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2466】
【时间线:教师节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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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啾教师节快乐!给你打钱!”
经历过脚踩闹钟的秋田正在给自己的脚贴创可贴,手机上一条微信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对话框内的转账记录让她有点疑惑……果不其然,在她点开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个表情包。
“我说初月,能不能来点实际的?← - ←”
“实际的在路上呢,不过我不能亲自给你去庆祝了,可惜啊……”
“你又不是我学生给我庆祝个什么劲。又跑去哪儿浪了?”
“无聊参加了个什么北极邮轮旅行,要不是你忙就叫你一起来了。(๑•̀ㅂ•́)و✧”
“我……我也在北极邮轮旅行?OAO”
“!!!你和我说的,是同一条船?”
“……十分钟后,船上的咖啡厅见。”
秋田换上了一件比较轻便的长裙,带上必备的随身物品,头发稍稍梳整齐都没扎就跑了出去。她原以为自己会比较孤独地过完这趟旅程,没想到能意外遇上自己大学时的同社好友,心里不自觉的开心起来,脸上都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除去室友之外,闵初月是秋田在大学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两人在一次社团活动中相识,那种无言的一拍即合迅速让两个人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一个理想为律师,一个理想为老师,两个人在校内图书馆一起度过了不少的时间。
早晨的咖啡厅人不是很多,秋田挑了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一团不明物体就把她脸埋住了。
“是活的小啾——!”
“初月……咖啡厅里矜持点。”
“我不管!我们快一年多了没见了吧?”
“你先坐下……让后面的服务生把饮料上了。”
“啊啦,抱歉抱歉。”闵初月转过身和服务生连连道歉,总算安定地在秋田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年多不见的两人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谈天说地,甚至开始聊起了过去在学校的日子。
可是闵初月没说她为什么会来散心,秋田也没说。
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哇,小啾,这个是谁啊?”闵初月投来八卦的眼神,秋田发现她正在翻看自己的素描本,正好翻到了还未完成的一页,一片夕阳下隐约有个人影在眺望远处的海平面。秋田愣了下,赶紧拿过来合上,
“在船上认识的人。他帮过我忙,这个是给他的回礼。”
“啧啧啧,回礼……”闵初月假装拍了下桌子,指着秋田,“異議ぁり!我可是觉得……”闵初月话没说完,就听见咖啡厅的角落里有些吵闹声,两个人转过头去一看,一个女孩抱着自己的包缩在座位里,旁边有两个身材较为高大的男人正在对着她指指点点什么,女孩刚想开口又被人立刻骂了回去。
“我这小爆脾气……”秋田眼睁睁看着闵初月撩起袖子就走了出去,只能放下手中的饮料跟着一起上去会会这两个不知廉耻的高大男人。
“明明是我先……”
“没看到我们两个人吗?让一让怎么了?”其中一个平头显然想要伸手把座位上已经哭出来的姑娘给一把拎起来。闵初月上手就是一个顺劈,那人吃痛地收回了手。
“臭娘们什么意思?”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规定……啊不,虽然应该不在国内了,但是被判寻衅滋事罪的话,至少五年起步?”
“你算什么东西来教育我?”平头显然被激怒了,伸手又想抓初月。这次轮到秋田笑嘻嘻地一掌顺劈了下去。
“我想这位先生,请不要用您的脏手随便碰我们家小姐。”一边说着,一边秋田拿出包里的手帕在给闵初月擦手,“小姐,这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免得到时候老爷不高兴把这艘船炸了。”
“我……我爸又不会管这些,上次炸了那是意外。”
“意外?您可是也在船上呢。老爷打起人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看着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谈话内容听起来又十分唬人,两名不良分子似乎知道这船上有不得了的人物,竟然就真地悄咪咪走开了。
“呼……”感觉到身后人走远后,秋田转身递出纸巾给座位上的姑娘,“没事吧?”
“谢、谢谢你们……我、我叫宋颂……”宋颂拿过纸巾轻轻擦着眼角,闵初月帮忙把两人的拿过来来后开始陪伴这个独自出来的姑娘。在知道宋颂也是中国人后,三个人很愉快地就开始聊起天来,交换了社交方式相约之后回国再出来一起玩。
一眨眼已到傍晚,闵初月与宋颂各自有事打算先行回去,秋田正在思考是继续留在这里休憩还是另做打算。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哒、哒、哒”地向她走来,她一转头便看到一位身姿姣好的女性站在她面前,艳红的发色夺目却不刺眼,脸上用一副较大的太阳眼镜遮住了。
“请问这位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首先很抱歉刚不小心听到您和您朋友的一些谈话,请问您是中国人是吗?”女性的声音清脆如铃,一举一动妥帖得当,莫非是哪家的大小姐?
