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ourth 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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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了
终点站
已经到了
那么
结局的终点
也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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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斯睁开眼睛才发现车厢的半截早已经被影子吞没,但自己却毫无知觉的继续在座椅上睡觉,而当他抬头看清楚车厢号和外面的风景时,他忽然意识到两件事情。
第一,威廉斯不知道什么,自己已经移动到了1号车厢。
第二,车似乎已经完全停了,那么说明现在就是……终点站。
“疼……说起来,脑袋怎么忽然间晕晕的……”威廉斯抬起手捂了捂额头,感觉稍微有点烫,与此同时他忽然注意到本来还在袖子上粘上的一点血迹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开始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呀吼~睡醒了吗?威廉斯~”跟自己完全相同的声音,忽然从脚下传出,紧接着一团黑色的影子在面前汇集成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形,唯一不同的是那张脸上并没有戴着面具,对于他的出现威廉斯几乎吓得想要瞬间跳起来。
“影子?!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只能和我共用一个身体吗?!”
黑威廉斯笑着望着吃惊的人,只是默默地将威廉斯摁在椅子上,将脸凑过去笑眯眯的望着他惊恐想要逃脱的表情,缓缓地吐出来一句话:“我说,你是不是把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扔了出去啊~比如你的头骨什么的,恩?”像是威胁一般的语气,“于是你终于放弃作为“人类”了吗?还是说你本来就想当一个……怪物?那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欢迎你啊~”
“我扔出去我的头骨……关你什么事……!”
只是下意识的还嘴,威廉斯明显注意到黑威廉斯对于自己的还嘴有些不满意,甚至表情都一瞬间严肃了起来。
“有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脸部继续放大,下一秒威廉斯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上了嘴唇,然后在自己愣神的一秒又被什么东西滑入了口中。
“唔?!”猛地回神注意到自己被面前这个跟自己完全一样面容的家伙亲吻住,他的舌头甚至在自己的嘴里像是故意的一般舔着口腔中的粘膜甚至勾住了自己的舌头,一时间一种羞耻的感觉涌了上来。
威廉斯抓住黑威廉斯的肩膀想要把他推开,无奈这个吻却被进一步加重,压得威廉斯有些喘不过气,在他因为这个吻而更加头晕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顺势喂入了口中。
“嗯?!……哈!……你……你干什么……”威廉斯终于被放开,他喘着气不敢看黑威廉斯,他现在有点头晕,但比起之前那种有些发烧的头晕好了很多。
“没什么,给你喂了点影子的养料。如果你不吃这个身体是撑不下去的,别忘了这个可是我的身体。”黑威廉斯舔了舔嘴唇微笑着,“如果直接给你吃的话你肯定不会吃的,干脆就这样喂给你咯~”“你!?”威廉斯还没来得及骂出口,黑威廉斯就瞬间化为影子消失不见。
啊啊啊!!够了!走了一个基佬乘务员!现在连影子都是基佬吗?!
威廉斯甩了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擦了擦嘴起身走出车门外打算调查一下这个终点站,然而当他刚迈出车门,他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白钟。
“白钟先生……?!”威廉斯掩饰性的捂了捂自己的嘴,有些惊恐混杂着羞耻望着白钟,“那个……”我的妈!该不会被看到了吧!我不是基佬!!!
“怎么了?威廉斯先生?”白钟微笑着。“脸朝地摔了吗?”威廉斯有些庆幸对方似乎并没有看到刚才黑威廉斯对自己的干的事,张嘴赶紧接道:“啊,不不,没什么……”他甩了甩头让自己冷静一点,四处看了看周边的环境,“这里是……终点站吗 ?白钟先生你已经转过了吗?”
“正在转,正好碰到了威廉斯先生呢。”白钟依旧保持着笑,让威廉斯稍微有点背后发麻,“要一起吗?”他邀请着威廉斯。
“啊,好……”威廉斯说着要跟过去,并尽力打消自己刚才的产生的背后发麻的感觉,“那么要先从什么地方调查吗?”他四处望了望,然而他除了一些应急的灯以外几乎什么都没看到。
白钟忽然把手里的手电递给威廉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最有调查价值的还是威廉斯先生你啊。”
“?!”
