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浅野川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
此时他刚输完液,在对柯林表示感谢后,开始发愁晚上睡哪里的问题。身上携带的Derketo号上的钥匙,当然无法在这条船上使用,所以也没办法开空着的客房。睡大厅的沙发或者是医务室的床也感觉十分奇怪,他开始后悔一心坐救生艇过来却没思考过这样的日常问题。
忽然觉得有点凄凉......
“要不要睡我的房间?”收拾好输液用具的柯林站在旁边看沉思中的浅野川好一会儿了,开口问道。
“咦?”
“毕竟你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有人看着会好一点,让我发挥一下医生的责任心和英国人的绅士风度吧。”柯林友善地笑道。
望着眼前这位日语十分地道的金发外国人,浅野川非常感谢他的出手相助。其实坐救生艇出发时,他的心里,就没抱有过希望——或许那艘船上根本没有人,或许那艘船上情况和我们一样,或许那艘船的人根本不会来帮助我们。
柯林是第一个发现他和千灵的人。
上船后因为轻微脱水症而晕厥,也是柯林第一个确认病情并马上进行相对应的急救方案。浅野川抱着满腔感激,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能作为回报。
夜晚。
柯林坚持把床让给了浅野川。
“对了,日本人不是会睡那个——叫什么来着?总之就是把被子铺在地上睡的,我也想体验一下。”
其实知道柯林还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浅野川只能对他笑笑表示感激。
睡眠对浅野川来说,一直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自从失去姐姐之后。没有哪个晚上他不是在噩梦之中度过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混杂在泡沫的黑色画面束缚着他,让他无法动弹。
即使在认识了西野之后,这个情况也依旧没有改变。但他都每天早上努力打起精神,等着西野的造访,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憔悴无力的一面。
上了Derketo号后,做的噩梦就更变本加厉地真实、绝望了。梦境似乎和空气中的腥臭味混杂在了一起,纠缠着浅野川的大脑,没有西野的呼喊声他甚至根本醒不过来。
在地下室的那晚,浅野川一夜未眠。压抑凝滞、带着沉积灰尘的空气让他的喉管呼吸困难,但比起这个,陷入噩梦中会让他更加难过。
黑色、让人绝望的腥咸海水扑面而来,无处可躲。无数泡沫在耳边破裂,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震耳聩聋一般的声音,让浅野川头痛欲裂,他忍不住要大喊,海水却全部灌进了喉咙里,让他无法呼吸——“浅野川!浅野川!”
浅野川睁开眼,一脸泪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柯林半跪在床边,正将一个纸袋套他嘴上。
呼吸——即使从噩梦中醒来,也没法呼吸——浅野川不知道每次大力吸进肺部的到底是什么,没有用、没有用——痛苦,缺氧,窒息,浑身无法控制的颤抖,意识开始远离——“浅野川!醒醒!慢慢呼吸!不要用力喘气!”
浅野川用仅剩的神智理解柯林的话,终于渐渐呼吸平稳了下来。
再三确认浅野川没事之后,柯林才把纸袋拿下来。“呼,看来让你睡我房是正确的。”柯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我怎么了?”浅野川已经出了一身大汗,刘海也被打湿了,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
“你刚刚发作了过度呼吸症。”柯林说道,“这是因为急性焦虑而引起的生理、心理反应,发作的时候你会因为感受不到呼吸而加快呼吸,导致二氧化碳被不断排出而浓度过低,引起呼吸性碱中毒。”他举起手里那个皱巴巴的纸袋,“这个可以增加呼吸道死腔,减少你体内二氧化碳的呼出和丧失。”
浅野川呆了一会儿,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我......我怎么会这样?”
柯林放下纸袋,说道:“你以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症状?”
“没有.......”浅野川摇摇头,“我只不过......晚上比较容易做噩梦。常常是醒来后一身大汗......”他迟疑了几秒,“上了Derketo号之后.......好像......每次都要西野喊我才能醒过来。”
“西野是谁?”
“和我一起上船的......我的.......”浅野川捂住脸停了很久,“他在船上失踪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估计是上船后发生的各种事情,对性格并不是很勇敢坚强的浅野川来说,是十分恐惧与不安的吧。噩梦,再加上重要的人失踪与劳累,给他积累许多压力,从而导致了过度呼吸症发作。
柯林忍不住想帮他。
沉默许久之后,浅野川把脸从手中抬起来,对柯林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柯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面对这样的浅野川,柯林真的很想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帮他,而不是看到这样痛苦而勉强的笑脸。
他想到了那个逆光坐在病床上的黑发少女,也曾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柯林。”
“看吧,你做的手术很成功。我重新活过来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柯林暗自握起了拳头。
“你怎么这么没用。”
“怎么又出去打架了,你就不能学学你哥哥吗。”
年轻漂亮的女人皱起了眉头。十分嫌弃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红发少年。
早人的脸上还有着刚才和别人争夺东西时的伤口,一下一下在发胀。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生气的妈妈,紧抿着双唇。
“妈,早人不是那种随便和别人打架的人啦,肯定有什么理由。” 直人拍拍妈妈的后背,向早人使了个眼色。
早人愣了一下,头也不回的从客厅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烦死人了。”
“烦死人了。”
“烦死人了。“
早人发出了一声声的抱怨。
四四方方的窄小的房间,潮湿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唯一能让人放松一点的就是正对着门的床前一扇白色的窗。早人穿过房间里乱堆筒状物和破烂不堪的卫生纸,打开了窗户,想要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
”呼——“
就像要确认自己还活着一样,早人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楼下又传来了妈妈抱怨的声音,那声音就像闷雷一样,烦躁而不安,让人心里不禁浮躁了起来,让人讨厌。
每天重复这样的生活,真是太无聊了。
。
。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人觉得哥哥开始变了。
他不再耐心的跟妈妈解释一些麻烦的事情,总是跟妈妈吵架。只要对上哥哥无神却又发寒的双眼,就会紧张地动弹不得。
。
。
在大雨好像要淹没整座城市一样的下午,天黑的仿佛世界要毁灭了,雷声刺穿了土壤发出闷响。潮湿的房间里有了一点奇怪的味道。早人的嗅觉很灵敏,马上明白了这是血的味道,不会有错。
”吱呀——“ 早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间的门。
竹编的拖鞋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了小孩子呓语般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妈妈?”
