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OOC或不妥请不要大意地戳我!
1、
五年的时间有多长呢?
对于一些鱼类和昆虫,可以繁衍成百上千代。
猫咪和狗狗已经度过寿命的一半。
鸟儿还年轻健壮,翅膀强健有力。
而人类的孩子才刚刚要正式开始关于这个世界的学习。
那么,倘若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有着特别长寿的生命,那些加之于人如同刀剑加身,带来别离与痛苦的“岁月”,在他们身上,不过像春天的细雨渗入大地,像微风吹拂过巨大的岩石,像羽毛飘落在寒冷冬季结冻的湖水上,像水滴汇入大海一样,假如真有这样的存在,在他们眼里,五年有多长呢?
戴着银冠的少女站在山巅上,看着脚下的城市。
曾经被烈火焚烧过的土地,已经为青绿色的柔软野草覆盖,坍塌的焦黑石块换成了光滑的琥珀色的石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被填塞的泉眼重新开启,被践踏的花圃重新种上了各种颜色的郁金香,工坊、教堂和学校又有人进进出出,充满了喧闹声,重新焕发了生机。
只有城门前那座雕像仍然维持原状,城市的人民没有把它敲碎移走,而是让他维持了在战火中受到损害的样子,用来提醒大家不要忘记那场惨烈的战斗。
那是像小山丘一样高的战士雕像,战士戴着头盔,只有眼睛、鼻梁和嘴巴露在外面,他的身上披挂着铠甲,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剑柄上镶着亮晶晶的宝石——那不是真的宝石,而是闪亮的玻璃,但孩子们都相信,那是无比珍贵的珠宝。因为这是受人尊敬的战士,也因为还没有人能爬得那么高,到近处看一看那些红色、深蓝色和金黄色的晶体。
在炮火之中战士的雕像被毁坏了,可是,偏偏毁坏的样子非常特别,不是向前倾倒,也不是仰面倒下,也不是胳膊被打断或者脑袋可笑地滚到一边。
他的胸膛以下出现了裂痕,然后整个上半身滑落下来,连同手中的长剑一起,深深地插入脚下柔软的土地。
看起来就像他弯着腰,用剑撑地,顽强地不肯倒地,直到最后一刻也要守护身后的王国一样。
战士还没有放弃,我们也同样不能倒下,神灵一定还在保护我们,让我们拿起剑来战斗吧。
于是士兵们大声呼喊,勇猛地向前冲去,驱散挥着长矛和巨斧的部队,像一道堤坝,挡住了想要长驱直入的敌人,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你看到了吗,公主在心里大声呼唤着。
这就是我们的五年啊,火焰可以熄灭,伤口可以愈合,树木可以从焦土中重生,毁灭的家园可以重新站立在大地之上,折断的剑也可以重新熔炼。
你回去的那个乐园幸福而又平静,时间在那里几乎不会流逝,再也不用承受衰老与疾病的痛苦,不用迎来生离死别,那里也没有战火和流血。
但我一点也不羡慕你。
因为我们也有像你们拥有的一样,无法被岁月腐蚀的事物,还有着你们所没有的,创造和重生的能力。
公主用手捂着脸,不禁发出声音。
“我一点也不羡慕你。”
可是,虽然这么说着,眼泪还是从她的眼眶中流出,从她的指缝间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沾湿了她脚下的青草,像露珠一样跳跃起来。
她还是非常,非常伤心。
这个时候,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她熟悉的声音。
“五年的时间对我来说,不过是像困倦的午后合了一会儿眼睛,像你们人类叹息一声,咽下一口茶水一般的功夫罢了。”
“但是,我明白,那短短的时间,假如经历了你们所认为重要的事,和你们所重视的人一起度过的话,对你们就是无可取代的永恒,比乐园里的日子还要幸福。”
“所以啊……”
那个声音变得开朗起来。
“又聪明又努力,十分懂得各种事物的价值,一直充满热情地生活着的你,也一定能够等下去。”
“因为我还在你身边,你抬头看看那晴朗的天空,仔细听听耳畔的风,抚摸一下柔软细嫩的树叶,看看婉转啼鸣的鸟儿,我就在你周围,环绕你的各种温暖的东西之中。
“然后,也许下一个五年,或许再下一个,我会以新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到那个时候,你可一定不要忘了我,要立刻认出我来啊。”
听到熟悉的温柔声音,少女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终于露出了笑容。
2、
男人翻着手里的绘本,以纸折叠的楼阁从书页中矗立起来,他接着用手指拨弄封皮下面小小的手柄,于是书中的人物开始在书页之间走来走去。
刚才还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女孩总算止住了哭声,把手里用丝带绑着的小盒子放在地上。一边慢慢缓和着抽噎,一边把手伸向那本书。
男人合上书,把它递给女孩,封面上画着身着甲胄的金发少女,以及银色的龙。
这是最近很畅销的绘本,讲化身为少年战士的龙协助人类战斗的故事。虽然对这么大的孩子来说不太容易理解,不过因为做成了立体书,图画也很精美,还是相当受欢迎。
“五年的时间有多长呢?”
女孩又擦了擦眼睛,把视线移向上方,似乎在努力估算着那个长度。
“好像很久的样子,再过五年,我就十三岁,该上国中了。”
“五年对于花太来说就是一生的寿命了。”
男人看到女孩又要哭起来一般咬着嘴角,连忙摸了摸她的头。
“不过,花太是去了那个‘乐园’,而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将来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说不定不用等那么长时间,不久,它就会拿着细剑,戴着小小的头盔,披着披风威风凛凛地在你的梦中出现哪。”
女孩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她把书塞进随身带的挎包,将小盒子放进脚下挖出的小坑,接着把挖出来的土盖上,那里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坡。然后她煞有介事地,把两支小树枝交叉在一起,用绑头发的绳子系紧,插在那上面,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站起来掸了掸手上的泥土,向面前的男人鞠了一躬。
“谢谢,有点吓人的叔叔。”
男人目送着女孩沿爬满了青苔的深色石阶向墓园外面走去,消失在阳光也无法穿透的金色浓雾中。
啪,啪,啪。
身后传来轻轻的掌声。男人转身,看到一个人影从树荫中出现,一副拼命忍住不笑出声来的样子。
“你真会哄小孩啊。要不要在幼儿园找一份工作。”
对方面容仍然显得很年轻,稍微卷曲的水色短发下垂到眉毛上方,像猫一样的琥珀色眼珠带着狡黠,只是有一只变得黯淡了。
“不要开玩笑了。”男人以微笑向他打着招呼,接着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你也看到上次那场战斗,让这个城市变成什么样。为了制造有利于战斗的结界,她在世的亲人都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真是非常愚蠢啊。”
水蓝色头发的青年也收敛了笑容,轻轻地摇着头。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
“拜你所赐,那个孩子也开始明白‘死’的含义了吧。”
“……假如这样能让她更珍惜活着的每一天的话。”
“这话由你来说真是奇怪。”
青年叹着气,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向前迈步走去。
“五年的时间有多长呢?”
他头也不回地,模仿着刚才男人的语调,以书中的语言发问。
“……虽然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乐园,离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战斗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是我同意,‘和所重视的人一起度过,对于我而言就是无可取代的永恒’”。
仿佛因为这个回答,青年的脚步顿了一顿,男人就抓住这个机会从树下的长椅上站起来,走到同伴身边,,两人一起向与女孩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墓园的深处走去。
“话说回来,花太到底是什么啊。”
“……是仓鼠。”
3、
自从能够像人类一样,合眼以近似“睡眠”一般的状态度过夜间的几个小时以来,瓦兰德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那副光景了。
那漆黑一片的,没有星斗的苍穹,既不像休假时去过的深山或旷野,仰头就可以看到浩瀚无边的星海,也不像几乎没有黑夜的繁华都市,即使在该入睡的时间,也到处闪烁着霓虹。
那里只是纯然的黑色,除了一轮苍白的,毫无变化的月亮,什么都看不见。仿佛创作者只是屈尊恩赐,敷衍地在他们能够看见的地方抹上了黑色,好让他们回忆起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一天的时间是分为白昼与黑夜一样。
就算是这样宁静、冷漠,显得空虚无聊的地方,也充满了另一种形式的“生命”。
到处是窸窸窣窣的,跑动、跳动、咬噬、奔逃、劈碎对方的头颅、咽下对方的血液,以獠牙撕裂对方的身躯,为了维持自己存在而拼尽全力的“生物”。尖利的呼啸和低沉的吼叫随着风声传来,掠过起伏的沙丘,飘散在像轻雾一样,扬起的一阵阵银色沙尘之中。
那便是他们最初被赋予的意义,只是利用他们死亡之时灵魂的残缺,让那份渴求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急迫,让丧失意识与好不容易获得的第二次‘生命’的恐惧驱使着他们相互践踏、相互咬杀。最后再将其中最强的套上枷锁,当做牵制对手的凶猛野兽。
但现在,可以不用再扭曲自己的意志,不再被人利用了。
那里一定还会有战斗,但也会有相应的秩序,想要抹消其他存在的杀戮者,会做好受到惩罚的准备。
月光下的白沙变成什么形状了呢?废墟般的宫殿现在是什么模样呢?
