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帰りたい”
男人决定去死。
他从水乡来,那里的人靠水活着,死了也要回到水里。
那是满月夜的前一周,弓似的月亮将死亡射进男人的眼里,青白色的月光显出一种神秘的诱惑,它唤醒的是一种疯狂,一些渴望——对永恒宁静的渴望。浓稠的黑夜蜂蜜似地垂进他心里,他想着往后的安宁,虚幻的甜蜜充盈了灵魂,男人露出一个恍惚的微笑。
男人找了个好位置,家乡的水汇入干流,又同时间一起奔向大海。
他往身上绑了些石头,就要走进月河。
月亮的箭将他的目光吸引,男人看向黑夜中晶亮的一隅:是插在鱼腹中的玻璃碎片。
真是可怜,他想着,或许是附近的顽童干的,孩子的残忍锋利尖锐过能破开鱼肚的玻璃边缘。
“你也一定很想回去吧。”
于是男人捡起死在地面被落叶盖住的鱼,将它装进自己的衣兜。
浠沥沥,哗啦啦,咕嘟咕嘟。
水声渐渐平息。
死亡与想象不同。
太阳出来,太阳落下,月亮的杯盏逐渐盈满。
男人待在水底,他的眼睛望着水面之上嬉笑着掠去的艾瑞克。成群的灵魂跟在飞翔的神祗之后,乘着风往冥府而去,他们看起来那么快乐,似乎已经把生时的忧难苦患忘了个干净。
我也……
男人展开双臂,想如生前一样凫水,跟上引渡人身后河流一般接续的队伍。他用力踢蹬,却没法移动分毫。害怕,焦急,“别丢下我!”,他张开嘴想要喊叫,可死人说不出话,一连串无意义的音节气泡般挤出他灌满水的喉咙,和他死的时候一样:呛入鼻腔的水让他恶心难受,引出爆发似的咳嗽,更多的液体随着吸气被吞下,勒着脖子一般的痛苦叫他忍不住抓挠自己的颈部,胸腔中炸开一团辣——他落下了。
想回去吗?
想回去,回到安宁的黑暗。
回去吧。
可我……我动不了,被石头困住了……
回去吧,游回去。
把我的身体借给你。
于是男人变成了鱼,游往家乡。
他穿行在河流中。一切都与过去不同,水流对他道出人无法理解的密语,那些时间与燃烧的星星,那些落下又升起的伟大生灵。长着人的牙齿的鱼,每个环节上都绞着乌黑发丝的水蛭,壳里缩着眼睛的螺,由肌肉和骨节构成的水底生物……嘻嘻嘻,嘻嘻嘻,水草招摇劝他留下,那是溺死女人柔软苍白的手臂。
他一个劲地游。
我要回家,他想,我要回家。
可家在哪儿?
他只能一个劲地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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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发出树枝被火舌舔舐时特有的轻微爆裂,就像人被剥了皮在喊痛。
银发的女人轻轻笑起来。
的确,月亮……月亮是神秘,是疯狂,祂青白色的死人脸嘲笑一切生与死,月之弓射出的箭击退水流,于是那吞噬生命又孕育生命的东西只敢在满月时爬上陆地——这就是潮汐!
我知道一个人,她就是死于满月。
诗人陷入回忆,她侧头觑着旺盛燃烧的火堆,将自己的另一半身体浸在月光下。跃动的火光落在她紫色的眼睛里,显出一种不祥的深红。
“有一个类似的故事。”
突然,她抬眼看过来:
“那同样是个死人。”
独自行走在旷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有一个商人,他为了某件紧急的事在傍晚离开城镇,孤身一人踏上回乡的路。
啊,命运总是如此残酷!
想要回乡的商人被刺死在旷野,急需用钱的歹人颤抖着双手将尸体埋在地下。他很害怕,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刀尖扎破衣物陷进身体的触感仍留在他手上,温热的肉被包裹在仍未失去弹性的皮里,他搬动尸体将他推进浅坑,或许那和推一个重一些的、灌满水或泥浆的皮球没有什么区别。犯下罪孽的人在商人身上压了些土,又洒上细沙,最后,他捡来三块石头垒在那地方,作为一个简单的坟茔。
商人就这样留在了异乡。
“想要回去。”
也许是悔恨,也许是害怕事发,犯下罪孽的人总忍不住想着那个满月的夜晚发生的事。洁白的月光将一切都照得清楚,祂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晚的旷野,像一个巨大的、永不闭阖的眼睛。
在下一个新月之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回到那个旷野,按照记忆找寻那三块垒起的小石头。那地方不难找,他记得很清楚,出城门走上一段时间,接着——
他看到散乱的石碓和浮出土地的尸体。
那尸体已经不成样子,它,好吧,他全身都肿了起来,像有谁往他身体里充气,尤其是他的腹部,隆起有如孕妇;本来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清楚地浮在颜色已经发生变化的皮肤表面,见过墙角的蜘蛛网吗?大概就是那样。
也许商人是想回家,所以他从土里爬出来了。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对不对?
可怜的人,他想着或许可以把商人重新埋回去,想着也许艾瑞克会带走商人的灵魂,于是他走上前,试图再次搬动商人的尸体。
“嘭”
商人的肚子因为触碰炸开,他已经腐坏的内脏随着一股污绿色气体从破口涌出,那些散发着异样恶臭的内容物就这样挂在了那人的头和肩膀上。
他疯了。
“不过我想,商人的尸体钻出地面恐怕也是因为他身体里的那股气体。”
讲到这里,诗人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她拿那细木头拨弄火堆,又将它随手丢进火里。
“又或者……”
你见过虫群吗?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东西平时待在地下,它们那么小,一点点食物就能满足它们的胃口;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要让族群里的所有都吃饱实在不容易。它们总是成群出现,一队队的,走着连绵的线,看不到这头与那头。可有那么一天,一个月圆之夜,它们经过的路上恰巧就落下了一大块肉——人那么大。
那真的是很多、很多的虫。
说完,银发的女人又轻轻笑起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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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2007
关键词:旷野,虫群
【注意】
本群12月休假,無需完成任務,是否交作業各位成員可根據自身情況自行決定。
『12月關鍵詞』
从以下四个关键词内,抽取一至四个词语作为核心,写一篇不低于1500字的故事,体裁不限。
【关键词】
1、异食癖(爱可液)
2、星星索(橙子)
3、折衷(北风)
4、音符(雪咲)
文:舞舞纸
关键词:小丑
文体:小说
标题:《跳梁者》
正文:
472454是看着97从梁上跳下去的。
97和96、95还有之前的人一样,信号灯一亮就笔直地插入那精神溶剂,像一块投入水中的活泼金属,发出耀眼的火光飞速地画着旋,几圈之后沉寂下来,没有留下一星半点,只剩下一缸清澈见底的橙。
472454和97相隔了472357个人,幸好他们之间相隔了472357个人,如果472454是98到147之间的数字的话,97溶化的时候他只能盯着信号灯。
虽然相隔了472357个人,472454和97却是货真价实的同龄人,他们在同一个医院出生,出院后也被安排到了同一个模拟家庭。
“你们是我们第二次组建模拟家庭,原本我们只打算养一个,毕竟我们才第二次,可以领养一到两个小孩,养两个可以,养一个也可以,但是呢,我们领走胜利之后,他就一个劲地大声哭,非要荣光一起,我们觉得他像当年的我们,才把你一起领来的。”
模拟爸爸说得472454好像是97的附属品,实际上这个原本只打算抚养一个小孩的模拟家庭也没有足够的物资一次抚养两个。
国家按照人头发放口粮,食物上倒没那么捉襟见肘,但随着两人的长大,原本只供一人居住的小隔间越发地拥挤起来。
那是之前那个孩子的房间,里面充满了他生活的痕迹,地上打着一床小地铺,墙上布满了石头画的涂鸦,一串用空罐头串起来的会发出声响的挂饰从天花板上挂下来,用手电筒照它还会反射晃眼的白光。
冬天,两人挤在一床小被子里,手挨着手,脚缠着脚,一个翻身就会摇得罐头叮当响。
夏天,温热的汗水黏在皮肤上,不通风的隔间里充满了汗水的味道。
97冰冰凉的手贴在472454身上,他12小时的非法劳动能够从军工厂得到一些物资兑换券,还有将水冰冻12小时的权利,每个不用去学校的夏日,他都会穿上冬衣,将冷冻库深处的一箱箱制剂搬到需要它们的地方,以换取全家半日的凉爽。
“今天我搬了‘那个’,我看到箱子上写着‘精神溶剂’。”97说。
“是军人或者科学家吧。”472454翻了个身,将97的手挪了个位置,“科学家不太可能,我们以后还是参军吧。”
“做军人和科学家都能复活,但复活要用平民,你不觉得那些平民很可悲吗?”
