
贺老二大怒,一脚踹出,“就这么个小水潭,游不过去?你们吃秤砣了?”
领路的不敢躲闪,硬挨了一脚才继续道,“二寨主消消气,且听小的细细说,两口水潭看着无事,其实底下埋有厉害机关,前头这个,只要人一下去,就被卷进潭底削成零碎肉块,从后头那口潭浮出来,之前我们还不知道,白白折了两个兄弟。”
幸亏领路的水匪口齿伶俐,贺老二才勉强听完,“是什么厉害机关?快说,老大是怎么说的?”
“大寨主英明,命小的好好传话领路,其他都是霍姑娘说的,她说水潭和太湖底是通的,引了湖底两股暗流做动力,这个机关效仿的是曹操冢,安了刀轮在潭底下,想要过去得另想办法。”
刘狸听的牙根发痒,他与阿羡认识三年,只知道她是因为与程放比试百窍匣时侥幸得胜,才被举荐为灯儿铺主事,但百窍匣不过是程放做的小玩意之一,他刘狸虽打不开这怪盒子,却也没把它当一回事,现在看来,阿羡在机关术上的造诣,根本就在程放之上。
刘狸在加入潜渊会之前,是渌江“探骊派”门徒,这个小门派只收身材瘦小四肢灵巧之人,专做盗墓掘坟的勾当,所以他对曹操墓这类传说颇熟,传说曹操死后恐人挖坟盗宝,不惜造就七十二疑冢,实则将真正的坟墓安放在洛水深渊之中,水墓入口放置大型刀轮,利用水流推动运转不休,阻止一切活物进入。此等安排原本天衣无缝,可惜百年后有高人献策官府,截断洛水上游,使水枯竭后拆除刀轮,掘了曹操墓。
洛水可以截流,这里的湖水却取之不尽,如何才能拆除机关?
贺老二大字不识一个,听的满心烦躁,“什么曹操关羽?紧要关头唱什么戏文,你,就说怎么办?”
领路喽啰险些又挨一拳,连忙禀报,只要选一名身量轻的轻功好手,腰上绑足长索,将其连人带索抡过第一个两丈宽的水潭,落到后头水潭里,等人游上岸把长索两边拉直,其余人就能踏绳过潭。最后那个系绳在腰尽力一跃,对岸的人放纸鸢似得拉着急跑,哪怕不会轻功,也能飞过深潭。
听到这里,卢泰禁不住啧啧称奇,“这办法好!”
刘狸说的又快又杂,其中还涉及潜渊会内务,田知甚勉强拼凑出事情经过,见他体力不支,好心递上水囊,“黑水寨流祸太湖多年,首领总有些能耐,将人掷出两丈不算太难的事。那么,后来又如何?”
刘狸接过水囊,眼神有些迷茫,“后来?后来我们发觉前面的人全被放倒,贺老二过去把巫鲲翻过来,突然大叫有鬼,扑地就死……”
卢泰回想起那具长相丑陋满脸针孔的尸体,“那家伙就是巫鲲?长的确实难看,但贺老二又不是没看过,怎么会吓死?”
“我怎么知道?”刘狸悻悻摇头,“那帮喽啰们一窝蜂涌上去,我瞧见阿羡她们几个也远远倒在一边,刚要去看个究竟,喽啰们的火把不知怎的全灭了。火把灭的太突然,什么都看不见,接二连三有人惨叫倒地,剩下的人都亮了兵器乱砍乱杀,我打倒两个本想抽身,但他们已杀红了眼,混战之中脚下没留神……”刘狸面露尴尬之色,“想是我摔晕过去,被古墓里的毒虫毒蛇咬了几口,再后来…你们都知道。”
田知甚和卢泰面面相觑,从悬崖摔下古墓还能不死,刘狸真是福大命大。
卢泰道,“听着怎么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黑水寨作恶多端想独吞宝藏,倒被别人收拾干净,真是老天有眼。我们在棋盘机关见过那帮死人,里头没你说的姑娘,难道被人救走?”
