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咖啡店后张青驱车赶往市郊老宅,走前留了电话。
有人来找不痛快就打电话。她说。我让他们痛快痛快。
吕鹤坐在车后座上,很沉默,她现在知道了想活命就别离开张青身边,不然张家和曾经提供支持让她混进宴会的人能生吃活吞了她。
她还是搞不太懂张青为什么救自己。
张青把车停在村口,这么多年了这个村子依旧没什么变化,她穿过崎岖的泥路,扩建后被用作武馆的老宅出现在尽头。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正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笑了笑。
“又见面了。”对方说。
“谁啊?”张青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梭鱼啊。”男人说,“酒吧里见过,你忘了?”
“就没记得过。无名之辈,何足挂齿。”张青扭头进了大门。
“叫这个娘们无视两次,这口气你吃得下?”梭鱼身边的人问。
“那要不你替我出出气?”梭鱼冷笑,“我来的时候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男人点点头,当时他们从混乱的酒吧里出来,梭鱼拦下的士,回头看了眼张青打碎的玻璃门,愤恨的说。她今天敢无视我,总有一天要后悔这次轻视……走!
去干嘛?
找盟友。
盟友?
盟友。
去哪找?
梭鱼露出牙齿,狠狠笑了笑。
张家!
人走杯盏凉,树倒鸟兽散。
十二纹章,各个忠心?
谁也不能保证。
“何必跟一个女人计较呢?”梭鱼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总有一天她会狠狠栽在我手上,到时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他好整以暇的微笑,“头儿等了一个十年,我只不过要等上几天,和他比,这算什么?”
张青穿过石板铺就的长廊,路过的弟子纷纷避开她,微躬着身子远远行礼。
“我哥呢?”她抓住唯一一个没有躲开自己的女孩问。
“侧厅。”对方说。
“谢了,老地方等我。”她在对方肩上拍了把,匆匆离去。
侧厅传来张炎的声音,屋里四个人,张顷面前站着个男孩,张炎在一边啃苹果打发时间,林程站在她身后。
“你新徒弟?”张炎问。
“还没收呢。”张顷说,“想拜师。”
“那就收了呗,蜂腰螳螂腿,除了瘦了点,挺适合学武的。”张炎无所谓的说。
张顷欲言又止。
和张青张炎不一样,作为长子的张顷与帮派联系甚少,老老实实开武馆,从不寻衅生事,也不参与活动。
阿爷没有把掌舵人的位子给他和阿青的父亲张义,而是直接给了自己晚年收养的诺言。张义完全不在意,甚至像松了口气,不过按理说,该接替这个位子的是张义,然后是张顷。
“为什么不收,他没钱交学费?”张炎说。
“不是钱的问题,我已经收过关门弟子了。”张顷纠正,“规矩不能坏。”
“这都磨叽多久了。”张炎看了男孩两眼,“你叫海晓风?”
“嗯。”
“我收你了,收拾收拾东西来上课,这里包吃住。”张炎呲牙冲他笑了笑,“你可以走了。”
海晓风表情有些呆滞,似乎很想问这个横插一杠的人你谁,被林程领了出去。
房间一下子变得空寂,张炎低着头沉默了会,再抬头时表情变了,是让张青倍觉陌生的冷酷。
“为什么拒绝海晓风?”
这次张顷没回答,只是紧紧皱起眉。
“为什么拒绝海晓风?”她又问了遍
“他家……”他张了张嘴。
“我比你清楚。”张炎歪了歪头站起来,眼神里有股漠然,“所以呢?”
“从这家武馆里出来的孩子最后都去向了哪?我的学生都走上了什么路?那条不能回头的路,还是那条不能回头的路?”张顷紧紧忍着愤怒,第二声“na”里仿佛拳头重重锤在桌上,“想和前者划清界限的人,是不是都被你们送往了后者?”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张炎仰着头,“他们要么是孤儿,要么父母就是帮派成员,子承父业,不是很正常吗?”
