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淅淅沥沥如同雨落般近似有却又无的水声,隔着一层几乎贴在皮肤上的水膜,听力好似也变得迟钝,对那水声的源头听得却不如何分明。
积水并不深,拔腿仍可行。电力系统似乎受了不知名的力量侵害,整个地下道昏暗着,唯有几盏标注着逃生通道的的小灯亮着,在黝黑的隧道里亮着微弱的绿光。
地表好似如呼吸般颤动着,触感却又好似踩在棉花上。黑暗的环境中,除却水纹若有若无的骚扰,仿佛还有什么旁的不可见之物沿浸没在水中的双腿攀援而上,使人寸步难行。
众人沉默着前行,愈是接触怪异的核心,心脏所受的魔力的压迫愈深。以至于在这种令人极度紧张的环境下,心跳声沉重着,却又似乎被挤压着。整个胸腔嗡鸣着,直到有人先倒下。
意味着,我们被“它”发现了。
这里是,北方一处边沿国家市中心的一处商业区。
接到民众来线,于商业区地下一层一处地铁站内部,出现多处“不可观测”的非自然现象。发现人是地铁公司外聘的安保人员李某,目前已对逗留的闲杂人员进行了驱散,同时,机关对存在魔力波动的区域进行了封锁。
——以电路故障,排水系统异常,存在安全隐患为由,将整条地铁线路“保护”了起来。
本次行动的负责人叫裘骏,金属属性能力者。钢筋混泥土是他的领域,整座地铁站被他用异能物理封锁在了其中。
在搜寻一队执行下潜工作已满水膜保护极限的第三个小时,负责监听联络设备的邵远传达了一队生命活动消失的悲报后,在裘骏的指挥下,二队以陶青青为首、后勤部马佳义领导的三队同时开始下潜作业。
取代防水服的是邵远的异能,通过接触可以将氧气饱和的特殊液体附着在人体表面,在人体完全下潜至水底的情况下,可以供氧的时间大约是三十分钟。
初入地铁站时,积水并不深,地下二层的扶梯上犹能见蔓延上来的水渍,可见在排水系统完全故障前,也充分发挥了原先的作用。
在昏暗的环境中,探照灯的作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四周随地可见被冲刷上来的原乘客的随身物品。垃圾桶内蓄满了污水,在被封闭了数日后混杂着各种食物发酵后的气味,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
除却好似末日围城般的满地狼藉外,陶青青一行人几乎没遇到什么异常现象,要说唯一令人神经紧绷的,那大概就是真的什么“异常”现象都没有。
包括一队在内消失的共计21人,他们的身体去哪了?
仿佛身处异空间一般,马佳义很快在地下隧道中找到了被截停的地铁车辆。它保持着开门迎接乘客的姿态,舱门大开,宛如一种邀请。
“该死,二队还没能联系上吗?”
马佳义焦虑地反复呼叫着无线电,她们三队基本全由后勤人员组成,然而在同行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同二队失去联系。然而此时她们似乎别无可选,来时的路在她们抵达车厢时便遇到一起小型的塌方事件,路况完全被堵死,也不知道裘骏在地面上是怎么控制能力的。
“不行,无线电没反应……水要漫上来了!”
原本及腰的水位开始迅速上涨,且因塌方导致墙体出现了相当的裂口,水势宛如找到了宣泄口,气势汹汹朝裂口涌去。马佳义带着其他队员登上车厢后试图拉紧车门阻挡水流,奈何在流水的冲刷下,车厢舱门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力不断摇晃。他们的努力宛如螳臂当车,仍有水流顺着门缝不断涌入。车厢被完全淹没可以说是迟早的事情,马佳义将合金支架安置在舱门两侧,试图加固,同时下令让队员继续搜索其他车厢。
只要能解决怪异核心,想来还有一线生机。
“队长!发现有伤员!”
在距离马佳义等人所在的车厢不远处,包括先遣一队在内的伤员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像是有人特地搀扶一般歪坐在座位上。
好似整个人被淹没在水中一般,机关的制服透湿的黏在身上,黏稠到乌黑的液体染红了他们的衣衫。马佳义不敢轻易揭开他们的衣衫,那黏腻湿滑的触感,好似在触摸生肉一般……他们被剥去了身体皮肤的一部分。
车厢外,水流仍旧冲刷着车厢,整个车险被水流冲撞着好似有前进的趋势,但此时已然无暇顾及外界的情况了。眼下怀中的躯体胸腔仍在微弱的起伏,说明一切还有挽救的余地。
“先保证伤员!无线电情况如何了!”
“不行啊马队,无线电没反应。”
“马队!清点完毕,伤员数量同失踪名单一致,死亡三人,受伤十四人,一队小组共计四人体征反应微弱,但还有脉搏。”
“先做急救……”马佳义只觉得自己心跳异常之快,现如今他们没有出去的手段,有年轻的队员此时脸上已逐渐显露几分绝望的神色,马佳义手上不能停下动作,只能一脚将那怨天尤人的队员踹倒,骂道,“脑子进水了!?我说急救,听懂了没。”
“妈的,手上敢停一秒我现在就把你嘴给撕了,敢说一个不字试试看!”
那人面上仍旧淌着泪,却还是打着哆嗦从地上爬起来爬行至伤员身侧,按照以往工作的经验处理着大概率已然发炎的伤口。
“马队,我们少了人。”
“草,哪个小子这时候给我掉队!?”