“但非战时的溶质只用60岁以上的平民,还有不限年龄的重病人、残疾人吗,本来他们就一只脚踏进棺材了,用他们来复活青壮年的经过战斗训练的军人,不论是对国家还是对他们都是好事啊。”
“但你说的好事对平民来说不过是一张荣誉证书,还是反复利用的。”
老人和病弱的平民都被收容在国家为溶质打造的收容所里,他们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能为他们收下荣誉证书的,只有给他们颁发荣誉证书的国家。
“我觉得你好怪,你说的这些,只要我们参军了,就和我们没关系了吧。我们一起参军,一起活到退伍——退伍军人可是有免被征用为溶质的权利的——难道你担心考不进军队?不可能的,你又没有缺胳膊少腿,怎么可能考不进?”
97知道这个问题没法和472454说下去。就在今天之前,他也抱着和472454一样的生死观,而他今天看到的那件颠覆他想法的事,他还不敢告诉472454。
97搬运完溶剂后没有离开,而是偷偷地留在了溶解室,他看到一个挂着吊针的老人一丝不挂,被军人用一架反复播放着“为精神技术而战”的录音轮椅推到了一根两米高的横梁上。横梁下是一台带加热功能的水槽,刚才被97搬运过来的溶剂冻块被解冻为液体,注水口的注入的蒸馏水将水槽填满,一缸橙色的精神溶剂就在两分钟之内便完成了配制。
溶剂配制完后,推轮椅的军人凑到老人耳边说了什么,97没有办法听清他们说话的内容,只看到他们说完话不久,军人拔掉吊针的针头将轮椅一斜,“扑通”一声把老人倒进了精神溶剂里。
在看到老人痛苦地挣扎在溶剂里之前,97也和472454一样,认为这样的老人能成为国家的战力应该感到荣幸,但真正看到人死前的挣扎,尤其是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老人突然像爆发了生命中所有的力量一样疯狂扭曲大叫时,97的心里第一次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我不想做溶剂,也不想打仗,如果我参军了,我也不想死,我想平安无事地活到退伍,然后老死。”
“还有组建一个模拟家庭,分到一个独立的房间?”
“这也算是吧。”
“那你最好不要那么怕死,当心通不过心理评估。”
472454说的心理评估是军队的入伍测验的一环。
军队入伍测验分三个阶段:首先进行身体检查,通过医学检查和化验,排除残疾和患病的个体,选择寿命较长且衰老较慢的个体;然后进行体能和智能测试,按照成绩,淘汰体力不足、技巧不熟练或者智力不高的不适宜上战场的测试者;最后再对剩下的测试者进行心理评估,留下即使被反复杀死也能坚持战斗的战士。
472454担心97不能通过心理评估,但实际上97在第一轮的身体检查就被刷了下来。
97早早地被敲定了平民的身份,不但如此,他还被体检结果判定为了“重病人”。
体检结果显示97的心肺功能都低于标准数值,参考寿命为43周岁,甚至低于退伍年龄。
97知道这是在兵工厂的非法劳动造成的。他见过正式工进入冷冻库的装备,严实的防寒服和防寒面罩,衣服里还有化学发热的内胆。但因为是非法劳动,97没办法得到正式的装备,只能穿上家里最厚的衣服,但就算是最厚的冬衣,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环境里,97还是会冻得头痛欲裂。
“以后我就是你的溶质了,你可要好好考。”97挂着苦笑对472454说,“如果有幸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我很高兴。”
那是472454第一次对溶质复活士兵的制度有所怀疑。97因为非法劳动变成重病人,那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非法交易物资券和冰块,是没有任何同情余地的,为享乐透支身体的行为。但一想到自己也是97非法劳动的受益者,472454就非常不是滋味——如果97只是为了他自己,那472454还能骂一句活该,但自己也从97那得到了好处,也就是说,97的病弱有一半应该是归他的。
身体健康的平民平时会承担生产和后勤保障的任务,除非遇到战争,他们都能像一只野生的动物那样自然地的死去。但是97不同,重病无法适应长期的体力劳动,相当于无法为国家做出贡献,而且还会比一般人短命。为了不让病弱者白白死去,他们要被妥善地安置起来,为非战时死亡的军人或科学家延续生命。
胡思乱想缠绕着472454,结果472454也没通过入伍测验。他的体能没有问题,但在心理评估中,他没有合格。472454知道这多少是受了97的影响,但他不想推卸责任,没有什么比落榜以后的怨天尤人更像难看的了。
比起重病人和残疾人,普通平民的待遇要好上那么一点。472454和97告别了对他们失望透顶的模拟爸爸,搬出了模拟家庭,472454住进了国家给平民配给的成人宿舍,97住进了俗称“溶剂库房”的医疗监护设施。
472454再次和97相遇是在2年后。
国家进入了久违的备战状态,一场战争将在一个月后发起。所有的平民被集中了起来,97变成了97,472454变成了472454。
“总所周知,我国长期以来,一直受到外敌的威胁。”一名挂满了勋章的高级军官站在演讲台上慷慨激昂,“他们一边以‘非人道’指责我们的精神技术,一边靠反向工程和间谍窃取,享受着我国因为精神技术领先世界200年的科学成果。
“就在一个月前,我们的一名189岁的精神技术领域的高级科学家在他的宿舍失踪,根据监控录像,我们有证据证明他是被x国间谍绑架。
“现在他已经被带入x国境内,尽管精神设备没有接收到他死亡的信号,但一名高级科学家落入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国家,极有可能导致精神技术被滥用,届时不止是我国,世界也将面临危险。
“精神技术是我们国家的根基,它不但为我们保存了100年来所有非凡的大脑,还保护我们的军队,使训练有素的战士实现了战场上的0损耗。只有我国对这一技术绝对的独占,才能保障我国不被进犯。现在我国科学家被绑架,国家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中——我知道你们都是入伍测验的失败者,你们由于身体或心理素质不够出类拔萃,无法亲手拿起武器保卫祖国、保卫技术——不过没关系,你们并不可耻,你们有自己的方法来保护国家,保护世界最尖端的技术!
“精神技术可以将人的精神与技术设备连接起来,被连接者死亡后,有大约24小时的精神弥留期。只要在精神弥留期期间,向技术设备中注入精神能量,那被连接者弥留的精神就会被重新激活回到身体,从而实现“复活”。其中实现“复活”所需的精神能量,要将精神溶质加入精神溶剂中反应取得。
“在座的各位,就是光荣的精神技术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伟大的精神溶质!接下去,我就为大家讲解如何成为一名光荣的精神溶质!”
军官的演讲结束后,公共广播开始了“为精神技术而战”的不间断播送——精神溶质在释放精神能量时,需要想着某种行动或信念,这种行动或信念会成为被复活的人的生存动力,也会成为他们的行为准则——正向的信念会增强战士的斗志,所以国家反复播放“为精神技术而战”的广播来让这条信念深植民心。
“我们之间差了472357。”97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472454,“也许还没轮到你战争就结束了。”
“托你的福。”472454说。
“如果不打仗就好了。”
“不可能,你这种懦弱的思想,就算不是重病,也通不过心理评估。”
“都一样。”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工作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要为国家做贡献的。”
“我在监护设施里每天都听你的公共广播。”
“那你应该知道我的声音是公共财产,不是专门给你听的。”
“我知道。”
以后恐怕不会再见了——472454的身影在视野中渐远,97为自己的人生点上了最后的句号——因为“重病人”的身份,97领到了极靠前的溶质编号,开战后不会活过一周。
他有点庆幸自己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就能被消耗掉,自己的人生早已因矛盾陷入痛苦,不能向任何人倾诉的疑虑每一秒都在折磨他的精神——反正都是最后了,97决定再任性一回——他向护士要来一支铅笔,让自己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472454在公共广播的工作因为“为精神技术而战”而清闲了下来,每天只要临熄灯时播报一下战报和溶质消耗进度,其他时间都能自由支配。
“今日我军攻占x国xx市与xx市,xx地区已处于我军控制之中,我军损耗0人,溶质消耗至编号88。我军按计划稳步向xx市进军,胜利指日可待!”