“诺言已经死了!所有问题都已经不是问题。我不想再为社团培养新人,不想再看着新的孩子走入歧途。”
阿青恍惚了下,男人拍案而起的姿态让她想起了死去的父亲,有些固执,有些霸道。也像柄枪,但和她不同,满身正气,顶天立地。
“他死了张家仍在,每天都有人死去,诺言也并没什么不同。”张炎说,“他死了不合你意吗?你从小就不喜欢他,兄友弟恭都是表象,笑脸和热情都非真心,只是你接受的教育告诉你这样是对的。”
“我也不喜欢他,因为你不喜欢他。更何况。”张炎补充,“张家早该回到姓张的人手里了。”
张青悄悄转身,贴住墙壁,凉意顺着脊背窜上来,她抿紧嘴唇死盯着天边,突然站直身子大步走开。
张顷盯着她的眼睛,缓缓摇头:“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海上一孤舟,掌舵不由己。”张炎也缓慢的微笑。
“你可以放弃。这是个机会,‘姓张的’可以和‘张家’撇清关系,彻底脱离这个泥潭。”
“天真!放弃什么?张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业?”她咬着这两个字,“我做不到,也不可能,我和你亲妹妹不一样,她追求力量,我追求……权力。她可以为所欲为,我不能,你可以追求正义,我不能,为什么?”
张顷垂下眼。
“因为这片海是黑色的。”张炎还是那种不温不火的语气,她总是这样好脾气,可就让人感觉她像团火,“无边无际,进来了就出不去。你能放过你自己,你的仇人能吗?你说抽身就抽身,一刀刀砍下来横在我们和敌人间的血海深仇谁来承担?
“因为我是这条船上掌舵的人,因为这条船还没沉,因为张家,因为张家的老大是我,你才能站在这里说这些话,否则早就横尸街头了!”张炎和颜悦色的说着直接到难听的话,“就算是为了你和阿青,我也得把诺言那个狗娘养的留下的烂棋下完,而且,输不起的。”
张顷长长叹了口气,这就算是妥协了,张炎后退一步,伸手抚摸他脸庞:“你也没怎么变老,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
“比你和阿青差远了,毕竟没有被学校和教会看上,只能自己胡乱摸索。”
“我喜欢成熟点的男人。”张炎挑了挑眉,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放弃这个念头,我们不可能的。”张顷斩钉截铁回答,“就算我们不是亲兄妹,你也是我妹妹,这是……背德的。”
张炎大笑起来:“那诺言跟阿青怎么算?”
“别提那个死了的混蛋。”
“你拒绝我不是因为背德,而是对象不对。”张炎抄着口袋,冲他笑了笑,“死妹控,你眼里只有阿青吧。”
“张炎!”张顷怒吼一声,“她是我妹妹,你别乱说话!”
“好好好我又乱说话了。”女子敷衍的虚按双手。
林程的脚步声远远响起,如果正常走路的话声音绝不至于如此响,张炎和张青同时缄默。张炎想这就是她喜欢带着林程的原因,在该聪明的地方聪明,不该动脑子的时候绝不多想,呆的像块木头。
“你把林虹野换下来了?”张顷换了个话题。
“不能这么说,就是让他去跟着阿青而已。”张炎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他跟诺言那么久,去照应阿青比较方便。”
“老大。”林程敲敲门。
张炎起身往门外走,踏过门槛时忽然顿了下。
“你问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或许就是你拒绝我的那一天。” 张炎背对着张顷,“其实有时候我蛮羡慕阿青的,明明她想和一切斩断联系,却有那么多人……关心她。”
张炎耸耸肩,林程撑开伞,她收回落在门内的那只脚,没有回头。
林程沉默着,张炎忽然停住步伐。
“不如你外号就从树木里取吧,像树的同时,还天生有一颗麻木的心。”张炎敲了敲他胸脯,“嘴严,上道,踏实。时刻扎根,时刻生长。”
林程紧张起来,听出了张炎话里的警告。
“有野心是好事,没有野心在这条路上走不远。” 张炎面无表情,“但野心太大也不行,会早夭的。不然你以为松山市一千几百万人,单是老城就养着十万混子,其中比你聪明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混出头的就几个?”