“云璟,云璟那小子不见了!”
马佳义沉默几许,又看了窗外几乎快要淹没整座车厢的水面,一言不发地为伤员注射着肾上腺素。
她几乎是自嘲般吟笑出声,不只是那小子,怕是这次大伙都得栽上头了。
“没工夫管他了,自求多福吧。”
“做好我们自己的工作。”
等云璟从昏迷中醒来时,四周已被积水淹没。
水下浓烈的魔力的气息像胸口的巨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尝试上浮,却很快触摸到了天花板。
在他意识尚且清醒的最后一刻,水位似乎并没有上涨至这种程度。
更何况,这些水是哪里来的?
“云璟,你已经昏迷了十分钟,目前所在的区域水温在异常升高,建议尽快离开。”
颈侧的终端闪着微弱的蓝光。水膜依旧发挥着作用,水下水膜的触感仿佛硅胶一般,在水压的影响下不比岸上那般柔软且富有弹性,但却比常规的防水服要强上许多。
“我无法离开,Actor,告诉我升温的原因。”
“检测到地下二层与三层间消防通道楼梯间有异常魔力波动,推测可能为魔力觉醒者。”
“为我引路。”
蓝光闪烁着,最后汇聚成一条笔直的直线指向前方。
水下视野模糊,Actor为他制定的路线考虑到了氧气残余量,提供了几处水位较浅的区域供他换气。
人的身体存在极限,仅仅几次换气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前不久这里发生过小型塌方,消防通道的门被挤压至变形,却仍旧留下了一道细小的缝隙。云璟将半个身体试探着挤入缝隙中,若是放弃随身携带的背包,或许可以勉强挤进去。
好在楼梯间并未完全坍塌,继续下潜或许存在困难,但往返地下一层却并不是难事。据他们下潜的情况来看,地下一层或许并未完全被淹没,他有足够的余裕给上面发送信号请求支援。
忽然间,有丝丝缕缕的网纱从他脸侧爱抚而过。他伸手在水中随意一捞,在水中虽说难以分辨物质成分,但却有点像是……人类的头发。
成缕成缕的头发根部好似被什么束缚住,一碾即散。然而随着云璟逆着水流的方向不断前进,宛若水母般聚集漂浮着的发丝便愈多起来。在水中张牙舞爪般,令人头皮却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云璟再一次扒拉开糊在面上的发团。忽而有血色铺面,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他伸手搅散了那摊血水,隐约可见有个人影蹲坐在水底的台阶上。他谨慎地朝那人影靠近,在伸手即可得的位置,云璟才能瞧见那人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上穿着的像是运动服般的似乎是某个学校的校服,在本地却没见过那样的设计。
他里头穿着件深色的卫衣,具体什么花色在水下看得却不怎么分明,只见他戴着兜帽,头发不断从他头上脱落。兜帽随水流摇曳着,隐约透露几许血红的皮肤来。
云璟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因为就连面上的皮肤在水的浸泡下也在迅速崩解。那孩子光是完成抬起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同云璟对视,那脸上和脖颈间斑驳的皮肉便不断涌出血雾。纵使伤痕累累,那孩子的脸上却依旧看不出什么感情,只是呆愣着与云璟对视着。忽而他抬起手来,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云璟便下意识接住了那条几乎看不见一块好肉皮肤的胳膊。
水膜轻飘飘的触感似乎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他认真且谨慎地看着眼前那包裹住自己手指的水膜,反复又在疑惑,为何眼前的人还能完好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有逃走。
“这些水,是你制造的吗?”
那孩子茫然着歪了歪脑袋,仿佛在尝试模仿云璟开口说话,然而他的肺腑好似已被水淹没般,只能吐出大片的血雾。那些血水缠绕在他的身侧宛若旋涡般,而那孩子就好似旋涡的中心。
水中的空气形成的气环围绕在他的身侧,他似乎是想模仿水膜在水下制造空腔,可随着魔力外泄的失控,周遭的水液好似沸腾一般冒起水泡来。
水膜虽说能隔绝掉一部分影响,但事到如今水温已完全超过人体能够接受的范围。
“云璟,我有优秀的防水和防高温功能,将我给他。”
在云璟接受到终端中传递出来的讯息后,他便果断拆下紧贴自己耳后的骨传导耳机,尝试在眼前异儿的身上寻找完好的皮肤并将其贴紧。
失去了耳机的云璟并不知道Actor与他说了什么,只见眼前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无措起来,攀扯着云璟拖住他的胳膊便开始无声的嘶吼。血水与气泡迅速淹没了他二人间的空隙,忽然有一束光刺穿了那满是疮痍的手臂,云璟这才觉得周遭的灼烫感忽而消失了,水下又恢复到与先前一般的平静。只有那个孩子仿佛神志失常般用被贯穿的胳膊抓挠着自己脸上的皮肤,云璟尝试制止他,却好像只是靠近便会感受到被剥离的苦痛。
只见那道光的来源在几许闪烁后光芒愈盛,云璟的眼睛在适应了周遭的昏暗后几乎要被那光芒闪瞎双眼。
在那光芒的背后,云璟能看到与自己形制相似的制服,和在水中宛若藤蔓般的长发。
“让我好找,”陶青青乐不可支地从他身侧经过,“接下来是我的工作了,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言罢,她轻触了云璟终端中发射出的蓝光,那微弱的光芒仿佛具有实体一般贯穿了异儿的眉心。在短暂的抽搐后,异儿总算停止了活动。眼球室颤着转动向非常理的方向,而陶青青几乎是从身后拥抱住了那个浑身浴血的孩子。她宛若同那异儿早就相熟般抚起他的面庞,在他怔神的片刻间,仿佛有温暖的光芒将他包裹。
……
“好孩子。”
陶青青道。
地铁站的“积水”问题得到解决后,位于地下隧道车厢内被困的先遣一队和三队被成功打捞,擒获刚觉醒的异能儿一名,其中被解救的市民中有二人因抢救无效死亡。
在身为怪异核心的异能儿被控制住后,裘骏等人重新组织了清场小队,对地下通道的电路和排水系统进行了修复。因部分区域发生过小规模的塌方,重建成本大,后续将由地铁公司与国家机关一同解决修复难题,地铁运行时间按计划只能再议。
马佳义在接受治疗后还未完全康复便吊着胳膊回到了工作岗位。许是因为在打捞行动后期因车厢舱门被水流击破,导致破碎的钢筋伤到了筋骨,她现在只能在办公室里处理些文案工作,单手操作的不便利让她时而迁怒于眼前型号已然算是老古董的打印机。
“不是,领导也太抠了,一台破打印机,都快和我工龄差不多高了,还没到更换年限吗?”
