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復健,日本時間不一樣請當作世界線修正】
他跑出去幾步,想起來今天晚上其實還是有點熱的。
夜裏並沒有像往年的七夕那般下雨,被酷暑烘烤過的空氣還留在河岸上,緩慢地蒸騰著泥土裡的青草香。一毛先生在他後面幾步遠,腳步不急不緩,也不去刻意追他,顯得像是一人來河邊散步。小泉於是又退回一點,好和對方持平。
在福音鎮的鎮民消失的第四天,七夕到了。
雖然無甚可慶祝的情況,但要是平白讓節日溜走,總會讓人心生不平,於是小泉便提議去竹林掛上心願。或許是為了應景,兩人心照不宣地穿了和服。
木屐敲在石板路上,聲音清脆。晚風穿過竹林,掠過河水,給悶熱的夜晚帶來一點清涼。小泉攥著寫好的便簽,不知不覺已經讓手汗浸濕了紙張,和服後襟倒是還未被汗水沾上。手心裡,還未乾透的簽字筆墨湮成一團。
“真熱啊,要是有冰鎮的西瓜就好了。”小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注意不將便簽上的細繩拉斷。一毛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在樹林裡挑了一支竹子,把簡易的便簽套了上去。
微風抖著竹葉,把兩人寫好的心願也卷了起來,好像要維護什麼秘密似的。頭頂上,絹帶似的銀河穿過了穹幕,最後止在水流的盡頭,斑駁的倒影落在河面上,把河水照得發亮。
小泉挽起和服的褲腳,眼睛卻盯著城市的河,過了一會兒,揚起一條手臂指向河面:“一毛先生,快看,銀河掉進水裡了。”
“真亮啊。”
“是為了讓牛郎織女相會,才格外的亮吧。”
“這麼說起來,牛郎織女的故事,也是有過很多版本。”一毛說道,腳卻沒停下。
“都有哪些呢?一毛先生?我母親說,是被銀河分開的呢。”小泉拉著對方,走得離河岸更近。等到了淺灘上,他又把褲腳挽得更高,慢悠悠地淌進冰涼的河水。魚群受了驚擾,一下便散開了,留下不合群的石塊在原地。
少年纖細的腿剛剛抽出枝條,彷彿初夏竄起的小樹,在鵝卵石上單單是走著,便引起一片巨大的漣漪。
“最早的版本,牛郎織女不過是星星,後來在中國的東漢文獻裡,才有人寫詩將星星比做一對情人,再後來,兩人成了一對天仙,因為不思進取,貪圖恩愛,擅離職守,便被罰每年才能相會一次。也有版本說是兩人相配,到了七夕那天,下起雨來,銀河便消失了,得以能在凡間相會⋯⋯”
小泉回過頭去,輕輕叫了對方的名字:“一毛先生。”
“嗯?”
“一毛先生喜歡哪個版本呢?”他捧起一汪水,點在自己的手臂上,好像立刻就涼快起來了,“要是有西瓜就好了,黃瓜也行,在河水裡放上半天,第二天就能吃到涼的了。”
“⋯⋯我想沒有喜歡的版本吧⋯⋯歷史上民俗傳說的演變,都是那個時代人們對某種精神的需求,繁複的政治傾向揉雜其中。星星變成愛侶,銀河搭了鵲橋⋯⋯是因為人們需要,才有了這些故事。”一毛遲疑了片刻,回答道,小泉回過頭去,看到男子臉上染上薄薄的月光。
“我喜歡一毛先生說得最後一個版本。星星掉進水裡,銀河落入池塘。”他伸出一雙手,指了指天間,“一毛先生,我把星星摘給你。”
“說什麼呢⋯⋯”一毛停頓了會兒,隨即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看,摘到了。”小泉回過頭來,渡上岸,笑咪咪地遞出兩枚銀幣,天間的星星不知怎麼地,竟隱於薄霧後,再看不見了,“牽牛星給一毛先生,織女星給我。銀河太大了,我就讓它掉進水裡。”
他們說話的時候,清澈的河水反射著粼粼月光,更像是銀河落入地上。小泉踮起腳來,好像孩子在吻老師似的,輕輕啄了一毛的臉。沒過一會兒,又退了一步,悄悄將一枚銀幣塞進一毛的手裡。
“你怎麼知道哪個是牽牛星,哪個是織女星?”一毛啞了嗓子,輕輕笑了一聲,馬上又恢復成平日的神情問他。
“猜到的,一毛先生不喜歡?”小泉又問。
“不討厭。”一毛答。
“真的不討厭?”