“控制好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说,“在完成我需要你做的事之前,不准死。”
接以下两篇内容:
【第一章】彼岸之火與分歧之路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4957/
{第一章之二}積雨雲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6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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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 涟漪
每年的这个时候,就又可以在各式庙会祭典活动中游玩。
连六月一日家那只知道闷头一心看景作画的少爷,也抵挡不住旁人描述来的五光十色、热闹绚丽的场面,由着青梅竹马幸希小姐,给自己打理了一身清凉的浴衣,要去逛逛了。
“真好看啊!”
还没出门,便听到六月一日千吉郎对着自己这样大声说着,声音里透着欣赏。
意外得到自己的心上人称赞,幸希脸上微微泛红,抬头向千吉郎露出一抹花苞一样腼腆的笑,谁知仔细一看,那傻瓜眼睛直愣的,是在研究幸希新换上衣服的纹样。
这个脑子里只有画画的笨蛋,到底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啊?
看着前面毫不知情、一个人拿着小本子左右不知在画着些什么的千吉郎,幸希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起来。
十几年相处下来,从童年玩伴开始,守着这个有点不合群的男孩,在自己枯燥又日复一日的杂乱生活里看着千吉郎专心致志涂抹着世界,仿佛自己也一同甩去了生活的灰尘,变得清澈起来。
这男人就像自己的青空一样。
三个月前,幸希家的小店因为春干物燥意外遭了火灾,父亲太过忧虑而病倒,生意做不成、治病又花光了积蓄,欠下了一层又一层的债。当时救了如同热锅上蚂蚁的自己的,也正是他。
“不如跟我结婚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幸希产生了幸福感的错觉。
她很清楚,青梅竹马只是出于好意,所以借着六月一日家尚算富足的产业,没做多想便以这种方式来帮助、使得自己不要落于难以生活的地步。
如果是其他人或是其他时刻,以平日幸希还算要强的性格、加上更为理智的思考,大概就要严厉的斥责“说些什么鬼话啊”之后断然拒绝掉。然而在那时,幸希输给了紧迫的现实。
以及自己那暗暗生长、有一分期待的恋心。
再次抬眼看着已经可以称为未婚夫的那男人,他已经独自走出些距离,两人不知不觉被花车分隔在了道路两边。而千吉郎停留在为了祭典点起的灯笼之下,此时又在琢磨什么了。似乎感受到那来自幸希的视线,千吉郎转过头来,露出了就连幸希看着都有点傻的笑容。
什么呀,这个笨蛋。幸希看着这样的千吉郎,心里顿时觉得甜蜜,于是抛开了那丝不安,也温柔的看向那人。
然而对方却像根本不明白幸希这温柔脸庞的意义一样,傻笑当中带上了一点浅浅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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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轻薄的一声,撑着金鱼的圆纸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小鱼儿着急地游回自己的同伴当中,只徒然留下一个大洞,嘲笑着凑着头紧张观看的那三人。
九十九神高祭,熙熙攘攘的人们给略显清凉的夏夜增添了一点热度。