“马队,不是才到一笔补贴吗,实在不行就用了呗,整个高大上点的。”
“公家的东西,那是我说换就能换的吗,我哪里那么大权限?……帮我看看哪里卡着纸了,半天光听个响儿了,屁动静都没一个。”
云璟刚做完例行的身体检查,回来还未来得及拐到工位,便被马队提溜到了茶水间。最后受伤的只有方才那位嘴贫的年轻同志,还琢磨着被吞了的那半截A4纸到底卡在了哪里。
“云璟,上头的意思是,需要我们这边出个出差办公的名额,我想了想,这次我们损失惨重,本来我想自己去的,”马佳义示意了下自己被裹得像个粽子般的胳膊,“我寻思了下,小张你也看到了,刚从队里毕业没多久,谁也指望不上。”
正在捣鼓打印机的小张费劲巴拉从卡纸位揪出一小节碎纸片,又大张旗鼓要去找螺丝刀准备给这上个世纪的老古董拆了。
“我寻思让你走一趟,有补贴的……还有个别的事。”
云璟对出差本身没什么排斥,在他被调到机关前,在原来的队里他也经常满世界到处跑,不如说调职到机关后和以前相比已然是稳定许多。再说了,他对自己的工作也没什么太多想法,叫做啥做啥便是了。
“我没意见,您说。”
“前段时间地铁站那事儿……那孩子才十几岁,不是本地人,看起来神志已经错乱了。据当初来电话的那个姓李的保安说,他看见有人留了个行李箱在消防柜边上的角落,本来没什么人注意,他担心是遗失物,就托回保安室了,结果打开一看……”
“你懂得,就是那个孩子,老李以为是抛尸,就报了警。结果就在他报警的时候,那孩子醒了,然后就开始暴走了。也亏得老李意识觉悟高,怕杀人凶手还在地铁站,说是控制室电路出问题了,和同事一起组织地铁站内的市民和外包商贩都疏散了,不然怕是要死不少人。”
马佳义单手提不了什么重物,见她想泡咖啡,云璟便上前将烧水器中的过夜水换了。马佳义便转身出去拿了几份文件袋来,那袋子包装尚且是新的,像是最近不就才整理出来的,上面贴了个封条,显然被马佳义已经打开看过了。
“上头怀疑是针对异能持有者的人口拐卖。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不多,还记得我们前几年查获过一起退魔人用管制器械运输链没有?怀疑背后可能有巫统的成员在参与违法交易……当然,目前没有证据,这次去A市,据说会有不少巫统的成员到场,你不用同他们起冲突,有机会的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回来的时候提前直呼一声,我们再另外派人去查。”
马佳义点了点交给云璟的档案袋,简易道:“那里头是之前我们参与调查过的案子里头,疑似巫统的人的名单和资料,我和上头打过招呼了,纸质的你带不走,但可以扫描份带过去……记得加密哈,前段时间才重新签过新的保密协议,泄密可不是好玩的。”
“嗯,明白了。”
马佳义看着低着眉认真冲泡着咖啡的模样,还想交代些什么,却又觉得不是人人都和小张那般缺根筋,实在也没什么别的好说的了。
“马队,有量杯吗?”云璟迟疑着地将某廉价品牌的速溶咖啡上的使用说明展示给马佳义看,“上头说一包粉末需要120mL~150mL热水冲泡。”
马佳义有些无语,回他:“你随意捯饬点烫水得了,没那么讲究。”
“好,马队我看你桌上放着的保温杯空着,我加你杯子里了。”
马佳义有点哽咽,得,感情接下来几天都得喝咖啡味儿的水了。
这一点都不养生!
“好香的味道!”陶青青突然出现在正认真估算保温杯容量的云璟身后,吓得后者手中的杯子险些落地,“怎么在这儿猫着?”