秋田点点头,伸手示意了下自己对面现在没人,可以先坐下来谈。
“其实我是想学些中文,我知道这样突然委托您很唐突,若是不方便您也可以拒绝。”
“学中文吗?我并不是专业的语文老师,但是教几句常用的用语还是可以的。”
“那就太感谢了,”面前的女性微微弯着嘴角,“关于费用……”
“费用?那大可不必,”秋田撕下几页空白纸,拿出了两支铅笔放在桌上,“几句简单的话而已,就别谈费用了。难得出来旅游,相见即是缘,不是吗?”对面的女性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震惊,她慢悠悠摘下了墨镜,深邃的紫色双瞳下似乎藏着什么故事。
“那真是感激不尽。”
和眼前这位塞壬小姐的相处比秋田想象中要来的舒服。秋田像是回到了学校,认真教导着塞壬发音与书写,塞壬也像普通学生一样认真做好每一步笔记。
秋田开始怀念起了学校的日子。
塞壬真诚好学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学校里的学生,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美术老师。可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彼此尊重照顾,偶尔有调皮捣蛋的学生,校长出马后学生总能乖乖的听话。曾经秋田也经历过。
“秋田小姐?”清脆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啊,抱歉,刚想到了些事情。”
“没事,教学也结束了,我下次再来找您吧。”塞壬优雅地重新带上墨镜,不慌不忙的把面前的纸张折叠好,“今天真的十分感谢你,有缘再见。”
“嗯,路上小心。”
起身目送走塞壬之后,秋田瘫坐回位子上努力平复着呼吸,倒不是不愿意教学他人,只是脑海里的回忆像沉重的船锚,让她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往前走。
如果这次旅行结束后再不能平复下来的话,或许她就会永远停留在这个地方。
是个无尽的囚牢。
“小姐,咖啡厅要打烊了。”
“!……抱歉,我这就收拾离开。”秋田速度收拾桌上的铅笔橡皮,在她拿起素描本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那一页。
夕阳,大海,远方……
“如果你……”
秋田摇了摇头盖上了素描本,赶紧离开了皮上夜衣的咖啡厅。
如果你能成为我的阳光。
【End】
空房子里,似乎只有一人,在走廊尽头,静静
站着。
“喂,你要是不说话,我就默认你同意我进去
喽。”然而,门的那一半,静静的,没有任何
声响。攒紧手心,轻轻推开门,屋内没有任何
人,接待她的只有只有一地的凌乱和面前正亮.
着荧屏的电脑,以及暗暗发光的一串血红色手
链。银白皮绳链接,纯白饰品相伴,指尖轻触,只有淡淡寒意,触动全身。
“唔呜,又是在路边买的地摊吗,竟然还挺好看的,那我就替你收下吧。”轻轻连接,手链与手,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房间外,阳光依旧刺眼,房问内,灯光依旧昏暗,电脑银幕,黑红色画面,白色英文,三色交叉的玫瑰图案,吸引着安雅的目光。无声的画面的另一端,又有什么,为什么不亲自尝试呢?
带上耳机,晃动鼠标“啧,出去连电脑都没有关。”字母弹出【是否进入L.R.R.H】“L.R.R.H?是新游戏吗?为什么连全名都没有的,现在开发组都这么懒了吗,”伴随着不休的碎碎念声,清脆的鼠标声应声而响【是】
【——欢迎进入,L.R.R.H——】
画面开始无规律的变化,比起变化,倒倒不是说是,扭曲。画面扭曲了起来,伴随着色彩,混合出了多种颜色,杂乱的画面,简直令人头晕。但是不知为什么,安雅移动不了视线,只能静静的坐在电脑面前,看着扭曲的银幕把自己吞没,静静地看着,四周都跟着扭曲了起来。
再次清醒过来,安雅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手链,衣服,一个没少。而且,多出了自己,一直隐藏起来的,一对狼耳朵,和一条狼尾巴,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有了些变化,但是为什么呢?