一毛愣了愣,過了半晌,回答了一句:“喜歡。”
“那就太好了。”小泉笑道,他擰了擰和服的下擺,像隻落水的小狗那樣跺了跺腳。不一會兒,石板路上又響起木屐的空空聲,今晚的微風帶來了七夕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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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得越多,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记性太好也是有困扰的,让人不愉快的事情看了就忘的话那么我永远都会快快乐乐没有烦恼。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关上电脑,将一切被我接触到的东西复原以后,慢悠悠走出了警局。
这大概是这几天来第一次独自出门。
早在刚到达月鸣庄的时候,小春就曾经提醒过我,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要注意安全。虽然她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但我还是尽量结伴而行了几天。今天实在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才避开了大家偷偷跑了出来。
一个人出门是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在这里却变成了希望可以尽力避免的行为。
我想着现在是正午,就算这里邪门的东西有那么多,总不会选择现在的时间点出现。
果然一路顺利。只是福音镇过于空寂,让我也不由得有些不由自主的害怕。
回程的路上经过河堤,那是一个神奇的垂钓点。
有许多可能是福音镇特产的鱼类,听说会有瑟图黄纹鱼、浪浪豚以及更加稀有的种类。可惜我不是一个非常有耐心可以在这里钓一个下午的人,总是随便钓钓把不多的鱼饵钓完就走了。
钓起来的鱼大多数都带回去月鸣庄加餐了,收集到的空罐子也好好地放在了垃圾桶里。
有一次在傍晚的时候我居然钓起来一个完整的头颅,由于过于震惊我已经忘了它是骷髅头还是一个有皮有肉的脑袋了。总之吓得我魂飞魄散直接手抖把它丢回到河里。
这条河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我很好奇,但不敢一探究竟,就此作罢。
我坐在河堤边,思考人生。
因为没有钱,在东京的时候我也总是坐在并不宽敞的阳台上看着外面思考人生。如果心情好,那么就会有饮料和小点心,心情不好,也可能会有饮料和小点心。说实话这些其实都是无所事事的借口,我就是这么无用又颓废的人。
文章写不出,又不打算找别的工作,天天就这样睁开眼,起床,发呆,吃饭,发呆,吃饭,洗漱,睡觉。
这样的人生不过是其中一天的不断复制粘贴。
我曾经听到过不同的评价,褒贬不一。
算了。我低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感觉自己的尾椎骨隐隐作痛。
早上去镇公所探索时我执意要拉开那个柜子,没想到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再加上昨天……算了,算了,下午还要帮小春刷池子。
想到等一下的工作,感觉更加累了。
有的人总是希望用忙碌来让自己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我把储物柜里游客遗漏下来的物品都拿出来放好,腰部的酸痛让我时不时要停下来伸个懒腰。
我习惯了向他人索取。
向哥哥,向身边的人,向自己。
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可以让别人索取的,除了胡乱堆砌的文字以外。
只是在这里有一些不一样。
我想起钓鱼的时候见到水面上突然冒出一个泡泡,不知道是什么鱼探头出来呼吸。
啊,真好。就是被钓起来的时候会被尖锐的鱼钩刺破上唇,然后被重重地提起。如果挣扎,那必然会更痛,搏一搏能够活下去那必然好,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只能够认命。
我好像也能感觉到那样的痛苦了。
之前以为自己要转型去写言情小说了,没想到现在多了一条官能小说的路可以走。应该说是该庆幸呢还是要感谢他呢。
中午回来的时候我打算去找小春,看看她有没有跌打损伤的药,正好碰到希从厨房里出来,看样子是想要帮忙做料理的一腔热情被泼灭了,显得特别失落。
但是他看见我的时候又振作起来了,我仿佛错觉自己看到了什么小动物,看见主人回来的时候会特别有精神,非常可爱,让人想抱抱他,摸摸他的头问怎么了呀。
“千里——早上是去哪里了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事啊?”
“啊,去了镇公所,发生了一点小事情……”我想起自己强行拉开那个柜子不小心往后仰摔倒在地上把尾椎骨震到了的事情,“下午还和小春约好了帮忙打扫浴场,看来今天不太好过了。”
可不是吗,算不上被折腾一晚上但是年轻人是真的了不起,于是第二天早上我只能打起精神去和同组的朋友们一起镇公所。幸好一路平安无事发生。
“哎?!”他神情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了?有哪里受伤吗?”
