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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病胡言亂語,有點道德歪斜,PG13】
【9062字】
他佇立在那副流動的油畫前。
緋紅色在咆哮,她跳出畫面,抓著他的領子在他耳邊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喊,把他的前襟搖得散亂,深藍用透視隱藏了自己,她多害羞啊,明黃想叫他同她一起明快,她把柔軟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裡,好叫他握住,他把那手甩開了。它們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就像春天剛剛誕生的麻雀一樣惹得他有點心煩,但他選擇繼續在那兒看下去。
他們在劇烈地顫動,把他的心扉敲得噹噹作響。愚不可及又附帶點精神折磨的意味,但他喜歡那種不快感。這種不快被他稱之為美感。
他不那麼喜歡那些筆觸細膩、彰顯富貴氣質的宮廷油畫,更不愛會來回跑動的肖像——在家裡掛著的那些祖先油畫已經讓他足夠煩悶了,但印象派自始至終帶著一種朦朧的美,這樣的美透著一種原始的生命力,好像作者將自己的思維、腦漿還有血涂在那塊不大的畫作上。
多美啊。他沉進那幅畫里,成了畫的一部分。他愛那些明麗的色彩,他們在構成世界!然後他,險些走上前去,想要親吻他們——
就像突然掉進冰水裡,他從油畫的世界裡抽身。
“勞倫士威爾·道頓先生,早上好——或者說下午好,又或者說,晚上好。”
馬多克斯·阿萊尼亞從油畫裡抬起頭,向那個經過的少年搭話。
讓我們看看他發現了什麼——勞倫士威爾·道頓,一個可愛的小斯萊特林。黑髮,皮膚白皙,身材均稱,眼睛裡帶著溫文爾雅,額頭上點著些聰明的光,活脫脫一個小聰明。他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認出,於是愣了愣。
“馬多克斯·阿萊尼亞學長,早上好。”過了會兒,他說。
“我沒想到是在這兒遇到我可愛的學弟,你是來探親的嗎?”
對方的眼睛裡滑過一道一閃而過的光,他只是停頓了片刻,隨後馬上接上了話:“不完全是,我父母在這裡工作,我過來看看他們。”
當然,當然,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知道道頓家都是有名的治療師,也知道他們家的家主現在在圣芒戈的高層,幾乎控制了魔法界的醫療,他們家的公子成績優異,未來勢必會繼承父母衣缽,成為治療師。
但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總得做做樣子。
“原來如此,那倒是挺不錯的。”馬多克斯指了指自己,“我暑假身體不太好所以來這裡治療。你最近過得如何?我聽說最近有魁地奇球賽。”
勞倫士威爾僅僅點頭,他臉上重新貼上笑意:“我沒機會看。”
“我也沒機會,這醫院裡的畫倒是挺有趣的,我每天無聊到和肖像說說話。”馬多克斯給他看那副印象派,“這幅畫我尤其喜歡,雖然裡面半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在夕陽下模糊的人影走走停停,完全是正在運作的都市裡極為常見的一幕。
“嗯,這幅畫看起來就像是……非常普通的麻瓜城市的景象。我想畫的作者和那些自稱印象派的麻瓜們同屬于一個藝術運動。”勞倫答道,馬多克斯笑著為他鼓掌。
“是的……時間對的上,正是那個時代的畫作。勞倫,我親愛的同院,”這對同性後輩似乎不是什麼好稱呼,但馬多克斯就是喜歡用過分親密的稱呼叫人,或許是因為就像他姐姐說的那樣,他心裡住著個會毫無顧忌地叫別人甜心的老太太,“在那個印象派誕生之前,麻瓜的相機已經發明出來了,某種意義上來說,印象派的誕生是因為他們那可憐的、只能捕捉到瞬間的相機也不為過。”
“但是這幅畫看起來卻並不是,也從未會是定格的,……因為作者是個巫師。”勞倫在思索,他的眼神沉下去,馬多克斯試著讓他再度亮起來。
“因為我們是巫師,我們對瞬間的概念比麻瓜來得差勁,可他們在學會永恆的概念。所以這幅畫不會是定格的,他們卻在造出攝影機、電影、飛機……遠遠比以前能到達更遠、更久的地方去的東西。旅行的長度變化了,時間的有效利用程度也變化了,而我們抱著祖先會動的肖像,癡人說夢,天方夜譚,腦子裡還裝著巫師高人一等的想法。就像一個早熟的哥哥,還未察覺昨日愚笨的弟弟已經成年,就要被對方超越了。”
“您的論點來得有些偷換概念。但是我不否認,在他們開始建立工廠前的麻瓜要比當今愚笨得多。”勞倫皺了皺眉眉頭,“精神生活的躍進建立在物質條件滿足的前提下。但能更快地到達一個地點、能記錄往昔生活的工具,在我看來沒有任何您所描繪的事物的特性——雖然我讚成,麻瓜們的文化正在以可怕的速度變化著。我也不太明白,您所謂的對時間、永恆、瞬間的具體定義。”
“沒事,我只是有些剎不住車,病房生活讓我腦子裡充滿一些奇怪的肖想。”馬多克斯看向窗外,“對純血巫師的社會來說,只要夠有錢,夠有名望,生命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永恆的,富有的名人多半會留有肖像,家族的掛毯上描繪著不停延續的家譜,那些幸運又懦弱的人可以變成幽靈,又有煉金術為人們永葆青春。還有幻影顯形,它讓我們省去了路途的時間,到達地點,這樣的生命,和那些人生短暫的麻瓜對時間的感知是不一樣的。不知是否合您的意思?”