六月一日千吉郎与璃宽、和隔壁樱庭家的桃花小姐,此刻像是借由缘分,在捞金鱼的小摊上竟聚在了一起。由无论万物都喜好琢磨美丑的千吉郎搭上话,和桃花小姐挑选商讨了半天哪只金鱼最为好看,聊得十分热闹。
见惯了野生的大鱼,也早已将捕鱼作为养活自己方式之一的璃宽,虽然多少无法听懂什么“线条美”“这只颜色很调和高雅”“画家先生你呀看起来比较没力气,不如试试快点起网”之类的字句,也觉得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对着一群小鱼自信满满认真讨论的样子挺可爱的。
“最好看的金鱼”当然又是没捞到,只剩下两双共四只眼,同时盯着那大洞,仿佛靠意念能从那洞里重新生出一尾金鱼来一样,此情此景让小摊上升起了哀怨的气息。桃花小姐更是不甘心地鼓起了脸颊,美丽少女气气的样子,比起令旁人害怕,反而是怜爱的心情多一些。
“我用手更容易抓给你们呢。”
看见这样心情因形势急转直下的二人,先一轮用纸网挑战失败的璃宽建议着。
“啊,不要不要~那样好像被璃宽当笨蛋了啊。”千吉郎听罢因为窘迫而笑着把围巾拉起来遮住下半张脸,耳尖发红。
也许是对着不听话的金鱼赌气了起来,千吉郎和桃花小姐比着消耗起摊位上的纸网。离开的时候,不但璃宽手里拎起一只透明漂亮的水袋,千吉郎虽然没有鱼、袋子里也有一个四只脚的绿色“小朋友”,桃花小姐那儿更是一副让人惊叹的丰收景象,在灯火之下,金鱼闪着星星点点的反光,竟有点梦幻的味道了。
告别了可爱的姑娘。千吉郎和璃宽继续沿着摊位移动了起来。
偶然看海之后得来的这位名叫璃宽的奇妙伙伴、还有山上那不拘礼节的生活,让千吉郎近乎逃避的日子透了一丝气,他像要抓住海里的漂浮物一样,想画画啦、想散散心啦、想吃璃宽烤的鱼啦、画具又忘在山上啦,全部都任性的被当作上山的正当理由说服自己,偶尔干脆赖在那里过夜。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在短时间里变成璃宽家中的常客,随身携带的速写本上,也画满了山景、日常小趣。
不知道自己已经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了——心里带着些许愧疚的千吉郎,趁这机会,为报答璃宽在山上的照顾,邀请了不太接触山下生活的他一起来祭典玩。
比起已经看过这些热闹场面、只是找找新素材的自己,璃宽闪着眼睛四处打量,充满好奇的样子,令千吉郎心中升起了几分暖意。
有点遗憾没能来得及帮璃宽选一套合适的浴衣啊,千吉郎盯着璃宽那已经看惯的腰带,丝毫没注意到这像是多管闲事一样的想法有什么地方不对。
以常人审美来说,璃宽并不算长相俊美之人,略微有点偏黑的肤色、不修边幅的外表和着装,与现今流行的西洋趣味、精致优雅有着偏差。然而,明明平日也十分痴迷于西洋小物件的千吉郎,却觉得这样的璃宽非常耐看。
除了璃宽自来的那一份自然气质,也许也是受到了那天所看奇景的影响。
那将是之后的一生都无法忘掉的场面吧。
因为意外而上山的那天,千吉郎沉浸在自己灰暗心情当中,气氛却被落在脸颊旁的果实打破了。
该说是人,还是动物呢?或者是这两者结合生出的奇妙产物。当时望向璃宽的自己,已经完全被那略微超常的外观所震撼,一时间停下了所有其他的想法。
而那之后不知为何变成了你追我赶的荒诞喜剧,奋力挥动的双臂、被淘气果实划破脸颊的刺痛、确实的让千吉郎感觉到了:自己还在呼吸。
似乎应该为此向璃宽道谢,但真要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比较好,只能先将这份心情暗暗藏于心中了。
感到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千吉郎也停下了思绪,看到璃宽正盯着对面摊位上的棉花糖,表情有些困惑。
正要询问璃宽是不是想吃的时候,就听到他声音里透着不解说道,
“千吉郎啊,为什么大家要把棉絮放在小吃的摊位上啊……”
这样意外的回答,让千吉郎忍不住一下笑出了声来,却又马上想起璃宽似乎很少在山下活动,认不出这类东西十分正常。