威廉斯感觉到了危机一样迅速后退,“你是……谁?”他尝试着问道。刚刚的感觉不会错的,这个人真的有点危险,不像是白钟一样的感觉。
没错,威廉斯,你最好离这个家伙远点。现在的他对你来说就是个危险。不许给我伤到身体。
黑威廉斯的声音在耳框中提示着。
“白钟,不过大概和你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难不成,你是别的影子?!”
“怎么会,我是人类啊。”白钟笑着摊了摊手。
“唔……”威廉斯感觉自己如果再靠近一步接下来只会更麻烦,只好保持着距离,“你的感觉完全不对……还有,我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了,我所知道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们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说,这里根本没有调查的必要啊。”白钟笑着解释,“倒是威廉斯先生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他的眼睛中闪着不同于平常一样的光色,紧盯着威廉斯,让威廉斯这一次竟然选择相信了黑威廉斯说的话。
“因为,你跟平常的白钟先生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影子那家伙告诉我如果是平常的话还好,现在的你明显对我来说很危险……白钟先生,如果是开玩笑的话就算了,你现在的语气完全不像你……”
“威廉斯先生说的平常是指什么?衣服?瞳色?啊啊,虽然我很想说句这是玩笑,但是先生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白钟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但说出的话却让威廉斯只能继续相信黑威廉斯了。
“那是肯定的啊~”威廉斯忽然被一团影子拦住,影子中传出了这么一句话。黑威廉斯暂时实体化挡住了威廉斯的身形,他一面盯着白钟,一面对威廉斯说:“威廉斯哟~我告诉你几次了,要小心这家伙。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人可不是之前的白钟咯。”
“啊,你就是威廉斯说的影子?正式见面这还是第一回吧。”白钟歪了歪头,笑着,他似乎对黑威廉斯很感兴趣。
“呀~你好呀~很抱歉我之前力量不够,除了跟这家伙抢一下身体主动权以外也没什么能力,现在这附近的影子足够多,我也就透透风咯~”黑威廉斯同样微笑着,他转了转手里的小刀,把小刀硬塞进威廉斯手里。威廉斯看着手里的小刀,一时间不知所措。
“在我看起来你现在的情况更无害一点,影子小生物。”
“噗……哈哈哈哈!天哪!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有趣的人!好吧!呼呼!那么,威廉斯~换人啦~”黑威廉斯化为影子钻进威廉斯的身体内。“什……?!”威廉斯还没来得及阻止,身体就已经完全吸入了影子。黑威廉斯拿到了主动权,挥了挥手里的小刀。“那么,演出开始~”
白钟摊了摊手,“我现在道歉能有用吗?”
“好呀~”黑威廉斯眯着眼睛笑出来,“不过在那之前我先给你唱首歌吧~”手中会着小刀打着拍子,黑威廉斯唱着一首带着死者临死的眷恋的感情的曲子,然而当曲子唱到一半时,他忽然停止了唱歌。
影子……住手!就算他不是平常的白钟!你也不能再伤害人类了!