真觉得不对劲,打算去看看外面情况,可天气似乎已经阴沉了下来,外面,有什么,在等着安雅呢
它一定会变长的,我要施个相信自己的魔法,呼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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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哦,拜托,那个带着小圆镜片的图书管理员已经盯着我看很久了,好吧,我只不过是翻书的姿势粗暴了一点,拿起一本丢下一本,请别对我过于苛责,我保证他们基本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你说放的不对?好吧,那大概是我搞错了。
虽然我讨厌这个地方,但基本的规则我还是懂的,不要喧哗?向上帝发誓我绝没多话,我不过是在楼梯口忍不住挽了一下一位差掉摔倒的妙龄女郎的腰,又趁机不住向她美言几句,对着美人献殷怎么能算是过错,可我着实讨到了“变态”这种不雅的名号,这真是让人不快,所以我多抱怨了几句也应该被理解吧?
实话说,我讨厌这里。
闻闻这是什么味道:发臭的樟木头以及陈腐的灰尘沫,对此过敏的人进到这里绝对会一命呜呼。再看看这些方块形的小东西,“巴黎圣母院”、“茶花女”,饶了我吧,净是些法国佬,让我来看看别的地方,“雾都孤儿”我还有印象,“远大前程”这可是我的噩梦,还好它没耽误我的毕业。
我叫菲尼·瑞恩,从前我的家人们喜欢叫我小菲尼,而我的狐朋狗友们喜欢叫我瑞恩,实话说他们应该对我尊敬点,叫我瑞恩大爷,麻烦事我可为他们解决了不少,可那帮家伙从来不知感恩。
私家侦探瑞恩第一讨厌的是黄豆(以及与此相关的所有豆制品),第二讨厌的就是书。要是你非要探讨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并不是没有缘由,但这当口我实在是没有心情谈论这件事,我的脑袋被这些眼花缭乱的书页搞得神志不清,渴望畅快地呕吐一番然后向肚子里填些清爽而朴素的沙拉拌生菜,可出于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呆在这里,发挥我一年半职业生涯的经验寻找叔叔给我留下的线索。
我拿起一本非常薄也非常旧的书打量着,书页边卷起泛着深黄色的污渍,标题字数太多以至于字母像是庞大的家庭合照般挤在一起,封面看起来也毫无美感,那种特殊的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有一瞬感谢自己不是过敏体质,呼吸系统也足够健康。
我掂着手中的小册子,看到作者一栏写着:“埃德加 ·爱伦 ·坡”,不认识,然而当我翻开第一页看到“塔尔博士与费瑟尔教授的疗法”这一行字的时候,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我就知道,每次遇见懒蛋托尼和他那只灰黑色毛的癞皮狗时我都会倒霉,也许我该接受凯瑟特夫人的邀请,而不是抄近道去吃那夹着烂菜叶的过期汉堡,就算被那分不清“a”和“o”的小坏蛋弄得一胸口鼻涕也比被狗吠厄运缠身强。
我在此刻郑重宣布,我,菲尼·瑞恩,是坚定不移的猫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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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显然我到的比在场所有的人都早,而且这个事实出乎预料,也许它原本就不应发生。当我试图将手伸向放在壁炉旁的花瓶时有人出声制止了我。
“先生!”他叫道,“是谁允许您进入这里的?”
那是个身材魁梧、有模有样的老派绅士,两撇小胡子翘得有模有样,他的模样看上去蛮威严,可面容以及神态透露出一种微妙的不协调。
“真是一团令人愉悦的火。”我说道。
话音刚落,连我也察觉到了怪异,因为在此之前我既没感到火堆的热气,也绝不会发出这种老旧得像个老头子似的发言,与其说是我脱口而出不如说是这个句子在脑海里骤然显现。我低头向身旁的壁炉看去,那里确确实实燃烧着一堆火,并且势态正旺,绝不会是刚刚才点着的,正当我疑惑之时,另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方才被灰布蒙着的钢琴突然被响了起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正姿态优雅地弹着曲子。
“是的,真是一团令人愉悦的火。”
老先生愉快地拍了拍手掌微笑着对我说,演奏的女人停了下来向门口望去,紧接着一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小子随着那位先生走了进来。待他温文尔雅地向所有人包括我打完招呼之后,我发现第四个人出现了,这次是一个褐发的小姑娘。
她坐在一把小巧的扶手椅上,肥大的裙摆覆住了大半个椅面,那姑娘似乎无意与其他人交谈,只坚定地看着那年轻人。我听到了她与他的对话,从中捕捉到了一些诸如“精神病患者”“安抚疗法”的字眼,这更坚定了我内心认为这地方不同寻常的猜测。我想自己应该走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说不定能发现些被隐藏的奇妙的边界。正巧在我如此想着的时候,那女孩的身姿也消失了,我于是向门口走去,而剩下的三人对我的举动毫无反应。
于是我畅通无阻地走出了这座小房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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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惭愧,土下座orz
1.