果然,璃宽微微扭过头,绞紧了衣角,更加困惑于千吉郎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发笑。如果此时璃宽是那种状态的话……想必耳朵也已经趴下去了罢。
自己真是个笨蛋!因为一时的愚蠢表现后悔到暗自咂舌之后,千吉郎又苦恼着不知道如何道歉。
“……那个……我去买来你看看就知道了。”
像是要补偿,千吉郎飞快跑去那摊位前,挑了一捧最大的棉花糖。付完钱转身要回到璃宽身边,却也不巧,祭典的舞蹈表演在路当中开始了。
“哎呀。”
游人被分成了两半,舞者在中央已经列好了位置,乐曲声一起,女性温柔的手臂像水流一样舞动了起来。半遮蔽的帽子下,是若隐若现的纤长颈项、与无法分辨表情的樱桃色嘴唇。紧随其后的年轻男人们,叫着蹦着,一时间手中快速翻弄的团扇,好似变成了舞动的蝴蝶。
这表演自然吸引了大家的视线,本也应当让千吉郎像以往一样,掏出自己的本子琢磨个不停。然而此刻的他,却被不能立刻回到璃宽身边这件事所带来的焦躁感笼罩着。
千吉郎只好左右摇晃,期望能从人群的缝隙之间看到对面的璃宽。
婀娜舞者也好、鲜亮衣服也罢,都成了自己注视璃宽这道视线当中的障碍。
璃宽也在找着千吉郎,互相张望到了之后,仿佛要为了让他安心,璃宽掂起脚伸长手向对面挥动着,浅浅而有点傻傻的笑着。
看到璃宽后放下不安的千吉郎,在这嘈杂中,只好轻轻的摇动着棉花糖给璃宽看,又张开自己的嘴巴指了指。从千吉郎的举动当中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璃宽有点期待地抿起嘴唇舔了舔。
反而比较想画璃宽。
突然冒出这样想法,千吉郎掏出自己的速写本,单手快速向后翻动寻找空白的页面,然而在那之前,目光就停在了已有的画上。
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画了很多很多璃宽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对这样毫无自觉的自己略有些惊讶,便突然失去了作画的兴致,只能先收起本子,假意专注于看着舞蹈,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就又忍不住继续偷偷看着璃宽。
舞者的步伐轻盈地向前移动着。
“劳驾借过一下!”
突然有抬着重物的人想从面前穿过,千吉郎便向后退了几步让开。没想到一瞥之下,在那堆积起来的金属餐具表面,看到了自己的面孔。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清晰了。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记忆中那自己曾经无法理解的温柔表情,与这一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表演一结束,千吉郎穿过松散的人群将棉花糖递给璃宽,紧接着就一语不发拉着他向看花火的集合地点走去,专注于小心翼翼尝试撕开棉花糖的璃宽,虽然吃的新奇又开心,但也渐渐发觉了同伴的异样——直到就坐,千吉郎都没有说一句话,周围等待花火的人很多,明明十分吵闹的,唯独这一处却显得有点冷清。
“千吉郎?”绕过有点大的棉花糖向一旁望去,璃宽只看见千吉郎好像要把自己埋进围巾里一样,半缩着脖子,耳朵整个红透了。而他的手,隔着围巾抵着自己的嘴紧紧相握,显得有点神经质。
从来没有看到过千吉郎这个样子,璃宽也疑惑了起来。
“冷吗?”从动作来看璃宽也只好这样判断着,因为出行之前他就有些着凉的症状,很怕是吹了晚风又加重了。
隔了长久到让人有点担心的时间,才听到千吉郎闷在围巾里的回答,
“啊,并不是,很暖和…………非常暖和。”
像是要摆脱这样有点不自然的情景,刚才还紧握的双手,伸出了一只来,抹去了璃宽嘴角粘着的棉花糖,一边说着“这里粘到了”,一边拿了回去。
“我说啊”
呯!