田知甚念及众水匪的死状,心中浮起怪异之感,当时他与卢泰担心尸体有毒,并未挨个细查死因。回想起尸体上的各种伤口和地上七零八落的兵刃,足证混战之激烈。虽不知黑水寨中了什么埋伏,但阿羡不在其中,总算是件好事。“我想以阿羡姑娘与黑水寨周旋之能,暂时不会有事。现在的情形不宜走回头路,我们要尽快出去,再做打算。”
卢泰点头赞同,“这里弯弯绕绕太多,要是金狗也被困在这,等会再撞见怎么办?他们的弓箭力道太大,几十人一起上可不得了,不如让我先去耗完他们的箭再说。”
田知甚摇头,“卢兄,可还记得那间被毁的石室?我想是金人将火雷绑在箭上射入石顶,再以火箭引爆,才能破坏的那么彻底,他们手上有火雷,即使找不到出路,也不会轻易被困。”
田知甚又望向刘狸,“刘狸,以你门中之术,能否找到古墓的出路?”
“我要仔细看看,昏过去太久,都不知道你们瞎转到哪了。”
“好,那我们原地休息,养足精神再走。金人是为宝藏而来,不会在此久留。他们人多势众,与其硬碰硬,不如静待时机。”
“好啊,就算这小子找不着路,那群金狗总要出去,他们炸也好挖也好,到时候我们再跟上。”
刘狸哼了一声,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卢泰道,“往哪去?好不容易救下你,别又交代了。”
“让我撒这啊?我是没顾忌,只不过万一你妹子突然醒来……”
“去去,有多远走多远,不完事别回来。”
田知甚听两人有意无意的斗嘴,眼里慢慢漾起几分笑意,卢泰虽不大欣赏刘狸的性格,但之前抢着给刘狸上药正骨的却是他。
当下田知甚和卢泰轮流休息,不久刘狸回来,倒头就睡。六个时辰后,一行人精神充沛再次出发,这回有刘狸指路,路上再未触发任何机关,兜来绕去后终于寻到一条挖开的通道,几人时刻小心,出乎意料的是一路顺遂,直到拨开大片乱草钻出通道,都未再遇见之前交手的金人。
几人不敢停留,一直走到水边,回头望去,才发觉此处仍是一座湖中岛,岛中耸立着两座小山,刚才的古墓出口正在两山之间,只是早已离的远了。
天色尚早,湖面水光潋滟,岸边泊着渔船,一对渔家夫妇正自补网,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田知甚上前询问,才知此岛离乌龟岛并不太远,只有三四里的水路,倒是渔民夫妇警惕的反复打量,不知这几人在哪弄的如此狼狈?
刘狸忙说因妹妹患了急症,要回岸延医诊治,不料遇见水匪,被毒打一顿后侥幸逃脱,本地民风淳朴,渔民夫妇听罢满脸同情,连忙让几人上船,卢泰自告奋勇要帮忙划船,妇人笑着说勿用忙,小小渔船倏然荡入湖中,又钻进接天绿盖之间,不知如何出入,一个时辰不到,已行过十几里水路,到达卢泰所说的湖边客栈,临去前田知甚许以银钱,夫妇二人连连推辞,笑着摇撸离去。
进入客栈一问,才知今日已是五月二十六,前几日满堂热闹的客栈,如今住客寥寥,不消说,所有人都往那乌龟岛去了。卢泰让客栈伙计十万火急的去请大夫,大夫看过之后,却说卢雁体内并无余毒,只是疲累过度,好好休息便可,反而是刘狸遍体鳞伤,急需医治。
田知甚记挂着为捕捉“沉水参”在各处所下之网,待重新包扎完就想再入太湖,卢泰得知后托客栈仆妇照看卢雁,执意替他下水。两人雇了快船各处查看,直到黄昏日落,才在最后一处深网中觅得一条雪白大鱼,卢泰见田知甚小心翼翼的对待一条鱼,几乎大笑出声,但问过原由之后,又深感不易。
返还客栈时,卢雁不仅转醒,还已梳洗了一番,见两人进门,笑盈盈的从桌边站起身,朝田知甚道,“田公子,你救我两回,我都不知怎样谢你啦!”
“没有第三回就算谢我了。”田知甚语气很是轻松,惹的卢家兄妹都笑了,“刘狸呢?”
“啊?那个脸上有疤的人吗?他早走了。”卢雁拿出一个布包,“他说这个送给你,要你亲手打开。”
田知甚打开布包,卢雁伸头一瞧,顿时眉开眼笑,“好漂亮的金钗啊!”