这两天天气真不好。雪维利尔无意识地摩挲着披肩下摆上磨损日久的痕迹,站在卖卷饼的队列里,发出了日复一日相同而无意义的感叹。
至少现在她手脚冰凉多几件披肩都没用,却依然由内而外得觉得很热。季节变迁的影响似乎和人们感受到的不成正比——夏天那阵子热风像是吹进了人的潜意识里,打算来个就地久居。
当然了,雪维利尔知道那股热风来自哪。这已经是再显眼不过的事情了,不是吗?轰轰烈烈一触即发,连同自己在内的许多家伙忙得像是盲目的蚂蚁。
她讽刺地这么想着,看向卷饼摊旁并不起眼的一个方向。那里有座塔,塔后面还有座山。
塔是座旗塔,山是座火山。
2.
“小姐,您的卷饼。”
“谢谢。”
雪维利尔接过卷饼,漫不经心地往旗塔的方向走去。走之前她隐约回头暼了一眼,卷饼摊后面还排着长队,似乎是因为大家都懒得在这种令人躁动的时候自己做早餐。
可以理解。她咬了一口卷饼,发现其实食之无味,却依然向不远处旗塔下紧绷着神经、警告似的注视着她的卫兵友好地微笑着点点头。
她从旗塔侧面走了过去。
又从旗塔背面绕了上来。
旗塔背面入口内的台阶似乎是不设防的,至少看起来如表面一样友好。大约因为这个地方平时没什么人,连“闲人免进”之类形式化的标语牌子和巡逻的哨兵都没有。
雪维利尔就顺着台阶向塔顶上走。一边走她一边饶有兴致地看向年久失修的墙壁,在并没有开几个窗户的昏暗塔身内依然显出它古老的斑驳痕迹。这是那个组织喜欢玩的把戏……不过留着这么一座塔不翻新,倒也不错。
她尤其喜欢这里的脚步的回声,轻而广,节奏稳定简单,是遮掩一切混乱无味的躁动的良方。
……塔虽然很高,但也很快就走完了。走到塔顶的时候有种意料之内的豁然开朗的感觉——阳光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感觉,哪怕是对于一个不怎么热爱阳光的人,也是明亮而坦荡的。
她站在塔顶,向下望去。这个视角很好,可以看见大片的房屋与行人,在清晨还显得生机勃勃而忙碌往来。
俯瞰的感觉真不错,机会也真的难得,她喜欢站在高处旁观社会中的一切的感觉。今天算是没有白来——她心情很不错地又咬了一口卷饼,可惜依然没有吃出什么味道。
身后忽地传来一个轻松而温柔的声音,随意交谈一样。
“这里一直都是对群众开放的呢。免费的风景,不上来看一次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这一次没有脚步回声重叠的遮掩了。雪维利尔无比清晰地听见手枪上膛的声音,以及那个不久之前才让她寝食难安的声音。
她还来得及没有回头。
3.