刚刚开了个话头,就猛地被花火绽放的声音打断了,被噎住了一样,千吉郎停了下来,不知所措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把方才抹去糖渍的手又伸到自己嘴里舔。结果本来想要说的话,被自己惊讶的感想代替了。
“……这好甜。”
“的确好甜。”
接话的人并不是璃宽,两个人听了声音转过头去,就坐于隔壁的漂亮美人隔着团扇正打趣的看向这边,眼睛里有着了然的神色。这才猛然意识到刚才都做了什么动作的千吉郎,迅速把手放了下来,但藏也不是,更不好意思放在眼前,僵在原地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璃宽只当对方是在说手里的食物,多少有些不舍得,但又希望大家都开心,就大声将吃了一半的棉花糖递去。
“也来吃点吧!”
那夫人也不接,只是笑着向千吉郎的方向努嘴,继续逗趣。
“我要真吃了,你隔壁的那位先生,怕是要从红瓜瓤……变成青瓜皮啦。”
听到她这样说,璃宽转眼看着千吉郎,借着忽明忽暗的光亮,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千吉郎的脸也跟着红白交错着。
究竟是不是病了啊?
恐怕直到祭典结束,璃宽也无法得知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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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想填的内容有点多,避免翻车决定放弃画手的职业尊严写了文[。
谢谢花花家桃花小姐的支援~以及超可爱的璃宽U////U变成了一直吃吃吃,抱歉wwww,如果有什么角色OOC都是我的错,重复一次,都是我的错!!
好像有点着急了变得像飙车XDrz请各位股东抓稳……………………
哇写文的感觉好新奇!!还可以上班偷着写,哇……
以上,感谢阅读~
这天早晨,当雷明值完勤回到保安室时,一进门就发现有个纸箱突兀地搁在门边的桌面上。雷明靠近往里瞟了一眼,发现装的全是自己之前落在休息室里的东西。他摘下手套扔在桌子上,朝床边走去——睡着的苏乐山的脸庞映入眼帘,既熟悉又陌生。
还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还是那具瘦削不瘦弱的身躯,还是那副看上去像是想要独自承担下一切的神情。只是变得疲惫憔悴多了,他这么想着,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苏乐山在这睡了多久了,明明丢下东西就可以一走了之,可却偏偏留了下来,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吧。
雷明叹了口气。
苏乐山轻轻一抖,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头来,对上了雷明的视线。苏乐山眉头一皱,着急着就要开口解释,却被对方用手势打断了。
“等下,我一晚上没睡,很累了。让我洗个澡先。”
嘴上说着,雷明站起身来开始解衣服扣子,边解边问道:“你有急事要忙吗?”
“没……”
“哦,那你等下吧,我冲澡很快的。”
“好……”
苏乐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趿着拖鞋走向卫生间,自己却只能压抑住翻江倒海的情绪在外面乖乖地等着。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水声,苏乐山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随着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他越来越感到心神不宁。
原先想好要说的话,现在像一张沁在水中带字的纸,又开始在脑海里模糊不清。
——留在这里真的好吗,雷明之前不是说过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吗?