威廉斯在身体里试着争夺主动权,然而也只能逼迫黑威廉斯停止了歌唱。
“怎么停下来了?”白钟似乎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反而继续笑着。
“该死……威廉斯你别碍事好不好!”黑威廉斯对着自己骂了句,紧接着一脸严肃的抬头看着白钟,同时手中的刀也指向了他。
“你这个人,杀过人了吧。”
“......小影子你怎么看出来的?”白钟笑得有点可怕,他把手里拎着的箱子放在一边。
“我和威廉斯的记忆是共同的,尽管有的时候我可以适当模糊一些威廉斯的记忆,但是不管是我们俩谁,都能从之前你的眼中看出,你曾经有过重要的人死去。”黑威廉斯微笑着,“我唱的歌,并没有什么力量,而是一种心理暗示,那么如果你对这首歌无动于衷,那么只能说明你曾经杀过人,所以才不会对死人的感情有所共鸣。”
“啊,曲子是不错。不过这么用的话有点可惜了。”白钟把手伸向了口袋了里。
“可惜的让我想要杀掉你。”
“啊哈哈~别急啊,白钟先生~你杀不掉我的。”黑威廉斯继续转了转自己手里的小刀,“我又不是只会这一个曲子~”
白钟的直觉告诉他再听下去有危险,冲上去还是尽量避免?“还是免了,我大概买不起票钱。”
“我记得19HZ可以让视线模糊出现幻觉,那么接下来我就要唱唱看足以与人的内脏共振的曲子咯~小心别把血吐到我身上哦~白钟先生~”威廉斯快速后撤两步,吸足一口气,口中唱出一种不成调的曲子,他先是把曲子的音波控制在19HZ,紧接着不断加强。
“啊,那就没办法了。”白钟从口袋里掏出刀子,向前迈了两步,然后猛然用手掐住了威廉斯的脖子,试图阻止对方的歌声。
“咳咳……哎呀~被先一步动手了啊~”黑威廉斯动了动嘴唇勉强挤出来一句话,“不过,你最好把你的脏手从我的脖子上拿开。”面具后面散发出黑色的雾气。没错,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完整的人类触碰到我的身体!
“是威廉斯的吧,小影子?”白钟依旧笑着,他把手松开,向后退了两步。对于白中的这种行为,黑威廉斯稍微有点庆幸,最起码他并没有继续下去。那么为什么他没有继续,他是不是知道了我要做什么?
“咳咳……”黑威廉斯咳嗽了两声确认嗓子并没有事情,严肃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嘲讽,“威廉斯的?哈哈,你之前没看见过那个头骨吗?他的身体早就成了影之森的肥料,这具身体可是彻头彻尾都是由影子构成的。”
“那可真是遗憾。虽然我并不希望再发生什么让自己感到讨厌的事情,但是影子先生你的能力太碍事了。”
影子!说真的!不要继续伤害人类了!
身体里的威廉斯的声音继续叫喊着。
“我说过你杀不掉我的~”黑威廉斯笑着,“不过,现在有个威廉斯吵吵闹闹的,我可不想伤到身体~ ”小刀忽然消失在影子里,他退了退步离远了一点。这样继续下去力量也不够,加上威廉斯一直在抢身体的主动权,根本不能继续打下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白钟把手里的刀子捅了过去。“对吧,小影子?”
“?!”对于对方敢出手这一点尽管黑威廉斯已经做好了防范措施,但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还是被对方的刀子捅到时,也是不免的一惊,转过头看了看对方握着的刀,“你是在,挑战我的极限吗?!”周边的影子汇聚在他的脚下。
那把刀并不是真的刀而是一个变魔术的道具而已,黑威廉斯尽管很愤怒但也有些庆幸。
白钟抬头笑了笑,把刀子收了回去。“你说呢?”接着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瑞士军刀。“这样大意可 不行啊。”
duang——一个椅子砸到了两个之间。
“好孩子不能打架哦!”
黑威廉斯转头看向扔来椅子的人注意到是一个小女孩,似乎之前还见过,名字大概叫做……穗?
