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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洋子想成为绘本作家,卓也想要做医生,巡治打算考进帝大读机械工学,阿哲要回老家帮忙打理农田,惠里虽然是女孩,可是头脑很好,对这样的书也相当痴迷,听说我要去小松先生家工作,怎么也不肯放弃,一定要我带她来参观看看。一次通电话时拗不过她,被小松先生听见了,他竟然笑着答应让我休假回来时带上惠里。当时主馆刚刚完工,里面的房间都没有完成,侧面的别栋则根本没打算兴建,惠里看过之后,说着‘好无聊啊’,就要我送她回家了。”
“原来您从那时起就成为了小松先生的管家,而之前还在福利院工作过相当长的时间……从外表看真是难以想象。”
“哎呀,姑且当您是在称赞好了,这大概是我们的某种特权吧。”
眼角下垂的野干半妖眯起眼睛,用手掩着嘴嗤嗤笑了,那副模样大概从她青年时代开始,就没怎么改变。
“……说起来,有些孩子身上同样流着奇异的血,他们现在必须依靠自己努力生活,说不定不久后也要组建家庭,看到现在外面的样子,有时候会有些担心呢。”
她用手指摩挲写着《三文钱戏剧》的硬皮本上,凹下去的烫金标题。
“希望他们能遇到小松先生这样胸怀宽广的人……虽然他行为举止有点奇怪。”
“岂止是有点奇怪……”
来访的客人抬头看了看因为触动了机关而向两侧敞开的巨大书架,以及后面呈现出的密室,发出了这样的评论。女性管家因为这句话,再次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所以说,这不是库○•魏尔的音乐剧,而是同名的悬疑小说……看来真由美小姐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对这一类作品也相当了解了。”
“了解算不上,只能说比普通人听说的稍多一点,说来惭愧,我的头脑并没那么好,每次读这类作品,只能跟着作者的步调,完全没办法自己猜出结局,而且,看到某些作品的时候,会觉得稍稍有点不愉快……”
“不愉快吗。”
“书中的主人公为什么只对‘死’、‘谜题’这些事充满了兴趣?明明周围是普通人比较多,他们凭借自己的眼睛看不清事情的全貌,也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就只能静静等着血案发生、主人公出场,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头脑和能力都远胜他人的主角们,不能多注意一下身边的人呢?”
面容温柔的野干半妖抓了抓耳朵,换上更为开朗的笑容。
“真是抱歉,果然是上年纪了,一不小心就唠叨起来,和老师谈这个很失礼吧……书和故事本身,都很精彩,很有趣,但假如能回到当年照顾孩子们的时候,我会和惠里说,就算是听故事,也别忘了那里有人死去啊。”
2、
“呵,所以,所谓侦探就是这样一种生物。”
“那是小说里的侦探吧。”
“也对呢,真正的侦探,每天只是在到处窥探隐私,非法闯入民宅,搜集小道消息,从地上捡东西而已。”
沙发上的侦探以及名义上的侦探助手交替发表着对这个职业的看法。来访的客人只好苦笑着自己往茶杯里添了水。
“……结果做出这种发言的人,真的不幸身亡,该说是运气太差了么。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普通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点点东西,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无法阻止,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啊。”
“是的,只能捡拾真相的残渣,试图理解过去发生的事,并推断可能会发生的事罢了。但是,以目前的局势,掌握信息并加以利用,能产生相当大的影响,您的话,一定十分了解这一点。”
“这不是侦探的本职,而是媒体记者的工作,我只需要决定向委托人披露的信息就行了。”
铃原侦探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茶几上。
“从上个月月底开始,帝都十数家报社都收到了内容不明的资料,接着陆续刊登出有关军队的新闻,五天前有人目击到‘他们’和编辑或是记者模样的人在附近的咖啡厅会面,三天前,又和人在泷户急电的车站附近接洽,后者的相貌被拍摄下来,经过查证,是军方的一名准尉。”
穿着和服的男性低下头,开始检视手中的资料。
“然后,看看几份小报月初的报导,还有今天早上的,简直好像洋洋自得地吊人胃口说‘有比这还惊人的新闻哪’,不难想象,有什么东西散发着芳香从天而降,落到他们眼前了。”
“报社拿到线索的狂热我可是亲眼目睹过。目前各处的新闻内容都大同小异,这种情况下,他们没理由掩盖什么,只要抢先一步把消息刊登出去就赢了……还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是因为还没拿到更多细节吧。”
“那也只是迟早的事,而军方不会坐视不管的。”
“最后的关键信息会提供给谁,是全部的报社,还是其中几家,或是根本没有什么重磅新闻,不管哪一种都会引起相当程度的混乱,‘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说是‘不惜’,‘他们’可并没付出什么代价,始终只是在告诉别人所知道的事情而已哟?”