还有他们,经历过那场战斗的伙伴,现在还好吗?
这么问或许太失礼了 ,具有活下来的实力,一定已经成为不可撼动的领袖了吧。
那么,他们在平静下来的那个世界,会选择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再令人紧张不安,而变成了一种鼓动,就像作为人的时代,震耳欲聋的号角鼓动着心脏,让胸腔里的血液高鸣起来一般。
“回来吧,回来吧,你是属于这里的。”
他睁开眼睛,用耳朵捕捉着黑暗中传来的声响。
——不对,不对,我已经好好告别过了,我是……我想要与‘人’一起在这片土地生活啊。
他把手伸向胸膛上的空洞。
——这里已经不会再传来痛楚,也不会再仿佛永无休止一般地咆哮了。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不再理会那个声音。
“可是……”
那声音慢慢变得轻柔微弱,带着哀伤和犹豫,仿佛考虑很久,最后似乎决定了,以结束一般的口吻总结道。
“有什么要发生了。”
蓦地,巨大的深海鱼类一般的黑影从头顶上迅速游过,没有一丝光线的室内,宁静的空气像琴弦被拨动一样,抖动起来了。
瓦兰德低头看了看,身边躺着的人仍在睡着,胸膛均匀地起伏,发出平静深沉的呼吸声。
——对不起,我必须要去……
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他非常不想离开这个房间。他握着门把手,从大厅的窗子朝外看。月光投射下窗棂附近植物的影子。
这栋不再是“新”家的房子外面,爬山虎已经攀登到三层楼高的地方。
4、
五年前的那场混乱,在普通的人们眼里,是在冬春交替,天气刚要转暖时,多地同时发生的一场大地震。
伴随着可怕的、突如其来的轰鸣,柏油马路裂开了口,高大的楼房瞬间倾塌,随之而来的还有天候的激烈变化,气温骤然变冷,普通的临海城市竟然在短短几个小时变得像极地一样。鸟儿从空中坠落,野猫和野狗蜷缩在小巷的角落死去,树木的新芽成了一小团一小团的的冰球,公园里的湖水刚刚解冻,竟然从表面到湖底冻成一整块冰。
那种现象直到现在也无法得到解释,人们只记得很多人受伤,很多人丧命,花了很久才让街道恢复原状。
而不为人知的世界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是在专心对付叛逃者,静灵庭在现世的活动减少了。灭却师们分散在各地,破面则几乎全部返回了虚圈。完现术者的数量本来很少,他们大部分选择了明哲保身的方式蛰伏起来,消失在人群之中。
但是,与任何时候一样,现世依然存在因为苦痛折磨而变得凶暴的灵魂,不如说比平时更多了。
和伙伴一边旅行一边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方,靠着消灭,或是“捕食”那些被称为“虚”的东西,非人之物维持了自己的存在。
等到现世逐渐平静下来,他已经储备了相当的力量,也学会了慢慢控制消耗,过上了与普通人类几乎没有区别的生活。
再后来,身着黑衣的死神重新开始在现世活动,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灭却师也开始以自己的方式贯彻他们的意志,完现术者则基本不介入斗争。大家就这样互相窥探、揣测,暂且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
而最近,虚的活动似乎更加频繁了。原本应该静静离开现世的灵魂加快了虚化的速度,而且仿佛被什么刺激一样,开始吞噬其他灵魂。
对前15刃来说,这种现象让各方势力更加忙碌起来,从某种角度来说避免了彼此的冲突,其实算是一件好事,可是,不正常的事情总让他感到担忧。
夜风轻轻吹过开着紫红色花朵的树木,他看到刚才巨大的黑影已经滑过沙滩,游进浅海。
在月光下,那个影子高高跃出水面。
假如普通人能看到这一景象,大概一瞬间就会被恐怖攫住,那太像深不见底的海洋中,从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怪异鱼类,它们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长成诡异可怖的模样,身躯庞大、牙齿尖利,只消一张嘴,就能把一艘大船咬成两截。鱼的身体仿佛腐烂一般,露出森森白骨,面孔的部位为骨骼所覆盖,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下两个深深的黑洞。
鱼形的虚仿佛能够把空气当做水流,扭动着身躯向坐在防波堤上的人影急速冲来。
那身影依然低着头,细碎的灵子光流在他身边汇聚起来,像静静站在雪地中央的人,头发、肩膀和衣襟上面粘上雪花一样,白色的铠甲慢慢爬上了他的身体。
大鱼如同奔涌而来的潮水,吞没了那个身影,而下一瞬,一道细细的光线从它的身体中间穿刺出来,一直投向遥远的天际。
虚庞大的身体剧烈痉挛着,嘴巴一张一合,一排排细长的牙齿敲打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接着,它的身体开始四分五裂了。
一边用右手握着的剑分割着大虚的躯体,一边用左手所持的无形重物挥开试图挣扎着扭过来,咬断自己头颅的利齿,以及向自己飞来的棘刺,瓦兰德青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踏着倒下的躯体,走向覆盖着大虚头颅的面具,用力撕扯着,接着把剑插了进去。
顿时,大气抖动起来,无声的尖啸响彻夜空,喷涌而出的、浓稠的灵子流闪烁着微弱的光,真的就像深海动物喷溅出的血液,连同半凝固的块状物抛洒出来,让持剑的男人整个身体都沐浴在青色的磷光里。
白色的面具迅速腐朽了,像被风化的石头一样产生了小小的空洞,而面具上黑洞洞的眼眶就那样注视着捧起那粘稠液体啜饮着的男人,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突然,一股极其强烈的湍流出现在瓦兰德头顶上方,他惊讶地抬头,月亮的影子像浸在水里一样,轻轻颤抖起来。
他本能地移开身体,像要挡住刺眼的光线一般,举起左手腕挡住眼睛。
顿时,破面脚下的混凝土裂开了,气流形成了比铁块和岩石还要重千百倍的风暴,全部集中在一个点倾泻下来,接着向四面八方流去,防波堤下面卷起了巨浪,不远处的树木几乎要被连根拔起。
破碎的地面像蛛网一样形成了一个圆,仿佛预测到他的动作一般,刚刚离开圆心,向平坦的地方退却的男人,被气流的子弹击中了。
他驱赶着如同燃烧的流星一般飞来的冲击,空气在四周爆炸,变成苍白的磷火四处飞散,手中的剑和无形之盾为雷光缠绕,发出将要碎裂一般的悲鸣。
击落最后一股气流之后,瓦兰德看清了敌人的身影。
——这是……?
面前的黑发青年像所有的死神一样,脸上挂着极其轻蔑及厌恶的表情。无论是对刚才倒下的大虚,还是对他这个“很像人类的破面”,那神情如同看贪婪地吞噬着腐尸,肮脏又残暴的野兽一样。
但是,这个人并没有穿死霸装,也没有佩戴番号,瓦兰德看到他的面孔一侧,有被黑发稍稍遮住的狰狞伤口。
比起作为一般人类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的完现术者,以及自诩为正道,高傲自负的灭却师,破面在对方身上,竟然隐约感到了“同类”的气息。
青年擎起线条优美,有着青色刀柄的长刀,准备发起下一轮攻击。
“等等,你是谁?”