冷硬危险的触感抵上后脑的那一瞬间,雪维利尔竟然有种微妙的久违感。似乎很久没有人用现代化的武器威胁自己的生命了。金属透过发丝传递的极致彻骨的不友善,让她很想长长地叹一口气。
实际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在叹气的同时她已经悄无声息抽出那根被自己用作魔杖的指挥棒,叹息的尾音跟随魔杖尖端的描画突兀地颤动起来。
持枪人的手毫无征兆地一抖。枪口偏离了其应有的方向,甚至不受控制地打出了一发子弹——在雪维利尔错身避开子弹轨迹的下一瞬间。
所幸这是在高处,手枪也经过一定的消音处理。否则单凭这一声枪响,就要有许多常人惊慌失措地望着塔顶议论纷纷是否又发生什么了。
持枪人没有任何慌乱或惊讶,而是再次把枪口对准了雪维利尔。这个时候雪维利尔已经面朝着她,看清了她的样子:
灰发,蓝制服,失神的蓝瞳,一贯温和的神情……不,已经不温和了,反而有些陌生的仇视与寒冷,与她不衬。
可以理解,难以接受。就像不久前她在排卷饼的长队里看见那一头灰发时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一样。
她一眼就知道那个人是穆萨,一眼就知道她知道自己会来旗塔,是来跟踪自己的。今天她没有带耳塞,听力好得惊人,所以她把脚步声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和自己的脚步声融为一体。她的枪比以前更稳了,或者说,她竟然开始用枪……
不。她整个人都已经不一样了,从本质上。寒冷与决断力在她的眼中从来罕见,然而今天这种寒冷凝实得快要嫁接到她身上。
雪维利尔知道为什么的。催眠……至少可以从很大程度上改变一个人,何况是一个濒临疯狂的催眠师疯狂地催眠自己。
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穆萨,冲动是不对的。”
“冲动吗?”穆萨看了看四周,语调没有太多起伏。“在塔顶这种地方,你会比我死的更早。何况,很快还会有其他同事过来。”
雪维利尔苦笑起来。“不,我是说……你真是变了很多。”
穆萨皱起眉。“什么意思?”
雪维利尔不打算解释太多。向现在的穆萨解释,大约自己过不了太久就会死于非命,现在也不是思考感情的时候。不过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旗塔顶上有一样东西,需要她带走。
……不对。既然穆萨能够提前知道自己会来,大约那样东西也已经被里政府藏起来了吧。
无故涉险,自己今天真是乱了……那就不必要再执行任务了。
她扯着,堪堪笑了一下。“希望我们还有机会成为朋友。”
穆萨默然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雪维利尔五味杂陈地闭了闭眼,没有更多犹豫,抖动法杖施开一道防护,向出口处奔去。
穆萨很反常地没有拦她,却抬手朝远方做了一个手势。
远处随即传来两声枪响。
艾泽尔放下狙击枪,看着匆忙消失在塔顶的身影,知道那件一向干净的披肩上已经染了血。
他留手了。打中雪维利尔的那一枪没有击中要害,就像之前雪维利尔在琴房里没有用音乐催眠他一样。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
而与此同时,站在塔顶上的穆萨盯着地面上留下的一小片血迹,猛地颤抖起来。
她的手枪与眼泪一起落在地上。
【注:时间线本篇在《雨夜》之后,即艾泽尔认识雪维利尔之后;在穆萨自我催眠忘记雪维利尔之后;《雨夜》发生在催眠之前一点点。】
冰之河北岸,海民高地,森林。马蹄踏过,白桦叶混合雪块飞溅翻卷。
笔直的马车道上,马车箭一般笔直飞驰。
“到家了,先生。”车夫如此交代时,马车前方仍是高耸的白桦林夹道,天空只留下细细一线。
突然群鸟从林中高叫着飞起,车道翻过山坡,灰石高墙赫然显露,雪线下隐约可见红砖。
“嗯。”米波瑞卡拉开车窗,尽管海布利西斯庄园的空气呼吸起来和别处似乎并无差别。硬要找出一些不同之处——还来得及,马车尚未跨过铁门——硬要说的话,人类味道浓度更淡。
“您好,米波瑞卡先生!”门卫们异口同声地说。一个过于年轻以至于统一制式的毛毡帽在他头上显得过大的年轻人快乐地补充:“书房已经烧得很暖和啦,先生!”