布里裹着的金钗做朱雀乘云之形,轻轻一动,尾羽颤颤,钗上的宝石与黄金色泽相映,光彩夺目,而另一枚玉璧上细镂螭虎,玉质晶莹透亮,握在手中触肤温润,即使再无知的人,也看得出两件东西价值不菲。
卢泰恍然大悟,“他什么时候下的手?混小子东拉西扯,我看没几句真话,果然是为这些去的,雁妹,人走多久了?”
“走就走了嘛,反正这是人家自愿送的。田公子,你不会要把东西放回去吧?”
“放回去就不必了。”田知甚将金钗玉璧连着那块布往卢雁手上一放,朝卢泰道,“卢兄,刘狸并非我一人所救,何况他无意中让卢姑娘受伤,延医赔礼理所应当。”
卢雁握了握金钗,脸上慢慢浮起一层红云,又将东西递了回去,“田公子,这些都是你的,我,我们不能要……”
“那就当是我送的。”
田知甚不去接那布包,也不等两人再说话,“两位,我有事在身,今夜就要赶回临安,就此别过吧,日后有缘再聚。”
他不在意金钗玉璧究竟如何珍贵,即便价值连城,在他眼中也远不如“沉水参”这条鱼重要。天气渐热,沉水参稀有且娇贵,只有效海上渔家之法,向附近酒肆购买藏冰,以冰养鱼,再连夜行船赶回临安,才能保持鲜活完好,才能换回玉砚的下落。
卢家兄妹愣在原地,不敢相信有人真把黄金美玉随意相送,等回过神来,田知甚已飘然远去。
“这大大不妥,雁妹,我们欠了天大的恩情,没报答怎么还收礼?我看……”
卢雁仔仔细细的将玉璧金钗塞入怀中,奔到床头抓起行囊,“笨哪!东西先替田公子收着,什么时候他想要了再还他嘛,我们追上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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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可无的闲话:
1.南宋范成大《吴郡志》云:黄鱼为江海鱼中之冠。夏初则至,吴人甚珍之。此时已微热,鱼多肉败气臭。吴人既习惯,嗜之无所简择,故又有忍臭吃石首之讥。二十年来,沿海大家始藏冰,悉以冰养,鱼遂不败。
2.曹操冢的传说其实来自聊斋,但聊斋也是收集民间传说的嘛(喂)……看到副本设定就想到了……其实历史上曹操还挺环保的,葬的猴简单~
嘉彦圣诞
平安夜这天,街上四处都能看到S+的圣诞单曲宣传,海报还分红色和绿色两种不同底色,最繁华的那处十字路口中心的电子广告牌上也播放着单曲的预告,是不是饭的人都忍不住驻足拍下一两张照片。
预告片中的三位成员不再是之前的男孩模样,像是少年褪去了稚嫩与青涩,稍微出落出了成熟男人的姿态,站在中间的嘉树甚至梳起了背头。
——我并不是刻意在注意他啦。
这么想着,冬彦把脸往围巾里缩了缩,呼出了一团白气,四周都是各个年龄段的女生们叽叽喳喳讨论着电子广告牌上的S+的声音,让他多少觉得有些厌烦,甚至刺耳:
“我就是夏夫人本人了!”
“哈哈哈哈,那我就是嘉夫人。”
“弟媳妇儿你好啊。”
……
诸如此类的声音让他很想在哪个男人身上贴上标签,或者怎么样都行,烙上自己的印记,宣告自己的主权,而他只是在自己的眼里闪耀着难以企及的光芒,他是所有人的嘉树。
“我喜欢你。”
无论他说多少次,冬彦也无法开口回应,他难以相信这句话,他宁可相信这是嘉树年少无知的游戏,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人能真的给自己一颗心。
“我喜欢你。”
屏幕里的嘉树这样说道。
——我男人给我表白啦!!
——天哪!!背头太撩了,医疗兵在哪里!!
“和我一起过圣诞节吧。”
夏瑾向屏幕外的人伸出了手。
——我和你过啊啊啊!!
“明年也要一起过圣诞节哦。”
嘉凰熙朝着人们做了一个wink。
——我需要救护车!!