“請繼續說,阿萊尼亞先生。”
“在麻瓜們發明相機和火車之前,這樣對永恆的概念只存在於巫師間的,但在他們開始改進交通方式、學會記錄時間時,他們也開始改變了。終有一日他們會在這點上超過我們,純血巫師們就像一個迷茫的孩子,發現自己以為是癡呆的那個弟弟早已追上了自己,於是開始了自我欺騙……這或許會是最後的掙扎了。”
“……我雖然能明白您的觀點,但并不完全讚同您的話。”勞倫眨了眨眼,“不過,您這個想法讓我感到非常有趣。”
馬多克斯看著勞倫,他看到隱忍、推託、不悅、難過、一絲絲後悔、還有興奮,然后勞倫笑了笑,那些情緒全被那張笑臉給蓋過去了。
“無妨,本來也是我自己話有些多。畢竟太長時間沒有見到任何人了。一個遲來的問候,我很高興在這兒遇到你,勞倫士威爾·道頓。”
他們兩人握手。勞倫士威爾的手握得很有力,他十指纖長,但卻柔韌,能看出有良好的教養,兩人的掌心貼合不到一起,或許是因為勞倫的手掌太瘦了。而且,勞倫搖得有點快,馬多克斯抓住勞倫的手背,讓他按著自己的節奏來。
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再來一次。
他們鬆開手,勞倫馬上將手抽了回去。馬多克斯聳聳肩。對勞倫說:“我先回病房一下,剛才我家的家養小精靈來了,讓我回去一下。霍格沃茨見,道頓先生。”
“霍格沃茨見。”對方向他揮手,馬多克斯輕聲上了樓梯,他讓自己消失在樓道盡頭,隨後透過樓梯間那不大的縫隙看向下方。
勞倫士威爾·道頓就像是要避開什麼臟東西一樣,小步逃跑了。
真有趣。馬多克斯心想。
他轉身進了中毒科,他家的家養小精靈波羅坐在地板上,那雙壁球似的眼睛大得離譜,在眼窩裡滴溜溜地轉。
“馬多克斯少爺,阿爾文老爺讓您在這週六回去,他說您在這裡逃避的時限已經到了,而且您的學校馬上就要開學。”波羅有點退卻,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從馬多克斯有記憶起,波羅就有點怕他。
“別坐在地上了,上床來吧。告訴他,我還想在開學後在家待一個星期。我身體沒全好,但是要在家裡住著還不成問題。”
小精靈波羅在他的注視下顫顫巍巍地爬上床鋪,就像在避免自己弄髒什麼東西那樣小心翼翼,只停留在床的邊沿。馬多克斯曾試著讓波羅建立他們是平等的意識,但沒多少用,那些苦心總是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然後讓純血家族的海浪給沖刷走了。
無論是誰都救不了一個不想得救的人,馬多克斯·阿萊尼亞也一樣。
他曾詢問過家養小精靈為何要侍奉他的家族,得來的回答只是他們從一開始便是如此。世世代代,從未停歇。
波羅明顯在為難,兩個主人矛盾的要求讓他皺巴巴的額頭上滲出汗珠。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提起勇氣,開口了:“我想您的要求和老爺的要求並不相斥,我這就去向他轉告。”
“等等——先停下,你要回家裡沒什麼問題,但給我帶一些好吃地可以嗎?醫院的飯菜要謀殺我了。”
“您要什麼?”波羅問,這個簡單地要求似乎令他心情愉快。
“拉丁果和煙熏三文魚魚片,請再給我拿點黃瓜。”
——當圣芒戈治療師簡·拉米雷斯走進病房時,她被病人用三文魚片卷著甜品和黃瓜的行為徹底激怒了。
“好啊,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我說過,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吃流食以外的東西,而你——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嗎?”
“我還沒吃,你要吃嗎?”馬多克斯揮舞著一片煙熏三文魚,給簡看那片三文魚的紋理,“不得不說,看起來味道不錯,而且品味高貴。”
簡皺皺眉頭,她因對方孩子氣的行為而消了一半火,但三文魚裹拉丁果?拜託,那一定是在用飛路粉的時候被壁爐門夾了——馬多克斯看出對方在這麼想。
“不用,我不能容忍這樣浪費事物的行為。你可以吃一點三文魚和黃瓜,但拉丁果就算了。”
“多謝寬恕。”馬多克斯把拉丁果放在餐盤裡,用力捲起來剩下兩種食物,煙熏三文魚肥美滑膩,白色的軟糯脂肪和粉紅色的肉一清二楚,只是拿在手上有些粘膩,“我親愛的簡,你喜歡三文魚配什麼東西呢?”
“我想是三文魚和牛油果吧?”