“确认去A市的名单决定了没有?领导说出发前要开个小会。”
马佳义心中一跳,道:“刚定……云璟,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先去吧。”
“好。”
待陶青青与云璟的背影渐渐远去后,马佳义便悄悄将杯中还未来得及冲泡的粉末往垃圾桶一通猛倒,然后仔细冲洗着杯壁。不管怎么说咖啡味的水……还是饶了她吧!
“马队,你也太不厚道了。”
小张从门缝里挤了过来,手中耀武扬威的正是那卡在打印机里碎纸片。
他面上炫耀的神色没能保持多久,便又对着马佳义挤眉弄眼,语气里似有不满,却又不愿明说般,说半句留半句的,惹得马佳义无故有些心虚起来。
“你说是商量……这补助不都是按人头发的……”小张嘀咕着,“红头文件都下来了,这差事办得好是出差补贴,办不好那不就是……抚恤金了呗。”
马佳义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烦道:“就你最人间清醒?我们这行的,能活多久不都看老天,更何况人家都没说个不字,你在这逼逼赖赖个什么劲。”
小张嗤笑道:“那您可不就瞧准了人家脑子不好使不晓得拒绝您咯?”
马佳义气上心头,抬腿便给了挤眉弄眼的小张屁股一脚,踹的小张嗷嗷叫的跳出茶水间去。
“得,老大您是天,我干活去了,再见了您内。”
“少说你那些屁话!”
去A市的车票是机关上级同一订购的。原本按他们的岗位级别和工龄之分,有些同志最多只能买硬座,这回倒是给大伙都订的是连座的卧铺。吓得几个爱说俏皮话的同事不由得悲从中来,恸哭着拉着邻床满面惊恐推拒这莫名热情同事的哭诉。
“要命嘞,领导突然这么大方,我们不会有去无回了吧!!”
“你谁啊!我们不熟啊!!”
“你好冷淡,我好喜欢。”
这种场合,总有几个运气不好抽到与热情四射交际花抽到上下铺的卑微内向人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当场昏厥在这欢快的气氛当中。
云璟不讨厌吵闹,有人唱歌他鼓掌,有人跳舞他还是鼓掌,一双巴掌几乎没在那e值拉满的社牛现场里给他拍烂。
真好玩,跟杂技似的,云璟心想。
下次还来。
负责接引、引导他们的是一位名叫安提亚·卡普拉的身材娇小的女性,考虑到不同组织和机构有自己规程和出行方式,她在各个交通枢纽安排了车辆负责将抵达A市的外援接引至教廷,等待下一次的详细行动的颁布。
云璟等人下车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刻,随着他们离教廷距离越近,身边穿着眼熟制服的人便越是密集。巫统成员的外观大多比较显眼,据说多数人身体的一部分都由机械义肢所替代,甚至在他们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可以说得上是机械专家。他们制造的义肢即使在退魔人领域也有着相当的技术价值。而大多手艺人都以自己的技艺倨傲,鲜少外传。
回忆起自己除协助A市的行动以外,马队还另外嘱托他了其他任务,云璟一面悄悄观察着其他同行的行动,一面跟在队尾对教廷周边的环境进行简单的参观。
“各位在A市的行动将有教廷进行全方面的支援,包括衣食住行我们将为各位提供一定基础的物资支持。”名叫安提亚的少女面上难掩疲倦的神色,类似的话语在开放A市接待各组织退魔人到来的这段时日已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但毕竟是工作,安提亚这么想着,为了丰厚的年终奖还是自我鼓励着打起精神,“教廷内会有专门的负责人为大家办理入住……哎呀,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正经的教廷,不是旅馆噢?”
安提亚苦笑着,引导着一波又一波退魔人,为他们介绍本地的风土人情和基本设施。
见她甚至能熟练的说出每一位来自不同地区同行的姓名,想来可疑分子大约也难以借行动为名混入教廷内部。这么想着,云璟便刻意慢下了脚步,借机离开了参观的大队伍。
A市同北方诸国不同,保留了大量农田,绿化覆盖面积也相较之广。只要云璟想,便能通过城市中的绿化对城市情况进行基础调查。
他在一处绿化带附近蹲下,据方才安提亚的介绍,那是一处A市的地标景点。中央的巨石雕塑着女神的形象,而周遭的花坛将女神簇拥在中心。若是有意观察,便不难发现其中有不少名贵品种的花卉,就这么随意放在此处装点女神像,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奢侈。
云璟触摸着仍带着露珠的嫩叶,随着魔力至指尖的涌动,会有常人难以解析的信息与情报流入他的脑海。而异能带给他的影响,却能让他解析那些一般人无法接收的讯息。
通过植物的根系网络,他甚至能追溯到过去发生的事情。而在他解析这些情报的同时,感官也会因此变得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不禁同叶片般蜷缩了身体。
浓郁的魔力的气息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植物的生命力,故而在他抵达A市后,一定程度上也能够从植物的生理状态来判断哪些区域有退魔人或者怪异的活动,毕竟魔力痕迹不会说谎。
忽然,在那浓郁到令人难以呼吸的魔力中,云璟捕捉到了一丝令人熟悉到有些怀念的气息。