侦探向前倾斜身体,用手肘支撑着膝盖,
“而且,不按人类的方法行动的家伙们,也已经发觉了。”
黑发的青年把所有纸张收回信封,重新把封口封好,眉头比刚才皱得更紧。
“真不想听您继续说下去了。我只是普通的生意人,不打算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情。”
“我也始终只是在告诉你,我的调查结果呀。”
侦探不紧不慢地喝掉了杯子里的茶。
3、
幕布前方一片黑暗,只有上方垂落的灯光照着正低头站在舞台中央的主演。
从他脚下延伸出相互交织的细细丝线,像一张网一样向四面伸开,四面有气流撑起的红色布片,模拟烛火在轻轻跳动的模样。
“我……到底……”
观众凝神屏息地看着舞台上的景象,为主人公复杂的心绪感染,仿佛呼应着这种混沌不清又令人不安的气氛,有黑色的烟雾自舞台角落释放出来。
“奇怪,烟是不是太多了点?而且不是应该从下面放出来吗?”
“源太他们也太卖力了吧……等等?”
坐在剧院二楼最后一排,已经反复看了无数次演出的剧务川名和金井突然发现,屋顶的角落竟然窜出了火苗,火焰从上面引燃了布景,又顺着下垂的布幔向下方爬行,火苗舔舐着所到之处的一切,木头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投影灯下面的金属架开始融化变形。
“快,快让他们把幕拉上!”
川名站起来大吼,却看到二楼通向走廊的门敞开着,浓烟不断从外向里涌入。
“这里也烧起来了吗?”
金井大惊失色地走廊尽头跑去,却被热浪逼得倒退了两步。
“火,失火了!”
一楼有人高声大喊,大幕陡然下坠,舞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重物的撞击声,剧场里的骚动越来越大,幕布再次拉开的时候,背景和大型道具都已经被撤掉,舞台上的抬升地板还在缓缓下降,演员们匆匆向舞台两侧通往后台的通道跑去。
“十分抱歉,由于突发事故,本日的演出现在终止,请观众们不要慌乱,沿坐席旁边的通道退场。”
剧场里的灯光亮了,语气平和的广播声多少安抚了观众的慌乱情绪,大家纷纷站起身挪向通道,坐在后面角落位置的人因为离出口比较近,松了口气般地走出剧院大门。
川名和金井混在拥挤的人群里,沿着二楼包厢通向一楼的通道缓慢前进,就在这时,舞台弧形的天顶突然发出巨响,他们看到,有两个身影冲破天花板急速下坠,其中一个在落地之前竟然像被气流托住一样,稳稳地站在了地上,而另外一个则没那么幸运,身体重重撞向了地板。
前排的观众发出了尖叫,毫无防护地从那个高度坠落非死即伤,川名已经发现地上上有殷红的血液向四处蔓延。
但是,更为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侧躺着,关节都已经扭曲向不自然的方向的人,竟然以手撑地,先是单膝跪着,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川名看到,那人穿着军服,半边身体已经被血染红,他从刀鞘里抽出了闪着寒光的长刀,向对面那个张开黑色翅膀,带着狰狞鬼面的非人之物,用力劈了下去。
剧场的灯光闪了几下,竟然熄灭了。
4、
火势越来越大,不断从屋顶的横梁、管道、支架的缝隙中喷出,四处抛洒着火星,浓烟慢慢侵蚀着这个广大的空间,黑暗中有人倒下,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边是出口,不要挤,小心脚下。”
苍海站在坐席之间,举着灯看着从两侧离开,脸上满是汗水和烟熏的痕迹,神情慌乱的观众们,他们其中也有不少是半妖的模样,而且比入场时数量更多,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事故,已经无法隐藏自己的身份了吧。