说到胜利,472454的脑海中浮现了97的脸。“胜利”是模拟爸爸给97起的名字,尽管和97毫不相配,但直到97考试落榜之前,472454都管97叫“胜利哥”。
472454突然有了去见97最后一面的念头——今天的溶质编号消耗到88,明天就会轮到97。明天整个上午,公共广播都会播放“为精神技术而战”,472454可以偷偷溜进溶解室——他只看一眼就好——算是对“胜利哥”最后的告别。
472454看着97和96、95还有之前的人一样,笔直地插入精神溶剂,像一块投入水中的活泼金属,发出耀眼的火光飞速地画旋,几圈之后沉寂下来,没有留下一星半点,只剩下一缸清澈见底的橙。
当天,472454守着反复播放的“为精神技术而战”,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收到了前线的通报稿。
“今日我军正在向x国xx市前进,溶质消耗至编号134。胜利指日可待!”
没有“我军损耗0人”,也没有“我军按计划稳步向xx市进军”,472454隐约感到了异样。
播报完公共广播,472454被叫到了广播站的站长室。两名穿着军服的老人向472454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他们是国家安全局的军官。
“昨天前线出现了叛逃士兵。”其中一人说,“他停止了战斗,不但拒绝射杀敌人,还向同伴开枪。经我们的调查,他的异常开始于一次复活,而那次复活使用的溶质编号是97。”
“我们检查了97的房间,发现了这个。”另一名军官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截沾血的铅笔,“我们分析了这只铅笔上的生物痕迹,除了97的血液以外,还有耵聍——也就是耳朵里的人体排泄物。”
“我们怀疑97用自残的方式拒绝公共广播,并且用叛逃的指令代替了‘为精神技术而战’。”
“因为那个叛逃指令,前线的军营里第一次出现了损耗,我们的进攻计划也被打断了。”
“这理所当然是严重的犯罪行为,但是97已经作为精神溶质溶解了,我们无法对他进行追责——”
“所以你们想找以前和他一起被收养的我?”472454问。
“不,连坐制度是非常古老而野蛮的刑罚制度,我们不会让你因为一个连血缘都没有的模拟家庭成员遭受刑罚,但是我们要剥夺你的溶质编号——我们看过你的入伍测验档案,你的心理评估成绩非常糟糕,这说明你为国家战斗的信念并不坚定,如果让你成为溶质,我们担心相同的事情再度发生。”
“没错,光昨天一起,整个前线就大乱了,要是再多来几个这样的,我们的军队会瘫痪的。”
“早点结束战争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我们现在落下了整整一天的进度,再这样下去,战线会无限拉长,我们必须避免这种情况。”
“请放心,我们会将你保护起来,不让你因为他人的叛国行为受到迁怒,这点请你放心。”
“对了,你是公共广播的广播员是吧,喜欢这份工作吗?在你被保护之前,我们给你特权,给你与全国人民告别的机会,现在你可以去广播室了。”
472454被两名军官一左一右地夹着,回到了广播室。
军官递给他话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472454打开播音开关,“为精神技术而战”的循环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472454的声音。
备注:
东东夸我了~开心~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文:小矮
关键词:深度
文体:小说
标题:《天空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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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entless - Wildcat!Wild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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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最高处、
天空最深处,
由黑暗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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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大多数人只听说过天空,顶多看过影像,但未亲眼见过。但每个人都认识海。
毕竟每个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头顶几千米以上存在着的海面,在平静的日子里,微微泛起波纹。天光好时可以看清一段浅层的青蓝水体内部,海洋生物逡巡的影子。
这时密集的鱼群便很容易捕捞,也是渔获丰富的好日子。码头建在地上几千米高的塔顶,船只从那里起航,在接近海面处悬停,向上撒网。海水会减缓重力行动,看起来这一网差不多足了,轻轻扯动,束紧收获的网便带着水砸在甲板上。
在人类科技攀升到能够建造码头与渔船后,渔业成为一直占据重要地位的食物与能量来源。所以自然,对高层海洋的研究勘探发展,得到很大资源倾斜。除却生物新种类,人类在那更高处也发现了更多可以利用的稀有物质,初步建立稳定的海面往上采掘设施。这些建设只看资源分布不看地面环境,许多就悬在人口聚居的大城市上空,好在离那么远噪音影响力也不强。
越往高处的海,光照越暗,温度越低,水中空气变更稀薄,重力也发生不定变化,凶猛海生物种藏在幽暗海流中,环境危险度大增。但是探明那里有什么,是否存在最高点、在多高地方、是什么模样,弄清这些事对于全人类发展肯定是极具价值的。就算没价值,人类之中也有一群人,无论如何都想探明未知之事。
海洋是永远不会掉出前三位的热门研究对象。但是,L的好朋友,从小就对天空更感兴趣。说实话,是完全倾心于它。
有许多人会在沙滩旁观望天空,对天体运行有粗略记录浅层研究。但那是最冷门的研究领域,很难挖掘出什么利益,所以更少人有兴趣,也缺乏资源投入。从沙滩边缘往下看,白日的天空被湛蓝填满,又是那么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不仅捞不起什么宝贝来,天空对于人的下潜行动也更加险峻。佩戴简易装备就很容易升上高层一些的海洋,而沙滩对于所有普通人都是远远就拉起严密警戒线的,这规矩历史上很早就铁定。一旦有不清楚情况的孩童、无知无畏的人,失衡一脚踩入边际时常小范围变化的天空,跌下去就再也救不回了,只能看着他/她无力叫喊着往下远去,直至最后一丝身影声音消失在天际深处。
“它危险又没价值,你究竟喜欢它什么啊?”喜欢到要逆着一切阻碍去亲自看个究竟的程度。
“怎么说呢,”K思索着。“因为我对那晴朗日子里的色彩一见钟情?哎,你看,日月在那片夜间才会浮上来的黑暗中循环着出现、消失,仿佛在那背后还有新的空间,它们另外的轨道就在那一边。”
在地面以下,空洞最深的地方?
“我们都知道,海洋与我们的世界,是被天空中太阳放出的光反射、映射照亮的。正因有光照亮我们,我们才能够存在,才成为我们。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永恒放射那么刺眼热烈的光?偶尔亮的时间长,偶尔又短,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循环?一定有些东西,我们一直看不见。只是站在沙滩上,我们能看到的天空还是太片面了。太远了,能获取的信息太少了。”
他必须去深潜天空,潜到比那些不认真的试探都更深的地方去。最深的地方去。
“这太危险了。”L叹气,“你不能……既然你们对天空缺乏了解,就应该按部就班,慢慢增加深度,用获取的新信息再调整下潜的技术。你不能一口气把目标定这么深。海洋研究都没这么大跨步过。”
“试试而已,没有高目标怎能有进步?”那家伙试穿着下潜装备,确认合身程度,响应正常。最后给出一笑,表示他梦寐以求之事终于可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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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消失在了天空深处。
在正午时刻,他传回最后一段话。
“我看见,天变暗了。好快。比夜更纯更浓的暗色。从我腾空的脚下,笼罩了我。”
回收绳索应话音落点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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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偏颇研究都因人身事故终止。通过间接认识的内部人士,L弄到了下潜深空装备的备用款式。有点不合身,他也没那么熟悉繁杂的使用说明,临阵硬上,但他一刻不能多等。
“我不愿意见到这一切。”帮他的人看着他说。“再见到这一切。
“但他是个谁都拦不住的人。你也是。”
“我要差一点。”L说,扣好头盔,下拉风镜,遮住眼睛。“我没能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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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着新的吞噬人命传言的天边沙滩,常人更少出现了。站在天地交界处,L低头看了一眼晨光。剩余的绳索长度比之前短些,他不在意。深吸一口气,他不太用力地起跳。
打开衣装的辅助部件,会让下落速度稳定些。他仰头,看那沙滩边缘越来越远,几乎,看不见了。这么一会儿,陆地与更远的海都变成不够暗的虚影。他低头,看到身旁掠过的撕开薄云。越深也一样越低温,还有更大的风,这个深度很多人到达过。以此推论,K打算下到更深时,准备了御寒能力更强的装备材料。他将其裹紧。
他看了一眼还算在正常走的表。理应天已经大亮,但他总觉得没有习惯中那么明亮。他望见了太阳,但是……周围并未被它的光完全浸染。这让他意识到,他已经来到了很深的地方,看那些运转星球的角度已经变得大不同。
他往脚下看。与夜相比最深最浓的黑暗,从一点伸出无数尖牙触角,顺球弧朝着来到隐藏关卡的人类展开。他只能看着它,感觉到绳索不知何时早就断开了。感觉到说不出话,像是因为过度寒冷无法呼吸了。
黑暗是什么质地?什么温度?什么构成成分?张牙舞爪的墨水彻底漫过他的头顶。
·
他睁开眼。在沙滩上爬起身。
他寻觅的身影就站在跟前不远处。
头顶上看不到任何水面波纹,像是天空。但是至暗的,似乎拥挤着满仓乌云。沙滩往前,水浪拍打着那人形的小腿。那看起来像是海,但是至暗的,溅起的水花也没有一点污染杂质,而毫不澄澈。
一切都是暗的,而他能看见,什么地方留了些怜悯的微光,足够人类辨识出重要信息。
一直伫立面对着海的身影,终于转过脸来。
“你怎么来了?你对这些是毫无兴趣的。”
“这需要问?”L甩掉头盔,没有任何擦伤砸瘪,但不能再用了。
“嗯。”他熟悉的声音变得半沉没,笑了一声。“你不该这么做的。答案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一切。”
L爬起身,要去抓住那个影子的手。既然见到了,接着就要带回去。但他往前迈步,无法缩短一点距离。海浪继续在沙滩上涂离,这奇异景象。
“回去吧。然后放弃吧。把这一切当做梦幻,接受事实吧。”
“什么才是事实?”他咬咬牙道,“你说要我放弃我就放弃?”