对方楞了一下。
冷静下来的破面已经恢复平时的姿态,除了高挑的身材和青绿色的眼珠,这幅样子如果穿上正装出现在白天的街道上,和在高楼大厦之间进进出出的上班族根本没什么两样。
“我没有敌意,这里也没有要你处理的可悲灵魂,请离开吧。”
说话的口吻仿佛在说“前面道路施工,车子完全过不去,请换一条路吧”。
然而这番话似乎让对方更加恼火了,青年一言不发地挥刀冲来,瓦兰德看到对方咬紧牙关,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大概无法理解应该不存在理性的东西,竟然以人类的姿态出现吧。
瓦兰德摇了摇头,将双手交叉在一起,长剑渐渐和左手中的东西合为一体,在空气中显现出了形态。
那是显得十分沉重的、银白底色有着黑色花纹的巨盾。
那面盾的形态似乎不很完全,甚至没有形成一整块平面,有些地方像铁架一样,由银色的脉络支撑着。瓦兰德一边用它阻挡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气流,一边弹开间不容发地朝他劈来的利刃,想要从紧追不舍的敌人身边拉开距离。
“死神”的斩魄刀看起来能够借助周围环境中的元素制造流动的力量,无论是大气、尘埃、灵子的流动还是水流,都可以为他驱使。在海面附近开战是不利的,为了减少破坏,也要远离城市。瓦兰德环顾四周向远处为茂密树林所覆盖,一面是陡峭悬崖的山,向那里疾驰而去。
怀着一丝可以甩掉对手的的希望,破面使用了响转,但他发现对方仍然紧咬不放,交鸣的刀刃传达着极其执着,近乎疯狂的意志。
“消失吧,该死的家伙。”
随着脚下的每一次移动,久远的回忆和抛在身后的过去像缠绕在他身上的黑影一样,渐渐开始蔓延。
——我记得……怎样战斗。
——但我已经不想再经历那种事了。
银色的盾伸长了,边缘变得锐利起来,成为近似于巨剑的形状,破面挥动着这奇异的武器,避开对方的力量猛地转身,向对方的手臂劈下去。
5、
假如对方没有弯曲手肘,同时踢出一脚的话,握刀的手大概早就飞到半空中了。瓦兰德的额上渗出汗珠,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弹飞,他看见对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怒意,换成了势在必得的平静神情。
气流封住了他的退路,他随着风压下坠,对手则一跃而起,双手握刀借自身的重量压了下来。
刀尖抵在锁骨下面,承受着对方继续注入的力量,铠甲支撑了一会儿以后,发出轻微的响声迸裂了。
灵子的血液飞溅出来,破面盯着逐渐进入身体的刀刃,好像在观察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啊啊,果然不行了吗?
即使受到那样的冲击也只是被打碎了面具,在虚圈几乎无可与之匹敌的防御,在现世仅仅过了几年,就劣化成了这副模样。
——在后悔吗?
——不,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早就预料到可能有这样的结局。
——但还是……想要表示歉意。
——我擅自占据了你们的信赖,想要臆造出希望的假象,我们……
——无法变得和人类一模一样。
虽然伤口不在那个位置,破面还是久违地感到,胸部那个空洞传来了沉重的钝痛。
突然,刀尖的力量减弱了,敌手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的手腕翻转,一道雷光随着刀刃向相反的方向发射出去。
遮蔽了月光的白色鸟儿受到这冲击,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啸。
瓦兰德看到同伴站在高处,嘴唇轻轻翕动着,将什么投掷到空中,鸟儿逐渐缩小,落在那张小小的纸片上,变成了一枚羽毛的图案。
“不需要你们再参一脚,这个世界就已经够混乱了,这么想让别人记住自己的话,不如报上名来听听?”
琥珀色的眼睛露出了讥诮的神情。
“奔腾吧,阎流!”
青年看起来丝毫没有交涉的欲望,没有任何预兆地,斩魄刀在他的手中伸长了,原来是刀柄的一端也开始闪闪发亮,太刀的两端同时生出了利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地上掀起了石子和沙尘的湍流,向远处的完现术者飞去。
完现术者打算避开冲击,但就在他向后跃起的一瞬,无法视物的眼睛一侧传来巨大的响声,作为立足点的树木从树梢到树根被完全劈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向下倾倒,周围的树木也被压得下坠。
挟着雷电的龙卷风抓住了他立足不稳的一瞬,向交缠的树木直落下来,顿时,整座树林都被雷光缠绕,灵子的磷火瞬间爆开,让飞散的树叶变得如同篝火燃烧时四处飘舞的火星。
当那光芒黯淡下来的时候,使用斩魄刀的青年看到两个敌人不见了。
试图追寻周围灵压的时候,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周围没有虚的踪迹。除了在山脚下的街道中静静睡着,还很健康的灵魂,已经无法察知那只野兽,以及前来援助他的同伴去向何处了。
居然会和那种家伙一起行动?蛇和狮子能同人共存吗?
青年将恢复了原状的长刀入鞘,紧咬着牙注视山脚下的照明灯,以及偶尔压过公路,发出呼啸声飞驰而去的车辆。
6、
低低播放着优雅音乐的咖啡座里,寥寥无几的几位客人,因为靠墙一侧发出的响声而同时把脸转向那个方向。
他们看到,一直坐在那里,看起来相当年轻,但举手投足已经显露出富有魅力的成熟韵味的女性,突然有点慌乱地站起来,手肘碰了一下桌子,让面前的咖啡碟和勺子晃了一下。
深棕色的液体稍微泼了一点出来,甚至有几滴飞溅到那条与她的肤色非常相配的深蓝色连衣裙上,但年轻女子毫不在意,只是呆呆地看着向自己的方向走来的两人。
其中之一面孔白皙,容貌优雅,虽然个子稍矮,但看起来结实灵活。他的左臂受了伤,正用绷带固定着,这似乎并没有影响他轻松随意的态度,水蓝色头发的青年以几乎不发出声音的步伐踏在木头地板上,好像某种猫科动物一样。
而另一位身材高大,淡金色头发在昏暗的室内仿佛在微微发光。他的长相有些西方人的特征,除了额头到鼻梁那道很深的伤疤,看起来是个温和腼腆的人。
年轻女性小声吐出几个字,接着捂住了嘴,美丽的紫色瞳孔里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接着,她踮起脚,以跳起来一样的轻盈动作伸出双臂,环绕着那个个子较高的男人,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
显然是陷入了慌乱的男人不安地环顾四周,以眼神向同伴求助,而同伴只是静静不发一言地看着这一切。当他低头看到年轻女子的面孔、以及轻轻抖动的双肩时,终于露出了然的温柔神情
他轻轻拍着女性的后背,三人在不受打扰的角落坐下来。好奇的人也不得不收回目光。
“竟然一点也没有……几乎没怎么改变啊。”
忍海部唯盯着自己曾经视为兄长的人。
“唯的变化则是让人惊讶,比那个时候更漂亮了。”
无论怎么说都像是场面话的表达,男人的语气却诚挚而毫不做作。忍海部的脸颊有点发红,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扭过脸,转向坐在外侧的天宫什造。
“那边的那位也是,根本一点长进也没有,明明年龄已经是个大叔了。”
完现术者撇撇嘴,拿起纸巾擦拭桌上的水渍。
“平胸的属性去掉以后,添上了尖酸刻薄吗?”
“我是说,这次你受伤完全是咎由自取,真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你居然一直没有告诉他。”
“我能说什么呢……虚会追着同类的气息聚集起来,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像老鼠一样一边躲藏一边战斗,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吗?如果让这家伙知道,还有其他势力不允许他们在现世活动,你也明白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吧!”
仿佛有个盛着紫色烟雾的小瓶在三人之间破碎了,沉重的空气弥漫起来,渐渐取代了久别重逢的气氛。忍海部的眼神变得有些失落,
“我没想到他真的……就那么消失了,要不是你主动联系,我是不可能找到你们的。”
她低头拨弄着白瓷杯子里已经冷掉的可可,过了一会儿,似乎决定了什么一般,她抬起头来以急促的语调说。
“我看到了……新势力出现的迹象,也看到白衣黑十字的灭却师和黑衣的死神都返回了现世,即使在白天也能看见虚,你们知道国立综合体育馆上周的事故吗?”
不等对面的两人回答,她便接着说下去。
“棒球比赛的时候,附馆的屋顶整个坍塌下来,钢索也断了,幸好离赛场还有一段距离,受伤的人不多。67号公路的事故,海底隧道的事故,植物园的事故……也全部都是……”
她双手用力按着桌子的边沿,身体前倾,以清晰的声音向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人宣告着。
“又一场战斗要开始了。”
天宫面无表情地看着忍海部一口气说完后,把身体陷进深红色的柔软沙发里。
“然后呢?”
“……”
“几乎五年没有音讯,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即使没有我的提醒,我想他也已经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之前的平静,只不过是那些家伙在休息罢了!”
“……对不起。”
两人同时看着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他的脸色显得非常难看。
“果然从一开始选择留在现世就是错误的,现在补救还来得及……我……”
“你说什么蠢话!”
天宫突然怒吼起来。
“你这是在践踏我和忍海部一直以来的努力吗?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他紧紧握拳重击在桌子上。
“完现术者,灭却师和死神都可以在这里生活,我不相信破面找不到在现世活下去的方法!”
然而,随着一声巨响,临街的玻璃窗爆裂了,客人们惊讶地看着晴朗阳光下的街道突然卷起了暴风,桌椅被无形之物掀得到处都是,有什么冲进了人群,向房间的角落撞去。
7.
