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0
--
《无人时代》
当人将人本身作为原料的时候,其能称之为人类的部分就在逐渐减少。但在新的时代,必会诞生新的道德,故而在此时,所有人的所作所为就是新的道德与律法诞生时的呢喃。大多数人会延续旧的道德,可能是由于习惯,也可能是因为虚无的怀念和不愿接受现状的逃避。
我向来不在意这些。过去的十多年中,限制大部分人的法律一直在被努力蔑视着——也正因为如此,流浪和逃亡一直是长久以来生活的主旋律。讽刺的是,在这样的时代里,这样的生活方式给予了生存下去的基本技能和意志。
只有混乱才能更好的适应这无人的时代,如果现在找到更多幸存者聚居、能形成基本规则的地方,一定会避之不及吧。
---
她在湿润的泥土里咳嗽了一声。从废墟里扒出来的工具被她倚靠着,陷进泥土里,止于坚硬的石块。这水渠的遗迹的完整程度要比她想象的高,但支离破碎的地方依旧很多。自从她来到这片土地,从没见过粘土或是其他方便修复工作的材料,她只能尝试先把它清理出来,以后再做打算——也许也不打算了,只要差不多就行。
他也不在,可能只是纯粹地恼怒于她愿意花额外的体力去干这些几乎于己无益的事情,还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储备更多的食物。说实话,在这里的生活要比以前在山间跋涉的日子好很多,至少食物不是铺天盖地地有毒,也没有很多伤人的虫子和蛇类。
兰尼德尔知道他曾经想过用一个奇怪的借口说服自己:保证镇子里几个人类的存活,可以算是在用无法长期储存的食物喂养另一群食物,这样当真的没有食物的时候,至少可以晚几天去吃狼人。
事实上,他们也不曾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吃过人,这就和到底有没有吃过蛇一样,虽然少见但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虽然说出来可能会使人惊异。
沿着水渠的遗迹,确实地散落着许多人类的痕迹,兰尼德尔有的时候会光临那些地方——工具都挑拣好的那些带走,没有被污染的食物则自己吃掉,如果有尸体,那就和不能吃的有机物一起用铲子切碎、剁烂,和草屑秸秆一起埋进泥土里,只要过一个夏天,就会是丰厚肥沃的黑泥土。
腐烂的人气味比新鲜的尸体还要难闻,朽烂的血、肉和髓液在铲子下逐渐破碎,她甚至埋过幼儿的尸体,与其母亲粘连在一起,脓液渗进了身下的泥土之中。这种味道兰尼德尔实际很熟悉,但依旧让人胃口破碎——谁也做不到头发上沾满了死尸气味的时候,去吃那些轻微发霉的食物。
有很多人并非死于最大的那场灾难,而是在后续的入侵和饥饿之中逐渐灭亡,当死亡不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是板上钉钉、逐渐逼近的事实,这的确很容易让人崩溃。
在很小的时候,兰尼德尔学过如何用植物和遗体和动物内脏堆肥,不会那么难闻,但需要花很多时间。比酿酒更微妙,那些让酒变得特殊的东西也让遗体变成黑色的泥土,说到底,都是从遗骸里诞生出新的物品来。
“想太多了。”他说,表情少有的冷硬。
兰尼德尔被惊醒了,她抬起铁锹,剁下一个少年的头颅。他的肚子被撕扯过,残破了很大的一部分,但头颅依旧完整——勉强算是完整,相对完整,如果不看那些掉下来的脸之类的东西的话。她又是一锹,这朽烂的头颅比想象中的要酥脆,可怕的气味争先恐后的扑了上来。兰尼德尔眯起眼睛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她可不想看见密密麻麻的甲虫和胡蜂子的卵攒动的样子。
“不要吐。”
“不会的。”
她把碎块翻了一下,拌入稻草和灰烬,再用泥土压住。她在这无关紧要的事务上花了太多的时间,还浪费了一把锹子——毕竟干了这些之后,再去用它挖填塞了水渠的泥土有些不太合适,毕竟这是流回镇子里,要供人使用的水。不是说有多恶心,但毕竟腐烂并且没有好好处理的尸体容易带来疾病,仅此而已。
她把沾满黏液和虫卵的锹子插在埋着碎块的土地上,当作一个标记,免得自己忘了地方。从附近的农棚里,她已经找到了新的工具和其他的小玩意儿,全都背在背上,整理了一下束带和包裹,那里面的东西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浪费太多时间了。”他又指责道。
兰尼德尔并不接话。她只是用草叶擦了擦手,重新清理起水渠的旧址来。反正无人催促她的工作,也算不得特别有生存压力,所以她的进度很慢。好在在灾难波及这里之前似乎一直在使用这条水渠,而非荒废了数十年真正的遗迹,所以只不过是几段有些断裂坍塌,恐怕是之前地震的时候被损毁的,再加上些许乱草,还有不知为何倒在水渠附近的半截尸体的遮盖,兰尼德尔才一直没能注意到水渠的存在。