看吧,他的“我喜欢你”就是这么轻易,走过这条路的每一个人都能得到他的表白,而自己不过是熙攘人群中的一个,从电子广告牌脚下经过的一个。
“我喜欢你。”
“和我一起过圣诞节吧。”
“来年也要一起过圣诞节哦。”
冬彦突然觉得有点冷,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却被人戴上了一条围巾,那根围巾很长,红色的,带着圣诞风格的白色花纹,顺着围巾的那一头看过去,是一个高个子,带着黑色口罩的人,他握住冬彦的一只手,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抓到你啦。”他朝冬彦眨了眨一边眼睛。
他戴着一顶和围巾成套的红色毛线帽子,帽子下面露出些浅金色的头发,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露出的眼睛不是以往的蓝色,而是更加日常的黑棕色。穿着样式普通的深色冬衣,却不妨碍他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诶,你看那个小哥是不是有点像嘉树?”
“有一点诶,不过嘉树比他帅多了——仔细一看,眼睛的颜色也不一样嘛,不是的啦。”
“不过他看上去也很帅哦,和旁边那个矮一点的是一对吧?”
“是啊是啊,拉着手呢!”
……
比起在人群中听着别人议论嘉树,冬彦更不习惯自己变成了被议论的对象,他清了清嗓子问:“今天没有工作?”
“刚做完,就在对面那栋大楼里,下来就看见冬彦先生,我很厉害吧。”
“厉害什么?”
“无论街上有多少人,我都能一眼就找到冬彦先生哦。”
和背后电子广告牌上那个梳着背头眼神锐利的人不同,眼前的嘉树更像一只求表扬的大型犬,冬彦微微仰起头看他,嘉树则弯下了腰,隔着口罩给了他一个吻,冬彦愣了一下,猛地一脚踩在了嘉树脚上:“这是在大街上!”
说完还抽手跨步向前走去,嘉树来不及喊痛,被围巾拉着保持弯腰的姿势就跟上了冬彦的脚步,而冬彦一边大步走着,一边解下了自己原本的那条围巾,放进了随身的包里,刚放好,就又被嘉树捉住了左手放进衣兜。
天空中慢慢飘起了雪花,小小的冰晶旋转着掉落下来,道旁的大小店铺亮着各种颜色的灯光,播放着圣诞气息的音乐,人们和自己喜欢的人笑闹着走过——
“冬彦先生,你可以成为我的家人吗?”
嘉树微微欠身,在冬彦耳边轻声问道,口袋里与冬彦的手相握的那只手紧张地握紧了些,他伸出食指,够到了躺在口袋最底下的那枚指环。
“我已经有很多弟弟了。”
冬彦只是淡淡地回复道。
指环跌回了口袋底下,嘉树的脚步也跟着停下,牵着冬彦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后者也只好停住了脚步。
嘉树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有雪花掉落在上面,戴着隐形眼镜的双眼一直不适使得他的眼眶泛红,他吸了吸鼻子,歪起头弯起眼,不知是他的眸子还是睫毛上的雪花,映着灯火闪烁着,他开口问,带了点鼻音:
“那你明年还会和我一起过圣诞节吗?”
“看你表现,喏。”
冬彦从包里掏出一盒包装好的礼物,盒子不大,包装纸是很有质感的黑色,深红绿色的有圣诞感的缎带,缎带上插着一根小小的槲寄生,两篇绿色的叶子,和一几粒鲜红的果实。
平安夜的钟声响起,人们都涌向了广场,热闹的街道似乎一下子变得静谧起来。
嘉树没有立即接过礼物,他从缎带间抽出那支小小的槲寄生,别在自己的耳际:“冬彦先生,槲寄生下的吻是不能拒绝的。”
说着,嘉树拉下了口罩,还没等冬彦慌慌张张地遮住他的脸,就先一步吻上了冬彦的嘴唇。
是利斐利的独立支线(。
以单元剧的形式,介绍一下那些我做了设定、但还没有机会出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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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斐利第一女作曲家,朱丽埃塔·弗兰泽的往事。
朱丽埃塔让使女回去为她拿一件斗篷,自己则沿着花园的方向走去。刚刚浇过水的泥土发出一阵潮湿的气息,朱丽埃塔站在花圃中央,听到远处又传来了提琴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喃喃细语。她打心里希望这 声音能够在她的耳朵里多留一会儿,但是等到使女拿了衣服给她,琴声也就消失了。