“……假如丧失半数以上同胞才换来平静的家园,又要被卷入战火,我是无法蒙上眼睛坐视不管的。”
“但是,我的力量非常有限,况且上一次的战斗过后,我已经不再亏欠那个世界什么了。想要肩负成为战力的责任,对我来说,这种想法太过自负。”
“我并不是为了那种理由而战斗,而是因为最重视的人安全受到威胁。”
“从五年前……不,从更早些时候我睁开眼睛看到白沙上空的月亮开始,就从未奢求就此过上什么也不需要做的安宁生活,我必须再一次离开,去寻找那个答案……能否留在这片土地上,和所眷恋的事物一起生存下去。”
“现在谁也无法强迫我们厮杀了,这是我凭借自身意志做出的决定。”
“也许我很快就会回去,也许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无论如何,对于一起经历的一切,我只有深深的感激。即使无法保证前方道路一切顺遂,我还是想要再次请求一样东西。”
“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请祝我好运。”
由于在场的三人,由虚造成的骚动很快平静下来,慎一郎不知从什么地方赶来,很生气地带走了忍海部。
回到住处,两人惊讶地发现那里被小型的虚所占据,死神的灵压也出现过。
这栋屋子已经无法再使用了,清除了那里的虚之后,破面和完现术者整理了简单的行李,沿着海岸线向东前进。
一路上两人似乎恢复了平日旅行时的轻松状态,谁也没有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也不再谈摆在眼前,已经相当明显的未来。
仿佛有所预感一般,大约过了两三天,天宫比平时更早地,从清晨的浅梦中醒来,在连锁旅舍那张窄小的桌子上,发现了这样的信件。
8、
黑色天幕上撕开的裂口像两排獠牙一样,慢慢地咬合起来,男人抬头紧盯着那一小片黑暗,仿佛从那里,还能看到另外一端飘着云团的湛蓝天空。
沙海仍然呈现着优美的弧线,像浪涛一样起起伏伏,沙丘在风的流动下一整块一整块地向前移动,似乎本身就是有意志的生命。
大气中传来令人振奋的战栗,原本这里就是培育虚的地方,比起现世稀薄的空气,这里的空气不停地为他注入力量,瓦兰德感到,每一分每一秒,身体里的本能都在无法遏制地发出低鸣。
但是,他怎么也不想从落脚的地方离开。
直到那道裂口终于消失,天空又变成一片黑暗,就像融化的金属逐渐冷却,变得浑然一体无懈可击。他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接着才转过身,朝沙海中央的白色宫殿走去。
虚夜宫已经不再是苍凉残破的一堆瓦砾,高耸的墙面和雉堞全部由白色的石块重构,四个角耸立着尖顶的塔楼,内部还有一道墙,和外墙之间由阶梯和拱桥连接,整体形态显得庞大壮观而又不乏整洁优美。
只有城墙上黑色的窗口,以及环绕两道城墙的幽深河水,提醒访客这座城堡对于怀有恶意的敌人,是充满危险而毫不留情的。这大概是虚圈现任王者的爱好吧。
宫殿附近聚集着不少亚丘卡斯,其中也有三位数和两位数的破面,他们向陌生面孔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是……没见过的家伙呢。”
“面具只剩了那么一点吗?虚洞在哪里?编号在哪里?”
“除了钢皮看上去像个破面……简直就像……”
“还活着一样。”
“是刚来的无名小辈吧,虽然打败它也许没什么意义,但让新人领教一下这个世界的残酷也不错!”
这么说着,有着长长獠牙,像剑齿虎一样的亚丘卡斯就冲了上去。
突然,在快要接触到对方身体的时候,它惊恐地向后弹开,从破面身边退却了。
庞大的灵压向自己的方向推挤倾泻,仿佛手持铁盾,排成密不透风阵型的队伍潮水一般从山顶俯冲而下,将所到之处的一切都冲散、碾碎,最后,再由从坚盾之中伸出的长矛将来不及避开的敌人洞穿。它明显地感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拒绝”和“敌意”。
破面仍然不动声色,青绿色的眼睛里几乎带着平和的笑意,他踏上了通往宫殿中心的石阶,向城堡的最深处走去。
“陷入苦痛挣扎的悲哀灵魂哟,能够踏足这里,至少是对你坚持不懈没有放弃的嘉许。”
长长的走廊周围,巨大的石柱支撑着穹顶,仿佛生长了成百上千年的树木,树枝和叶子之间隐约显露出的,是模仿现世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天空。
与之前不同,这片天不再是一成不变,显得虚伪不实的晴朗蓝天,而按照现世的白天黑夜呈现出布满繁星的夜空模样。柱子、地板也反射着闪烁的星光,整个大厅就像捕捉了星斗,将它们放在一块透明水晶里一样。
“你想要什么呢?有想要夺取的事物吗?有不想放弃的事物吗?有无论如何也要达成的心愿吗?”
破面的长靴踏在地上,地面上回响起脚步声,与此同时,一个年轻甜美,但同时不可思议地,让人感到强大不容侵犯的声音,穿透星光响彻了整个大厅。
“还是,你在渴望鲜血与战斗呢?”
高高坐在王座上的少女仪态端正气势凛然,银色长发像月光一样闪着寒冷的光泽,两条白蛇缠绕着她的肩膀和颈项,鳞片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她注视着单膝跪地,低头行礼的破面,伸出手,仿佛邀请一般提出了问题。
下一瞬,破面抬起头迎接了少女深红眸子里投注的目光,虚圈的女王终于忍不住,大失礼仪地咯咯笑起来。
墨杜跳起来,银色的长发在空气中飘扬。
“瓦兰德,你回来了!”
“真是……太厉害了,完全不输给前任的气势啊。”
“怎么样,很像回事吧。”墨杜的目光开始上下打量,想要看前15刃藏在身后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来的时候太匆忙,就只带了这些,给艾诺宁她们留一点吧。”
破面保持着半跪着的姿势,把身后的旅行包打开,露出里面的零食和化妆品。
墨杜打开化妆盒,用里面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接着又用它反射着从穹顶投下的月光。
瓦兰德看到,从王座角落的阴影中,跃起一只带着面具的小动物。
那是灰色的猫,或者说生前是猫,它并没有丧失生前的习性,非常兴奋地追逐起了那舞动的光斑。少女就这样玩得不亦乐乎,仿佛又回到了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时代。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什么一样,收敛起了笑容。
“对了,左手……”
她抓起瓦兰德的左腕,露出衣袖下面的数字。那几乎已经看不见的“15”,仿佛在吸收着周围的黑暗,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接着,墨杜把手放在破面的肩上,
“感谢你再一次决定为这片土地而战。”
虚圈的女王以刚才一开始的严肃语调说着,
“虽然你回来我很开心,但我相信你不会永远呆在这里的,现在,就暂且去他们中间,找到属于你的位置吧。”
9.
在向虚夜宫门外走去的时候,瓦兰德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还有重物撞击大地的声音。
“15号!”
猫头鹰少女仍然保持着男孩子一般的形貌,声音也像原来一样高亢清澈,113也和过去一样,一点也没有长个,只是脖子上多了条围巾。瓦兰德认出,那是上次战斗死去的五刃留下的物品。
小恐龙朝这个方向狂奔过来,艾诺宁不失时机地侧了侧身,让它制造着巨大的撞击和风压飞扑向老朋友,一口吞掉了对方刚刚从地上拎起来的花盆。
“好了,会死的……我说这东西。”
15刃掰开113的嘴巴,从里面掏出粘上唾液的一大盆长春藤。小恐龙的眼睛闪闪发亮,十分兴奋地绕着它转了两圈,接着珍惜地捧起花盆,把它抱在怀里。
——这个黑白的世界没有绿色。
艾诺宁带着113去现世闲逛,回到虚圈的时候这样说过。而小恐龙似乎也觉得,那些从棕色的土壤里生长的树木和花草,是十分美丽,用来吃太过可惜的东西。
虚圈有水,也有制造出来的日照和黑夜,于是从带回第一盆紫罗兰之后,不少破面都产生了培育植物的新兴趣。
“已经是八刃了啊……不过,你原本就有这样的实力吧。”
正和艾诺宁打着招呼,瓦兰德发现了登上台阶的奥利弗和惟。
“三刃,然后是……六刃吗?不愧是你们呢。”
奥利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而惟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比看到共同战斗的伙伴过得平安,同时像以往一样活跃更让人安心的了。瓦兰德一边和他们聊着现世发生的情况,一边走下台阶。
——有个地方想去。
就在朝目标前进的路上,他看到了其他十刃和从属官们。其中有几个就是刚才在门外,看着亚丘卡斯发动攻击的破面。
——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哪。
瓦兰德听着过去的朋友向他一一介绍在场的破面,以谦和的态度向他们打着招呼。
“晚上好。”
有着长长的紫色卷发,身材高挑的美丽女性温柔地笑着,提起裙角向他欠了欠身。这是九刃艾比萨拉。
“哟。”
有着冰蓝色头发的青年扬起手,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地说。
113看到他,马上抱着花盆躲到了瓦兰德身后。这是七刃耶尔丁,他的能力是加速老化,经常会把从属官养的植物弄死,奥利弗解释道。那位从属官,叫做拉谢迪的207号破面,也在一旁露出无奈的笑容。
“嗯……”
坐在石英构成的黑色树干下面,一脸疲倦地打量着周围的男性破面,对他点了点头。
这是五刃青黎,只对女性有兴趣,惟说。
“咦,没见过的面孔,看起来人望很高嘛,实力怎么样呢?”