恐怕在镇里也有相应的痕迹,但大概是因为掩埋了大半个村庄的泥土滑坡,也没有先一步被其他人发现。兰尼德尔又恢复了以前的作息:白日里枕着包裹和泥土下的尸体睡觉,夜晚借着些微的光芒粗略地处理堵塞水渠的东西。浑浊的水随着她的脚步逐渐往镇子里前行,这比她想象中更能吸引注意力,即便是他也逐渐不再指责兰尼德尔浪费时间和体力。
至于傻狗,他们确实希望对方能跟在自己附近,但鉴于最近与尸体打交道而无法清洗的气味对于犬类来说确实是太过刺激了——兰尼德尔真的第一次见呕吐的狗。傻狗委屈巴巴地想要接近,犹犹豫豫摇摆不定,最终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自那以后,他们就放弃了让傻狗跟着自己,反正照现在这个情况来说,可能隔着大半里路,傻狗都能闻见她身上挥之不去的气味。
毕竟做着事情,行进的速度没有全速赶路的时候快,兰尼德尔花了三四天吧——她记不太清了——才把水渠重新疏通,引回镇子里。其间天又阴了一回,也不怎么热,但能流来的水真的不多。
“就别进去了吧,他们会以为你吃了尸体的。”
“……你这么说真的很恶心。”
“逆着风都能闻到腐烂味儿。引来的水不大,你都没办法洗干净自己的头发。”
最终她留下的依旧是插在镇口的留言,画着一个简易的标记,指向水渠形成的洼子。她衷心希望现在没人在镇口附近,这样便没人能闻到这可怕的,随着水和人而来的气味。
兰尼德尔又花了一天一夜回到了河边,在经过她堆肥地方的时候,还是将那把沾满了污秽的锹子回收了回来。毕竟在这个时代,对于不可再生资源的浪费是极其不道德的,她用收集来的长木板替代锹子作为墓碑,插在了堆肥堆上面。
后来她花了好几个小时去清洗头发和衣服,由于从未在意的原因,头发和皮毛总是极其容易吸附臭味——更加遗憾的是,很显然现在谁也没有东西能有效地清洗这一团乱麻,最后他下了死命令,用匕首绞短了头发,焚烧了一部分无法洗净的衣物,说是出于各种各样捕猎上的因素。兰尼德尔说不上具体的原因,但至少傻狗可以接近她而不呕吐,勉强被分配了河边窝棚里的一个角落,数次因为偷吃鱼干而被毒打。
字数:4869
断开的地方很微妙,照顾动物是2715字,画图是2154字。
这是一个记错死线时间的悲剧,请大家务必引以为戒。
你将会看到许多错字,突兀断句,词不达意等等错漏。
而且世界线肯定有偏移,按理说我后写的应该去看看别人的产出然后圆上,但今天真的没有时间了(。
一句话总结:储备食品,减压利器;激萌妖精,在线气人。
——————————————————————————
“嘎——嘎嘎嘎嘎嘎嘎——”
浪歌觉得这很有趣。
海豹妖精在距离仓库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便停住了脚步。即便他理应当是一个合格的巡林客,有些知识于他来讲,也仅仅是一种干巴巴地摆在台面上的“知识”而已:他知道鹅是一种领地意识非常强,并且惯于守卫自己的势力范围的禽类生物,但如果要问他这到底是为什么,或者鹅是怎么知道有什么东西从什么方向里入侵了它的领地这种问题的话,他也只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清楚。
他是海豹妖精,又不是鹅妖精。
但当那些抽象的知识在自己眼前确实地展现开来时,真的非常有趣。浪歌在他认为距离仓库足够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只站了大概一分钟左右,便已经听到了被狗妖精弗洛丝缇命名为“爱尔”的那只大白鹅自细长的脖颈之中引吭而出的响亮且刺耳的鸣声,又过了十秒钟后,连鸟类扑扇羽翼时羽毛交错所发出的声响,也清晰可闻了。
这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浪歌看着从终于凭借挥舞翅膀所带来的推力离开地面,然后在地上的一堆比它本鹅还要高出一块的瓦砾堆上轻盈地落地,然后扑扇着自己的双翼,以红色的脚蹼左摇右摆地向着自己走来的爱尔,真心实意地如此觉得。
可能是因为在这只鹅还能向他们耀武扬威的时候,第一个从上空扑下来、将她控制住的那个是浪歌,即便在弗洛丝缇给她取了“爱尔”这样一个名字,并且将她留作护院使用之后,这一只聪明得过分,甚至会认人的禽类最为听话的时候,依然是在海豹妖精面前的时候。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尤其是在刚刚见过她追着那两个名字很难念的人类,将他们驱赶得抱头鼠窜之后。巡林客怀揣着一种因取胜而得来的隐秘自豪感,愉快地看着爱尔一摇一摆地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拍着翅膀在那一小片空地上站定:
“嘎嘎嘎嘎嘎——嘎!”