熟悉的、植物的、清新的味道。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茫然地支起身子,追随着那熟悉的气息拐进小巷当中……
然后扫了辆共享单车。
学校附近的网吧一般不怎么涨价,但对应的装修和电脑配置也较那些花哨的要差上许多。
云皓不在乎,毕竟来的多是学生,吵吵闹闹的,他们口袋里能有几个钱?请他们上一小时网都能换句大哥来听听。再说未成年哪里来的身份证?店主也基本睁只眼闭只眼,云皓连着来了两天,便也跟着冲店长点点头就混进来了。
开机就算开始计时了,他不怎么想惹人注意,往常都坐角落的座位,除了灰大点倒也没别的什么不好。那儿离后门近,有几个看起来是常客的学生经常和他坐一块。几个瘦巴巴的小孩儿坐下便是打游戏,说是打什么PK,闹哄哄的。
云皓有时候嫌他们吵,便带着耳机随便放点歌听听。那伙人可能是打输了,小孩儿藏不住火的,一张小脸都给气了个熟透,不知怎的见云皓那边反光不对头,便有带头起哄的。
“我去,真的假的,酷毙了吧。”
云皓侧目瞄了一眼,不怎么听得清他们在说啥,只见眨眼间几双好奇的目光都朝他望来,眼睛眨巴着,甚至能从看出几分崇拜的意思来。
“这是模型吗?太帅了,等我长大我也想整一个。”
云皓不怎么想搭理他们,便胡说道:“想整,成啊,等你赚钱再说吧。”
“我妈说了,等我考上大学,毕业了找工作了,自然就能赚大钱了,”小孩搓搓手,“叔叔,我能摸一下你这模型吗?他能变形吗,咻咻咻放火炮的那种。”
云皓给他整挺乐,嘀咕了句“说不定成呢”,便见那几个小孩更是眼睛放光。嘴上问着可不可以摸,实际手都快伸出去了,云皓嫌弃他们刚才还抓过辣条,油乎乎的,便又挡了回去。
他瞥了一眼,几个小孩时长快到了。
得,让他来做回救世主吧。
“行了啊,叫什么叔,叫哥”,云皓摸出几张零钱,“别来烦我啊,拿去续时长吧,当哥请你们的。”
“我去!!土豪!!”
“谢谢哥!!”
“谢谢大哥!!”
十几二十块钱便能在小学生这里换来满满的优越感,这不比和那几个傻逼甲方干瞪眼来的舒坦?
在他刚被现在的师父捡回去的时候,他师父也常跟他说。说等学成了,能接生意了,就能赚到钱了,到时候想要什么都行。云皓信了,去了巫统的学校学习,后来跟着师父做些不怎么能见得光的生意。那会儿他年轻,分成也就那样吧,但对他也算笔巨款。
好比就上网吧,他师父一般不怎么让他碰自己的电脑,说是工作用的,不让他随便连网。后来云皓赌气,好容易攒够钱了就自己买了台二手的,第一台用的时间不长,但也和他师父说的那样,干活用的,轻易连不得网。
再然后,好像就没有像这些小屁孩这么纯粹的快乐了,几块钱一小时的网费,就认人当大哥,实在单纯。
也罢,能活一天是一天,也没啥好羡慕的。
“大哥,你来网吧就看小说啊,太没劲了吧,要不跟着我们打一把?”
小孩拍拍胸脯。
“我A市第一ADC,包带飞。”
“拉倒吧你,刚刚不知道是谁一看战绩零杠五。”
“就你话多!怎么不说你辅助跟不上打团节奏?”
云皓拗他们不过,跟着注册了个号和他们一起打了一把,看来这A市第一ADC的名号水分不少,输了之后小屁孩还说再来,云皓却没什么兴致,让他们自己玩儿去了。
忽然小说网站右下角有弹窗闪烁,云皓正纳闷怎么正版网站也有垃圾广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要关掉,便见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充斥着整个显示器。
好在他连着耳机,那帮小孩儿又忙着打团,无暇顾及他这边,不然他们这个刚认的大哥就要进行一个社死现场了。
就在那难以描述的交合画面中间,有一个云皓再熟悉不过的logo,他叹着气拔了显示器的电源,借抽烟的借口躲后门去了。
“不愧是大哥,还抽烟,真酷!”
“得了啊,屁点大的小鬼别碰这些东西。玩儿去吧。”
“得令!听到没有,大哥让咱们好好玩。”
云皓没什么抽烟的习惯,倒也不是没碰过,只是在没了味觉后觉得烟草也就那样,本来也没多喜欢,在那之后不知不觉便也断了。
“喂,师父,怎么突然想着给我来电了?”
“有点事儿。”师父那边的信号似乎不怎么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巫统在查几个人。”
只听师父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道:“不知什么时候生的臭虫,坏了市场上的规矩,现在巫统上头的人在查,只要找到人,活的死的都无所谓。”
“你在A市,留意着点,他们疯起来自己人都敢下手。”
云皓耸耸肩:“得了吧,我可不想插手没有好处的事情。”
“有赏金……算了,你多留意着点同行吧。忙着搞钱呢,挂了。”
他的师父,向来来去匆匆。风风火火搞那么一出社死伎俩设法联系了他,现在又说挂电话就挂电话了。
云皓回拨回去,果不其然是空号,他便熟练的将那条境外电话拖进黑名单。
在他寻思着网吧还剩几个小时可以消遣的时候,忽然眼前被什么遮住了光线。
他颇有不满地抬起头来,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制服,云皓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讥笑道:“不是吧,什么时候机关也开始搞反诈骗那一套了?”