“那也很奇怪啊,比拉丁果奇怪多了。”馬多克斯咀嚼著他這頓簡陋的晚餐,“口感太相似了。”
“那明明是最正統的配對吧?”簡的臉上帶著些許不甘,她積極地抨擊起自己的病患。
“你說的是,我吃飽了。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我覺得妳下次可以試試我的組合,我也會去試試你的。”馬多克斯在寬大的病服裡摸索著手帕,真奇怪,找不到了,可能是在之前穿的某件病服裡吧。
“我收到你父母的信,他們讓你週六那天回去,我會帶你幻影移形回阿萊尼亞的宅邸。週六一早我們就出發。”
“那可真⋯⋯絕妙。
馬多克斯嘟囔著躺了下去,他的治療師讓他不要在現在睡覺,最好在外頭繞幾圈。(“這不適合消化,你最好出去走走。”)但馬多克斯又指出,在幾週前她讓他“不要四處跑,不然毒性發作會加快。”於是傍晚散步的計劃就在有點尷尬的對話裡臨時取消了。
最後,簡放過了他,讓他一個人在病房裡待著。謝天謝地,這可真是個了不得的進展。
要說起來馬多克斯·阿萊尼亞躺進醫院的源頭,那可就長了。簡而言之,他在暑假的某一天突然被幺弟發現倒在家門口的玄關那兒——起先他可愛的弟弟克拉還以為早早瞎了的老兄撞到了頭,卻在要扶起他時發現長兄的身體涼了一半,脈搏微弱,臉色和死了差不多。小男孩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嚇得不輕,立刻叫來了父母。
他馬上被送進了醫院,治療師們發現他的肝臟已經被一種致命又緩慢的毒素爬滿。就治療師中最權威的那位來看,有人堅持不懈至少給他下了一個月的毒藥,這就讓事情變得更致命了,因為阿萊尼亞家的大少爺除去出席他自己辦的慈善晚會外,出於眼疾的緣故根本不怎麼走出家門。
換言之,只可能是家人投的毒。
而馬多克斯·阿萊尼亞能保住性命就是萬幸,再活五年都是難事,更不要提繼承父母的家產事業。
馬多克斯曾經想象過很多次自己以很多種方式退出家族事業的舞台,但從沒想過是這一種。
他想過自己在成年之後因為競爭乏力,被姐姐或弟弟取代;也想過自己拋棄繼承權,去哪個地方當個作家或者老師;又或者就在家裡坐享其成,一輩子用著父母家財,做个人人过街喊打的啃老族,他有時候會想,反正他是個瞎子,人們從來不會期待太多,他甚至可以和那個滿腦子只想著睡麻瓜女人的叔父一起去哪個國家的海灘躺著曬太陽,然後寫那麼一兩本盲人自傳,說不定能在麻瓜世界的暢銷書書架上待一陣子。
但是不會有那樣的未來了,馬多克斯·阿萊尼亞會在幾年內死去。
馬多克斯在床上翻了個身,吹了口口哨。他愜意地把自己捲成一團,枕在棉被上,用自己最喜歡的姿勢看窗外翻卷的烏雲、橙黃又屈節的彎月。就像注意到他的目光似的,月光羞澀地掩住自己皎潔的面龐。
或許不該是這樣。他翻身下床,推開病房的窗。
早秋的風呼嘯著迎面而來,敞開胸懷將他。恩底彌翁永恆的戀人在雲層後接納了他,他能想象希臘神話年輕的獵人還未做出什麼壯舉,便被太陽一箭穿心。
馬多克斯爬上窗欄,他一躍而下,但還沒揮動魔杖,他便輕輕地飄了起來。他恍惚間意識到自己又做了和入學前時一樣的事,這似乎是孩子才能掌握的特權。麻瓜應當不會看到,因為在他們的視野裡,這兒還是那家其貌不揚的廢棄百貨公司。更何況,已經很晚了,街道是如此安靜,好像連一英里外的聲音都能聽見。
恩底彌翁死前一定抱著充滿悔恨的心情,還想再擁抱一次月亮的女神。
但馬多克斯·阿萊尼亞無心懊悔,僅僅吻了輕柔的月光。
他不懼怕死亡,他設想過很多種死亡的結局,只是不是這一種。十六歲,馬上就要十七歲,或許在人們心裡留不下多少印象。這個年齡遠遠達不到精神上的永恆,他也對膚淺的永恆沒什麼興趣。
他在半空中滑行,偶爾跳那麼一兩個拉丁舞步,反正沒有人在看。有人在看也不打緊,因為他自己看不到,這樣就沒人會嘲笑他蹩腳的舞蹈。他在半空中跳著舞,明白這一切只是神秘又不可確定的存在早就決定好的一切,這是苦刑,這是苦難,承受便可變得茁壯。受難、受難、受難,一切都向著最好的方向前進,無需怨言,因為荊棘會使佩戴者的皮膚生出老繭,再不畏懼地獄的火焰。等到時機成熟時,他會從容地死去。
他不相信婆羅門的悉達多,也不信基督教的彌賽亞。
馬多克斯是他自己的神與信念。
他不停地跳著,就像套上了瘋狂的紅舞鞋,在黎明前跳完這支舞吧。他想。在一切完結前、在一切結束之前。
他想起來他的摯友,名叫維蘭塔的少年虛與委蛇,令人迷戀,他摸不透對方的個性,更懼怕那面具下的可能性——如果那孩子的內部是空的呢?還有他親愛的學生希波克拉底,他希望她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才是,啊,少年,少女,青春,美好,絕望的,希望的,太可愛了。
他思考著,然後在那種協調感中被一聲咒語拉回了病房。
“馬多克斯飛來!”