突然,从正对面走来了头发削的很短,身材高大,眼神锐利的破面,他把长刀扛在肩上,显得桀骜不驯又充满自信。
“BOSS可是相当厉害的哟。”
他身边性感的女性从属官托着下巴勾起嘴角,而银色头发,从额头上伸出角的另一位男性从属官,微微低着头,以恭敬的态度跟在一边。
瓦兰德只是微笑着致意,他能看出对方有着无愧于二刃地位的强大战力,如果只论灵压,甚至可以与女王墨杜一较长短。
二刃名叫格力高尔,左边的是20号从属官黛兰,右边的是17号从属官洛克希德,是相当厉害的打架集团,不想惹麻烦的话还是远离为好,艾诺宁这么说,奥利弗耸了耸肩,而惟皱了皱眉,似乎感到轻微的不快。
虽然性格不同想法各异,不过虚圈的破面们本来就是这样。作为女王的下属,他们看起来还算可靠,于是瓦兰德与朋友们告别,向那个很久没有再回去过,几乎可以算是一切开始的地方走去。
10.
瓦兰德记得,在虚圈不短的时间里,自己的首领,已经死去的前四刃奥克塔维奥,是住在像是现世没有装修过的公寓那样,简朴单调的房间里的。
四面墙壁都是灰色的,一楼左边是隔开的房间,右边是楼梯,两层各开了一扇窗。自己使用下面的一层,而首领就呆在二楼的房间。
所以当他看到装饰上紫红色和橘黄色霓虹灯,外墙涂鸦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和各种语言的“地上最强”、“恋”、“神”、“死”之类词句的房子时,手中的旅行包当即掉在了地上。
——这个风格就是新宿的夜总会,加上火车站附近的地下通道吧。
门外有两位少女一位少年。一个女孩有着青蓝色的长发,头上戴着熊耳头饰,个子虽小但很结实,怀里抱着很大的熊猫玩偶。另一位则是银色短发,穿着白纱一样轻薄的服装,两个女孩的模样都很可爱。
而少年个子高而纤细,棕色柔软的短发垂在额前,带着有点愁苦的表情坐在门前翻阅着书本,时不时拿出笔写着什么。
——意外地和平呢。似乎过去也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请问,现在的四刃,还住在这里吗?”
瓦兰德向他们招手。
“你要找四刃吗?顺便让我们家那个笨蛋赶快出来可以吗?”
银色短发的女孩首先迎接了他。
“做不到……就算买假货也做不到了……这个月已经一点也没有了……钱……”
少年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低气压,根本没有理会15刃,瓦兰德瞥见他手里拿着的书本,是一大摞美容和服装杂志。
“诶?你要找柚希大人吗pan~要做什么呢pan~”
熊耳少女也凑近询问。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露娜,是14号,这位是27号温德尔,我们是十刃的从属官。我们家的那个笨蛋,经常粘着这里的那个家伙,大概是笨蛋们都喜欢凑在一处,看着对方的模样就像照镜子一样吧。”
银发的少女以非常礼貌的态度释放了抱怨。
“啊啊啊,尤路那个自恋狂就算了,居然敢说柚希大人是笨蛋啊kuma”
熊耳少女用力挥动着手里的熊猫玩偶。
“我是15号瓦兰德,已经很久没回虚圈了。现在的四刃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还有从属官的空缺吗?”
瓦兰德从高处按着她们的头顶,试图制止这场无谓的争吵。
熊耳少女听到这话,很高兴地抬起头,
“这件事问我就可以了,我是58号库库玛,现任四刃的从属官,你要是也想变成四刃的从属,就是我的后辈咯!”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大概就是……PIKAPIKA的pan~,超……厉害的pan!那个,也很暖和的pan~”
“全名是柚希光,虽然也属于笨蛋的范畴,但比我家那个好一点,基本上是个好人。”
露娜简短地打断了库库玛的话。
“如果被尤路大人传染上购物狂,你就要辛苦了,所以趁现在让尤路大人出来,我们会处理后面的事情。”
看起来有点恍惚的棕发少年终于抬起头,用寄予厚望的眼神盯着瓦兰德。
“拜托了。”
“库库玛也要有后辈啦pan!”
三人一起把瓦兰德推进楼道,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在上楼的时候,15号突然想到,忘记问问四刃和十刃,到底都长什么样子呢。
11.
二楼的门锁着。
里面传来很轻的说话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笑声。
瓦兰德心情复杂地轻轻把门把手转回原位。
自己的前首领孤高而不善与人相处,但熟悉以后,可以看出他是个相当细腻敏感,能够体察他人心情的人。这样的首领在与灭却师的战斗中将敌人引开,最后陷入包围,拼尽全力直到最后一刻。而现在的四刃,假如作为首领,又该是如何的呢?
他轻咳了一下,屋里没有反应。
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他用力拍着门,大声喊着。
“柚希大人,我是15刃瓦兰德•艾尔斯坦,五年前四刃的从属,我的房间在一楼,现在想和您打个招呼。”
“哎呀,不要喊这么大声啊。”
门终于缓缓打开,瓦兰德看到,一个相当俊秀,穿着华丽的青年站在面前。他抓着柔软的淡黄色头发,微微仰起头看着自己。
虽然很不礼貌,瓦兰德还是忍不住从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女孩子?
粉色富有弹性的头发,白皙的面孔,眼睛很圆很亮,一只是玫瑰色,一只则是金色,她正趴在四刃那张大床上(现在被改造得十分豪华),在面前把各色指甲油排成一排。
瓦兰德闭上眼睛,深深吁了口气,然后冲房间里大喊道。
“十刃的尤路大人,您的下属在外面似乎很困扰,请务必现在就下楼去。”
女孩像被逆着摸毛的猫一样吓得惊跳起来,收拾起面前的东西朝门外冲去,光好像有点想拦住她,但尤路冲过两人身边,一口气跑下了楼,几瓶指甲油还掉在了地板上。
尤路经过瓦兰德身边的时候,瓦兰德上下打量了这个身材娇小的十刃,接着发现了另一个惊人事实。
——“她”原来是“他”吗?
瓦兰德的额上流下了冷汗。
四刃看着瓦兰德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指甲油递到自己手里,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他盯着瓦兰德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一下巴掌。
“你就是那个一直不在的15刃啊!”
“您认识我吗。”
“我是16号啊,16号,就排在你后面一位,不过你好像没怎么在虚圈待过,大概不记得我了吧。” 光笑起来,“果然老是呆在现世那种地方,会影响晋升啊。”
“……”
瓦兰德眯起眼睛看着四刃。
“我还想接收一位从属官,你有兴趣吗?和前BOSS相比我绝对不会比他差啦。”
柚希似乎从某种地方感到了反击的愉快,于是高兴地拍着瓦兰德的肩膀。
“嗯,其实在下也有这个想法,继续住在原来的地方也很方便。”
十五刃露出了温厚的笑容。
“哦!那么就……”
“从属官击败首领的话,位置就可以对调了,我记得这个世界的规则是这样的吧。”
“等等……”
“抱歉,手滑了一下。”
……
一边发出“哎……”的沮丧声音,一边接受着温德尔的说教的尤路,听到了远处房间二楼传来的巨大响声,他抬起头,看见那扇用厚厚窗帘遮着的窗子破碎了,里面发出爆炸般的烟尘。
“所以说这个月不能安排购物行程了……尤路大人?”