没有回应。
早人顺着血腥味,浑浑噩噩地来到了哥哥房间的门前。
“见鬼……真难闻。”用食指搓了一下鼻子,早人在心里抱怨道。
哥哥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血的味道呢。
明显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早人,轻松地推开了哥哥的房门。
刺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哥哥穿着被血染成红色的白色衬衫,站在妈妈的尸体旁边。乌黑的头发因为血液粘在了脸颊边上。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倒在脚边的妈妈。
听到早人推门而入,直人缓缓地转过了头。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杀死了呢。”
和平时的直人不同,他微笑了起来。
这个笑却让早人高兴不起来。
“再见,早人。”
直人说了这句话以后,离开了家,消失在了大雨中。
早人 看着妈妈已经破烂不堪地尸体,竟然兴奋了起来。
“妈妈的尸体看上去好像很美味。”
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狗屎[拜拜]
拿着从友人那里得来的奖券,站在港口时我还觉得有一点不太真实。
虽然说抽中奖券也好,出海旅行也好自己都不是第一次经历,但是看着那艘有些,不,是非常巨大的游轮,总有种身处幻境的感觉。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啊!!!好厉害啊,这是什么啊!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船!”远处传来某个男生兴奋的吼声,“喂~”
……这是在对着大海喊话?
“您好,登船前请让我确认一下奖券。”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冷不丁的出现在永纪的面前。过于冷硬的声音,过于僵硬的表情,无论哪一点都无法引起对接下来旅程的期待,所感受到的反而是厌恶。
沉默着递出奖券,对方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内容之后就返还了过来。
“那么,月读永纪先生,祝您这次旅途愉快。”
“喂喂,没有什么旅途注意事项之类的手册吗?”
回答他的是对方远去的背影和一片沉静。
“……这还真是……刚才忘记记一下工号牌了。”
带着一点抱怨和遗憾,临上船时我再一次抬头观察着巨大的游轮外观。
厚重的金属船身,潮湿的海风,周围同行的人们。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某次事件后存活下来的友人们所许下诺言,再次回响在耳边。
“要一直活下去。”
“看看我们这船,年龄分化的简直可怕,干脆来组建个18岁组怎么样!”看起来还是高中生的女子在众人会面时便开始四处勾搭,活泼的声音缓解了不少刚才的怪异感觉。
暗自庆幸了一下,抛弃脑子里多余的担忧,我笑着回应道:“好啊,我记得刚才在下面的时候还看到两个?”
“嗯嗯嗯,我马上去找他们说!对了,我叫塔提雅娜,可以叫我雅娜!”丝毫不加掩饰的友好,相较之下我是不是太过谨慎了?
“月读永纪,请多关照。”
雅娜不愧是行动系的女子高中生,等永纪安置好行李再次走出房间时,她已经成功勾搭到了另外两名“18岁”,同时还一本正经的因为B5的山本17岁的年龄将组名改成了青少年同盟。
“哦哦哦哦哦!请多指教!”
山本一出声,我就认出这就是那个在港口冲着大海深情呐喊的声音。果不其然是个活跃分子,大大咧咧的直率性格,跳脱的思维方式,将近五分钟交谈的后我就很有把握的对其下了定义。
相较之下,A1的工藤话就少多了,一直在旁边温和的微笑。
“辛苦你了。”我一边应付着山本的跳脱思维,一边半开玩笑的感谢雅娜。
“那是那是。”雅娜愉快的点着头,随后便一脸神秘的说:“我刚才顺便逛了一下,这艘船上设备都好棒啊!然后有一个大姐姐超对我胃口!”
“……总感觉你的重点有点不对啊?算了,图书室在哪里?”
“图书室的话,”一直沉默的工藤开口邀请道,“我也正好要去,一起吗?”
“嗯,等我一下。”我转身去行李箱里翻出了那本深蓝色的书和笔记本,附带着拿上了书桌上本身就配置好的黑笔,这才锁门走出房间。
看着我拿出的文具,雅娜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么认真?”
“纯粹的个人兴趣罢了。”我笑着挥了挥笔记本,“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传说啊灵异事件之类的,算是某种后遗症吧。”
“这样……我再去船上逛逛,你们去吧,难得出来玩还要我看书那也太过分了。”雅娜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很快就消失在了船舱走廊的尽头。
“真是有活力呢……走吧,工藤。”
“好。”工藤的脸上始终挂着那种温良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不真实。
啊啊,又开始了,过度敏感的毛病要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