他听见一声叹息。他感到气息突变,真实看见了正对着他的K的轮廓开始翻涌。没有脸庞、表情,没有尖锐犬齿、哀伤眼睛。那只是一团暂时固定在某个形态的黑暗。站在它开始冒出火焰。
“你听清楚了——”
·
“——不要过来。”
·
L睁开眼。马上呛到水,急忙求生稳住屏息。
咸得过分。他打量四周,黑暗随着他的飞速下坠逐渐显明,气泡之间有鱼影边角掠过。
他张开肢体想挣扎一下,但水性不好,结果只是继续蜷身紧紧捂住口鼻。不过下落速度也被水体渐渐稳固减缓一些,浸透的发丝上扬,一些基本能看清的鱼像绕水草一样自在经过他脸旁。
他往下望,看得十分清楚,船只已在不远处。就在正下方,没在捕鱼、似乎在暂时休憩。结果渔民就无比莫名地见一个人从海面掉下来,像跃鱼一样砸在了甲板上,溅开一滩水。
他勉强支起点上半身,猛咳了半天,谁都不敢靠近,见他身上穿的也一点不是入水装备。水顺着发丝衣角下滑滴落,水痕往外延伸。
他最后清了清喉咙,身体还在冷得发颤,他稍稍抬起头,看向海。
那最高处的黑暗。那最深处的黑暗。朝它伸出手,只是稍微这么想一下——
[不要过来。]
——他就浑身一震,每个组织器官都被撼动失衡片刻。像是世界新增了一句真理,谁都不可违背,谁都。只要心里还抱着那样的愿望,手臂都没有力气把自己完全撑起来,像是整片天空的重量死死压在背脊上,几乎又要窒息了,要砸扁碾碎成灰。
但他依然与之持续抗争,慢慢夺回一点呼吸。逆着一切阻碍,一点一点地,至少能挣开了前胸腹与冰冷湿漉漉甲板的接触,分出一丝缝隙,那就拼上了全力;像损坏卡顿的时针般,他将自己的脖子折起来,再次仰望大海。
·
牙齿咯咯响着,就算全部被结冰、被击碎。
“我是、
“不会、
“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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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责mode:笑语/无声
【醉雨症】
第一百八十八次作业【大雨】原创《醉雨症》
文:绿鲤
关键词:大雨
背景:现代架空
文体:小说
BGM:《优しい雨》
我们收到曾经的病人的外勤请求,带着应急药剂赶到那个人位于顶楼的家的时候,门铃几乎盖过雨声,但很久没人应门。
“他那边在下雨,请你们赶快找到他!”那个病人称在跟他远程通话时听见他那边有雷声,于是追问他到底在哪里。向我们汇报这件事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们做好了他已经醉得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打算,在那样一个天空闷得像雨云底下就是整个世界雨天破门而入,在屋内四处寻找那个精灵般的身影。
房间里暗得不像话,每个看上去是窗或门的地方都被大幅描绘着雨景的图画或是照片替代了。里面到处放着亮晶晶的玻璃用品、透明饰品,稿纸和画纸贴得满墙,不时因为我们行动的气流而爬山虎叶一般掀起。曾经他住的病房里也被他装饰成了同样的风格,从那时起他就很喜欢写写画画,喜欢跟同病房的另外两个孩子说故事。两个小伙伴听得聚精会神,而他说得眉飞色舞,许许多多个不得不吃药、满溢着缺氧感和闷痛的雨天就是在那样的故事会里过去的。可以说在那个一到雨天就会完全封闭起来的病房里,他就是太阳啊……
而现在,他一旦发病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程度。那天我们每一个搜救队员都心急如焚掀开每一幅一人高或半人高的油画,期待后面不是墙而是可以通过的门窗。期待他会好好坐在里面,或者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还有呼吸,而不是因为严重的沉浸反应出现在血泊里或是以其它什么方式看到他的尸体。毕竟他离开研究所的时候,病历上已经是中度向重度发展的醉雨症了。
TIMI LABO收治研究许多仿佛不是身体问题的疑难杂症,虽然目前基本没有一个有根治的方法,但稳定病情的手段都找到了。醉雨症也是其中一种,与醉夜症在同一系列里。
其实每个人都有那么点儿轻微的醉夜症,表现为在深夜时更加敏感,容易深度陷入情绪。这不影响人生活,而且多数都能通过睡觉来解决。醉夜症患者只要别作死,好好吃药,好好睡觉,回避天黑后的时间,就能控制住病情发展甚至痊愈。
但是醉雨症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天空不可能永远晴朗,何况这个星球上60%的生存适宜区都有着明确的多雨季节。离开了TIMI LABO的醉雨症病人,我们的建议也只能是定期服药,尽量搬到干旱少雨的地方去居住,最好能够躲开雨季生活。
这个叫透克的男孩子今年19岁,六年前被发现有醉雨症症状,被送来TIMI LABO之后积极治疗,在医护人员和另外两个积极治疗的同龄人的共同努力下,也一度治好了。
他病愈离开研究所,我们定期会追踪联络他。眼看着他在离开以后能够在更加广阔的世界里生活,才气慢慢发挥出来,各种作品开始在各种刊物上发表,我们是真的为他高兴的。
但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或许经历了什么……
一年前他又回来了。他的醉雨症复发了,检查评定是中度向重度发展中。
他在TIMI LABO接受了一阶段的治疗,最后还是决定离开了。
他利用这种幻觉创作,并且不害怕身体上的痛楚。
但是实验室的研究员和医生们不想他这样作死
所以当他的病友给实验室打电话求助的时候,我们立刻赶去找他。
“他最后跟我说话的时候应该是在卧室里,里面比较乱……那里应该是有一个大窗户的!”
小组保持着与报警人的通讯,他在给我们描述最后所见的,目标所在的地方。但是撇去那些纸片,房间里很整洁,完全没有被非理性破坏过的痕迹。直到我发现一幅油画的画框后面透出光和风来,吹得满壁稿纸沙沙卷起。
掀开油画下面果然是一扇门,通向他的卧室。
“是这个房间吗?”我把画面传了回去,那孩子立刻在通讯里大喊起来:“是这儿!就是这里!以前我看到过,镜头对的就是那面墙!”
里面一片混乱,打湿的窗帘在风中舞着,排满一面墙的窗子打开着,有一块玻璃被打碎了。有一瞬我的心也像是从那个窗口掉了下去,直到从另一个窗口看到他的影子在大晾台的花园里一晃而过。
他身上沾着颜料如入无人之境地哼着歌,在瓢泼大雨里笑着,走、跑、旋转,就像在跟看不见的人跳舞,但他的双脚可能是踩在海面上,每一步都是不同的深浅。这座花园里架着一座画架,颜料画布都被笼在一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透明伞下,与他本人一样,在毁掉的边缘。
如果我们再不赶快给他镇定,他可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甚至弄丢自己的命。哪怕不受外伤,沉浸反应造成的脏器超荷也会产生不可逆的伤害。我联络了其他的成员,让他们赶快过来帮忙控制住他。
他无疑是认出了我,他眨了眨像是浸透了雨水的绿眼睛,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我们打招呼,虚弱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是不是闯了什么祸?把你们都惊动过来了。"
湿透了的太阳在雨中泛着清清的透明。
To be complished.