尤路站在那里,看着下坠的石块和被丢出来的镜子、闪亮的小盒子、缎带和绣花窗帘以及其他不知所云的室内装饰,吞了口口水。
“对待笨蛋,的确应该采取强硬的手段,或许我们也应该学习一下。”
露娜托着下巴思索起来。
“不,不,不要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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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虚圈有人设的十刃和从属官们,没太多戏份就不打扰了……
很长又无趣能看完的朋友们感谢你们……
后续可能会多次修改,AT到请不要介意。
对了第一版字数15089,大概差不多这么多吧……
以后继续一起玩耍吧,我爱你们……
我恨死崩溃的ELF,无法AT你们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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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太阳仅剩的余晖终于降下丁点儿温度,这让长时间在房顶上忍耐近乎一下午日晒的黑德爱尔松了口气。抖抖耳朵好似要驱逐那在阳光底下暴露一天染上的热气,又摇了摇尾巴像是在扫去地面上烈阳残留的阴影。她相信自己这一下午的等待是值得的,也认为这次一定能拿到应有的报酬。上一次被他们逃了,这次,就要让他们加倍的……付出报酬。
灵敏的嗅觉让她能在面对视野死角的时候清晰分辨来人,她能嗅出足以分辨身份的味道,比如商人总会带点儿金币的臭味,而佣兵身上则经常是血味。她是如此的信任着自己的嗅觉,就像每一只狗妖精一样——她嗅到了经常出入于这附近,经常出入酒馆且带着…某类型女性特有的气味的人。
看来就是任务所提的那几个了,黑德爱尔无比的确定着。能在这种小胡同巷口瞎混,还带着酒与女人的味道,他们不是混混那么谁会是混混呢。黑德爱尔十分喜欢接教训地头蛇的任务,因为她能良心无愧的收下意外收获。即使大部分要上交给负责人,不过她还是能从中分到不小的一笔——那是拿回居民丢失物的额外报酬。
情报上看,这些地头蛇经常四人出动,武器一般是便于携带的匕首。同为使用匕首的黑德爱尔没办法以一敌四,即使这把匕首对她而言完全是剑。她在上次使用的将他们分开再挨个儿击破的办法最终被全部逃脱了,她下手不会瞄准要害,他们有罪,不过罪不至死。手臂的伤很容易治愈,他们当然有钱去请一位牧师。虽然很不甘心,这次黑德爱尔应该只能偷袭干掉一个,跑掉之后再轮流偷袭。不过两个失去战斗力的话他们定然会提高警惕,这之后就要多费点力气了。为了骨…不是,为了高昂的酬金,以及附近居民更安定的生活,即使再麻烦,她都认为是值得。
“嘿,我们最近缺钱花,你会借给我们的,对吗?”
底下传来令人厌恶同时也比较熟悉的男性声音,不过为了确认,黑德爱尔还是稍微探出点儿头来观察。
她看见了那个赤膊似乎只是为了秀身上刀疤的领头男人,还有后面三个把衣服搭在肩上吊儿郎当到不行的跟班。按赤膊男人的话说是兄弟,不过黑德爱尔眼里只要干掉赤膊的男人,其他三个根本不足为虑。她承认赤膊男人有一定的战斗经验,不然这个任务不会有较高的报酬,附近的居民也不会一直忍气吞声。
黑德爱尔所处的位置大概只能够到站在后面的那三个跟班,不过她不敢随意的移动位置。经过上次失败的讨伐,他们对房顶上的声响多有留意。这时黑德爱尔便会可惜自己不是猫妖精,不能做到猫妖精那样走路无声,同时也不能在失误的时候用喵喵叫忽悠过去…房顶上有狗,那确实值得警惕。
黑德爱尔小心的在房顶上观察底下的情况,即使他们背对着自己,也不能丝毫放松警惕。她嗅见了书本的味道,还听见了清脆的少女的声音。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从书店回来,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那个背包里全是书吗?看来有点多啊……也难怪会被选为目标。大概是以为背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吧,黑德爱尔认为地头蛇的智商堪忧。
“你背那么大个背包全是书?少骗我,一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接着似乎是赤膊男人愤怒的吼声,然后毫不客气的抢夺少女的背包。那三个跟班的注意力好像被吸引过去了,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接下来只要等待那位少女对自己来说犹如暗号一般的呼救,就能出其不意的轻松拿下第一枚胜利旗帜。
“不!里面,里面什么都没有!请你们相信我……”
少女一开始并不愿意松手,倒也看得出来是个嗜书如命的人。啊也确实有这种人呢,他们后来大部分成了见多识广的学者。不过一位经常读书的少女怎么可能抢的过那个又是抢劫又是偷窃的地头蛇呢,少女眼看背包就要被强行抢过去,当即便下意识的发出了呼救。
“救命啊!——”
就是这一刻!
黑德爱尔早已摆好冲出去的姿势,也早已将她的匕首磨得锋利无比——她在少女呼救的那一瞬间,就将她的匕首瞄准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倒霉家伙,接着,重力与速度爆发出的力量使得黑德爱尔这种娇小体型也能深深划开一道口子来,她选择了划在脚脖子上。上次她划伤对方的肩膀让对方没办法反击,可是他们依然能跑得很快。逃入室内的话自己没有什么办法,据说那次他们硬生生躲了两三天才敢再次出来。
一道白芒转瞬即逝,紧接着是近乎响彻天际的惨叫声。黑德爱尔对于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她故意高昂的“汪”了一声,这种声音在对方听起来就像嘲讽一样。被狗嘲讽?他们一定非常想抓住自己然后做成一顿狗肉煲。
赤膊男人先是慌了一下,听见声音后转过身来看见了这个小小身影。他顿时恼凶成怒的抬起手指指着黑德爱尔,并用十分大的声音吼道:
“抓住这个小畜生!”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黑德爱尔早就跑了一段路程了。这段路程足以让她重新爬上屋顶,并静静的等待下一次出击。
黑德爱尔故意往死胡同跑,以他们的智商只会以为自己不熟悉地形。或许他们现在在得意的冷笑吧?黑德爱尔就着旁边的一堆不嗅着似乎是装满谷物的麻袋轻松爬上房顶。不过这儿不适合作为伏击地点,他们刚刚才被袭击,现在对屋顶上的警惕性一定非常高。
“那个小畜生跑进了死胡同,抓住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性急总是会坏事的,这让黑德爱尔轻易辨出他们此刻的位置,在确认好接下来的逃跑路线之后,她向斜下方俯视——恰好对上冲进来的赤膊男人愤怒的视线。
“汪!——”
黑德爱尔顿时笑眯了眼,重复了一次充满嘲讽的叫声。接着她迅速转过身去,还不忘摇摇尾巴算作离去时的叠加嘲讽。
他们应该比自己还熟悉这片区域,不过自己更熟悉屋顶,在他们四处寻找自己的时间找个必经之地慢慢等吧。如果对方稍微有点松懈的话,那么就将会有第二个人失去行动力。有点麻烦的是赤膊男人总是走在最前,紧跟其后的跟班好似给故意当成挡箭牌一样。不过以他的智商应该想不到吧,这只是跟班在害怕罢了。看来…必须把三个跟班都慢慢解决掉,希望自己前面的嘲讽能持续非常之久。
本来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黑德爱尔也坚信着自己只要认真就不会有所失误。当她小跑着踏上一块稍微有点凸起的瓦片时,那瓦片竟然翘了起来并发出“哐”的声音。
遭了……这座房子的屋顶怎么铺得如此不认真!性急坏事,黑德爱尔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发出这样明显的声响,很快黑德爱尔便听见了奔跑的脚步声。一…二…三……等等,好像不止三个人?那个被划了脚脖子的连走路都成问题,排除掉是地头蛇的人之后,大概能想到的就是居民,卫兵。还能听见佩剑的声音的话……嗯?
这不同于那群糙汉子的味道,好像是那种……神圣的气息。不,这是什么形容,神圣有味道的话岂不是会被拿去做菜。黑德爱尔摇了摇头,打算抛去对这种味道的猜想。
“在那儿!”
就这么一小会儿发呆时间,那三人就发现黑德爱尔了。说来她所站的房顶相当的矮,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要逃脱倒还是轻而易举,从那边先下屋顶,然后绕一个圈子再上来。这就是知道对方行动的好处,黑德爱尔的嗅觉和听觉向来是她的优势。她从容不迫的转过身去纵身一跃,这点儿高度是说跳就跳的。
姑且在落地的时候向前打个滚儿算是缓冲,黑德爱尔还有闲心坐在地上晃晃脑袋。在他们过来之前用走路的也没问题,他们不知道自己会从那儿跳下去,可自己知道他们是从哪边追过来的。
虽然仍然能闻见…准确的说是愈来愈清晰,那种好像是教堂内特有的气息,即使她只去过一次教堂,还是为了跟踪目标偷偷溜进去的,记错了也说不定。她慢悠悠的转了半边身子,这个转角处是死的,如果在这儿撞见什么人的话倒是挺麻烦,不过就那三个是不可能的。此刻近黄昏,在亮度不高的情况下自己的嗅觉与听觉就更能派上用场,可惜视觉就不能像猫妖精那么清晰的看清夜晚。也所幸这儿是居民区,窗户透出的灯火还是有的。
黑德爱尔毫无防备的正打算走过这个转角。忽然在视野中出现的物体,以及楞楞的被一脚踹出点儿距离已经是她反应过来之后的回忆了。
现在没有时间去惊讶,如果是撞上那三个…不不不,这个人不是那种味道。非要说的话,好像就是先前察觉的那种…呃,神圣的味道?黑德爱尔抬高了头,从下至上的打量面前的人。
嗯,有佩剑,好…像是女性,长发…其余的天色有点黑倒是看不大清楚,不过再结合味道的话,大抵是修女啊,牧师啊一类型的人物吧。等等,修女会佩剑么?嗯……牧师或许,会吧!看来是牧师呢,黑德爱尔惊讶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并对面前的人笑道:
“啊!你应该是牧……唔!”