——已经通知了消防员,各个出口都有人照明引导,剩下的人不是去救火,就是去帮忙寻找受伤或走失的观众,但是……
——还是什么也没能阻止。
他把目光投向远处在封闭空间里席卷起来的、不自然的风势。有黑影聚集在人群看不见的地方,黑暗中不时有青色的火光闪烁,甚至还传来了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中射出的子弹划过空气的嗖嗖声。
——根本是满不在乎啊。
不远处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苍海咬了咬牙,逆着人群的流向朝剧场中部走去。
“老师……怎么办,还是找不到她。”
苍海转向说话的人,那是刚刚在附近碰到的石野编辑,他是和异言社的另一位作者雨生鹭千代相约来看演出的,但是,在幕间休息的时候,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石野走出剧场到不远的一家出版社去了。
返回时石野找不到同伴,明显陷入了慌乱,他努力在人群中追寻着雨生留下的痕迹,但是因为人群太过拥挤,烟雾的味道也很浓,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进展。
“不要慌,雨生很机灵,一定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在帮忙救人了。”
石野点点头,内心似乎挣扎的很厉害,不过最后还是转身走向苍海的方向,脸上仍然写着担心。
就在他们快要来到目标身边时,剧场的应急电源终于启动了,橘黄色的光线充满了这个空间。
两排座位之间,直起了小小的身体,雨生的脸从座位后面探出来,手里牵着正在哭的女孩。
“石野君!咦,这是雾隐……秋叶先生……”
雨生的肩膀突然战栗了一下,她大概还是难以面对经历过那个事件的同伴。
——这时候,还是不要告诉她,那件事还没完全结束吧。
“雨生君,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还好吧?现在这里很缺人手,如果想帮忙就留在一楼,如果想回去,就走侧门好了。”
苍海指了指不远处人潮涌去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都小心一些,石野君很担心你,不要离开他太远。”
由于有了光线的照射,人们头顶上的火苗变得没那么炽烈可怖,有人扯掉了着了火的纺织品,避免火势蔓延,也有不少人打开排水设备,或是奔向临近的建筑引水施救。幸好火是从后台燃起的,这给了剧场里的人撤离的时间,而救火队不久就赶到了。
刚才穿制服的士兵和带着面具的妖异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什么情节诡异的戏剧的余韵一般,仍然有人正在和带着鬼面的妖异交战。他们似乎是刚才从临近的建筑中冲进二楼走廊,无法从原路返回,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下从拥挤的通道离开,才不得不继续战斗的。
苍海一边分开人群,一边用目光搜寻着“战场”附近是否还有没来得及逃开的观众。
5、
果然,舞台不远处像被海浪冲上沙滩一样,匍匐着一具身体,带花斑的尖耳朵和尾巴显示那是猫又的半妖,他正弯腰护住自己的脸和腹部,背上已经绽开了一道可怖的伤口,上衣被血染得通红。
苍海奔过去,却看到闪着白光的物体划出一道弧线,切碎了附近座椅的靠背。
有个修验僧模样的男人像飘在半空中似地,踩着地上散落倒塌的座椅,一步步向猫又半妖靠近。他微微眯着眼睛,神情专注,仿佛只是在阳光下清理杂草一样,用染血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向下劈砍,身后的尾巴轻轻摇动着。
——以津真天的妖异吗?