评论要求:等我补完,对不起.jpg
文:回音壁
关键词:大雨
文体:小说
标题:心因性天候
评论:随意
对大多数人来说,最初这只是一个影像,一个主题包,一个简单的小装饰。就像手机时代的人们在睡前播放雷雨声,只为了能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产生一点能和大自然接触的错觉。
没有人觉得这会是一个问题。“心雨APP”的效果是半透明的,只有在你不经意地的瞥视时才能看到微暗中的雨丝沙沙地洒落。当你定睛去看什么东西的时候它就会消失。雨声也只会在无须细听什么的时候才会妆点音域,当你集中精神的时候它就会消失。
即使全天候播放,它也是绝对安全、无害的。当然,手动关闭也非常便捷,但有什么必要呢。这只是个视听主题包,并不会遮挡真正的阳光。任何一个懂得正确操作电子脑的人都不会把它和真正的雨弄混。
至少,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也许,一切的起源只不过是一个恶作剧。
那是一个特供版。只给少数几个朋友使用,只为了吓他们一跳。一个简单的修改,让它无法关闭。
随时随地都曝露在虚假的阴雨连绵之中。不在意的时候,它就悄然地出现在周围,而当你惊觉它的存在,它就消失了,不会干扰一丝一毫。
就像是一个梦,只不过会在清醒的时候,而不是入睡时。
谁会知道这个特供版这么流行呢。
等到发觉的时候,大部分人安装的,都已经是这个版本了。简直,就像这阴雨自身一样。
然后变化发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新的版本取代了旧的——不止是无法关闭,而且无法卸载。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人都已经笼罩在了这片并不存在的阴雨之中。
决定出发,也是在那个时候。
我用最快的速度买了机票。然后,开车离开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机场拦截呢?我很想知道,但并不敢用新的身份打听,不敢暴露自己对这件事有兴趣的样子。
装作完全无关的样子才是最好的。
我并不是逃亡。至少,不是从那些想要让我负责的人那里逃走。
单纯只是因为,第二次变化已经发生了。
我无法将心雨从进程中关闭,它从进程中消失了,只剩下那片与现实重叠的雨沙沙作响。就好像它本来就存在在那里,是电子脑的先天设置,是电信号与神经接驳时的物理现象。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敢去搞明白。我想要做的只有离开。
我在第二个城市换了车,然后找了几位老朋友,试图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这没有用。当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的眼中倒映着阴雨的雨丝,沙沙声环绕着他们。不正常的雨早已蔓延到这里,他们也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还是帮了我。我通过他们搞到了新的电子脑,没有标号的地下产品。我备份了所有的信息,这也许是一步坏棋,虽然我已经尽量选择了尽可能早的时间点——我还没有乱搞心雨的时间点——但没有什么用,它可能已经被污染了。新的电子脑启动的时候,那片异常的阴雨就已经来了。不但如此,我还丢失了一些资料——也许正是我为了解决这片阴雨所必须的,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那时我就应该意识到的。
我在那里补充了物资然后继续出发。持续不断的只发生在意识中的阴雨已经带来新的问题,并不是有点烦人或者无法关闭这种小问题。它比关不掉的视野弹窗广告或者持续不断的强制播报要好一些,看起来好一些。它并不是这种直接的困扰,但是持续不断,每当你意识到的时候都会发现它比之前更加让人心烦意乱,就像一根细小的刺不断在挠你的痒。
在老朋友们意识到我在这个问题中起到的关键作用之前,我告别了他们。
我走了很远,以至于我现在不知道我一共走了多久…因为中途更换了几次电子脑,每一次我都试图用更少的备份恢复量来解决问题,我的日志记录严重损坏了,我不知道我出发了多久,当时我也许还知道我从哪来,但现在我连这些信息也失去了,以致于我只能用模糊的描述性语句来描述它们。
当我第十多次停顿下来的时候,我试图用新的办法来解决问题。那时,离我不远的地方就是原生人保留区,这给了我灵感。我觉得也许彻底抛弃电子脑会是个好主意。
在几个可疑的、我不知能否称为朋友的人的帮助下,我移除了脑机接口。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早该意识到却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在哪里。
我已经是一个原生人了,而仅存在于我意识中的阴雨还是缠绵不去。当我第一次用“意识中”这个词来描述它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但我已经束手无策。移除脑机接口之后我失去了很多重要信息——没人能教我要怎么把它们保留下来。
我现在在原生人保护区记录这些信息,这里的人都是些好人,但他们最近饱受困扰,主要是一种下意识认为周围在下雨的幻觉症状——是的就是你所想的那样,但我完全不知道它是怎么发生的。这些人看起来非常困惑,但他们只能认为这是一种传染性的精神疾病。这听起来自相矛盾。
但现在真正让我不安的已经是新的问题了。也许新的变化又要发生了。我感觉,最近这里东西发霉得非常快,木地板和所有纸的东西都在变形,而所有的铁制品都在不正常地锈蚀…
作者:aikeye
关键词:磷
题材:小说
标题:《亲爱的正在熊熊燃烧》
正文:
“有什么味道?”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气味,不是香水的那种芬芳掩盖做作的味道,而像皮肤本身分泌出来的,一股浓郁而又自然的气息。
虽然说这么说不太好,但在附近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闻到另外一名女性的体味显得有些失礼。
她看起来又小只又可爱,穿着整齐,只到肩部,但在炎热的夏季里面仍可以看到她手指间的汗珠与腋下的汗渍,背间的衣服甚至染成了深色,虽说如此,汗味也掩盖不了她那极具特色的体味,反而与之其加重了。
不是什么味道都能被称作体味,那不是单纯的汗液或者体液就能散发出来的味道,概括着个人,过去,身体,基因都脱不了干系,最易于区分的部位是腋下,趾间,脖颈,唾液,从腺体粘膜与血液中而来的不可思议的味道。
香水也好,除味剂也好,但随着时间推移,一切终究揭晓。
而她的味道,像被烧焦了一样。
什么东西,燃烧到只剩一堆灰烬的味道。侧脸的瞳孔里面却散发着微光。
说到这,幻想了这整个区域全部陷入了火海,就像我爱上了她。
——
闷热而积液,在屋里,光线昏暗,屋外只有黄昏,就好像今天是夏日的最后一天。
这个时间也不会开灯,阴影处却有这火苗。世界上没有其他的人造物,光裸着的我们牵着手站在月球的土壤上,遥望着远处地球上的摇曳红光。
她的手又小又热又光滑,就像我夜里梦呓中握住的自己的性器,摩擦着发热然后润湿了我的手指。在睡梦中含糊不清发热的意识与本能在身体里碰撞着。
就算哪天我失去生命,陷入濒死的状态,回忆起这件事心中也会重焕热度的吧。
心中温暖,表皮炙热,关于你的一切都在燃烧着。
“你看。”她把手缩回,放在空中,手指随风轻颤,眯着眼睛,嘴角扬起。
“天气马上就要变冷了。”从正夏日因为过于炎热的无袖到现在为了防止紫外线而勉强穿起了长袖薄纱。一切都在变换着,她身上的体味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但随着季节就好像枫叶即将被点燃。
说的对啊,当夜晚到来,除了与你肌肤接触哪里还有燃起热情的机会。
她拿出一个纸盒,一种朴实无华的没有多余装饰甚至像是折纸折出来的那种纸盒,那种会放着一些私人物品的小盒子,打开会发现什么?
“送给你的,亲爱的。”她微笑着。
可能是什么编制品,比如围巾或者毛衣,也可能是什么烘焙品,饼干曲奇或者面包,在这平淡无奇的盒子里面藏着无数的可能性。
但我最在意的还是这是你对我的爱吗?
她一只手在盒子的下面,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缝隙间。盒子里面正在闪闪发光。
但亲爱的,秋日,热潮易冷。
——
盒子里到底有什么?