通体雪白的大鸟挺着胸昂起头来,做出一种肃穆到令人意外的态度来。忽略掉爱尔伸直了脖子之后几乎要比浪歌本人还要高的头颅,这倒是很像一个向着长官立正致意的士兵。海豹妖精为这个毫无根据的联想微笑了一秒钟,并且因此也尽量端起架子来,以一个领导者的态度上前去,踮起脚抬手轻轻拍了拍大鹅的头顶。
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陡然向他袭来。浪歌恍惚间觉得自己从前或许也这样拍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的头顶——这不重要。海豹妖精即刻挥散了堪堪凑到他眼前的那股既视感。自从那段铃声带给他的并不令人愉快的记忆复苏之后,他便不太愿意尝试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即便偶然之间,浪歌所面对的境况会让他触景生情似的闪回些什么虚幻的影子,他也会立刻将那些影影绰绰的过去丢掉。
我是随心所欲的妖精嘛。浪歌这么想。过去的就过去了,既然他已经忘却了前尘,成了一片白纸,那么即便在他倒在那片荒无人烟的树林里之前他遭遇过什么,都与现在的他无关了。更何况这世界已经遭受了如此深重的灾难,地上的生灵十不存一,就算他过去与什么人有着血海深仇,应该也没什么复仇的机会了。
相撞的世界与坠地的陨石应该已经先一步夺取了他那可能存在的仇敌的生命——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足够让自己活下来的好运气的。
鹅的羽毛的手感很有趣。海豹妖精拍在爱尔头顶的手很快变成了抚摸,但也只摸了几下就收手了。他曾经不止一次地看见过大鹅仔细地打理自己羽毛的样子,并以此推断出她是一个相当注意仪表的好姑娘。浪歌的脾气算不得好,不过他依旧对那些他喜欢也喜欢他的生物多一份宽容,巡林客知道该如何维护自己与动物之间的关系,这些不能说话的朋友们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要比会说话的那些更加直白,因此也更加珍贵。
或许等他们关系更好些时,他可以再多摸几下。浪歌在收手有些遗憾地想。
在跟爱尔打过招呼后,浪歌才向着储存食物的仓库走去。自从他提到过在仓库附近见到过狼人的痕迹之后,兽人便对此显露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因此,当他在此地发现文丘里徘徊过的踪迹,并且见到了因绳索被扯断而毁坏的铃铛陷阱之后,并没有产生过多的惊讶,只是对如何恶整自己临时的同居人多冒出了几个坏点子来。
爱尔很乖地滞留在仓库的门外。她似乎已经从弗洛丝缇那里意识到了,她不应该进入这栋大门几乎都要从门框上脱落的建筑内部。鹅到底是怎么记住它们该去哪又不该去哪,而哪里又是它们应该守护的领地呢?海豹妖精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清楚天空德鲁伊到底是如何将这些事情教给爱尔的(或许狗妖精并没有教,这都是鹅天生就会的?)——毕竟,这种体格庞大的禽类黑豆一般间隔很远的两只眼睛里,真的看不出多少智慧的光芒,可实际上它们甚至却又比一些傻狗聪明得多。
不过这只鹅能这么听话,终究是一件好事。整理着他所需要的物件的浪歌这么想。爱尔显然能够胜任天空德鲁伊与巡林客突发奇想之间安排给她的工作,并且乐在其中,甚至还完成得不错(海豹妖精又想起了抱头鼠窜的归海青和景箫,并因此吃吃地笑了起来),于情于理,作为任务的发布者之一,他都应该给予一些奖赏。
海豹妖精收集了一些野菜的嫩叶和可食用的根,又从杂物堆里拿了一根很长的绳子。他该去给兔子们喂食——母兔很快就要生小兔了,再过不久,他们或许就喝上兔肉汤。这应该多少能安抚一下因长期碰不到荤腥而愈发暴躁的兽人。巡林客应该带着东西离开了,不过他又在这堆东西面前站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最终决定,再从所有人共享的那部分库存之中暗搓搓地拿出了一份粮食,预备给爱尔加餐。