我跟他解释,并且说其实这个事情太正常了我觉着很快就能自己好起来,就是刚才不小心去坐了一下按摩椅并没有神清气爽反而更加疼了。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我让自己受伤是一件罪恶的事情。
“千里先回去房间休息吧?我送你回去,等一下再请小春过来……”
“抱歉,感觉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感觉有点心虚,“晚上还想出门的来着……上次在风俗店你给我的钥匙还没有用到,或许你晚上有空的话……?”
他回想着上次的事件显得不那么紧张了,他自言自语着“好像都没有见过凶手了”,扭头就说:“千里好好在旅馆里,我去看看好了。”
一个人出门是不可以的。
于是我提出了同行的希望,并且说我早上也好好地探索完了。他无奈地看着我笑了笑:“两个人一起去吗?有点拿你没办法。那就先去找小春小姐拿一下药吧。”
听到他同意陪我一起去之后其实我还挺开心的,于是巴拉巴拉讲了一堆:“那这次一定要好好牵着手不能像上次那样了。”
希听到“好好牵着手”的时候看上去露出了十分开心的笑。
但是啊。
打扫浴场以后我去询问小春还有没有药膏,她抱歉地跟我说已经用光了。于是我去问薰,还好她还有一些。我和她描述了我公然摔倒的场面,她找出药膏给我,跟我说这个需要我回去自己上药。
“我室友有一个从按摩店来的,没问题。”我接过药,“谢谢啦!”
“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直接找我,但是希望不是因为受伤才来的。”她温柔地笑着把我送出房间。
其实可以去找希帮个忙的,不过不想麻烦他。
虽然说这可能是放错了地方的少女心,但是我还是有一些不高兴的。
我的心情非常复杂,像是有无数纠缠在一起的线包覆在心上。如果将它们全部抽出来,才会发现其实都是由同一种感情组成的。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只想爬窗去偷他的小恐龙。
我的眼里如果只有小恐龙就好了。
《午后、童话与草莓树》(上)
艾维斯不知道现在的平稳的日子还能度过多久。
自从加入观星社后他并没有出过什么很危险的任务,最多也就是参加过几场小型的破坏和潜入活动如果把刚烤好的、 散发着些许香甜气味的观星派扣到里政府人员的脸上也算的话。艾维斯并不觉得给敌对阵营送去温暖有任何的不对,更何况他最开始并没有打算采取如此粗暴的投递方式。只不过,在刚刚敲开里政府大门、 甚至还没讲清自己的来意时,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就已经一脸警惕的拿武器靠近自己。没办法,为了保证自己能毫无顾虑的离开这里只能速战速决,把派往对方身上一拍然后立刻带着队友跑走。毕竟他不是那种会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的类型的人。
不过,突然被一个热乎乎的充满砂糖甜味的派扣到脸上的话,就算是里政府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也会受到一些惊吓的吧?
他并不是生性喜好战斗的人。比起战斗,他更喜欢安静的待在厨房里,为刚出完任务疲倦的队友递过盛满刚刚出炉甜点的托盘,或是跑到堆满书籍的角落泡上一下午。只不过虽然说是这样,其实只是为自己想要规避危险而找出的借口罢了。艾维斯这样自嘲的想着,往玻璃碗中加入糖粉的手却并没有停下。毕竟自己只是为了自保来到观星社,完成了分内的工作后就没有必要再为这里冒着生命危险付出更多。或许这能对外说成是自己的天性使然?简直像是童话里养尊处优的配角王子一般理想的心态——渴求美好,自身能力却只算个花架子,没能力去追逐只能逃避现实欺骗自己。
当他从乱糟糟的思绪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块未成形的苹果派皮已经被迫摄入了常人无法接受的过多糖分。没有完全化开的砂糖在碗底沉积着,储存在白色晶体间空隙的空气泡慢悠悠的浮上那碗黄油,面粉与清水的混合物的表面。看样子加的太少了的似乎不是糖而是面粉。这样想着艾维斯从橱柜中拿出袋装的面粉加入碗中直到面团成型,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又一次轻微的叹了叹气。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厨房的表盘上时针追着分针咔哒咔哒的慢悠悠走着,融合着空气中弥漫开的黄油与面粉特有的香味。还没有被剖开的完整苹果挂着水珠堆在案板旁边,等待着与其他食材混在一起变成甜美的内馅。肉桂粉和盐安静的躺在橱柜里,玻璃的外包装缩在没有日光照射的角落中微微发凉。略短的魔杖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宽敞的有一人大的窗户没关,绷紧的防虫纱帐上却不知被谁施放了防止外界物品入侵的魔法。风掀动着米色的窗帘,把温暖的光,街道的喧嚣还有归途的友人带进原本安静的厨房。厨房里的一切镀上一层暖金,像是东方那些边角泛黄的古旧画卷一样。在阳光的发酵下时间被放缓再放缓,大有让万物在此刻定格的趋势。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而寻常,仿佛今天并不是那个特殊的节日,而只是过去的某年某日中某个无奇的午后。艾维斯克制住自己有些想要趴在桌子上睡个回笼觉的想法,把玻璃碗和苹果推到一边,顺手拿起魔杖推开了厨房虚掩着的门。
他喜欢并满足于现在平淡的每一天。倘若有人要突然地打破这份平静,他或许会第一个冲上去拿自己的魔杖对准对方吧。
“回来了吗。你们这是……去做什么了?”