——偏偏自己还厚着脸皮跑过来企图跟他作解释。
——所以他才借口洗澡来回避表示不想看见我……我应该赶快离开这里才对吧……
对……我该……
他正准备站起身来,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了,雷明露出半个湿淋淋的脑袋,对着外面喊道:“我忘记带内裤了,帮我拿一下。”
苏乐山愣了半晌,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来,在衣柜抽屉里取了一条底裤递给雷明。
“谢了。”雷明接过衣物,又招呼了一句,“帮我铺下床。”
苏乐山在关上的浴室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又僵硬地回到床前铺被子。
铺着铺着,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家伙,每次总是能恰到好处的……
打乱我的节奏。
正当他拍松枕头的时候,雷明从浴室里出来了。
苏乐山一见对方的脸,就开口道:“你别生气……我把话说完就走。”
雷明肩上搭着毛巾,站在苏乐山的正对面,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苏乐山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那是我的学姐,她叫何艳,现在已经结婚两年,和她的丈夫有一个孩子。”
“之前我一直说要你等,就是需要时间去解决这件事,我不想让自己对你的感情沦为迁就。”
“我把腰斩的论文写完了,欠研究所的情还掉了,和学姐之间也说清了,以前需要处理的一切我都解决了。”
苏乐山偷偷瞄了一眼雷明的脸色,对方还是沉默着没有说一个字。
“你在休息室里的东西我都给你带过来了……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的视野里。”
“如果有一天医院重新对外开放了,我会写辞呈。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辞职。”
“以后做什么事都不要冲动……不管你信不信现在的我,你喜欢的那个苏乐山为了保住你的职位可以连医师执照也赌上。”
“我喜欢你。”
苏乐山握紧拳头。
“我说完了。”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雷明往旁走了两步,在床边坐下来,抓起毛巾擦了擦头发。
“说完了?”
“……嗯。”
“行,过来陪我躺会儿。”
“啊?”
苏乐山还没反应过来,雷明已经钻进了被窝,还打了个喷嚏。
“很冷啊,快点。”
苏乐山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脱去鞋子,除下外套,在雷明身边躺了下来。不待他放平身子,就有一只温热的胳膊伸过来将他揽入怀中,香皂的芬芳味道和人体暖呼呼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本泛凉的脸颊如今却变得微微有些发烫。
“你不生气了吗?”苏乐山小心翼翼地问道,“本来……打算在一切结束之后和你说的。”
“嗯。”
搁在苏乐山后背上的手像是安慰性地轻轻拍了拍。
“冷静下来想想,你也不是那种人。”
话音刚落,雷明就感觉臂弯中的人靠拢过来,钻进了自己怀里更深的地方。苏乐山软软的头发蹭在自己脖颈处,有些舒服也有些痒,他将嘴唇压在对方的额发上,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我知道自己有些事处理得不是特别好,所以才会让你误解而生气。”在温暖氛围的烘焙下,苏乐山感觉到蓬松的困意再次袭来,“一直以来,我都是喜欢你的……你现在相信了吗……”
在意识脱离之前,他并没有等到雷明的回答——身边的男人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领取疫苗的那一天,当两人走进空无一人的仓库,看见桌子上的疫苗和纸条之时,雷明悄悄松开了一路上来紧握着的苏乐山的手——就在下一秒,他突然紧紧反扣住苏乐山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按倒在地。
苏乐山被这一下措不及防的变故弄得大惊失色,拼命反抗,大声叫着:“雷明!你要做什么?!”