他有點埋怨簡只用一個簡單的飛來咒把他接了回來,不過還好,她用病床接住了他。馬多克斯從床上爬起來,再度漂浮在半空中,直到脊背一不小心碰到天花板。簡帶著點憤怒地看他,把窗戶鎖上、再拉上窗簾。
“你在幹什麼?馬多克斯,你知不知道你在違反國際保密法——你還沒十七歲,也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杖。”他聽到簡在顫抖。
“我沒用魔杖,而且快要十七歲了,”馬多克斯笑了笑,“我也確切知道底下沒有人,我才出去的。”
“你怎麼會沒用魔杖?”簡的聲音緩和了——在驚訝中。
“小巫師們總是什麼都不做就能讓事情變得合自己心意,不是嗎?”他在半空中給簡倒了杯茶,後者在茶水冷卻的香氣裡皺了皺眉,“而我,富有童心,是巫師裡頭的彼得潘。”他翻了個跟頭,病人袍順著重力垂下去,義眼在黑暗中高速轉動,好讓自己看清簡的表情。
“你可真是個小瘋子。”
“因為我是馬多克斯。”
簡遲疑了一會兒,好像在試圖搞清楚馬多克斯是不是認真的,最後,她重重歎了口氣。
“不用到星期六了,明天早上我就帶你回去,我現在就寫信通知你父母。”
“當然,我親愛的簡,記得告訴他們我愛他們。”他從床上跌落下來,等待著簡甩上病房的門,他用臉津貼散發著藥水味的被褥,柔軟的棉花留下了輕柔的觸感,他倒在那兒,看著天花板上最後一絲光線也隨著闔門消失殆盡。
總算能睡個好覺。他想。
第二天早上,簡如約帶他回了阿萊尼亞府,他們沒怎麼再說話。(而且幻影顯形讓人不太舒服,馬多克斯在路邊吐了半天。)最後是他母親馬可欣出來接了他,并向簡問好、送了厚禮。(“多謝您關照我的寶貝兒子,我實在是太擔心他了。”“哪裡哪裡,他是個好孩子。”)馬可欣盛情邀請簡吃飯,但簡還要回去工作,因此不奉陪了。(“太可惜了,我們家的家養小精靈特別擅長做菜。”“如果下次有機會我一定會來的,那麼再見,夫人。”)馬可欣揮別了簡,直到簡的身影在幻影顯形中消失不見。(“一定要再來啊!”)
然後馬可欣將視線轉向了他。
“怎麼樣?”她問。
“還好?我挺開心的,簡應該在信裡和您說了,我無法再繼承阿萊尼亞家的東西,也無法繼承您的……”
“哦!我親愛的寶貝,我的小甜心,”她抱起來他,好像在抱一個嬰兒,她蹭蹭他的臉,就好像在逗弄一個剛滿月的小孩,他感覺到她臉上厚重的化妝品,弄得他鼻子有點癢。“我們家的繼承人是不會變的!一直是你!以後也還會是你!因為我最愛你了,我的寶貝馬多克斯。”
馬多克斯有點無力地抱了抱他的母親,他清楚她也是用同樣的方法騙他父親結婚。
“我會給你公司,田產,還有我最珍重的心!”
一模一樣,一模一樣。他有時候在想,要是他母親再不專一一點,換個性別,恐怕就是年輕小姐嘴裡所謂的人渣了。但馬多克斯對這樣的母親也說不上討厭。母親帶著她的兒子進了餐廳,馬多克斯看到他姐姐也坐在餐桌旁,面前擺了份培根雞蛋,這倒是個稀見的景象。
“雷吉娜!快和你弟弟說聲好,他可累慘了。”馬可欣把他強硬地按在了餐桌旁,等待大女兒做出反應。他姐姐雷吉娜從早餐裡抬起頭,向馬多克斯問了好,然後又回到她自己的戰鬥裡,他父親坐在家主席上,皺著眉頭面對番茄焗豆。
“親愛的,不能挑食——”馬可欣提醒道。
“我知道。”阿爾文撥弄著橙紅色的焗豆,打了個冷顫,“你不用告訴我。馬多克斯,你回來得正好,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好好談談。首先是那時候發生的事情,我們已經確認了是家裡人投的毒——”
一聲哈欠打斷了他父親直來直往的獨白,馬多克斯的叔父從臥室裡走了出來。
“培根?我喜歡!”威廉叔父喃喃道,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我們希望你能理解。”阿爾文皺了皺眉頭,但沒有在兒女面前發作,“還有,我們可能要更換繼承人位,你明白的。”(“親愛的!”馬可欣高聲叫道,但阿爾文讓她噤聲。)
“我理解,也接受。茶水的味道很不錯,請下次多買些。”馬多克斯搖晃他的茶杯,稀薄的茶葉在杯底呈現出枯樹狀,他想那或許預示著枯竭的精神,“爸爸,你覺得是誰給我下毒的呢?”