南都的弗兰泽家又有钱又有势,家主虽然年轻有为,却也是个官瘾很重的人,愿意用各种手段达到飞黄腾达的目的。他让自己的儿子迎娶权贵之女为妻,想要对方像他一样,为了地位干些低三下四的勾当:阿谀逢迎呀,拍马屁呀,苦苦哀求呀……而如今,他的小女儿朱丽埃塔也到了即将成年的时候了。
这位姑娘真正美丽的部分只有她一头柔软的长发,至于她其他的部分则长得或者不太对称、或是平平常常,但她仍然能给人们带来美的感受,艺术家一定会把这来自南郡的少女的美称作最传统的古典美,同时也是严谨的美。
她今年正好十三岁,是个快要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的年纪,于是关于她婚事的安排也被提上日程。这件事不能由朱丽埃塔自己来决定,甚至也不能由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母亲来决定。
朱丽埃塔和她外表所显露出的矜持和端庄完全不同,她把东边公国的女大公奉为自己的偶像,思想自然也随对方那样大胆开放:她不愿意成为家族的牺牲品,她要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只作为朱丽埃塔而活。
当弗兰泽家为了迎接权贵而举行舞会时,朱丽埃塔就作为商品坐在高台上,隔着几层幕帘看大厅里喧闹的景象。她的父亲主张把她许配给宰相的独子恩迪亚耶•缪•德•格拉伊,以得到对方的政治支持。至于两个年轻人的意愿,则完全不在这场明码标价的交易的考量范围内。
使女和仆从为宴会配乐,她听见一位使女唱女高音、另一位唱女高音,和乐团一起出演了一首著名的小夜曲。那声音是多么美妙,多么动听啊。朱丽埃塔被琴声和歌声迷住了,她先是用气音小声跟着乐师唱一遍歌词,后来她站起来兴高采烈的放声歌唱,笑声传到大厅的每个角落。
贵族们被她大胆的举动吓到了,配乐戛然而止,朱丽埃塔一把拉开遮蔽的幕帘,仰着头俯视台下的所有人。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又听见她用吟咏调唱:“您凭什么指手画脚!我才不愿听您摆布。银烛台、金饰固然高贵,但我更爱明镜。”
她的奶妈娜提姆斯听了她这话,吓得用双手捂住嘴。这个眼角上已经爬满了皱纹,双手枯瘦的妇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身份高贵的弗兰泽家的小姐,竟然去像那些奴仆一样做个供别人取乐的戏子,给别人唱戏作曲,这成何体统!
“好极了!”如今已经继承了父亲爵位的兄长笑着拍手,“你以为你现在优越的生活是谁给你的,还敢给我脸上抹黑?行啊,你想要干什么就去吧,离开弗兰泽,随便死在哪里去好了。”
【算是“蒸汽機-1”吧】
【嘉戴諾王國 城堡地下室】
紅堡的地下比原首都的城堡複雜得多,雜亂無章的隔間彷彿沒有計劃好就這麼搭建起來了,經過漫長歲月許多部分已經無法再使用,剩下大多作為暫時的牢房——還有便是國王私人的宴會廳。隨著樓梯往下,空氣越發凝滯。
充斥在周遭的,是死亡的氣息,也是淫靡的濁影,梅菲斯通常會選擇迴避,不過也不是什麼太令人不適的氣氛,只是他不喜歡罷了。
長廊中只有一扇大門,鍍金的門面在兩旁的深紅色磚石之間顯得格格不入。梅菲斯的指節在門板上敲了四下,然後他稍微退後,等待有人應門。大廳內部的熱鬧氣氛也隨著這打擾變得安靜下來,憑著模糊的聲音他能夠辨認出幾個人,都是在國內最有權勢的高官和貴族,而那個急切地要人替自己鬆綁的,則是這國家的君王。
門打開,捷芬探出頭,身上還留有狂歡的印記,鑲了珠寶和羽毛的面具掛在脖子上,墜下的鈴鐺隨著動作發出聲響,遮掩起被繩索留下的紅痕。血腥氣和酒的味道從房裡漫出,捷芬瞇著眼,左手中抱著的頭骨交給人打磨過,鑲進了金碗成了紫紅色瓊漿的容器——先王要是知道自己的遺骨被兒子當作玩具,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他會說先王是個稱職的君主,寬厚仁慈,嚴厲公正,就是太樂觀了,雙眼望著遠方的美景便忘記腳下的懸崖。
著實可笑。
“要加入嗎?再多一個也無所謂。”
“我還得為明日出行做準備,你們盡興就好。”
“是嗎?”國王低下頭依在另一個門板邊上,輕輕撥弄左耳的耳環,似乎有些不開心的樣子。“那幹嘛來敲門?”