“啧,还有其他的家伙在啊~嘛,白钟先生,这次就先放过你吧。”黑威廉斯脚下汇集的影子形成一把刀的形状悬浮在空中,他的右手在空中画着拍子,手忽然向下一挥,刀朝着白钟的脑袋飞去,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影子迅速包裹起他。
白钟凭着直觉向一边侧了侧身,但是刀还是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还不算深的伤口。快速的捂住刀口 ,“我可没觉得这是要放过的样子。”
“嘛,还会再见面的~拜拜咯~”黑威廉斯随着影子迅速消失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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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威廉斯移动到了一个比较安全并且人员稀少的地方时,迅速从威廉斯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在一旁实体化。威廉斯立刻掌握了身体的身体的主导权,转头瞪着黑威廉斯张嘴就想要骂出来,结果却看见黑威廉斯靠着墙跌坐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你……你没事吧?……”
威廉斯赶紧凑过去蹲在在旁边看了看黑威廉斯,他不喜欢黑威廉斯,但是至少脱了黑威廉斯他们才能撤退,他不得不承认刚才的情况来说,如果是他来对付白钟肯定已经死了。
“闭嘴安静点,从刚才开始就吵吵闹闹的,咳咳……身体没事吧……”黑威廉斯询问者,上下看了看威廉斯确认身体并没有受伤于是招呼着周边的影子修复自己的伤,“所以我就说,你是真的傻。”威廉斯忽然莫名的觉得有些惭愧,干脆坐到了黑威廉斯的旁边。
“你的头骨……那个是你的力量的一部分,如果有了那个,你的力量就会很强。白钟那家伙似乎有很强的直觉,但是如果有那个头骨的话,根本什么都不在话下。你看看你,你为什么就把他扔出去了呢?威廉斯哟,在我不在的时候你的脑袋是不是被撞到了?还有,我告诉过你好几次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身体,你是故意的吗?咳咳!”
黑威廉斯有些着急,以至于他又吐出了几口血,威廉斯抿了抿嘴唇什么都没说,许久之后,他忽然挪了挪身子朝黑威廉斯那边靠了靠。
“虽然我不会原谅你杀人,但是……你保护了我……肩膀……暂时借给你……而且我的结局我自己来定……”
“啧……搞得我爱管你,不要说了,我也很讨厌你。”
尽管黑威廉斯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还是一头靠在了威廉斯的肩膀上,“这个我就借用了。”这次的对话并没有讥讽,反而认真了许多,威廉斯甚至因为这个开始对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这个影子有了一些别的看法,好吧,基佬这个想法他是不会改的。
“啧,你刚才在心里骂我基佬了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强吻你?反正也是同样的脸~”
“唔!”
“好了,不闹了,我要休息,唱歌吧,威廉斯。”
“……”
威廉斯沉静了一会儿,果然还是张了张嘴唱起了一首曲调平缓让人心情容易平静的曲子,然后他注视着远处,他注意到,外面似乎……有个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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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吧
这终曲
尽情演奏
那么
结局的终点
就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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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食用bgm推赏,kaoling的the lady he loves:http://www.xiami.com/play?ids=/song/playlist/id/1772124203/object_name/default/object_id/0#open 请务必配合食用
*第三方路人视角
*凡是提到的角色都圈了,希望没有打扰大家orz
*后面会好好深入发展互动的
-“你射杀多少蓝鸟都没问题,但要记住,杀死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知更鸟唱歌给我们听,什么坏事都不做。它们不吃人们园子里的花果蔬菜,不在玉米仓里做窝,它们只衷心地为我们唱歌。这就是为什么谋杀一只知更鸟就是一桩罪恶。”
——Harper Lee, <To kill a mocking bird>
(0)
那天,我年幼的女儿放下手中的读本,她稚嫩的声音如浸泡过牛奶的甜饼,晶亮的双眼饱含着对一切事物刨根问底的由衷热情:“可是爸爸,看到这里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谋杀知更鸟是一桩罪恶?”
“因为它们是无辜且无害的,亲爱的。”我揉了揉她的发丝,轻声道,“我们从不主动去伤害无罪的美好,因为那是一种破坏,是这个世界所不允许的。美好的东西应当永远存在下去,对吗?”
“就像美术馆里画着的漂亮花儿?”