空氣突然安靜了。不過很快,在威廉叔父再加一份薯餅的要求下,一家人又像往常那樣輕鬆地說起話來。
“雷吉娜——是不是你,你十三歲的時候就做過謀殺你弟弟的蠢事?”阿爾文問。雷吉娜漲紅了臉,當今魔法運輸部的管理員被問起如此家常,就好像被人問起小時候尿過幾次床一樣羞怯。
“爸爸,這可不是什麼該對一個成年小姐說的事。我不會再用那麼小兒科的方式殺他了,我會真心實意的——在兩方都同意的前提下來,或者更好些——”
“兩方都同意。”馬多克斯小聲咕噥了一句,喝下一口茶水。雷吉娜瞪了他一眼。
“吃點茄豆,親愛的,挑食令你頭髮稀疏。你看看你弟弟,他的黑髮多麼茂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親愛的,我會吃下去的。馬多克斯,你明白了?繼承人我會再找人選。”
“培根和薯餅真是太好吃了。”
“馬多克斯,你吃完飯之後來我房間一趟。”他聽到他姐姐雷吉娜說。
距離他上次來這兒已經有快一個月了。他穿過低矮的門簾,水晶珠和珍珠打得臉發痛,房間裡瀰漫著一股使人不快的香精味。他知道她想做什麼,因此他順從地躺下去,等待她取下他的義眼。
黑暗重臨。
他聞到她身上被香精隱隱覆蓋的血腥味兒,她低垂的柔軟長髮掃弄他的臉頰,溫熱的呼吸里帶著股培根和焗豆的味道。
“你先刷牙。”馬多克斯說,他姐姐接受了這個提議,義眼不知道被她藏哪兒去了。過了會兒,他聽到她回來的腳步聲,他在雷吉娜沾了薰衣草香水味道的床上躺著,就像一塊肉,直到雷吉娜濕漉漉又粗糙的舌尖舔上他的眼球,他才有了點實感。
“馬多克斯,是誰膽敢在我之前殺了你。”
雷吉娜是一條蛇,她淬毒的犬齒溫柔地刺痛了他的咽喉,他感覺到她的冰冷的肢體就要把他勒得窒息,他們依偎在一起,雷吉娜這條蛇在他全身上下遊走,將他驚得皮膚發麻。
“我不知道。”他如實回答,“我倒想知道,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從治療師那裡得來的信息,下手的就是家裡的人中的一個。”
“是克拉倫斯嗎?還是威廉姆斯——又或者,那個波羅,可惡的家養小精靈……”雷吉娜的聲音幾近耳語,卻又咬牙切齒,她好像就要咬破她的嘴唇。
“我知道會有人背叛我,但無妨,我親愛的雷吉娜。”
這個稱呼讓他的姐姐狂喜,她急切地讓他再叫一次,再叫一次,再叫一次,直到他的嗓子啞去。他感覺到她的魔杖就在她辦公時穿的那條長袍裡來回摩挲,她會用什麼咒語殺死他?阿瓦達索命咒?神鋒無影?還是別的什麼?
“我要死了。”他說。
“沒關係,我會在你死前殺了你。”她奪去他口腔的空氣。
人們知道十三歲的雷吉娜曾試圖殺死小她五六歲的弟弟,他們說,那是出於孩子對家人被奪走的嫉妒。她嫉妒那個未來要成為阿萊尼亞繼承人的弟弟。
——他們猜對了一半,雷吉娜·阿萊尼亞確實因嫉妒而差點殺人。但他們搞錯了她嫉妒的對象。
她愛她的弟弟愛到發狂,不允許任何人碰他,包括父母,最後,她要殺了他。她也愛其他的家人,只是遠遠不如馬多克斯。
“沒事。”馬多克斯伸出手,在黑暗中摸了摸雷吉娜的頭,她柔順的髮絲就像絲綢。他說:“不要讓你的靈魂沾上污垢,讓我自己解決它。我的姐姐。”
“不用擔心,等一切查明,我會讓那個謀殺者從未存在。”她說。
***
就這樣,馬多克斯·阿萊尼亞在家裡平白耗費了兩周左右,這是醫生給的醫囑。(雖然一半是他自己爭取來的。)阿萊尼亞夫妻有點失望地得到了小克拉倫斯進了拉文克勞的消息,但那好歹是拉文克勞,總比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要好。
“他是個聰明小孩,拉文克勞也會適合他的。”在他們接受了克拉倫斯進了拉文克勞的事實之後,馬可欣這麼說,這段話讓阿爾文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在這個額外假期的最後,馬多克斯被他叔叔送去了霍格沃茨,雖然錯過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那班火車讓事情來得有點複雜,但他總算在天黑前進了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
還未到下課時間,馬多克斯在公共休息室裡小小休息了一陣,在那兒,他見到了最想見的人。
“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年休學就去開始你的苦行之旅了呢——被放鴿子可一點都不好受,阿萊尼亞。”
維蘭塔來得比他想象的還快點。馬多克斯搖了搖頭,他猜他的摯友要因為這事記掛起他了。(看他那副笑臉!)
“抱歉,我的摯友,我本來也想早些來的。原諒我這些天來都躺在了圣芒戈的床上,沒機會讓貓頭鷹給你送信。”當然還有一半原因是他怠惰了,寫信的習慣一旦因為病痛終止,就很難再拾起來。
維蘭塔隨意地挑選了個對面的座椅,毫無顧忌地坐了下來。馬多克斯有種直覺,他知道維蘭塔想透過他的機器義眼看到他的靈魂,剖析他的感情。
“哦?你會躺在那裡雖然不是什麼會令人驚訝的事情——讓我猜猜看好了。你不知道被誰下了毒,並且半死不活了好一陣?”維蘭塔饒有興趣地問他。
這可就有點過分了。馬多克斯心想,要不是維蘭塔在暑假時沒機會接觸他,他都要以為是維蘭塔下的手了,但這種猜想讓他心情愉快,不管怎麼說,他的摯友維蘭塔·柯羅拉斯是個令人愉悅的聰明孩子。
“你總是聰明得令人不快。”馬多克斯小聲地揶揄,“你猜測的依據又是什麼?”