不不不,你应该在意的是盒子下面到底有什么。
最先动的是下面那只手,它不仅在撑着这个盒子,它也在握着一把电击器,盒子里面的东西根本不重要,它只是为了掩盖下面的一切。
电流滋滋的声音与闪光,冷系的色彩却在触碰到的时刻发出灼烧了的味道。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黑夜的来临变得寂静了起来。
——
世界上只有我自己就好了,但我渡不过冬日。
春天我可以喝足够的热巧克力,夏天太阳在温暖着所有一切,秋天我只能握紧手掌,但到了冬天我的手指发僵,而人造热源们又对我的皮肤过于苛刻,我正在开裂成一块又一块。
好想念太阳以及温暖的炉火,就算全是都是汗液,就算黑色的烟雾喷腾而出。
只是有火炉的房子还不够,我还需要很多很多的木头,还需要很多很多的火焰,终日不停歇的照耀着一切。
不论被爱,不论爱人,我心中也不曾燃起火焰,只会被无时无刻的焦虑所缠绕,因为只是人还不够,只是体温完全不够,我追求的是如同如日中天那般的。
你看,肢体,骨肉,爱意,恋情,这一切都放入炉火之中激烈燃烧是多么的有趣。得不到结果的事事物物起码在火焰中变为了热量,这一切是多么有意义啊,亲爱的。
尸油火柴,焚烧殆尽,除了温暖以外只诞生了一簇簇黑烟驶向天空,洁白天空的柔和曲线。
尸油不断冒出,火焰也愈加剧烈,最后变为一堆炉灰,春天来临以后被我埋在森林里面。
谢谢你,亲爱的,因为你,我活到了春天。
end
备注:累了,只想烤肉
预览:
作者:aikeye
关键词:磷
题材:小说
标题:《亲爱的正在熊熊燃烧》
正文:
“有什么味道?”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气味,不是香水的那种芬芳掩盖做作的味道,而像皮肤本身分泌出来的,一股浓郁而又自然的气息。
虽然说这么说不太好,但在附近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闻到另外一名女性的体味显得有些失礼。
她看起来又小只又可爱,穿着整齐,只到肩部,但在炎热的夏季里面仍可以看到她手指间的汗珠与腋下的汗渍,背间的衣服甚至染成了深色,虽说如此,汗味也掩盖不了她那极具特色的体味,反而与之其加重了。
不是什么味道都能被称作体味,那不是单纯的汗液或者体液就能散发出来的味道,概括着个人,过去,身体,基因都脱不了干系,最易于区分的部位是腋下,趾间,脖颈,唾液,从腺体粘膜与血液中而来的不可思议的味道。
香水也好,除味剂也好,但随着时间推移,一切终究揭晓。
而她的味道,像被烧焦了一样。
什么东西,燃烧到只剩一堆灰烬的味道。侧脸的瞳孔里面却散发着微光。
说到这,幻想了这整个区域全部陷入了火海,就像我爱上了她。
——
闷热而积液,在屋里,光线昏暗,屋外只有黄昏,就好像今天是夏日的最后一天。
这个时间也不会开灯,阴影处却有这火苗。世界上没有其他的人造物,光裸着的我们牵着手站在月球的土壤上,遥望着远处地球上的摇曳红光。
她的手又小又热又光滑,就像我夜里梦呓中握住的自己的性器,摩擦着发热然后润湿了我的手指。在睡梦中含糊不清发热的意识与本能在身体里碰撞着。
就算哪天我失去生命,陷入濒死的状态,回忆起这件事心中也会重焕热度的吧。
心中温暖,表皮炙热,关于你的一切都在燃烧着。
“你看。”她把手缩回,放在空中,手指随风轻颤,眯着眼睛,嘴角扬起。
“天气马上就要变冷了。”从正夏日因为过于炎热的无袖到现在为了防止紫外线而勉强穿起了长袖薄纱。一切都在变换着,她身上的体味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但随着季节就好像枫叶即将被点燃。
说的对啊,当夜晚到来,除了与你肌肤接触哪里还有燃起热情的机会。
她拿出一个纸盒,一种朴实无华的没有多余装饰甚至像是折纸折出来的那种纸盒,那种会放着一些私人物品的小盒子,打开会发现什么?
“送给你的,亲爱的。”她微笑着。
可能是什么编制品,比如围巾或者毛衣,也可能是什么烘焙品,饼干曲奇或者面包,在这平淡无奇的盒子里面藏着无数的可能性。
但我最在意的还是这是你对我的爱吗?
她一只手在盒子的下面,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缝隙间。盒子里面正在闪闪发光。
但亲爱的,秋日,热潮易冷。
——
盒子里到底有什么?
不不不,你应该在意的是盒子下面到底有什么。
最先动的是下面那只手,它不仅在撑着这个盒子,它也在握着一把电击器,盒子里面的东西根本不重要,它只是为了掩盖下面的一切。
电流滋滋的声音与闪光,冷系的色彩却在触碰到的时刻发出灼烧了的味道。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黑夜的来临变得寂静了起来。
——
世界上只有我自己就好了,但我渡不过冬日。
春天我可以喝足够的热巧克力,夏天太阳在温暖着所有一切,秋天我只能握紧手掌,但到了冬天我的手指发僵,而人造热源们又对我的皮肤过于苛刻,我正在开裂成一块又一块。
好想念太阳以及温暖的炉火,就算全是都是汗液,就算黑色的烟雾喷腾而出。
只是有火炉的房子还不够,我还需要很多很多的木头,还需要很多很多的火焰,终日不停歇的照耀着一切。
不论被爱,不论爱人,我心中也不曾燃起火焰,只会被无时无刻的焦虑所缠绕,因为只是人还不够,只是体温完全不够,我追求的是如同如日中天那般的。
你看,肢体,骨肉,爱意,恋情,这一切都放入炉火之中激烈燃烧是多么的有趣。得不到结果的事事物物起码在火焰中变为了热量,这一切是多么有意义啊,亲爱的。
尸油火柴,焚烧殆尽,除了温暖以外只诞生了一簇簇黑烟驶向天空,洁白天空的柔和曲线。
尸油不断冒出,火焰也愈加剧烈,最后变为一堆炉灰,春天来临以后被我埋在森林里面。
谢谢你,亲爱的,因为你,我活到了春天。
end
备注:累了,只想烤肉
第一百八十八次作业【剪影】原创《师傅》
作者:江橼
关键词:剪影
题材:小说
标题:《师傅》
正文:
“啊?我师傅?”
说实话,对面这个记者的问题难住我了。
“就是……普通老百姓啊……跟你从小区里随便抓得哪个老太太老大爷一样。”
记者似乎不满我敷衍了事的态度,再次强调了他的问题。
可即便如此,我也想不出别的了。
“这么说吧,他就是一个特认死理的老头子。”
记者对我的话产生了兴趣,也可能是跟我磨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听到了不同的东西而表现出的欣慰。
“举个例子详细说一下。”
“举个例子……”我抬手指向胡乱扔在工作室角落里的人台,“这个是我设计的。好看吗?”
记者顺着我的手指望去,那是一套汉改的裙子。我并没有向记者解释古代服饰相关知识的意思,反正解释了他也不会写进报道了就是了。
“古代审美和现代潮流相结合,好看。这是工作室下季新品吗?”
“不,这是废品。”我起身,把那套半成品上所有与现代有关的东西通通撕扯下来,侧身,再让他看。“现在,好看吗?”
它变成了一件完完全全的古装。简单的花色,简单的裁剪,毫无新意,甚至因为我的暴躁而变得破破烂烂,却让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年代。
“……好看。”
记者迟疑了,但他说的很肯定。
“这就是我师傅他老人家固执的地方。”我重新坐回到记者对面,提壶添茶,“他否定了一切现代元素,所需全部从历史取材,力求将史书复刻在作品中,让所有人都能见识到时光的魅力。”
“可他也不想想,现在还有多少人买衣服求的是复古呢?”
复古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口号罢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俩看上去就歪瓜裂枣的陶制茶盏,摆在记者面前。“这是师傅做的,仿黑陶白陶。你摸着良心说说,他造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除了摆在博物馆里当假展品以外。”
记者张了张嘴,啥也没说又闭上了。
就在屋内气氛逐渐凝滞,记者和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对话的时候,救星来了。
女子是我师妹,跟随师傅学得最多的是造旧。她能把一刚从工厂里取出来的铁杯子搞成用了十几年的老东西。
顺便一提,她当年入门搞的第一件东西就是我从景点买回来的主席纪念茶缸子——一眼没看到,就变成了“60年前遗留物”。
“您好。”记者起身跟师妹握手。
师妹解了披肩,穿着薄薄的长款旗袍坐在了吧台边,离我俩远远的,生怕沾上二手烟。
“在您心里,老师傅是个怎样的人?”