在看清脸之前视线模糊了好一阵子,这似乎是瞳孔跟不上景物变化导致的。视觉稳定后又发觉双手有疼痛袭来,下反应的挣扎几下发觉毫无用处。牧师为什么会束缚自己,又为什么会把自己提到空中,种种问题交织而成在黑德爱尔头上形成了无数个小小的问号。难道这个牧师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可是好歹也要沾上一点点的气味 而那一点儿自己是辨认得出来的,到底是……
“准备好接受圣光的制裁了吗?肮脏的贼。没想到狗妖精也能靠偷窃度日?真是世风日下,那么我便代替你的部落,将你就地审判。”
清脆的少女音色打断了黑德爱尔的思考。她说的话有点儿难懂,总之是什么什么……要杀了我吗?
“不!为什么?为什么要…”
“准备好了或者没准备好,我给你三十秒向伟大的神谢罪,当然是用三十秒后的生命来作为虔诚证明。”
根本没法交流的样子!黑德爱尔是真急了,她的主要任务本是出来调查同部落狗妖精死亡一事,在得知那位狗妖精所养过的侏儒似乎长期在这座城市活动之后,倒也顺便就接了几个佣兵任务算是维持生活。可是她在执行最后一个,并在今日就能解决的情况下似乎要被莫名其妙的牧师杀掉了!她甚至为此莫名其妙的“汪”出了声音。
“……'汪'就是你的回答吗?看来是默认于自己的罪行。那么,肮脏的盗贼啊,愿你的灵魂能在来生追随神,爱戴神,敬仰神。你的灵魂将会纯洁无比,你的下一世将会为神所爱。”
至于牧师在话多个什么劲个黑德爱尔是没工夫去听的,自己太小了,对方只用一只手就能让自己的双手动弹不得,还怎么挣脱都挣脱不掉。更糟糕的是她还闻见了那三个人的味道,想必是听见声音了跟着跑过来了吧。
“这个小畜生!哈哈哈。把它给我!”
果然过来了,这可真是太不走运了。若是被交过去的话……黑德爱尔不敢想象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来。被杀掉,被卖掉,被折磨,都是可能的;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也因此这些人不值得拯救,不值得可怜。
“你的意思是……把将要献给神的生命,交给你吗?”
不过似乎不如黑德爱尔所想的那么糟糕。她清晰听见牧师的语气冷了下去,好似……嗯,护食?黑德爱尔目前混乱的思维而言似乎只能想到这个词语来形容。如果牧师听见了黑德爱尔的心声,估计会就地先解决掉她。
“这个小畜生献给什么狗屁神?要献给大爷我!”
十分之猖狂的回答。就这位牧师佩剑,且能牢牢束缚自己双臂来看,地头蛇的任务,八成要……间接性的被完成?
“侮辱神的凡人啊。”
正如黑德爱尔所想,如果下一刻自己会被丢掉的话那是极好的,她甚至都做好了四爪着地的准备——
“你的恶言触怒了神,现在神之使者将会斩断你的存在。”
牧师一边高声道着宣言,一边把黑德爱尔单手抱起。然后 拔出了她的佩剑。
……看来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话说这太用力了!黑德爱尔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被勒死。不动声色收起落地架势的黑徳爱尔,尽量把被抱住的地方护好——就像人被勒脖子时会下意识的反抗一样。
牧师不再话唠了,她静静地摆好了西洋剑的标准动作。不过要用单独对打的西洋剑去对付三个人的话……黑德爱尔还是挺担心她的骨头是否有着落的。她偷偷空出一只手,然后探出了尖锐的利爪——她的剑,其实就是一把匕首,在之前撞到牧师的时候就被强行解除了。
“说完了吗?这片地盘还是我说了算,就算是女的,大爷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啊,看来赤膊男人的智商已经没救了。能这么轻松的束缚起身为游荡者的自己,还配着一把似乎挺厉害的西洋剑。敢于面对地头蛇类型的人物,怎么想都不会是普通的少女吧……真希望他们能好好用那填满了酒和钱还有女人的脑子想想。黑德爱尔迅速分析局势,然后给地头蛇一方打上了胜率0的标签。
牧师向前踏了一步,剑尖指着斜上方。而那赤膊男子跟个傻子一样摸出把匕首就来跟西洋剑作搏斗。黑德爱尔在最好的类第一人称视觉的位置好好的看了一场戏,忽略掉那时不时变紧的力道的话。
剑比之枪的优势是能用于短距离,匕首比之剑的优势是能用于更短的距离。黑德爱尔看着那毫无用处一无是处的匕首用法很快就没了兴趣。别说用剑,她就是用爪子都能挡下。看似有力的一刺往往被牧师一剑正劈下来给硬生生送回去,匕首的优势在于越近越好,剑若是距离太近多少需要后退拉开距离才能保证力道,更何况匕首过于小巧,若是不对着要害迅速解决而与人周旋的话很可能渐渐陷入劣势,这人是完全不明白的。
“……呸,小娘们挺能干,一起上!”
赤膊男人后退了步,然后觉得自己打不过便把另外两个也喊上来了。三种交织在一起的杂乱轨迹……或刺,或劈,或挑,仅仅一把西洋剑好像不够?如果这个牧师挥舞巨大的镰刀……或许能一次性扫干净。虽说牧师背着镰刀怎么都感觉奇怪。黑德爱尔看准了好几个牧师看漏掉的攻击,她真的用爪子解开了——避开锋刃给硬生生撞开的。
在剑与匕首,还有爪子的相碰声中,不停夹杂得有男人的辱骂声。三个男人接着人多而愈来愈逼近,这对牧师而言不是个好消息。黑德爱尔很清楚,三把匕首在距离极短的情况下会有什么样的威胁。牧师的挥剑已经明显缩短动作了,短距离迎接匕首变得不能再将其弹开。如果牧师输了,她黑德爱尔也没什么好下场,距离这么近的话……黑德爱尔顺势看准个机会,狠狠地挠了靠得最近的那个赤膊男人。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黑德爱尔是对准男人的右眼攻击的。即使几乎没有使用做过爪子的训练,再怎么说她也是狗妖精,狗妖精的爪牙可不是人类的指甲那样脆弱。赤膊男人急忙向后退,他害怕牧师的下一剑会趁机落在脖子上——由此看来倒确实有点儿战斗经验。
“撤,撤退!”
赤膊男人看起来十分痛苦,他捂着右眼,不过捂不住淌下的鲜血。
“你们不可能跑掉,在神的威严之下。凡人,永远只能下跪!”
好像牧师被方才对方的以多欺少行为给激怒了,她的语调已经带了点怒意。眼看那两个跟班也退了去跟着赤膊男人就打算跑,牧师当即就举起了手中的西洋剑,直指向已经快要入夜的漆黑天空。
接着黑德爱尔再次在第一视觉位置见识到了如何闪瞎自己狗眼的…技能?法术?神术?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包括牧师叽叽喳喳低声念叨的东西。牧师在念奇妙咒语的时候,她手中的剑向天空射出了一道光,然后轻轻向前一挥。
就那么一瞬间!真的是一瞬间,就跟黑德爱尔发誓她不喜欢青菜一样的誓言保证!牧师只用了一瞬间,挥下来的剑带着一道光,那光徒然增大,瞬间闪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狗眼!黑德爱尔觉得这要吓哭这条街的所有小孩。
为什么要释放这种敌我不分的东西!牧师也一定被闪瞎了,因为她还没有后续动作。黑德爱尔隐约听见了什么东西撞在墙上的声音,她还能嗅到三个男人的气味,确认方位也没问题。黑德爱尔挣扎脱离了自己被自己闪瞎的牧师,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抢走了她的剑——这稍微有点沉!