不论是追逐还是躯干,都得吃饱了才能有体力嘛。乐得看其他人倒霉的浪歌笑眯眯地想,并认为在那只鹅进食的这段时间里,他还能顺手再摸两下鹅毛。
兔子们吃得很好,以现在艰苦的条件来看,它们在弗洛丝缇的小屋里堪称被养得膘肥体壮。这两只进入了未来镇的生活圈子里,却没有被取一个方便称呼的名字——摆明了就是储备粮待遇的兔子们,显然没有意识到,它们的死缓期限马上就要告罄了,而这几天里给它们食物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将会在当时突然转变身份,成为行刑官。死亡的阴影悄然迫近,而没有足够智慧的动物们依旧毫无所觉地蠕动着它们的三瓣嘴,并因为前来投食的人所带着的气味儿它们也算是熟悉而安然地眯起眼睛。
殊不知,俯视着它们的浪歌脑海之中已经全是现在的物候是否到了兔子换毛的季节、如何给兔子扒皮才能不损伤皮毛,在有限的条件下如何才能将兔肉烹饪的好吃等等,这种时刻威胁到它们生命安全的东西。
兔子柔软的毛皮与爱尔羽毛的手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触,不过共同点是都很能让人舒缓压力。在面对储备粮时,海豹妖精显然没有在面对爱尔时缩回思考的诸多顾虑,在发现它们的手感也相当不错之后,巡林客立刻一把将那只公兔子拎了起来,抱在怀里撸了个爽。
反正再过几天,你就要下锅了。想着这些的浪歌根本没管这些动作是否会让兔子产生负面的感情,他揉得毫无心理压力。
在“舒缓了心情”之后,他才愉快地将那只可怜的兔子放回了它现在的居所,无视其饱含怨念的控诉目光,优哉游哉地转身出门,向着水井边的小广场走去。别说什么“巡林客就该待在森林里”这种陈词滥调——前些日子里,他、文丘里和弗洛丝缇捕猎时在林间发现了一处被掩埋的泉水。在这一眼泉水被重新整理出来,能够投入使用之前,浪歌并不打算去接近那块地方。森林中的动物会被挖掘声惊扰,从而变得更加警觉,狩猎将会因此变得比之前更加困难;何况,即便浪歌是巡林客,他也并不太想全天候地待在森林里。在意识到这数日之间可以预见的困难之后,他便立刻决定暂时给自己放一个短暂的假期,将一切的工作全部暂时押后——包括猎鹿取筋,制作弓箭在内。
不过,帮那个不知哪来的声音在地上描绘图案不算工作。在现下这个缺少娱乐的情况下,仅凭一个看不见人的声音所进行的描述进行绘图算是个略有挑战性的娱乐项目。何况,那位不知其名也不见其人的叙话者是个自视甚高的角色,且在暴躁起来又无法奈何他们“这群一无所知、不知所谓的愚民”时的样子又非常有趣,这两点更是使这项娱乐增色不少。
自上次的接触之后,那个无法辨别来向的声音花了三天的时间,从圆心、半径、直径,如何绘制一个正圆之类的基础得不能在基础的部分讲起,终于使浪歌和约娜两只“不学无术的妖精”明白了什么是同心圆。然而这并不是他的胜利,因为紧接着,他便得到了妖精们“那不就是大圆套小圆?”“你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的回应,顿时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又不能拿未来镇的两个妖精怎么样,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消失。鉴于他并不能从不知在何处的虚空之中伸出手来将浪歌和约娜暴打一顿,他的消失也不会对未来镇现在的居民们造成任何目前可见的实际损失,他的反应倒是让海豹妖精和皮可西很是愉悦了一阵,并且从中获得了莫大的成就感。
——因此,他们一致认为,他们应该以实际行动报答这个不知名的声音。