“這很簡單,可憐的蜘蛛——你若是摔斷了腿,或是弄傷了身體的某一處地方,那現在我肯定能聞到一股藥膏味兒或者劍你跟隔壁格蘭芬多某位先生一樣打著繃帶。”哦,他大概是在說格蘭芬多五年級的格拉尼斯,“可你哪一樣都不滿足條件,我也只能狠心一點猜是被人下毒了。”
完全正確!這男孩該去做個偵探!馬多克斯熱烈地鼓起掌來,他撒了個小謊,只想看看維蘭塔的反應:“他們都覺得下毒的會是我姐姐。”
是啊,因為她那已經淪為全家人對女兒年幼時甜美回憶的謀殺,但她還在等著下次干票大的呢。而且,他那時確實差點被殺了。
“哈哈哈!雖然我覺得不大可能是阿萊尼亞小姐,不過她看起來確實是這裡面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了,親愛的蜘蛛。”
他們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說了同一句話。
****
“你可真是個小瘋子。”(Are you mad?)
“因為我是馬多克斯。”(Because I’m Maddox)
【我不喜歡玩外語諧音梗,因為顯得自己學識淺薄,但取這個名字就是為了這個梗,讓我可憐地招搖一下……】
指尖心跳
石墨:https://shimo.im/docs/ffC659pXPiIqhgme/
-深夜速摸,悄悄滴,不惊动一个人,又小又短又快(。
-磕了好多周莎粮觉得这一对真的好甜,产个小甜饼回报一下两位可爱的亲妈。
-时间线大概是两人成年毕业之后。
-ooc归我,周川和沙莎都超级可爱。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周川醒来时已日上三竿,阳光漏过竹林的间隙,在青瓷上印下大片梭形叶影。他下意识动动有些酸麻的胳膊,却忽然警觉地收了力。
身边的女孩还闭着双眸,安安静静地躺在怀里。晨起阳光暖洋洋的,将她长长的睫毛都裹上了层晶莹的暖金。脖颈间是白皙纤细、棱角分明的锁骨,她早已留长的红发弯弯曲曲缠绕在两人间,还有压在自己胸膛之上、包裹在柔软棉质睡衣之下,少女的胸脯。
多日旅途终是难免疲惫,一夜好眠却让她气色不错,白皙的肌肤都透着些温软的红润。沙莎侧身靠在他怀里,指尖还攥着他的衣襟。天地间一片宁静,除了竹影摇曳、飞鸟啼鸣,便似乎只剩了她轻缓的呼吸。
初春微凉的风掀起窗帘,缱绻滑入屋内。周川偏了偏头放空思绪,瞥着雕有石榴花鸟的窗棂出神。
分明说好了两人一起云游修行,却在尘世间走走停停玩闹了大半月。三千红尘的烟火气有些晃花了少年少女的眼,他们自幼山上清修,哪儿能时刻寻得那么多美食,两人一路吃吃走走不亦乐乎,回过神时沙莎却有些恼了。
“你怎么不拦着我!!”她气呼呼地敲了敲周川的头,“我们是出来修行的!修行!”
“学姐呀……那凉糕确实好吃,我也,我也忍不住啊——”周川有些抱歉地笑着,又塞了一串糖画进少女手里,成功堵住了她的嘴,“喏,刚买的,快吃吧。”
沙莎拿着糖画满意地点了点头,认真道:“下不为例。”
终到了渝中茶山竹海,二人寻了间旅店暂住下来。
茶山竹海中峰峦峻峭,十足静谧。正是明前清茶上市的季节,清晨便有茶娘戴着斗笠掐着茶尖,翠绿青涩的叶子全抖落在簸箕里。周川盯着窗外发了好久呆,懒洋洋地收回视线,又看向怀中的女孩。
阳光将少女白皙的脸蛋映得有些透明,被盈盈垂下的柔软红发遮了大半,却在犹抱琵琶中更加清寂美好。平日里的沙莎总是元气活泼的,饶是周川也很少见她这般样子,安静得就像蜀山艺宗灰白墙面上挂着的美人画。
周川有些贪恋地看着她美丽的侧脸,料想这般肌肤的触感也该如水信玄饼般柔软温凉。他怔怔地看着她,思绪早已不知飞到了哪朵云上。
想要,触碰她。
他将另一只手臂抽出被单,抬起食指慢慢地接近她的脸颊。犹如夜幕掩上月影,缓慢地、悄然地、忐忑地接近。指尖离女孩的脸颊已不足一厘,似已能触碰到她柔软的汗毛和温热的吐息,他忽然怔住了,蓦地收回了手。
“周、周川……?”沙莎似还是被吵醒了,困惑地半睁开眼睛,瓮声瓮气的语调中还带着几分起床气般的疑问,“你在干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悄悄将手臂又收回被子里,纯良无辜地看着她:“没什么,学姐睡得好吗?”
“没什么就别闹,困着呢。”
周川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那再睡会儿?”