猫又发出急促的呼吸,后面的障碍让他来不及躲避,白光像落雷一样急速下坠,他不由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响。
“目标在那里。”
就在苍海以为要来不及的时候,男人身后的同伴用短刀荡开了落下的利刃,以津真天眨眨眼睛,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类,接着在同伴的示意下,将注意力重新转向穿军服的敌人。
苍海暗自觉得庆幸,他赶快抓住猫又半妖的身体把他拖出来,向出口移动。
伤者比外表看上去轻盈许多,即使受了伤也没有影响走路的速度,只是黄黑条纹的尾巴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角充盈着不知是由于烟熏、疼痛还是惊吓,几乎要涌出来的泪水,苍海打量了那张脸后,突然诧异出声。
“你是,那天来店里的……”
“……老板?得,得救啦。”
惊魂未定的猫又半妖过了半晌才认出眼前的人,接着立刻放心了一样咧开嘴露出笑容,因为这个动作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又吃痛地皱起眉头。苍海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人和你一起来的吧?同行的人在哪里?”
猫又眨眨眼,茫然地摇了摇头。
“总之先去处理伤口,马上就要到外面了,稍微坚持一下。”
剧场里的观众已经疏散了大半,坐席外面的大厅里,不少人围着作为临时救助站的问询台或站或坐,其中有一些受了伤,而更多则是受到惊吓,还有人想要返回剧场内去寻找亲人,为了避免混乱,剧场的服务人员正在努力阻拦他们。
突然,一个在出口附近,拼命想要从工作人员的手臂之间挤进剧场里的人转身朝两人奔来。苍海看到,他的衣服散乱,袖口被扯破了,眼镜片上满是烟灰,样子十分狼狈,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像寻回了至宝一般。
“璃宽!璃宽!”
男人跑过来接住身体变得软绵绵的猫又半妖,因为对方背上的血而吓了一跳,接着脸色惨白地搀扶着他,跑向附近正在给伤员做应急处理的人,跑了几步,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转过身,向苍海连连欠身。
“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您了!”
6、
混在帮忙救火的人群里,重新从后台进入剧场的时候,苍海看到,火势终于慢慢减弱,舞台附近的天顶已经被烧溶变形,二楼通往走廊的通道一片焦黑,坐席和帷幕冒着青烟。
——“零式”和“常世”都不见了。
但是,舞台旁边的墙壁、立柱、没来得及撤掉的布景上,都留下了非人力所及的痕迹,有以极大力量劈砍留下的刀痕,也有巨兽留下的爪痕,还有被血染污、散发着寒气的锐利冰锥。
——真是灾难啊。
因为处理及时,这场火灾大概不会造成特别严重的伤亡,但有某种原本就很脆弱的东西被破坏殆尽,再次重建起来不知要花上多少时日,或许不仅不可能重建,还会以这个事件为起点,引发接二连三的破坏。
——这到底是……
——不,不对,火灾不过是结果而不是诱因,即使没有“他们”,一定也会有别的什么把事情导向这样的方向。需要优先考虑的,是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
突然,苍海感到从一旁投注来的视线,他转身从焦黑的废墟旁边离开,看到有个扎着袖口,满脸烟灰的人站在面前。
“信乐君?”