匆忙着将手上被油浸湿的纸包放在料理台上的不是伪装的敌人而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同伴,艾维斯默默松开了自己之前藏在袖中握紧的魔杖,转而自然的用简单的魔法打开那些包裹。大概是在他们出门之前说过“我有点想做的事就不出去参加羊角节了”吧,有喜好热闹与节日氛围的社员们带回来了大量的节日特产,或者说肉制品。熟羊肉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堆成淌着肉汁的小山,其数量多到让艾维斯内心暗自思索这是不是对方是打劫了什么摊位带回的成果。这并非是在质疑他队友们的品格,只是自从上次马德琳从里政府人员开的酒店里面露微笑的抱出一筐大麦之后,他就彻底理解了“抢劫”对于那个大自己一岁的红发少女来说就像是喝一杯下午茶那样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想着过去发生的闹剧时,马德琳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羊角头饰递给他。“就算没办法从事务里脱身也可以戴些小装饰品吧?至少来沾染一点难得的节日气氛如何,艾维斯?”艾维斯望着那个造型浮夸的米白色羊角头饰陷入短暂的思考,最后还是拍拍手上的面粉在对方有些期待的眼神中戴在头上。
谢谢你马德琳,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事态在不断变化,之后就不会再有这么轻松的时刻了。所以及时行乐或许的确很重要。毕竟是难得的节日,顺着大家的心意度过也不错对吧?艾维斯默默在内心补充着,视线默契的交互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对方的眼睛欢快的眯起一点,然后似乎打算拉着莱恩的手到厨房外的桌子那边坐下,等待着下午茶的主角登上餐桌。
“那个,需要我帮忙把肉从料理台上挪到储藏库那边吗,艾维斯先生?它们看起来稍微有点碍事……”
似乎是用余光瞟到了料理台上惊人的羊肉小山,莱恩犹豫再三后转过身问了问背对着他忙碌的主厨先生征求他的意见。听到对方愈来愈小的声音和逐渐开始低头盯着地面的眼睛,艾维斯不禁失笑,放下手里的魔杖学着马德琳那样揉了揉对方的金色小脑袋,蓬松的发丝摸起来很舒服。“那就拜托你了。对了,注意不要让Mashion偷吃肉。”
“我,我会注意的!”接受委托的莱恩立刻凑到艾维斯旁边帮忙打包肉制品。少年仍在增长中的身高让他的操作变得有些困难,于是莱恩踮着脚把打好包的羊肉放在托盘上端向储藏室,中途还轻轻拍打了自己那只低头想要啄肉的鹰让它停下。
“你刚才的举动还真有种大哥哥的感觉呢,艾维斯。”靠在一旁的马德琳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艾维斯手上仍未停下的动作,“在做什么有节日气氛的食物吗?”
“节日气氛啊……改良一下观星派的食谱好了。但是肉馅的派果然还是不太适合下午茶?”
“那样做会很腻的,还是做原本计划的苹果派会比较好。”
“那今晚烤几个羊肉馅的观星派做晚餐好了。”艾维斯把面团取出剖成差不多大小的两份,把其中一半包好再放回碗中备用。“啊,说起来我没有做肉馅派的经验,不要抱什么期待会比较好。”
“热热闹闹的不是也很好吗,艾维斯?这样你也算是参加到节日里来了,真不错呢。”
“嗯。果然热闹一点才会有节日的气氛。”
只不过这份平静马上就要结束了。两个人在心底默默想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