“是的,我希望你记住这点。”
凝视着她似懂非懂的模样,我不易察觉地暗了暗眼神,心中不觉泛起了说不上来的苦楚。我不想她那么早地接触外面的残酷,却始终无法避免这一刻的到来。
在这个一切都依赖机器判定的先进国度内,每个人的未来在他们年少时便已被敲定,再怎样拼命地呐喊,这个冷漠的世界也不会听取他们的声音。
因为工作缘由,我见过不少这样的年轻人,他们都或多或少有过要征服世界的幻梦,想要如其他国家精英一般站在光彩夺目的舞台上,用自己的力量摆脱毫无感情的机器强加给他们的沉重枷锁。可是一旦名为“西比拉”的系统认为他们有成为罪犯的可能,即便他们的眼中拥有过光。我也只能看着那光一点点被现实打磨消退。
我的名字叫日下部一郎,是在矫正设施负责治疗他们的人员,就如过去的“心理医生”这一概念一般,凡是被送进来的人都是被“西比拉”断定拥有成为犯罪可能性、却还没有成为罪犯的“潜在犯”,上至花甲老人,下至蹒跚学步的孩子,而我的工作就是帮助他们走出这里。有些人通过开导和治疗能够回到光明的世界,而有些人却只能一直被囚禁在这个空无一物的乏味牢笼内,他们的无数努力只要轻描淡写的数字就能无情地彻底粉碎。
我又想起了女儿正在津津有味阅读着的那本名著,想到了为黎明而啼鸣的知更鸟。
其实他们之中很多人,我并不认为他们怀有阴暗的歹念,他们看起来和正常人并无异处。
就像那个孩子一样。
他无论遇到怎样无情的对待,都能安慰自己坚持前行下去,始终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这样的孩子,我不认为他将来会成为罪犯。
但只要“西比拉”还认为他是潜在犯,他便永远没有看见未来的一天。
正因为知更鸟是无害的鸟儿,他们才会被伤害。
(1)
那个孩子的名字叫稻荷英二,一个十分清秀悦耳的名字,念出它的发音时仿佛有干净的风吹过心田,光是让它滑过舌尖,便令人觉得心情愉快。
他被送进这里来的时候只有十岁,明明看起来害怕而不安,却坚持稳住颤抖的身体向每个走向他的人扬起大大的笑容,淡金色的发尖犹残留着外面阳光的温度,在被介绍了我会成为他的“医生”后,孩子睁大眼睛,语气中抑制不住激动的喜悦,似乎随时都会开心得跳起来一般:“叔叔请多指教!我叫英二,长大想成为能帮助别人的人!”
“是吗?”仿佛受到他的情绪感染,我不禁也带上了笑容,弯下腰与他平视,这个细腻的小动作显然将他的不安平复了一些,眨了眨天真的双目,我从里面看见了光辉的未来。这样的孩子不会留在这里太久的。我那时便这么断定道。因为再结实的牢笼也无法囚住阳光。事实上当时接手他的人都这么想。
我翻动着稻荷英二的档案,慢慢地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却又再次舒展开来。
“一家人出游遇到了车祸,父母双亡,驾驶司机逃逸了吗……也难怪会心理指数上升,这么小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心理指数不稳定是相当正常的,说不定进行个一两年的心理治疗……不,看他的情况,说不定会更快吧,就能够离开这里了。”
尽管因为一系列的打击和变化感到不安,名为英二的孩子的眼中仍怀揣着明天的梦,这个年龄的孩子接受新事物并不难,对于他,我想,我充满了信心。
但正如顽皮的丘比特一不小心将爱之箭射向了阿波罗使他一辈子追逐着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达芙妮,世事总会事与愿违。
在那个驾车逃跑的懦夫被逮捕的日子里,我看着他攥紧手中的报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脸上露出了愤恨与憎恶的情绪。
(2)
“日下部叔叔,我有些记不清晰了,天空是怎样的颜色呢?”