“苍海兄?今天来看演出,可真是不巧啊。”
青年落语家擦了擦额前的汗,以一如既往的明快态度开口打招呼,只是表情中第一次显出几分凝重。
“那些……到底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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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解释:
*前面的小故事是上次推理剧的第二个死者管家真由美说的;
*上次推理剧的第三个死者室井属于某个加害半妖的组织,后来因为自己也出现半妖化迹象而策划杀人,设定上有证据显示,这个组织向报社提供了有关零式的消息,同时又向军方透露消息的所在地,两边卖情报以试图达成什么目的。苍海因为追查这件事到剧场附近的侦探事务所,然后目击火灾并参与救援。
*因为怕这章后面的坑填不满,就先发出来了,如果后续有需要可能会再接一些
*其实只是想玩一玩自机对接并助攻发盒饭而已,如果有什么不妥或BUG请戳我修改!!!【跪
“感谢您的帮助,先生。”扎哈尔揽着怀里的小家伙,一只手覆在对方柔软的头发上,另一只手环着他,轻轻拍着对方的脊背。他的衣着在刚刚一系列变动中弄得有些乱糟糟,这让素来有些洁癖的扎哈尔感到很不舒服,但他此刻已无暇顾及太多。在简单而克制地向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颌首致意聊作感谢之后,他那双冷淡的灰眼睛向下一转,立刻就将对方抛到脑后去了。只顾着把注意力集中到怀里那个孩子身上去了。对方裹在他外套里,还没有从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回过神来——可怜兮兮,抖抖索索。
虽然刚刚这小东西还发着疯,像个吱吱尖叫的小啮齿动物那样,狠狠地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排细细的牙印,隐约出了血——但该死的,这种生物就是造物主为了惩罚研究员先生而创造的。天国的父亲母亲作证,严肃刻板,一点儿也不亲切可人的扎哈尔对这样瑟瑟发抖的,柔软而稚嫩,毫无杀伤力的小家伙最没有抵抗力。即使大多数时间里,他们就是一个个移动着的噪音污染源和人肉破坏器。
那也没用,扎哈尔拿他们没辙……就是没辙。
啊,小讨厌鬼,好一个小讨厌鬼。
扎哈尔手臂上被对方咬出的牙印子还在隐隐作痛,然而他却提不起一点劲头来训斥对方。只顾着用另一只手臂揽着那孩子,轻轻推着他,带着他一路贴着墙角,溜边走的老鼠似得,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回到避难所的人群中去。
在他们转过又一个角落,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那是由几栋三层的老房子背面和侧边互相挤压而产生的细长条状空间。阴影通过晾晒的衣物,空调风箱,以及横七竖八的电缆层叠着压下来。路边的下水道口隐约散发出臭味,靠墙摆着一排三个大号垃圾箱,内容物满到溢出来。这是一条平时的研究员先生绝不愿涉足的肮脏小道,然而从这儿穿过去就是避难所对门的大路,到了那儿就彻底安全了。正在这时,那孩子突然在他怀里痉挛似地抽搐了一下,扎哈尔还未来得及低头关照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臂弯里触感的变化。
他的皮肤像是被炭火细细烤化了的蜡像那样软化下去,又如同扯住线头猛拽拆开的织物似地,这样成条成缕的皮肤黏连在扎哈尔的外套里侧,皮肉组织拉出丝来坠向地面,仿佛半融化的沥青。扎哈尔冷不丁将这场景尽收眼底,一时怔住。令人难以忍受的麻痒感顺着他触碰希尔的那只手臂一路飞速占领阵地——从手臂到脖子根。扎哈尔觉得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皮肤上爬,无数细细密密的小脚和触角触碰身体的幻觉,让他起了大量的鸡皮疙瘩。
这血,这肉,这人皮堆积在男孩脚下,仿佛刺破了宿主身体的寄生恶魔终于冒了头。他那弯曲起来的光裸后背上,血红色的眼睛呼之欲出,怒目向天。非人质的视线仿若一支无形之箭笔直地洞穿了扎哈尔的额头,骇得他连呼吸都滞了一下。
另一个人的皮肉从他外表上剥离了,怀中的男孩成了完全不同的一幅面孔。
在身体产生了本能反应之后,理智也喧嚷地挤上来,研究员先生迅速确定这是“恩典”的力量——变形。同时他也意识到,这种能力简直是神慈科梦寐以求的天生间谍。