或许在其他物种(甚至于相对严谨、组织分明,且群居的狗妖精)的眼中,这两只妖精的行为逻辑是相当难以理解的。不过他们俩倒是一拍即合,立刻决定在他们事前选定的地方开始动工。当妖精们想要开始行动时,他们总是非常迅速——不到三分钟,他们就已经决定好,希望能让那两个名字很拗口因此相当不好记的人类来帮他们将小广场上的随时与杂物清理干净,并即刻动身前去交涉。当他们发现那两个人已经在行动时,产生的就是另一个不需要详述的故事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再然后,又过了一天,也就是今天,来到水井边上的浪歌所面对的,就已经是一片令人满意的平整空地了。
其实清理广场整平地面这种事,对皮可西来讲可能有困难,但海豹妖精也并不是不能做。只是当你有一个能提高工作效率,还能让自己躲懒的选项(重点是这个)时,你为什么不去选它呢?要知道,海豹可不是什么勤劳的生物,海豹妖精亦然。
皮可西已经在空地上等待了因先喂了兔子而姗姗来迟的浪歌一会儿,不过双方显然都没有相互寒暄的意思。妖精之间并不怎么喜欢那些繁文缛节,相互点点头就算招呼,甫一见面便直奔主题:
“你带了绳子吗?”约娜单刀直入。
“带来了。”浪歌点点头,并且向对方展示了自己从仓库中拿来的绳子。说实话,它有些破破烂烂的,只是看起来,强度就已经很令人质疑了。不过他们今天所需要的并不是绳子的强度,只要它还能算是条绳子就行。
在这段简短的,仿佛接下来便要开始一段非法走私交易的开场白后,两只妖精便立刻按照他们原先说好的方式开始了分工合作:皮可西拖来了一截她之前便物色好的直树枝。那对她来说是个变运气来会非常吃力的大小,不过对海豹妖精来说,却正好可以拿在手里当做画图所要用的笔。浪歌接过那段树枝,与约娜一同在空地上选定了一个两人都认为非常合适的点,在那儿站定,手中抓着绳子的一端,将另一端交给皮可西。好在这段破烂绳子的重量并不很过分,约娜仍然在支撑得住的情况下起飞。她努力拖着绳子,向着远离浪歌的方向飞去,将整条绳子绷直,然后落地,在地面上踢出一个小坑。
那个谜一样的声音花费三天给“不学无术的妖精们”讲解圆的构成这一行为不能说没有任何作用,起码现在,他们俩已经知道了该如何画出两个“净要求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歌语)的声音的主人也没法挑出刺来的同心圆了。
皮可西保持绳子被绷直的状态,向侧面飞了一小段距离,再次落回地上,又踢又踩地弄出另一个小坑来,再起飞,如法炮制。海豹妖精也随着约娜移动的方向原地转身,更改自己的面向,确保绳子没有绕着他缠起来。第一个圆很快便以圆点构成的虚线的方式初具雏形,飞上空中检视过的约娜对自己的工作表示特别满意。海豹妖精稍微收了收手中的绳子,准备再接再厉,将较小的那个圆也画出来。
这项工作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当两个虚线构成的同心圆都浮现在地面上时,太阳还高挂在天上。接下来就是海豹妖精一人的工作了——将圆点以圆弧连成线,让它们真的变成两个圆。
“我想洗个澡。”灰头土脸的皮可西说。
“在这么冷的天里吗?”海豹妖精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但在看到约娜现在的尊容之后,也不得不认同这个想法是正确的了。身材细小的妖精用力踢开地上浮尘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土,现在整个人都变得灰突突的。
“我帮你打水——我记得哪里有个破碗来着。”海豹妖精自告奋勇,甚至在这之后还在不远处的断墙后面帮她升起了一小堆火,用来加热洗澡水。然后,等到他拿着皮可西收集来的树枝,在土地中一点点刻下线条时,干燥春日里扬起的飞灰也让他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我也想洗个澡。自知不会有人帮他打洗澡水的浪歌忧伤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