听完提问,师妹45°仰望天花板思考了一下,说道,“挺开明的老头子。”
“……你确定你没记错人?”要说师傅开明?我第一个跳起来反驳!
“就是挺开明的啊,还与时俱进。”师妹瞥了我一眼,丝毫没把我当回事。“当年造旧靠的是手艺人的双手,打磨包浆,半个月都不一定能造出一件符合要求的东西。”
“那时候师傅带我进组给老板做道具,别说半个月了,导演一句话第二天这道具就得到位。你能怎么办?给你八只手都不够用。”
师妹勾勾手指,我会意地递给她一杯茶。
“师傅知道,造旧这行不可能永远吃手艺饭,它得进步,得与时俱进啊!于是他带上烟酒去找了老战友,跟在一群岁数还没他一半大的学生后面记笔记做实验。”
“这才有了后来这些药水。”她起身走到师傅专用的木头柜子前,翻找起来。
最后找到一个看上就很旧,还起着毛刺的针线团子。
“看起来像不像用了好多年的东西?”
记者使劲儿点头。别说用过好多年了,就算说这是他祖奶奶留下来的,他都信。
师妹笑着,坐回了吧台上。
“全新的针线团子用药水泡半个小时,吹风机吹干后拿刷子蹭两下,就成了。”
“不得不说,师傅他这么大年纪了,脑子还挺好使。难怪没得老年痴呆。”
我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个针线团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师傅他老人家明明接受新鲜事物这么快,可为什么在制衣上就拗到不行呢?
但凡他允许在衣服上加一丁点的现代元素,工作室还愁赚不到钱?
“老三今儿有事吗?”我寻思,不能让我一个人难受,我得把自小跟我一条心的三儿叫来,一起难受。
记者面带微笑地望着我打电话,并在本子上写了个“升职加薪”。
挂掉电话后没一会儿,老三来了。
他进门摘掉机车头盔,大大咧咧坐在了我旁边,沙发都凹进去一大半。
“采访师傅?”
“是的。”
“就说说对师傅的印象?”
“对。”
记者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有啥好说的?不就是一普通老头嘛!”
嘿,不愧是我师弟!说得好!
记者眨眨眼,梅开二度又重复了一边之前我俩的对话。
“这么说吧,他就是一脑子有坑的小老头。”老三品了口我沏的茶,扭头去冰箱里拿了瓶可乐,插上吸管,坐在餐桌上就这么说起来了。
“这么大年纪了在家养养花种种草调教八哥不美滋滋,非得四处乱跑?是,他做的东西老旧真,可是有什么用?有没人买,天天拿退休金补贴工作室,吃糠咽菜的,有必要吗?”
他一口气干了可乐,打了个响嗝,继续说。
“以前还有剧组定道具服装,现在呢?快餐商业片,调个滤镜的事,你穿衣服真不真,道具旧不旧,屁都看不出来。”
“你们说,师傅他老人家不是脑子有坑是什么!”
我抄手边烟盒猛地冲他扔过去,“你才脑子有坑。”
“师傅真白养你这么多年。”师妹翻了个白眼,大概是为了在外人面前保持仪态,这才没撩袖子上手。搁以前,高跟鞋早就上脸了。
老三听了也不高兴了,他哼哼唧唧的嘟囔,“真白养我还好了,我也用不着现在天天起早贪黑赚钱养你俩这败家子了。”
“嘿你小子,行!”虽说现在的确是老三赚钱养着工作室,可他这话我不爱听。“你等着,早晚有天我能让工作室扭亏为盈!”
“我信了。”老三耸肩又坐回到沙发上,跟记者面对面。“所以,你想问的有答案了吗?”
“我们师傅是个怎样的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反问,记者怔了两秒,旋即答道,“就,挺普通一小老头啊。”
“那你到底采访了些啥……”
记者:“……我也想知道。”随后,我看到他又把升职加薪四个字划去了。
相当用力地划去了。
等送走了记者,师妹师弟一左一右站我旁边问,“所以记者为什么要采访师傅?”
我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师傅为祖国历史文化的传承做出了突出贡献?”
害,这谁知道呢。
就那样一个别扭的老头,又能做什么啊!
评论要求:笑语
文:汉尼
关键词:柳暗花明
文体:小说
标题:《“我是你爸爸。”》
0、
父亲从他的宫殿中跌落,巨大的尸体倒在他的城市之上。
他的子民正踩着他的身体,要爬上他的王座。
1、
他不知道自己该称呼它作父亲,还是母亲,但是它看起来很不在乎这一点,只是懒趴趴地趴在自己的王座上,用漆黑的触手勾着一朵云在玩。
“要不你就叫我爸爸吧,听上去霸气一点。”它用触手小心捧着他,浑身深红色的眼睛一齐注视着他。他看着那些没有瞳仁的眼睛中自己的倒影——一小团没有形状的黑影,上面两只红色的小点应该是他的眼睛。
在它伟岸的身躯面前,他就仿佛一粒尘埃那般渺小。
“啊,你还应该有一个名字。”低沉浑厚的声音从父亲身体的各处发出来,震得他有些头晕,察觉到他不适的父亲用触手尖安抚着他,“‘加塔’,就叫加塔吧,我的孩子。”
“来,叫爸爸。”有几只眼睛弯了起来。
这是他的爸爸从人类那里染来的毛病,他的父亲,他们中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却和其他上位者不同,对地面上那些直立行走的生物充满了兴趣。父亲总是喜欢用触手捧着他,带他行走在地上,巨大的身躯之下是无数扭动的触手。人们看不见他们,父亲弯了长颈,垂下蛇一般长满眼睛的脑袋,几乎要贴到一个人的脸上。
“看,这是我们的同胞。”
父亲用人们听不见的低沉声音欢乐地宣布,触手四散开去,绕上每一个经过的人类,就像它们绕上他的身子一样。他看着那些人旋即面露苦色,脸色铁青,有一些甚至当场倒地不起。
2、
光之神把父亲教训了一顿,明亮的圆球在黑暗的宫殿里发出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宫殿的每一个角落,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的黑暗都会被驱逐,除了父亲。它就是黑暗本身,光似乎贴着它的身体绕开了,于是在铺满光明的大殿中,一滩黑暗与一团光明奇异地对峙着。
“#¥@%#¥……¥%……”尖锐刺耳的声音传过来,和父亲的低沉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他依然能听出来其中的音节在飞速地切换。他缩在柱子后面,看着父亲垂下它高傲的头颅,满身的眼睛都闭了起来,只留下额头上那八只红色的,不住地点点点。
最后光之神似乎是骂累了,语速和音量都渐渐消下去,连刺目的白光也转为温和,相同的语句从父亲的身体里飘出,接着光之神的亮度和音调再一次冲破了宫殿大顶。他看着父亲几乎要在那光芒中化成一滩黑水。
光之神慢悠悠地飘走了,父亲哗啦又化成一滩水,挥舞着触手把自己拉上宽大的王座,顺手还从旁边捞了一只金杯抱着玩。他一点一点蹭过去,被父亲一把捞进怀里一起抱着。
“就是嫉妒我有崽,哼!”他被父亲团吧团吧圆了塞进金杯,万幸他也是没有形体的体质,不然按照地上生物那种非得骨折了。期间有眷族前来汇报,他连金杯一起被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接着父亲刷拉一下从一滩水变成一堆肉,蛇一般的脑袋上冒出一圈尖尖的像是王冠的东西,一条触手顺手卷起一直放在王座旁的长矛。
他扒着金杯边缘,探出个小脑袋悄悄看着。
“大祭司。”他们如此称呼父亲。
3、
自从出生开始,他便鲜少离开宫殿,多数时候是因为父亲不让。父亲在这里的时候他在宫殿里随意玩耍,反正只要他玩累了喊一句“爸爸”,漆黑的触手立即就会从四面八方蹿出裹着他,把他拉回王座上父亲的怀抱。
如果父亲不在,加塔多半是被放在王座上,身边堆满了父亲从人类那里搜刮来的小玩意儿。有时候这个时间他会听到父亲在唱歌,和光之神的歌声混杂在一起,还有无数细小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更多时候则是在漫长的黑暗之后,他看着父亲抱着更多人类的小玩意儿回来,满身的眼睛都弯成月牙。
它对人类的爱,甚至多过对他的眷族的爱。加塔窝在父亲的触手中这么想着。
父亲停留在山丘间,尽管他的体型已经远超那些山丘的大小,加塔被他很好地护在怀里,只露出眼睛小心看出去。
远方的地面上传来混乱的声音,加塔从那中间辨别出很多:马的嘶鸣,人的惨叫,金属的撞击,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他不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初生幼崽,他当然知道这是战争,每时每刻都会在地上上演的戏码,肉体带来的副作用之一。
“仔细看,加塔,看那些死去的人们。”父亲的触手捧着他,将他拉进战场。
加塔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脖子断了一半的男人,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加塔,吓得他哆嗦了一下,马上他又意识到那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脸瞳孔都涣散了。然后从那双涣散的眼睛中,加塔看见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黑影钻出来——不成型的红眼阴影。那个阴影发出小声的啜泣,接着加塔身后伸过一只触手,小心将那只哭泣的灵魂抱起。
它的哭声逐渐小下去,更多的哭嚎在战场上响起。加塔抬头,眼前是大片升腾而起的黑色和白色灵魂。
“这就是我们。”他听见父亲的嗓音在群山中回响。
4、
那天回去加塔就噩梦不断,梦里是那个男人涣散的双眼,以及自鲜血中诞生的同胞,然而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会做梦。
“很久以前我还会做梦。”睡不着的间隙,父亲抱着他四处行走,触手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蠕动,如同人类的长袍那样拖在身后。他趴在父亲怀里小声哭,浑身针刺一般的疼痛让他颤抖。他说不准到底是什么让他哭泣,是疼痛还是难过,难过自己在父亲那里不是独特的。
“别哭,别哭,去看月亮好不好。”
父亲走出宫殿,游过它漆黑又寂静的千柱之城,浮上海面,无数触手虬结在一起化作巨大的翅膀。黑色的神明振翅,吹走了挡住月亮的云层。月光在顷刻间撒下,海浪打出一地碎银。鲸群在遥远地地方游过,高亢的鸣叫回响在海面上。
“光之神就住在那上面。”大祭司为加塔指了一个方向。
“月亮上?”