“蜂家的家長來領人了。”
捷芬回頭,向裡面喊了個名字,一陣騷亂後年輕的貴族長子便從宴會廳裡跑出來,邊扣著上衣的釦子,有些狼狽地向國王點頭表示抱歉,接著就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昏暗之中。“居然怕成這樣。”他輕聲哼道,“這麼乖做什麼。”
“人家還得為繼承家業操心呢,別太怪罪。”
“操心……”捷芬咬了咬下唇,淺綠色的眼裡帶了絲憤怒,“從前父王——可從來沒有來接過我。”他上前一步轉身,手一抬,手中的頭骨就隨著動作被擲出去,灑出的酒標識出它的路徑,一同消失在剛才那人離去的方向,在地上跳了幾下,撞擊聲迴盪在牆壁之間。宴會廳中寂靜了半晌,接著又回歸原本的熱鬧。
梅菲斯沒說話,這小孩子般的脾氣不消一會就沒了。捷芬則望著遠處,就算他在黑暗中幾乎無法視物。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吐出,從脖子上扯下面具,隨手也扔在地上,揚起幾撮羽毛的碎屑。皮膚上的吻痕像是被人勒出的指印,在蒼白的皮膚上泛著青紫,伴著繩印,彷若在腳架上死去的人身上的傷口。
“不生氣了?”梅菲斯問。
“沒什麼可以生氣的。”捷芬回答,雙手越過梅菲斯的肩膀,向前一靠便整個人掛在了他身上,那是種介於沒什麼份量和有實感之間的重量。“我說——明天一定要走嗎?蒸汽機……去拿那種東西有什麼用?明明國內現在什麼都不缺,維持現狀一點問題都沒有,還是得去嗎?”
梅菲斯微笑,輕輕地揉著捷芬的頭髮。“擁有了就是一項資本,應用與否是其次的問題。你剛回國,不想立刻出行的話,我獨自去也可以。”
“那我還是一起去好了。不過你……你們的思維真的越來越像謝爾。”
“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他說。“不需要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我知道。”
他們就這樣維持這個姿勢過了好一會,久到梅菲斯以為捷芬正在打瞌睡——長時間進行如此消耗體力的運動,就算是這個人也會受不了,更何況是犧牲了睡眠的情況下。他正準備將手裡的人抱起來,對方卻動了一下。
“梅菲斯——”捷芬小聲喚道,“如果我現在溜回樓上睡覺,裡面宴會還會繼續嗎?”
“大概不會,馬上就會結束的。”他回答。“想上樓了?”
“有點累,我們走吧,就我們兩個……但感覺他們一定會很生氣。”
“累了就不要勉強,先上去,我進去通知。”
“唔……”國王閉上眼思索了幾秒,再睜開時似乎是決定自己已經對宴會裡發生的事情失了興趣,他從梅菲斯身上離開,“那就——”
“這不是,梅菲斯卿?想加入嗎?”
捷芬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被從背後伸來的手攬住腰,長髮從他肩膀上滑落,和緩慢的語氣和動作一起漸漸將他包裹。
“不了,我來帶陛下去休息。”
“這麼掃興?”大公說,“明天在馬車上睡,不就好了?”
捷芬嘆了口氣,輕地幾乎不會被發現。接著他笑起來,“看來是逃不掉了呢。”被帶回宴會廳前他最後看了眼梅菲斯,甚至有點求助的意味——梅菲斯沒有動作,選擇視而不見,這不是他應該阻止的事情。“蒸汽機就蒸汽機吧,反正都一樣。那……早晨見,梅菲斯。”
大門闔上,隔絕所有的笑聲和喘息,梅菲斯提起他放在牆邊的提燈,走時經過被丟在地上的先王的顱骨,想要撿起來的時候,又覺得明天交給打掃的傭人也不是不行。關門前捷芬的眼神浮現在腦中,他記得那一個晚上王子摸著牆溜進自己的臥室,看不見自己忍不住流露出的滿意神情,自己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對方眼裡的哀求,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十四年來不變的微笑,九年來不變的請求,一點進步也沒有。
梅菲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大公說的那般怠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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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p對科技並沒有興趣,但也沒有在想國家利益就是了,純粹是累得不想出門】
【mf對科技也沒有興趣,但是他也是為人辦事】
【普及蒸汽最得利的大概會是將軍家,他們本家是做礦業的】
【一個小小小事是王家許多孩子都有遺傳夜盲,關燈就差不多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