这个联想让他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等他接着联想到了带着这孩子回去后要遭到的盘问,就几乎要烦躁地翻白眼了。然而等怀里的孩子颤颤巍巍地抬起他那张战战兢兢的小脸时,在电光石火之间,扎哈尔做了一个决定。
他把手臂从那孩子身上移开,推了下金丝掐边的眼镜,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身去,抬头去看着那孩子。
那孩子被别人看见了恩典发作的场景(而且还是被看起来如此不友善的大人),此刻脑子里轰然乱响,炸成一团。他尴尬地沉默着,把双手背到身后,扯住了衣服,无意识地用力扭着布料,甚至没有意识到修着自己姓名的手帕已有大半截露出口袋。好像此刻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刚刚的一切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似得。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个戴着眼镜的高瘦先生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就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他那阴郁的脸逆着光,像个通缉令上的罪犯——“你不能在尚且没有牧羊犬的时候,擅自在校外使用这种危险的恩典。”他上下扫视那个孩子,严厉的灰眼睛针芒似得,扎的孩子深感惶恐,那口略显僵硬的卷舌口音不太顺利,但十分清楚地逐字念着,隐约透出了苛责的味道,“希尔·卡斯蒂安先生,我得提醒你,鉴于此次的失控行为,你会被牧羊人记录在案,并且强行与牧羊犬配对。”
扎哈尔一本正经,真假参半地吓唬着这个脸色苍白,惴惴不安的灰发孩子。
他显然很清楚,自己板着脸,用那惹人讨厌的刻薄又笃定的态度说出来的话有多令人反感,同时就多具有说服力,尤其对象是这样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学校乖乖牌的时候。
严肃的大人加上研究员的身份,毫无疑问是非常让人信服的,而扎哈尔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每当他这么哄骗他人的时候,十有八九都会成功,原因就在于他的外表带给人的固有印象,容易让人忽略掉人人皆有的那一丁点小小的狡诈之处。
扎哈尔·伊萨阿科维奇从小时候起就是如此,仿佛是从孩子的天性里带来的一般,懂得活用这份可爱的小心思。而他唯一一次失败,就是在决定人生走向的那个黄昏,没能哄骗得了那些报丧鸟一般的神父们。
扎哈尔注意观察着希尔的神情,并且在孩子苦恼到脸都快要皱起来的时候,适时地抛出一些诱人的筹码,牧羊犬平静无波的声音仿佛放缓了情绪:“你可以选择和我搭档,这样关于你能力的事,我就不会说出去。”
“我保证。”
研究员先生这么说着,脱下右手的手套,向希尔伸出手去。举起一只小拇指,像是他小时候和邻居的孩子彼此交换小秘密时那样,以一种有点滑稽的郑重其事态度,把它支在半空中。
“……以主的名义?”
希尔嗫嚅了一下,磨磨蹭蹭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和扎哈尔小拇指相钩。
“以主的名义。”牧羊犬斩钉截铁地重复。
希尔这才瘪了瘪嘴,老大不乐意地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黏上来的便宜搭档,并且在内心向自己的自由日子挥泪告别。
并且正如希尔不太抱有希望,隐约预料到的那样,他和新任搭档先生的同居生活过得并不是很令人满意。对方光是站在那里就引得孩子不快,更何况名字拗口的搭档先生还总是一副监护人的态度自居,这就更让人反感了。
扎哈尔把钥匙插进锁孔,腋下夹着文件夹,因为加班加点的工作而满脸疲惫,咔哒一下旋开带着金属铰链的灰色大门。
打开的狭长门廊空间,以及和门廊紧连的客厅全都一片漆黑。间或有车子急匆匆从窗外的路上开过,车灯才能短暂地映亮靠街那一侧的房间玻璃窗,即刻又归于沉寂。等他磕磕绊绊摸索着将吊灯啪的一声打开时,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到了扎哈尔的眼睛,他略微合一合眼,一边走进屋去,一边喊自己那位小搭档的名字:“——希尔,我回来了。”
他步速很快地穿过空无一人的客厅,曲起食指扣了扣里面一扇米黄色的卧室门。
“希尔?”