米波瑞卡回以微笑。开玩笑的 ,他想。我闻不出区别。
马车继续前行。向着有温暖书房的主楼,当然,还有使房间温暖的那个人。我已经三天没见到你了——还是说点别的什么呢?米波瑞卡看着身旁的丝绸袋,并不很用心地规划说辞。说什么都好吧,大概。
走进大门时没想好,外袍递给侍女时没想好,换了便鞋,脚踩着柔软的细绒,就根本没在想了。米波瑞卡离书房越近,越情不自禁地思考国家大事,可见战争确实以不可避免的方式影响了每一个人。恩索里亚的荣光必将降临,恩索里亚的荣光必不是免费的,要有人把它拿到手才行,而每一个人身周都潜伏着背叛和死。
米波瑞卡越走越快。
这次战争一定会在民众失去秩序前结束:四国领主都毫不犹豫地选择进入战斗第一线,这是史无前例的混战,任何加入战争的人不赢就不会活得太久。因此战线过长导致的补给和人口安定问题应当来不及在新秩序降临前显现,但问题在于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最高强度的战争动员。有的是大喊一声“杀了他们”就冲上去的人,但这样是不够的。坐在那里不出声的,他们也得出去杀人。他们还要心甘情愿地去才行,因为不得不去而上战场的人,劣马。四国分别接壤,所有的联盟都不再可靠,没有取巧的余地了。只有恩索里亚是最打不来消耗战的……….夏天,然后是秋天,我们没有秋收。怎么不能在冬天爆发战争呢,只有恩索里亚打得来同归于尽的战争。可恶,战争迟早要爆发,总是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就算不爆发战争也要推动战争,是这样但怎么会是现在。根本不是合适的时机!没能掌握的因素太多了,即使对敌人来说也是如此,可我怎么知道敌人没有做好准备呢?敌人进攻的第一个港口就是艾弗港。影之塔的虫子们,看到一个。看不到的想必还有一百个,不能等他们偷袭然后让他们失败,这里要用的是平民的力量应对——平民的力量,每一个人都要心甘情愿,这场战争要发动到每一个人头上才能赢!退缩的平民,退缩的贵族,问题是一样的 ,人心。光靠如今的海魔教已经不够了。首先要贯彻更加极端的宗教政治,但这只是缓兵之计。这是不够的!靠狂信驱动的战争机器,总有一天会做出偏激而盲目的错误决定,自下而上地崩溃:人不能在火焰上安眠。此后我还能做什么?超越信仰的通解,我找得到这种东西吗,米波瑞卡,你做得到吗?你要做到才可以——
结果里面藏着格拉金西亚的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回来了,格兰夏。我给你带了礼物。”米波瑞卡笑着推开门,松木燃烧的香味令人舒适地飘散开,一切都是他们该是的样子。
除了格拉金西亚不在。
米波瑞卡的心绪渐渐缓慢。他拉开书桌旁的扶手椅,坐下,头沿着椅背后仰,苍白的头发向领口内侧卷曲。米波瑞卡仍无法闭上眼睛。
格拉金西亚………..铃兰,香木,肉桂粉;水银,金屑,鲸鱼脂。我,你,我们,今日,从此以后。从此以后。从此以后……….
沙勿略·法尔内塞!米波瑞卡突然睁开双眼。
还是去工作吧。
米波瑞卡穿过走廊,路过永不安眠的画像,路过各自忙碌的侍从,打开锁了三道的铁门,走下平缓幽长的阶梯,启动十秒即熄依次亮起的连锁灯,经过迷宫般的岔路口,走着走着,拉紧衣领,呼出白气。篮子里的玻璃瓶子互相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在今天这一条路的尽头,是一扇单锁的木门。米波瑞卡从篮子里拿出钥匙,在极度安静中这声音显得愈发响亮。开门之后流泻出的灯光,也更加灼眼。本不该有灯光的,空气也过于温暖,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香气。
“米波瑞卡先生,您好。”一个侍女走来,恭敬地拉开门,低头行礼,接过米波瑞卡手中的篮子。
“你好。”米波瑞卡点点头,一边开始在书桌旁查看文件,“麦沙尼尔?”
“已经启程了。”
“哎。”
“您很担心吗?”
“艾西?”
“已经抵达艾弗港,随时待命。”
“哎。柳先卡瓦森在哪里?”
“正上方地面三层东二套房。怎么,先生?”
“你觉得柳先卡怎么样,小姐。”
“诶,我吗。”侍女拘谨地低笑,轻抚头巾,“柳先卡瓦森小姐最近相当清闲。”
“因此?”
“造成了微小的困扰。”侍女摇头。
“具体如何。”
“具体而言,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海之歌的吹奏版,并且声称自己学得很好,并且四下演奏。”
“不仅如此吧。”
“还提出了新的战略方案,无论如何都要请您过目。您可能还是不要看的好。”
“是这一篇 。”米波瑞卡拿起一沓纸。比起简单而规章化的公文,这些泛着淡蓝色,用带着金粉的墨水优雅地写满花体字的稿纸显得格格不入。
“看来她真的是有点太闲了………唔,她提出了一种彻底赢得世界的假说呢。”
“因为炼金术是无法理解的东西,所以炼金术是超越世间法则的,所以可以通过大力发展炼金术取得在千里之外直取千军万马的无敌武器,然后就赢了。”
“哈哈,你觉得怎么样呢?”