“不,在更高的地方。”大祭司抬头,鲜红的眼中倒映出月光,“他们称那里为千帆之城,每当集会的时候,你会在云上看见无数白色的风帆向着光之神的王座驶去,在它的光辉中熠熠闪光。”
“为什么我们不住在地上?”
“因为我们的同胞承受不起任何的光明。”
我们究竟是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疑问。
“我一直在等你问这个问题。”大祭司叹了一口气,“苦难,泪水,绝望,愤怒……所有这些不怎么好的东西搅和在一起的外壳,还有一个被毒害的灵魂,多数时候他们喊我们恶魔,所有你知道的那些负面的东西,都是我们。”
“我也是如此?”
“你是独一无二的,加塔。”
大祭司回到王座上,搂着他的孩子,现在加塔已经不是最初那小小一团了,他已经到了一人高的大小,却还是习惯性趴成一团,赖在父亲的触手间。
大祭司身体蠕动了几下,几只眼睛稍稍挪开了些,从那块空隙中夸嚓吐出一柄长矛:“你从这里来。”
加塔歪头看他。
“我的力量滋养了你,让原本是死物的长矛有了灵魂。”大祭司卷起长矛,示意加塔接过,“实际上死物无法生出一个完整的灵魂,所以我将你取出,放进体内孕育。”
“妈妈?”
“叫爸爸。”大祭司一触手拍在加塔身上,团状的黑影液体般地晃了晃,伸出一根小触手揉揉被拍的地方,“抬头。”
加塔疑惑但是顺从地抬头,然而宫殿的穹顶依然是一片漆黑。
“仔细看,穿过黑暗,仔细看穹顶。”
加塔眯着眼睛,首先入眼的是无数颤抖的小红点,如同星辰一般密密麻麻布满了大顶,当他再仔细看去的时候,才惊觉那是无数紧密排布的茧,里面是那一天在人类身上升腾而起的黑色灵魂。
大祭司的触手拂过每一只哭喊的灵魂,些许黑雾从那些灵魂中飘荡到大祭司的身上,而那灵魂也不再颤动,“过多的黑暗会让灵魂痛苦,到了一定程度灵魂就会消散,无法再次回到肉体获得救赎,所以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使命?”
“加塔,我的孩子,你生于我的神之矛中,注定带着弑神和净化同胞的使命。”
“不要!”他听见自己在尖叫,但是那声音太小了,如同幼猫的叫声,连面前的黑暗都穿不透,“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这是传统。”温暖的黑暗裹挟上来,“我们无法进入肉身,亦无法获得救赎,唯一的解脱只有死亡。审判日你将会成为新的大祭司,杀死旧神,迎接新神。”
6、
“听你爸跟你胡扯了?”
光之神架着巨大的风帆飘到他身边,示意他上来。加塔垂头丧气地拖着自己往上面一趴。
千帆之城和位于海底的千柱之城是完全不同的风景,更明亮,也更加热闹,洁白的灵魂们唱着歌晃晃悠悠地飘过。
“毕竟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光之神飘过来,光芒落在加塔身上,带着些许令人心安的重量,“他也杀死了他的父亲,才坐上了现在的位子。”
“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这就是传统。”光之神伸出一道光柱去拥抱一只飘过来的灵魂,“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除了死亡,审判日你要连我和你爸一起杀死,不然光和暗会摧毁一切。”
“会有别的办法。”
“很久以前他还不是大祭司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7、
加塔已经长得很大了,有一头鲸鱼那么大。
如今父亲已经限制不了他的活动范围了,他可以肆意在地面和天空之间穿梭,夜晚睡不着时他浮上海面,看不见云也看不见月光,更没有鲸歌了。
父亲在海中沉睡,连同他的宫殿、他的城市、和他被苦痛折磨的同胞们一起,加塔能感受到来自体内那种针扎一般的疼痛。长久以来他对此习以为常,他已经开始接手部分的净化事物,然而黑色的同胞越来越多,获得救赎的却越来越少。
加塔察觉到“审判日”要到来了。
光之神也许久未曾出现过了。父亲大多数时间都在宫殿里沉睡,他不再外出,也不再唱歌,加塔每次见到他,都只看见他昏昏沉沉地趴在王座上,触手懒洋洋地铺开。
父亲在虚弱,而那些原本被它苦苦压制的黑暗正在蔓延,被它吸进体内的黑暗无时无刻不在摧残它的灵魂。偶尔父亲也会在宫殿中行走,驼着“背”,垂着脑袋,仿佛一个老人。加塔背着他穿过空无一物的绿色海水,带他去看人类的玻璃高塔,无数漆黑的灵魂哀嚎着从那里面升腾而起,加塔已经很久没见过白色的灵魂了。
大祭司抬头,发出喜悦的吼叫,如同群山震颤。
8、
变故发生的时候加塔正在宫殿里净化,光之神尖锐的鸣叫突然就穿透了海水直刺他的灵魂。身旁的大祭司痛苦地缩成一团,所有眼睛痛苦地紧闭,触手绞在一起。
加塔冲出海面,撞击黑色的天空,几乎和海岸边奇形怪状的圆形机器撞了个满怀,那后面是狂热的人群。机器发出刺耳的蜂鸣,加塔突然没了力气,又栽回水中。
海水中的隆隆声让他惊恐,他看见海底有一团漆黑的阴影正在上升,那是千柱之城,还有他父亲的宫殿。
蜂鸣声更大了,和大祭司的低吼混合在一起。
加塔想起一些事,那场战争,那个男人,还有那个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黑色灵魂。
某种程度上来说人类的灵魂和他并无两样。
那么是不是他们也被赋予了弑神的使命。
9、
加塔伏在父亲的尸体上,无力挣扎,他们还在染着海腥味的城市上。黑色宫殿之门已经打开,柔软温暖的白光从云层中撒下,在宫殿前的阶梯上撒下一地银白。疯癫的人们一拥而上,有人被踩下去,有人爬上去,更多的人在白光中惨叫着化作灰烬,没有灵魂从那些尸体中升起,惊惧的灵魂被困在肉体中,细小的哀嚎回荡在加塔耳边。
黑色的灵魂洪流从宫殿中涌出,被痛苦折磨许久却得不到救赎的灵魂终于陷入疯狂,黑色的洪水倾泻而出吞噬整个事件。
再过不久,这些黑色的灵魂将会遍布整个世界,所有的灵魂都将变质,陷入深渊与黑暗,最后无可挽回地变成怪物,或是永久地消散。
审判日降临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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