他又试着喊了一声。然而正如这几天一贯的情况,除了空落落的回声和沉默之外,终究无人应答。
这是一个空房间,该在里面老老实实写写作业或者干干坏事的孩子,也就是房间的主人并不在里面。
这种情况持续了有几天了。
扎哈尔的眉毛不自觉地有些拧起来了,灰色金属似得眼睛里透出些许一闪而逝的犹疑,他从衣袋里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解开锁屏,那个金属小方块就嗡嗡震了起来。来电显示上跳动的号码让他整个人凝固在原地,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这石像似得状态持续了得有半分多钟,他终于下定决心,在把手机扔出窗外和挂断它两条路上选了第三条——按下了接听键。
然而下一秒,扎哈尔·伊萨阿科维奇就后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原因无他,就是听筒对面传来的那个有点儿小心翼翼,又带着期期艾艾味道的男人声音——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克里斯托弗·朗曼。他该死的冤家对头兼青梅竹马,连脑子里都被肌肉塞满了的傻瓜笨蛋。
也只有像这样的笨蛋傻瓜能毫不犹豫的加入神慈科——招呼都不和他可怜的朋友打一声!
让他——对此一无所知的扎哈尔·伊萨阿科维奇,把准备好打算交上去的搭档申请表直接揉碎了摔进垃圾桶,力道之大,使得那个纸团撞在桶底,然后飞弹了出来。
想到这里,刚刚接通电话的扎哈尔感到怒火蹭蹭蹿了起来,噼里啪啦烧得他胸口发闷,有点闹不明白自己干嘛接通讯号——他们正在吵架呢不是吗?
于是研究员先生黑着脸,不顾听筒对面男人陪着笑嘘寒问暖的声音,果断摁下了挂断键,然后一把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
金属小方块咔啷一声摔在铺着玻璃板的木头桌面上,打着转滑行出了一小段距离。很快又嗡嗡震动起来,简讯一条接着一条不断蹦出来,直到扎哈尔烦不胜烦地直接将电池拆下,世界才终于清静了。
研究员先生一把扯下挂着链子的眼镜,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随着最后一名考生完成任务,尼娜从头等舱套间的床上醒来。
“都结束了?”坐在一旁的玛西亚问道。
“嗯。”尼娜点点头看着舷窗外火红的夕阳。“意外的快呢,现在几点了?”
“五点四十五,预计十点左右在布吉岛着陆,还有不到五个小时。”
“足够了。帮我叫一下白野和萨凯吧,这批考生有点儿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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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8日 22:15 布吉岛飞艇站
飞艇降落之后,几名在考试中重伤的考生被直接送往岛内医院进行紧急治疗,其余考生们跟随四名考官和十几个工作人员来到了飞艇站入港楼内的一间巴托奇亚风格的长形大厅。面积大约二百平方公尺,天花板很高,中央坠下的水晶吊灯和两侧墙壁上的复古灯饰照亮了整个房间。这个房间并不大,甚至比不上澧镇那间客栈的大堂。但在考生人数已经降到了35人的现在,感觉上竟是比最初集合的山洞还要空荡了许多。
在考生们低声的交谈声中,三名考官走到了大厅尽头的演讲台上。尼娜手中拿着一个印着猎人协会标志的白色纸张。白野和萨凯背着手,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后。尼娜环视了一下众人,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考生们都知道这就是公布结果的时候了。
“首先恭喜各位,不管结果如何。今年的猎人考试已经全部结束了。有些人先不要高兴地太早,”尼娜扫了一眼人群一眼。“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出来的那个人就会通过考试。”
看到某些考生脸上的得意神色瞬间冻结,她笑了笑继续说。
“虽然猎人考试中所有人都是对手,但是真实的任务中能够依靠的同伴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当你实力不足的时候。
89号瑟拉和90号铃兰,冷静理性,没有被干扰动摇。
173号吉柏雷德和174号伊索,同伴间的信任令人感动,果然动物的选择不会说谎。
10号萨伊和67号达斯特,协同攻击配合的很好,不用让了一起通过。
68号希里克,69号恰恰。气势很好,你们两个实在有趣,通过。
407号艾克、408号阿尔法和308号娜娜雅,有看破幻象的意志和打破困境的勇气。
因为精准的预判避免了对同伴出手的96号风槿和99号苍岚,干得不错。
接下来,127号尤里安,纯良但不愚蠢,128号洛兰德,漂亮的剑术,274号依格诺兰丝,果断的战斗,137号娜一,不错的判断,通过。