“可行,鉴于如此尖端的理论需要极度的专注不能被人世杂务打扰,让柳先卡瓦森小姐亲自去北境山北侧避风处闭关研究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米波瑞卡如此说,侍女微微皱眉。“那么格拉金西亚小姐近况如何呢?”
“她啊………..她把支援埃尔莉芙雅家的任务给搞砸啦。”
“具体如何?”
“具体来讲。”侍女略做思考,“具体来讲,没能避开海魔派的耳目,被潜伏在洛克帮的眼线目击粮草车的伪装过程;利用清道夫打理洛克帮的尸体,遇到来巡视的教宗家臣。把连续死亡事件推卸给异教徒报复行为,可能不会完全成功。”
听闻此言,米波瑞卡接连摇头。
“格拉金西亚,她怎么还是如此幼稚。”
“您认为是幼稚的问题吗?”
“格兰夏小时候很喜欢做这种事,故意把任务搞砸,为了让我特地去训斥她,为了让我对她生气。生气不够,还要非常生气才行。我以为她不会再这么做了呢。”
“哎呀,是吗,您怎么会这么想呐!”
“怎么,我不可以吗?”
“您看,您小时候也做这种事,长大了就会陷害父亲;她会如此,也正常。说不定因此我们会和埃尔莉芙雅家以及小领主派系一同结仇,您就死了啊。”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和你一样喜欢找麻烦的,格兰夏。少胡扯。”米波瑞卡皱眉,侍女因此笑了好一会。
她摘下头巾,柔软而蓬松的长发流淌出来,发丝像金子一样闪亮,像银子一样洁白。她的笑容在脸上舒展开,像是不合适的面具整理成熨帖而美丽的形状。她不再是侍女了。
“我当然知道了,哥哥。我和你那么像,所以我做的坏事,你肯定也做。 ”
“再来一遍,埃尔莉芙雅家的事到底怎么样?”
“饿殍遍地也轮不到他们受饥。没用洛克帮势力里的暗道,给贝雷斯多准备了两壶蛋酒。”
“你还用粉信笺写赠言了吧?”
“毕竟我为了陪你,无法亲临将邸。真是天大的怠慢呢,我不该做这种事的。”
“做的不错。明天一早去通知柳先卡,要她做好当小领主贴身侍卫的准备。”
“好诶,你找到废物利用的法门了!”
“最好是如你所说。不提公事了。”米波瑞卡捏捏眉心,“我的篮子呢?”
格拉金西亚转头找出篮子,并在里面翻捡起来。
“给我的礼物吗,哥哥?”
“嗯。躺下,格兰夏。”
米波瑞卡点燃鲸脂蜡烛,加入熏香,细致而有规律地洒下金银屑,涂抹指尖上流出的血。格拉金西亚面带微笑,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米波瑞卡深吸一口气。
“我诅咒你。格拉金西亚·安·海布利西斯。”
米波瑞卡确实是忙得很,他傍晚抵达,不到清晨便离开。他来去如风,海布利西斯庄园似乎毫无改变,不过他的两个妹妹则确实被施加了一些影响。
柳先卡瓦森一觉醒来,大喜过望,挑选香水并准备了约三十条合适各类气候的裙子,随后很是认真地吹奏了一段海魔赞歌。没有人教过她那首曲子,但她吹得竟然有些动听。
格拉金西亚前去收拾米波瑞卡使用过的房间。那里遗落了一个丝绸袋子,显然是她年轻的小家主忘了东西。格拉金西亚当即决定打开袋子,柔软的丝绸亲吻着她的手指。米波瑞卡,你把什么给丢了呢?
米波瑞卡丢了一袋没有包装也没有信笺的祖母绿耳坠,那两颗小东西毫无仪式感地躺在巴掌大的袋子里,不做任何多余的铺垫,干脆利落地存在着。格拉金西亚拿起宝石饰品,认真地装饰在自己的耳垂上。她看向镜子,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在今天早上突然变得更加美丽的女孩。祖母绿在碎银上摇曳。
“格兰夏,生日快乐。”女孩模仿男孩的嗓音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