“嗯呢。”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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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麻生宙希枝很擅长习惯,无论在哪里,他都能像变色龙一样迅速融入环境里。
这时他却认为这不是什么优点。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力被抹平了。身体里某一处神经的反射速度超越了思考,见到尸体的下一秒就开始进行对周边的搜查,见到法华津伊御的离开就立刻开始寻找他。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地展开了行动。
——缓过神来的时候,却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异常。
麻生宙希枝露出为难的表情看着秘传之间的门口,他寻找着法华津伊御的身影来到主校区,却被这一块血迹吸引了注意,意外地,他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现状还是让他犯了难,只是打开门,一股浓郁的血味便一股脑的塞入鼻腔,麻生立刻闪到了墙边。深呼吸了两次,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危机意识驱动着他进入秘传之间——当然这不是个太明智的决定。
秘传之间的地上散布着滴血的痕迹和模糊的脚印,麻生向远处望去,一大片血迹冲击着他的视觉,他立刻闭上了眼,背靠着书柜调整着呼吸。果然来这里还是太为难了,他想着。转身确认起书架的情况,书架上的书摆放的有些凌乱,看不出有什么规则。接着他拍拍脸颊,弯下身将地上的景象用手机记录下来,又靠着书架休息了片刻。有人向他走过来,是八木泽。
这个头发不知何时剪短了,刘海遮住一边眼睛,动作有些慌张的少年向他比划着。麻生从他指了指脸的动作识别出这是在问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他拿出手机,打下一行字。
[那边血很多,我晕血,所以要暂时休息下。]
八木泽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回复到,[我去里面看看。]
他点点头,将手机塞给八木泽,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向里侧靠近,麻生捏捏鼻梁,脱下外套拿在手上,尽量不让视线移向血迹,捂着嘴向前走去。在那一摊血迹的旁边,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背对血迹准备蹲下身,正好赶上八木泽脸色苍白,神情慌张地走过来。
[不要去看...]
[没关系,现在不用急着告诉我,不过,有件事麻烦你一下。]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外套,接着蹲下身。八木泽将手机还给麻生,照他所说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药瓶递给他,蹲在了他身边。
[这是什么?]
[缓解不适的药片。你冷静下来了吗?]思索之后麻生把这后半句话删掉了,举着手机给八木泽看的同时,他注意到八木泽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再深入询问。
[不适是可以通过药品缓解的吗。]借住药物可不是什么好事,看着八木泽的问题麻生下意识地这么想着,他想到面对葵五月的死亡时,面前的少年崩溃哭泣的景象。他决定不再深入这个话题,转而把重点放在了地面上的刀具上。
[大概和晕车的时候会吃药是一个道理,你看这个。]他指了指地上那把手术刀,那把刀上面残留着一些血迹。麻生面对它的时候却并没有太多的不适感,刺激的疗法真的起到了作用——注意到这个事实,他却感到有些别扭。
[没关系吗?]八木泽指着那抹血迹问他。麻生表示并没有关系,又告诉八木泽也许是刺激疗法见效了。他拿出手机拍下手术刀的照片,其间他瞥见八木泽在做着某种器械的重复动作,但他并没有太在意。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对面人的反应却让他猛地一愣。
八木泽耶和华的脸颊上挂着泪水,麻生看着他举起来的纸,上面写着一句[害怕死亡的话,也是可以靠多目击死亡来缓解的吗?]变成那样也太可悲了,麻生想。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睁大了一些。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看向了对面的人,他大概能猜到八木泽想到了谁。
葵五月。与他定下无法实现的赌注的那个少女,恐怕和面前这个人有着较为亲密的关系。麻生大约能感受到五月的死亡给八木泽带了多大的影响。他突然有些发愣,一个问题闪现在他的脑子里。
——如果死去的人是我,也会有人为了我留下眼泪吗。
——得了吧,你想死吗。
麻生嗤笑一声。继而他掐了一下自己,赶走了内心那些不知道对谁的悲悯情绪。
八木泽感到自己脸颊上多了有些粗糙的触感,是麻生伸出手指抹去了他未曾察觉到的泪水。他抬起头,看到了麻生带着苦笑的表情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离开这里。
走出秘传之间,麻生停下脚步,用不带安慰,只是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着,“八木泽君,我觉得,会害怕死亡才是人类。”
八木泽看着他,声音提高了一点,并不像平时那样轻细,“那么,如果是,当您将要直面死亡的时候——您会感到害怕吗。”
被下意识驱动着,麻生宙希枝偏过头,他用余光瞥向了八木泽,那个少年好像已经没有在听他说话了,于是他开口,有意的让自己的语气漫不经心起来,“我想,我已经直面过几次了。那个时候的感触,早就忘记了。”
——怎么可能呢。他嘲笑道。
他只不过是善于用谎言来抚平心口结的痂,以至撕开的时候不会粘上血肉罢了。
2.
“禁书目录。”
麻生得到了手术刀上的血迹是在23:40—00:20这段时间内留下情报。
残留着一些的不适没有加重。这是麻生打开手机,看着自己拍下来的现场的照片的第一反应。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庆幸,反而怎么都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他有点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何处,把手机抵在头上,麻生听到了脚步声,像是两个人的,抬起头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向他靠近了。
来者是佐崎良见和绯乃华岁儿,他看了后者一眼,直接向两人说明了内部的情况。大量的血迹,混乱的书架,八木泽拍的照片上的人形,和掉在一旁的手术刀。举起手机的时候他注意到佐崎的视线瞥向了自己一次,但他没有过多在意,只觉得面前的佐崎和之前的他相比有了一些变化,眼神也锐利了一些。但那终归不是需要现在在意的事情,情况说明结束后麻生合上手机,“…我听到广播响了两次。”——死了两个人。对这一事实麻生却并没有多少感情波动,这挺糟糕的,他想着。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但我不知道另外一个死者是谁。”
“除了悠木南以外,死者还有法华津纱夜。”听到这个姓氏,与法华津纱夜并没有过交流的麻生愣了一下,他回忆着第一次见到法华津兄妹的情景。法华津的妹妹,法华津的家人。得到这个结论后麻生微微抬高了视线,越过佐崎和绯乃华,目光指向了虚无的远方。家人,他又在心里强调了这个词。
“不过,那里血腥味很浓,我建议你还是规避一下。”佐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回过神,对佐崎说了句“Thanks。”一旁的绯乃华用怎么也称不上友好的表情看着他,略带嫌疑的说道,“您既然有这样的弱点,就别勉强在这种地方调查了。”
她不知何时换了一件校服,行动也比之前积极了一些(对此麻生感到了一点不合时宜的高兴)。当然绯乃华不会知道麻生是乐于看到这样的她的,他的语调变得轻松了一点,“哇,你是在关心我吗,放心吧,意外地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这真的是好事?问题随即出现在了脑袋里,麻生敲了敲太阳穴,把目光转向了佐崎,“我再去找找法华津,他妹妹那边的事情我找个人问问就好,你们也小心点。”
实际上,麻生已经放弃了寻找法华津伊御。他不认为自己能和一个失去亲人的人沟通,他也不想做那种沟通。离开秘传之间,麻生径直走到了室外,在广场遇上了从剧画准备室的方向走开的祭狩御灯,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麻生犹豫了一下才向他搭话。
“你去准备室那边了?”