“我可什么都没干,只是来帮忙的,没说帮工不能来上网吧。”
只见眼前人脸上都是迷茫,云皓不想与其多纠缠。只见手中电花闪烁,引得在空中盘旋监视的电子鸟稳稳当当落在云皓的机械臂上。
电子鸟的双翅内侧安置了高功率的闪光灯,原本只为做通讯用处,可在这种昏暗的角落,却也足够恍人目光,再借机离开。
这些天在云皓到达A市后,出于一些职业习惯他早已将地图上能去的地方都转悠的一圈。他熟练地利用旧街重叠复杂的小路将人甩在身后,考虑到以前和人对招的习惯,怕是那个人不会轻易罢休。
他打算问清楚对方的意图,却又不想舍身冒险。除非自己能有条件可以完全制服对方,情况于自己有利,当然选择权就也在自己手里。
正如他看的大男主爽文一般,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可以靠力量压制的!
不过让大男主有点不爽的地方就是,为什么追查他的国家机关人员,居然落魄的只会骑着个共享单车来追他。
云皓心中有点崩溃,因为他怎么还戴着头盔!
光是想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云璟捂着被晃瞎的眼睛还在系头盔带的模样,他就觉得自己这么正儿八经在躲人的模样相比之下实在狼狈。
但他还不想因为袭警被带回去吃牢饭。
在他还躲在建筑物内观察公务员激情共享单车的同时,云皓察觉到了一股既不属于自己又不属于眼前的傻帽公务员的魔力波动。
很明显,眼前人似乎也察觉了这些,忽然空中电花闪烁,惊得云皓下意识躲在了窗后,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应该……还没出力。
显然,对方的目标应该是在旧街大摇大摆的云璟,只见他连人带车被电得翻了个跟头,险些同路边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小轿车来了个亲密接触。
云皓此时已然盘算着离开了,不知道是哪里不要命的退魔人敢在市区使用异能……同为同属性的使用者,他可不想被卷进什么麻烦的纠纷最后只能被灭口。
在他刚出空屋的那一瞬间,便只觉得后脊一凉,有把冰冷的短刀划拨了他的外套,只差毫厘便能刺进他的皮肤。
“猫捉老鼠玩的开心吗?”
“现在该我们开心开心了。”
云皓心里唾弃,谁才是那见不得人老鼠还不好说,却又碍于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同伙,只能假装被挟持从小道离开。
眼见自己的爱妃奥丁之眼——那只在旧街上空盘旋的电子鸟落在一处红绿灯的电线杆头,仿佛是受雷击故障般,红绿灯的倒计时几次变换后,最终停留在了2的数字上。
云皓心中有了把握,便在下个拐口将人一拳干翻在地。
只听见伴随机械臂与头骨间的亲密接触迸射的热情火花的还有骨裂的声响。眼见对方还要挣扎着挥刀反击,云皓便用机械手捏住了刀片前端,只见电花闪烁间,对方便笔挺挺地重新倒了回去,这次可能说真的是试试就逝世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用随身小刀划开了对方掩面的面巾,挑好角度后用手机拍好照片证据。随后保险起见他指尖轻点了对方胸口心脏的位置,电流贯穿了人类脆弱的心脏,想来怕是再无回天之术了。
那张脸看上去似乎很年轻,难说是否已成年。云皓心中惋惜,却又觉得是报应。
他不打算对要对自己出手的人仁慈,只是往往这种时候心情还是会难免有些沉重。
眼见伴随那道雷声,A市看起来也真的是要下雨了。
好消息是,对方似乎在悬赏名单上,恐怕也和师父跟他提到的臭虫脱不开干系……坏消息是,赏金虽然不能立刻到账,但是请同行收尾的费用却是要立刻付的。
云皓觉得有点肉疼。
虽然他没怎么接过“清洁工”的活儿,没吃过猪肉多少看过猪跑,他师父可没少请过。
“清洁工”无处不在,有他们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后续的麻烦。但价格却也足够昂贵,即使是赚的盆满钵满的师父,也在付钱时没少骂过那帮人是食腐动物。
云皓那会儿还没什么感触,只觉得赚一份钱是一份,直到他独立后要自己出“清洁工”的那份钱了,才觉得攒点钱也不容易。
在他处理了“臭虫”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云皓鲜少再出门晃荡。
教廷每天都有新的人来,从安提亚口中得知,来预定要来的人员名单中,也有不少落地便失踪了的同行。为此安提亚表达了内心的惴惴不安,并且承诺教廷会派出专员对失踪人员进行搜查。
云皓解决对方时没留什么余地,以至于一时半会他也琢磨不透为何他们会挑这种时间点袭击同行,仇恨……云皓自认为以往的工作收尾都还算干净,不应该留下什么要索人性命的旧仇。
倒是那个公务员,看起来平常应该没少惹那块的人,就算被那些人扒开肚皮吃了怕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来上网啊,身份证出一下。”
“这么熟了,还要身份证啊?”
云皓嘴上说着,手却已然探进了兜里。
“大哥!好久不见!今天要不要再一起来一把?我ADC贼溜……”
又是那几个小学生。云皓抬头瞥了店主一眼,便见店主叼着烟不耐烦催人赶紧进屋里头去,别在门口晃悠着,显眼得紧。
“最近查这么严啊。”云皓攀谈着,又点了点围在身边几个萝卜头,“这几个人的网费算我头上吧,玩够了滚回去写作业啊。”
“大哥大气!!!”