坐在玻璃另一端隔离室里的少年拖着下巴,疑惑却充满了好奇。尽管他的五官间仍带着青涩,可开始发育的少年却以几乎肉眼能见的速度飞快地成长了起来,这个年龄应当是人一生中最具有活力的时间,他应当拥抱每一天新生的金色阳光,感受着忒提斯温和的手掌从面颊轻柔拂过,被要好的伙伴们拥簇着,他们的欢声笑语会响彻在街道间久久回荡不止,尽情地挥洒本属于他的年华。
但是他不能,稻荷英二只能坐在被冷漠的灰白色墙壁包围的矫正设施里,读着我们筛选过的书籍,偶尔看一看我们筛选过的电视节目,如果被认为表现得不错兴许会给他玩一玩“对心理健康有效”的益智游戏打发时间。此刻,他甚至用迷茫的眼神看向我,问我外面的天空是怎样的颜色。
我试图组织自己的语言,最终却也只能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英二,我想,这不是能靠只言片语描述清楚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够自己出去,亲眼见证它的宽广无际。”
英二的神色暗了暗,但很快就被无限的期许所取代,嘴角弯起的浅笑像蜿蜒的清流,一如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那般。
“嗯,是呢,我一定会出去的。”
走出与英二会谈的房间,我便收起了笑容,严肃地看向了手里一直拿着的资料,那是近来对他心理指数的变化记录曲线。
我曾经认为他这样积极的孩子一定出不了多久就能离开这里,可不知道为何,每当他的心理指数下降到正常的边缘,便会小幅度地升起来一些,如此循环往复,就是无法真正地降低下去,曲线图看起来就像害怕被烫到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向刚装满的热水瓶伸出手,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飞快地缩了回来。
他的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为他惋惜之余,我也不禁多留心了起来,想看出他是否有隐藏的心事,因为英二的脸上永远带着爽朗的笑容,对任何人有求必应,无论对方真心待他,还是因为潜在犯的身份厌弃他。我不认为他的笑容是虚假,相反,正是因为英二那样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我才会担心这个“病人”。
英二仿佛同时也是在为自己打气,比起感染别人,他的热情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你是在被别人需要着的呀。”
少年反反复复用言语和行动暗示自己,对他人的冷热回应并不关心,作出一个小小的、名为“需要”的茧,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尽管他拼命无视着心中每次泛起的小情绪,可时间长了,那些细小的负面念想便堆积了起来,等待着破茧成蝶的时机,所以他的心理指数这么多年来也只能徘徊在临界点。
我不知道该怎样帮助他,戳破他的心事只会令他幻灭,向更加坏的方向发展过去。他需要的是“被别人所需要”的实感,而不是留在这个没有曙光的狭小空间。
我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的是这样快。
“公安局二系执行官?”
“是的,英二君。”我和颜悦色地看向他似乎还没从这意外的任命中反应过来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来,“我相信这是一个你期待已久的机会。”
如果能够借着这个任命的机会,伸张他心中的正义,帮助弱小,应该是一个被人所需要的存在了吧?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够真正走出阴影,成为公安局的精英呢。
牢笼中的知更鸟回到离开已久的蓝天下,是否还能振翅高飞?
(3)
「拜启
致日下部叔叔:
能够成为执行官真的是很高兴的事情!是不是“西比拉”终于愿意承认我了呢?
二系这里有一位叫黑崎先生的监视官,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虽然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那也是难怪的啦,毕竟我是潜在犯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真的成为犯人,所以不是黑崎先生的错啦。
第一次执行的任务是一个逃亡的强奸犯,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实在是紧张得不得了,对dominator也不是很熟练,所以没能在关键的时刻击中犯人,给大家造成了很大麻烦,差点害得同事的白早小姐受伤,最后还是黑崎先生从远处用强袭型dominator将犯人射杀的。
第一次见到那样……(此处划了很多次,是不是在斟酌用词呢?)的尸体。
喷薄而出的血液粘在皮肤上那种粘腻的触感挥之不去,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气味。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爸爸妈妈离开之前的模样,跟被击毙的犯人一模一样的气味,我平安无事地坐在后座,浑身沾满了他们的血。他们睁大的眼睛看着我,像是有无数话要说。光是现在坐在这里写着字,我就能记起他们最后的场景。
青木小姐说我的心理指数上升得很厉害……所以下一个任务我被留在局里没能去成现场。
对不起,日下部叔叔,明明说好了绝对不要去想那个场景的,可是最近它们很频繁地在我眼前浮现,也许这也是对成为执行官的考验呢。
刚来这里就给二系的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对不起……接下来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我想成为能帮助别人的人,这是爸爸教给我的事情。这个目标现在也没有变。
希望接下来能交到朋友!