最后,404号卡兹拉,虽然什么都没干但不得不承认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恭喜以上18名顺利通过本次猎人测试。”
说罢,尼娜收起了手中的纸,再次环视了一下人群,被点到的考生有的已经按捺不住地欢呼起来,而其他的考生脸上多少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有的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会场。这时,站在一边的萨凯摇了摇头,伸手将纸从尼娜手中拿了过来。
“别失望的那么早嘛。现在离开的话,后面的合格名单可就听不到了。我和森下考官没有进入最后一场测试,对考生合格与否的判断也和尼娜不太一样。我认为,能够找到最终测试场的人都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自己具有成为猎人的素质和能力。
7号里里,头脑和身手都很灵活。完成任务的想法很好。虽然战斗力毋庸置疑,但没有一味依赖战斗。
9号栗安,惊人的知识量,在几次考试中都能冷静应对,帮团队做的变装相当完美,武力虽然弱了些但总体来说表现不错。
303号毕沙罗,很不错的追踪能力和形势判断能力。处于劣势时也能冷静判断,不落下乘,有潜力。
195号艾里克,444号零。在第二场考试中表现的很好,展示出了不凡的胆量和配合,变装技术勉强过关,资料收集能力还有待加强。
除此5名之外,还有4名考生白野认为他们在第一关的表现突出,同样有资格通过考试。”
萨凯将手中的纸递给白野,对方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抬起了头,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
“28,32,222,419。”
白野锐利的目光依次看过4名合格考生,最后在Eras的手臂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阖上眼似乎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尼娜见状接过萨凯手中的纸,卷成了卷收了起来,最后拍了拍手说道。
“以上,合格人数27人。猎人考试正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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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猎人们从门口的玛西亚那里领取了猎人证后一个个走出了房间,没有通过的考生们和协会工作人员们也都已经离开。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考官三个人坐在窗边的椅子旁,看着考生们的身影没入夜幕。萨凯开了一瓶自酿的陈酒,给三人一人斟上一杯。
“怎么样,这回协会的新任务你们接不接。”尼娜晃着手中的酒杯,来回瞟了一眼白野和萨凯。
“没兴趣。”白野没有动面前的酒杯。
“我已经跟协会报备了。”萨凯小口地品着,视线盯着考生们离去的方向。
“这么快啊,是那五个里的哪个?”尼娜略带惊讶地看着萨凯。
“你猜。”
“啧,不说算了。不过你能确定人家会同意吗?”
“我知道他会。”萨凯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本章时间:3月29日-5月13日,5月14日更新第六章剧情。
企划内时间:1月18日-7月18日。
请各位通过考试的考生用这半年时间进行念的学习,念能力开发好后请私信NPC或企划组进行审核。
考生导师任务如下,报名认领考生请私信或QQ联系NPC。
猎人协会导师任务(仅一星及以上猎人可见):
随任务附上一份通过的猎人考生名单,成为名单上新猎人的导师并在六个月内成功辅导对方开发出念能力的猎人可以获得奖励。奖励内容和方式由各人向协会直接申请。(如:补领遗失的猎人证,获得超过权限的情报,假释某名重要罪犯等。)每个猎人可担当导师的新猎人人数不限,奖励可以累积。
除名单外协会有偿提供新猎人情报。结成师徒关系后请尽快向协会报备,报备后该新猎人的名字会从名单上划掉,信息也不再提供给其他领取任务的猎人。
名单:
吉柏雷德
伊索
达斯特
恰恰
艾克
阿尔法
风槿
苍岚
娜一
卡兹拉
Eras.M.H
伊安·克莱尔
浅跃
塔库玛
已报备考生与导师:
毕沙罗 - 萨凯
里里 - 罗莎琳德·斯特林
艾里克 - 罗贝塔·斯特林
萨伊 - 公良枳
铃兰 - 公良枳
依格诺兰丝 - 昼一郎
零 - 昼一郎
瑟拉 - 瑾护
尤里安 - 希远
洛兰德 - 褚翊
娜娜雅 - 罗蘭
希里克 - 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