小学生的声音震耳欲聋,云皓懒得搭理他们,那帮小孩不一会儿便一拥而上去挑选新机。
云皓本打算坐老位置,却见那后门似乎被杂物堆死了,原本窘迫的位置更显狭小。
“可不是,最近总有个疯子在外头晃悠……怕闹事儿,索性关了,真晦气。”
是挺晦气的……
云皓刷了台新机子,据说还是那帮小鬼特地给挑的,什么显卡多少啦之类的。云皓就看个网文,对配置没什么好挑剔的。只觉得换的沙发椅还不错,挺软。耳边还是那帮小孩震耳欲聋的冲啊杀啊之类的听着不咋文明的词汇,周遭顿时充满了鸟语花香的氛围。云皓便如往常一般耳机一套,点开几个常看的网站便窝在劣质皮革做的沙发里,巴拉着鼠标打发着时间。
他们这种小黑网吧,本来光线就不咋地,白天基本上不开大灯,全靠窗外透进点光亮看清路。昏暗的环境,亮堂到眼瞎的显示器,看得时间长了云皓都觉得眼睛疼,那帮小年轻却总是鸡血满满,不由得羡慕起来年轻真好。
云皓揉捏的有些酸麻的眼角,忽而感觉眼前有阴影倾泄而来,莫名的既视感在他眼前不断上映。还未等他看清来人,便觉得有双冰冷且僵硬的手抚上了他的脖颈。
大抵是云璟的模样实在可怖,云皓支吾了片刻却无法发声,被人拿捏住命门的感受回忆起来也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对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似乎还有些止不住的室颤。且不说穿着打扮上多么狼狈,都与前些日他们再见时截然不同。
对方的手指摩挲着他脖颈上的疤痕,忽而面上不禁有些喜极而泣。眼见那张满是污渍的脸上开始淅淅沥沥落下泪水,云皓这才回过神来,反手便擒住了对方放肆的手腕。
还未等他放电,便见眼见一米八的豆芽菜白眼一翻,嘟囔着“妈咪饿饿”,带着满身泥泞扑倒在了他的身上。
“……”
说的嘛玩意儿?
一旁的小学生似乎也被这一出给吓了一大跳,上蹿下跳着打了结巴。
“我擦,大哥其实是大姐……”
“那好像应该是大姐头……”
“我擦!!大姐头!!”
云皓忍无可忍,拍桌怒起道:“说屁呢!?我他妈像个女的吗!?”
小学生们讪笑着,却不敢上前,团也顾不上打了,几个小学生挤在一个座位上,同气得脸都红了云皓和不知名随地大小妈的流浪汉保持了一定距离。
店主似乎也被那边的动静惊着了,拖着半拉人字拖姗姗赶来,也支支吾吾地指着正挂云皓身上的流浪汉大喊道:“报警!!疯子进店了!!”
……
简直是疯了,云皓人生中可以说是第一次这般狼狈地从一家店里逃走。云璟缠他缠得紧,就算昏迷了,那双看似不如何粗壮的胳膊却像头牛般死死焊在了他的肩上,云皓几次想将人丢了然后跑路,又几次失败。一来一回累的人气喘吁吁不说,还平白让路人看了不少笑话。
要不是任务要求,他早就买当晚的船票连夜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一路上他想与云璟打个商量,咱不搂着成不,咱背着。云璟昏迷着,自然无法理他,云皓又实在巴拉不开云璟那双胳膊,绝望之中他甚至想找个胡同,把人电死算了。
情急之下,云皓打了好几辆车都拒载他二人,在云皓不断加价诱惑下,才勉强招到个胆子大些的司机愿意载他们回教廷。
“呵呵……那位先生……手上是什么东西呀……”
司机干巴巴笑着,云皓一时光想着怎么将人甩掉,倒还真没注意手怎么了。如今定睛一看,便只见干涸的血迹遍布双手,光是想到这双手刚刚还在摸自己的脖子,云皓便不禁觉得有些反胃。
“烧锅炉的,手上沾的铁锈和机油。”
“哈哈,我看像给牛接生似的。”
云皓见司机的手指颤抖着在手机的紧急联络界面悄悄敲下110三个键,便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缓缓道:“车费双倍。”
“……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司机。”
“三倍,不行我就下车。”
司机顿时收回了手,面上仍是哭相,却又有着几分大义凛然的信念在里头。
“富贵险中求,您二位坐好咯。”
云璟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云皓的怀里,在出租车的颠簸下,云皓只觉得双腿一沉,这个逼竟然被吓得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由于人身量足够高,他的脑袋哐哐哐装着车顶,云皓心中没有慈悲为怀,只觉得这厮活该。
“妈咪,我感觉……我感觉我脑瓜紧。”
“妈你个头,我认识你吗我。”
“呜呜,妈咪。”
言话见云皓觉得颈侧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刺激着旧伤,他躲开正应激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云璟,便见云璟那脖子上戴着的项圈般的装置向他悄悄伸出了枝芽。
云璟吸吸鼻涕,含糊道:“妈咪,Actor有话和你说。”
……
在金钱的诱惑下,司机一脸我佛慈悲相。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云璟像块狗皮膏药般黏着自己,云皓面上仍是嫌弃,却又有了新的打算。
好笑,你机关都能雇这种傻子,那他云皓当然也可以。
区区机关,不过如此,我迟早有一天会从内部将你们瓦解!