稻荷英二 敬上」
我折起手中字迹工整的便签放回了信封,将信封夹进了文件夹中。
距离英二成为执行官被接出矫正设施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因为与他相处了多年,我对他有一种宛如亲生儿子的情感,也会时常向公安局的旧识打听关于他的动向,而这封亲笔信件则是通过同事的手传递到我这里来的。
在这个只需要一秒不到便能接收电子信息的社会,手写的书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我却不觉得这是老土的做法,从少年的每一道笔画,每一个停顿,我都能够感受到他心中波动的情绪透过字里行间扑面而来,缓缓闭上眼睛,甚至能想像出还没熟悉新环境的少年不安地咬着笔杆,思索斟酌话语的苦恼模样。
这才是我认识的稻荷英二,总是会优先考虑他人,生怕给别人添麻烦,哪怕对方是犯人,也会对夺去他人的生命感到犹豫的善良少年。
我仍记得朋友将这份信件交到我手中时微微皱起的眉,如解不开的结一般深锁着,叹出了一口气:“我不明白,‘西比拉’选择稻荷英二的原因是什么?我也算经验丰富的公安了,接触过无数不同的年轻人,他这种……过于理想的类型,是不可能在这份工作上长久留下的。”
有时候我也会十分疑惑,“西比拉”在期待着他的什么?将这个系统作为判断一个人价值的唯一标准真的是正确的抉择吗?表面上正常运转着的社会,背后是否涌动着不可见的潮流?
我不知道,亦不能去探测,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回信了。
(4)
英二的第二封信随着新年第一场春雨的步伐到来,我一边倾听着窗外沙沙的雨声,一边揭开了信封上用胶带简单的封口,薄薄的信纸滑落在我的掌心,似有似无的重量触及指尖,在我的眼前平平地展了开来。
「拜启
致日下部叔叔:
我已经开始熟悉执行官的工作了!
上次说到二系的黑崎先生,另一位监视官是南宫小姐,她是一位很温柔的人,在我遇到不明白的事情时一定会耐心地教给我,我很喜欢她,如果不要每天都逼着我喝牛奶就更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不喝,将来也会长得比南宫小姐高的!
黑崎先生还是不大喜欢我,不过他似乎也不让其他的执行官触碰自己的东西,应该不是针对我吧。只是黑崎先生做事情干练又冷静,我很尊敬他!
其他的执行官也很好相处!秋山小姐好像对陌生人有点胆小,星野小姐在执行任务时总活跃在最前方,我想成为星野小姐那样帅气勇敢的人,这样就可以帮上大家更多的忙了。白早小姐总是惹黑崎先生生气,但我知道,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认同黑崎先生这位上司的吧。
我还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神户小姐是三系的执行官,她跟我一样,很爱戴自己的监视官。因为我想锻炼自己的能力,所以去了健身房,就在那次,我遇见了同样在锻炼身体的神户小姐,那天我们聊了很多,甚至到了能互相直呼名字的程度,大概是因为都尊敬自己的监视官、她也很容易相处的原因吧。
抱歉,好像内容乱七八糟的,一点条理也没有。
接下来可能要忙起来了,但我还是会跟叔叔继续通信的!写字真是很奇妙的事情,明明面对键盘无法打出的话语,在握起笔的时候却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稻荷英二 敬上」
在那之后,我每过几个月便会收到少年笔迹稚嫩的信件。英二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身周的每一个人,我几乎都能在脑海中凝聚出他们的形象,而他的新生活似乎真的很好。
然而他现在,真的很好吗?他平稳的文字下面,一直绷紧在边缘的意志,还能够支持他走出多远?
兴许是见我陷入回忆久久不出声,女儿拽了拽我的衣袖,好奇地扬起圆润的下巴:“爸爸,你在想什么事情呢?”
“我在想知更鸟的故事。”
“这可不行,爸爸答应今天要陪我玩,所以分心就要惩罚哦!”
我叹了口气,接过女儿塞进我怀里的书本,认命地翻开了书本。
曾经英二的父亲,也有为他朗读喜欢的故事吗?
(5)
谁杀死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用我的弓和箭,
我杀死了知更鸟。
谁看见了他死去?
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见他死去。
——<Who killed led cock rob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