“嗯,怎么了?”
“我听说法华津的妹妹是那边的死者。”接着祭狩御向他简单描述了一下法华津纱夜的死状,他打开手机,调出秘传之间现场和手术刀的照片给祭狩御看,说道,“看起来她们可能是死在那边,被搬运过来的...能陪我去看下悠木的尸体吗,我想照个照片。”
“嗯?麻酱你没问题吗?”
“也许是刺激疗法起效了。”他苦笑一声,合上手机,看向了前方。接着他缓慢地开口,语气介于漫不经心和有意之间,“我觉得我开始习惯有人死在我面前了。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吧。”说着他瞥向祭狩御,少年的视线垂向了地面,麻生继续说道,“但这不正常吧。”
“不太正常啦。”祭狩御的声音里有种对这个话题的拒绝感,“你觉得魔法正常吗?”
“...说的也是。不过啊,灯,” 他转向祭狩御的方向,
“你会甘愿变成怪物吗?”
End
SWEETY
周川生病了。
如果再试图用空调吹干头发,我就是孙子——他忍受着师兄们的嘲讽,愤恨地想。
辛夷老师带着司空见惯的表情给了他药汤。医宗的药有回春之能,却难喝得令人发指。感觉就像是有一万只青蛙硬挤进喉咙,化成黏糊糊的酱汁,再从鼻腔里泛起令人难以忍受的酸涩。周川的舌头已经麻了,苦味顺着上牙膛渗透上去,一股一股地插进脑子。
他坐在蜀山的长椅上等人。炎日透过眼皮把周川捅了个对穿。他感觉自己就像十字架上的吸血鬼,开始呲呲地冒烟,煮沸的大脑凝结成汗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滚落下来。
真难熬,他想。
忽然有阴影洒了下来。背对太阳的影子覆盖在他身上,发烫的皮肤就迅速冷却了下来。周川闭着眼睛,用皮肤感受那片阴影的形状。纤细优美的肩膀和脖颈,以及飘扬的发丝。少女的影子像是冰凉的手,温柔地轻触着他。
脸庞愈发地烫了起来。
“学姐——”他黏黏糊糊地抱了上去。沙莎的皮肤滑腻又带着玉石般的微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拥着一汪月色下慵懒的海洋。周川悄悄用脸颊蹭了蹭少女冰凉的耳垂,换来了对方不满又带着安抚的轻拍。
“躲开点,你就不怕传染给我。”沙莎笑着骂他一句,剥开糖块塞给周川。
“学姐英明神武,百毒不侵!”他眨眨眼含住糖块,嬉皮笑脸地回道。
周川含着糖块,脸色又苦了下来。被药汤蹂躏得麻痹了的舌头完全失去了味觉。糖块是粉红色,看起来是草莓或者西柚,放到嘴里滚一圈却立刻染上了药汤的苦涩。明明是学姐给我的糖啊,他形同嚼蜡,难过地想。
“好吃么?”沙莎坐在旁边喝可乐,扫了他一眼。
“好吃!”于是周川笑嘻嘻地拉过沙莎的胳膊,举到眼前挡住阳光,“和学姐一样甜!”
沙莎任由他摆弄自己的手臂,扬起眉毛,然后俯下身来。少女天生红发,连睫毛也带着丝缱绻的绯红。那片红蝶近在咫尺,轻微地扫到了周川的眼尾,惊得他头皮一阵发麻。
她用睫毛轻吻了他。
沙莎俯身在周川嘴边嗅了嗅,不满地抬起头。“这不是只有苦味么,兔崽子敢骗我了?”英气的女孩抓着可乐罐在他额头敲了一下,语气也跟着软化下来,俊逸明朗的眉眼微微染上愁意,“糖都吃不了,这可怎么办啊。”
好喜欢她啊。
他看着逆光下仙人般的少女,微微走神。
然后忍不住抬头凑过去,吻住了她的眉心。
这是为我而皱起的眉毛啊。他想。还有比这更甜蜜的么?
少女微微怔愣,很快反手环住他,像是安抚动物一般轻轻地按住他的脊背。周川感受到嘴唇下少女温凉的触感,与微微舒展开来的眉间。他察觉到她轻轻地笑了。
舌尖好似终于迟钝地回想起了糖果的那丝甜味。周川贪婪地顺着沙莎的眉间吻上去,亲吻她修长的眼尾,绯红的睫毛,每一缕柔顺的发丝。口中逐渐有甘甜潮水般蔓延开来,他试着吞咽下去,那片甜意便温暖地盈满腹间。
那是西瓜味的糖果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