也辛亏这是把西洋剑而不是什么巨剑,长剑。她用双手的话还是可以拿起来的。黑德爱尔小小的身体,把这把剑衬托得无比巨大。她稍微睁开了点儿眼睛,光已经渐渐退散了,现在是晚上,此刻恰好消散到足以让她看清目标。事不宜迟,黑德爱尔当机立断奔跑而去,然后在快接近的时候旋转半圈确保自己所能达到的挥剑力道,紧接着精准无比的砍中了对方的脚脖子。
接着丢开西洋剑,尽快的捂住右耳,一眼瞄到赤膊男人腰上挂着的钱袋,毫不客气的随手给拿走了。在再次响起的惨叫声中,转身重复动作也干掉了另外两个人,在对方所有人失去行动力的情况下任务已经接近完成了,黑德爱尔转过身去,打算联系负责人来收货。
“你想逃吗?我说过,在神的威严下,凡……凡犬只能向神下跪求饶。早些投降把,你没法战胜光明——就像黑暗始终会被太阳的光芒覆盖;你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牧师好像早就在黑德爱尔身后了,黑德爱尔一转身,所有的视野又占据干净。她紧紧攥着那个不小的钱袋,在牧师再次抱…不,是粗暴的束缚起她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钱币的声音。
“等等,我在执行任务啊!——”
黑德爱尔感觉束缚的力度要比上次大了,看来是怕她再跑掉吧?她眼睁睁的看着牧师捡回她的西洋剑,下一个动作就是杀了自己吗?
“任务?偷窃的任务吗。在偷窃途中被三个人撞见然后追杀至此?若不是他们对神百般侮辱,还轮不到你伤他们。”
牧师反手握着剑,架在了黑德爱尔的脖子上。黑德爱尔有感觉,若是她敢随便动,那自己的脑袋绝对会不复存在。
“不!不是的,是任务板发布的任务,这三个是当地有名的地头蛇我只是完成任务而已!”
或许好好解释一下会比较好,牧师什么的想必会善解犬意吧,所谓正义,就像她师父拜托她的一样。游荡者也是存在惩恶扬善的人的,她一直执行着劫富济穷的行事理论。
“那么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贼吗?”
“……是。”
“很好。”
牧师的眸子几乎要发出正义的光芒来了,她大义凛然的注视着黑德爱尔不停躲闪的目光。
“贼就是贼,贼应该接受应有的审判。如果要问为什么,只因为你是贼。”
完全不善解犬意!
黑德爱尔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或许她应该咬牧师手臂一口然后逃走?不过那样误会会更加深的。
她只是一只狗妖精,一只继承了曾经的朋友,现在是已故师父遗志的狗妖精。义贼也是贼好像也没错,不过她真的不会做愧对内心的事——虽说如此,贼还是被制裁了。
部落的伙伴,即将有两个要追杀的目标了……这是黑德爱尔最后的想法。她已经合上眼睛不作反抗了。
“请……请等一下!”
被眼帘盖住的视野一片漆黑,不过她的听力依然突出。也仍能嗅出来者——那种书的气息…女孩子……应该是先前被自己救下的那个吧?过来是干什么呢,那三个混混现在没有任何战斗力倒是真的,应该没有危险。
“请,请等一下,牧师,您是牧师吧,牧师小姐,请等一下……”
听声音来看一直在喘气,是跑过来的吧,也是呢,普通的女孩子背着那么大装满书的包跑过来绝对会喘气就是了。牧师听见这声刀下留狗的阻拦,怔了怔然后收起了剑。黑德爱尔随之望去,啊,果然是那个女孩子。
牧师也正望着那个女孩子,静静的等她说话。喜欢书的女孩子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静下来,然后走近了牧师,把右手上的书换去左手,随即摸了摸黑德爱尔的头。
“那个,刚才…谢谢你,小狗……你应该是狗妖精吧?我在书上看过,没想到在城镇里能见着呢!”
“啊那个啊——是我的任务,所以不用道谢汪!”
黑德爱尔本能的摇了摇尾巴,然后被牧师一把拽住便不敢再摇。
“请…详细的说一下,这名狗妖精游荡者帮了你什么呢?”
牧师提出了问题。如果抓错了好人的话确实不好,不过这个狗妖精确实是贼……将功补过吗?好像也有这个设定,不过得看是什么功。
“小狗呢…把我从那四个地头蛇手里救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说狗妖精是贼,不过书上写过……有一种劫富济穷的贼,叫义贼。”
说得太对了!黑德爱尔用力点了点头。不过在牧师的压迫下,她现在不敢出声。
“义……贼么,那不也是贼吗。”
牧师一口咬住贼字,随即皱起眉头思考起来。
“虽然他们做的是跟贼一样的事,不过他们的对象却限制得很死,军队不也是以暴制暴吗?我也觉得小狗没做错。”
啊,散发着书香的女孩子。黑德爱尔觉得这股新书的味道是她出生以来闻过的比之任何肉骨头还要美丽的香气!说起肉骨头…不是,学者女孩子真是太明理了!
明显陷入沉默的牧师,连束缚黑德爱尔的力量都减轻得多了。有机会!黑德爱尔当即猛然挣扎——成功逃脱出了牧师的魔…神圣的爪子。
她感觉有好几个世纪,虽然没有活那么久,总之就是好久好久没感受到碰到地面的踏实了!在牧师手里的时候,感觉随时都可能变成一碗狗肉煲。活着真是太好了,又能玩玩球,啃啃骨头什么……不对!
黑德爱尔猛然想起她的任务目标——那几个地头蛇是否还在原地!她赶紧望了过去,只见那三个家伙很没出息的爬行前进,速度相当慢。你们不会匍匐吗!
不会就好,黑德爱尔大义凌然的转过身来,她尽力的抬起头好让自己看见牧师的脸,啊,也不是想象的那样不方便看到,接着伸出了右爪道:
“我的剑!”
“……什么?”
牧师愣了愣,然后摸了摸她的佩剑。
“不是你的!我的!”
“这是我的剑。愚蠢的狗妖精,从游荡者转职成强盗了吗?很好,我不管你以前是不是什么义贼,也不管你现在是不是义强,你马上就能看见我所供奉的至高无上的神,感到荣幸吧,狗妖精。”
在黑德爱尔眼里,牧师又发起了神经。她赶紧摆了摆手慌乱的说着不字,不过已经晚了,牧师再次把那把西洋剑拔了出来。
“不是的牧师小姐!小狗应该不是在说你的剑……”
一旁喜欢书的女孩子倒是挺相信黑德爱尔。牧师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然后再看了看先前那把匕首——解除黑德爱尔的武装的时候。她给丢在一旁了,或许当时黑德爱尔太混乱,以至于那样优秀的听力都给忽略过去了。牧师将西洋剑归鞘,然后指了指隔得老远的静静躺在地上的小匕首。
对于黑德爱尔的身高来说,这确实是属于她的剑——对牧师来说,这确实是把小小的匕首。
“那不就是把小匕首而已吗……”
“是剑!”
黑德爱尔一路小跑过去还不忘出声否定,捡起她的剑之后重新固定在供妖精抓握的装置上。她要完结这个任务,不能没有武器。
“小狗加油!”
背后是目光凌厉的牧师和加油打气的女孩子,黑德爱尔自然愿意去感受后者。牧师想看看她所说的任务到底是不是真的。总之黑德爱尔成功阻止了那三个家伙逃跑,也确认了先前解决掉的那个还在原地嚎叫。同时,她联系到了这个任务的负责人。
得到任务报酬的黑德爱尔在牧师眼前晃了晃那袋金币,里面有抢回居民被夺物的额外报酬,就声音来看真的不是笔小数目。牧师不想管她,连眼都懒得睁开。
现在她们正在那个喜欢书的女孩子家里做客,那个女孩子真的很喜欢书——她叫安娜菲尔,父母亲都是学者。也难怪,她家里到处都是书,书,书,除了书的味道,黑德爱尔闻不出别的什么了。书都是方方正正的,为什么没有球型的书呢?那样她黑德爱尔也会喜欢上书的,单就喜欢意味的喜欢。
“啊对了!”
黑德爱尔的心情变化很快,她在别人眼里也确实像个小孩子。在等待茶点之时,很快就从先前的恐惧中逃脱出的她,十分大胆的向那个牧师搭话。
“我叫黑德爱尔!是一只狗妖精,这次从部落出来本意是调查同部落一名狗妖精死亡的消息,听说那位狗妖精曾经照顾过的侏儒在这个城镇我才过来的。”
“辛西娅。侏儒吗?希望不是那个背着大包,身边有个机械青蛙的侏儒。”
牧师平淡的接了话茬,抬起右臂随手把耳边发丝撩起。
“大背包……机械青蛙……好像,真的…是他。”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黑德爱尔一时发愣。
“……我认识他。”
“可,可以去找他吗?”
“那是你的自由。如果要我带路的话,希望你能把匕首磨得锋利一些。”
“……好”
短暂结束了谈话,随后安娜菲尔送来了茶点。
再没有任何话题,贼和牧师始终凑不到一块儿去;而那窗外,月正高得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