雷明跨坐在苏乐山身上,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盯着对方骤然缩紧的瞳孔,一口将罩在针头上的塑料套咬下来吐掉,抓起装有疫苗的注射器就朝对方的侧颈上扎去——当针尖触到皮肤的那一刻,身下的人突然停止了挣扎。
雷明无意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没能转移开来。
苏乐山在哭。
并不是那种嚎啕大哭,那些晶莹的泪水只是悄无声息地涌出,漫过发红的眼眶,顺着耳郭的形状没入细软的黑发之中。
没有反抗,没有争执,似乎连呼吸都已经放弃了。几乎凝固的空气里,只有苏乐山的眼泪在静静地流。
雷明感觉心脏一阵剧烈揪紧——他从没见过苏乐山哭。
哪怕是被误解,哪怕是激烈的争吵,甚至是走到分手的边缘,苏乐山都能很好地极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此时此刻,他徒劳地扇动着睫毛,企图收住自己的泪水,然而那些晶莹的液体却只是伴随着他的努力变得越来越多。
苏乐山猛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随着眼泪的失控颤抖起来,取代长久沉默的,是逐渐由小放大的呜咽之声。不知何时雷明已然松开了禁锢着他的手,苏乐山抬起手掌遮住眼睛,哭得不能自已。
哭声里宣泄了太多太多的委屈、痛苦、不甘、气愤、自责……他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在强硬无情的世界面前溃败了下来。
“学了半辈子医……”
雷明听见苏乐山含糊不清地吐出这么半句,胸膛里原本仿佛停滞的心脏猛然疯狂地有如雷鸣般跳动起来。
他俯下身去,小心地环住已然崩溃的那人的肩膀,将对方从阴沁的地面上扶了起来。苏乐山哭得浑身发软几乎无力坐稳,雷明就像哄孩子一样在他的耳朵轻声劝慰着,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不相信我……”
雷明皱着眉头听着苏乐山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声,以及关于自己的断断续续的控诉。
“你就是不信我……”
“……我说我是喜欢你的,”苏乐山满脸泪水,声音里满是委屈和埋怨,“你不回答我……你装睡都不愿意相信我……”
雷明的喉结突然剧烈地抽动了几下。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雷明感觉鼻子一酸,嗓子就哽住了。他费了好久的力气,才吐出一个“我……”字的音节。
他本来想说,我相信你对我有感情,我只是无法肯定你对我的感情多于你对于你学姐的。
我是真心想让你能够活着出去。
就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抛下了。
可是他说不出口,在苏乐山的面前,他一直想当一名英雄,而不是一位懦夫。
然而苏乐山现在的样子,让他的心口撕心裂肺的疼。怀里的人揪住了他的领口,再一次地泣不成声。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雷明吸了吸鼻子,收紧双臂,几欲将怀拥的这具躯体融在自己心头之上。
“嗯。”
“不要丢下我……”
“好。”
“别留下我一个人……”
“不会的。”
“我不要一个人活下去……我不要你走……”
“傻瓜,我在呢。”
“呜呜……”
“放心吧,除了你身边,我哪儿都不去。”
“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
苏乐山一遍遍地重复着话语,雷明就一遍遍耐心地回答。
他吻着珍爱之人的眉眼,擦去他脸颊上的斑驳泪痕,像对待孩子一样拍打着对方的脊背给予抚慰……直至怀里的痛哭变成抽噎,抽噎转成哽咽,最后由哽咽渐渐化为安静。
雷明的嘴唇蹭着苏乐山发红的眼角,用从未如此坚定不移的眼神直视着正前方那即将朝他俩走来的未知命运。
“从今往后,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听,你提的每一个问题我都会回答。”
“我会陪着你。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不相信,这辈子就别离开我,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
“一起活下去……”
这就是许多年以前,某个下雨的早晨,一个叫做雷明的男人所做出的最终选择。
过了许多年以后,当他老得什么都记不住的时候,有人问起当年的爱川封院事件时,他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只回答出了一个名字。
发送至:XXX@XXX.XXX
邮件主题:【雷明】
邮件内容:【苏乐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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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开心参加了这个企划,让我再次体验了不同的考验与挑战。
首先,谢谢帅气的院长为我们提供这个充满爱与思考的企划主题,为我们营造了一个轻松但并不简单的企划氛围。(食谱让我爱你一辈子啊,院长大人~)
其次,谢谢苏苏走进雷明的世界,两人既互补又冲突,相信他们虽然会有磕磕碰碰的磨合期,但是只要并肩走下去一定会有幸福的人生。
再次,感谢楚江白和阿兰两位老朋友对我一路上的支持,没有你们的帮助,便没有雷明的成长。
最后,能与栗原、德川、椎名、夏夜、宇多田、葵葵、秀一、崔凯、五十岚、胡桃、空……(人太多恕我不一一点名了)这些新朋友相遇,是我莫大的荣幸。让我们下一个企划再见啦~!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