云皓寻思着,不禁冷哼一声!云璟仍旧趴在云皓的肩头,专心啃着云皓已被口水浸湿的衣领。
“你安分点……”云皓面上坏笑,拉过他那白得的傻儿子贴耳细语道,“明天……爸爸带你搞点成年人才有的乐子。”
(本章完)
这里本来应该有一碗饭,但为了维护e站的纯洁性所以需要特殊方式才能打开,请群友悄悄来找我。
作者:诸子百
免责声明:笑语
(世界观为架空现实世界观,有些地方与现实三次元世界不符,文中地点皆为虚拟。)
这个村子里有一个疯子,怎么疯的,没有人能具体讲得出。
疯子家在村尾,跟村头老嫲嫲唠嗑情报处离的很远。从村头一片矮房的尽头厨,依然能见他的家。一只三层楼高的骨架伫立,高大又荒谬。
有村里人认为,疯子之所以疯是因为他女儿住了院,嚷嚷着要造飞鸟,已经精神不正常。
又有村里人知道,疯子之前是个文化人,一个从城里来的文青,带着两箱书进村的读书人,自愿住在村尾的支教老师。妻子早逝、女儿生命垂危的苦命人。
没人敢朝村头那伙人辩解,有些人心跟明镜似的,没有出城打算的村里人没有能力挑战村头的权威。
村里的妇女也是心知肚明,自家孩子的出色表现离不开这位城里老师的教导,可还是与村头连连附和:
他呀——就是个疯子。前脚说完,后脚赶着孩子千万不要靠近村尾——
“那里有疯子会吃人。”
疯子是一位普通中学老师,因妻子病故进而性情大变,本就不善言辞的他之后路过村头再也不会言语。
今天该是看望女儿的日子,他出门前他欣赏着仰视那只鸟架,遍地的木屑仿若木鸟堆积的筑巢。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木鸟将要完成。
他出了门,高大的鸟形木架似乎在俯视整座村子,它没有遮住阳光,可总有人觉得它碍眼。
从村尾出村,他看见守林人的小屋空荡,屋下门楣有红纸的碎屑,这才恍惚发觉——又要过年了。
自妻子亡故后,他就不再算着过日子,日历本被他撕开,每天一张一张的作为削木材的垫纸使用,今天的一页是除夕。
他要去的地方是镇上的医院,从村子到镇上仅有一辆巴士通行。
站在站牌旁,村内的景象尽收眼底,处处都是火红和喜气洋洋,村外下学寒假,那些皮孩子满街的溜达,村头的摔炮声响着此起彼伏。
鲜亮的颜色将他从那间小屋里强制拉回,后知后觉中才触到了冷,也看清脚下劲是撵着炮竹红纸的车辙印。
他像是一个刚睡醒的人一样,五感逐渐苏醒,闻到了桂花糕的味道,带着桂花的清醇夹杂着糯米香,似乎还放了些许的竹蔗糖,有竹子气味儿可不浓,只是重墨重彩中散出的细小香甜。
车站不算冷清,他转过身,寻气味望见站牌旁,有一老妇人蜷着胳膊半坐在推车上,一层厚棉被遮挡不住的糕味儿。
这是闺女爱吃的,没进医院医院前她就爱吃,放学那段她妈总会捎上两个,个头不大小小的两个。他僵硬蜡黄的脸面如同一滩死水漾起水波那样,悄咪咪的笑出一道眼缝,昔日场景跃入眼前:那桂花糕揣在她俩怀里热乎乎的,熏得她俩的小脸红扑扑的。
“姨,来俩糕。”
捧着装有桂花糕的袋子,上了客车。他不愿将这样的香气共享与别人,塑料袋上系的严严实实,裹在怀里。生怕车颠坏,有人抢。
客车算是直达医院,山边的小村里总有人愿意进城,村民进城的大部分终点便是医院,这里是村民的新生,这里也是村民的结束。
他带着糕进了医院,二楼是儿科病房,复杂交错的医院中人来人往,他早已习惯这样的节奏。
他转向去往2号病房,穿过护士站,坐在台后的小护士起身拦住他开门的档口,
“里面患者正是静养时间,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别进了。”
那名护士显得有些不耐心,眉头皱的老高,向左一步护住2号门的门把手。
“那我能在这里跟我女儿说会儿话吗?” 这个回答似乎被这个护士预言到一样,望着那双殷切的眼神与这句恳求才挪了脚步。
“可以。”
他坐在门口,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从何时开始进不了2号病房里,他也记不起女儿在医院里面已经是第几天。透过面前这扇白花花的厚门,他仿佛能够感受到女儿在病床上安静的睡脸,她睡觉时从不哭闹,半张的小口露着半颗小兔牙,很乖。
他拿出糕,不愿放在冰冷的地板之上,双手不断摩挲着那层薄薄的塑料袋,指尖传出的温热一点点将他不断游离的眼神扯回,嘴里不断的,好似喃喃自语:
“爸爸的木鸟终于快完成了,你之前说过想要飞,等夏夏醒来..咱们去坐大木鸟玩。”
“爸爸还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热乎的,等夏夏醒来,让护士姐姐带给你吃。”
“夏夏等我,明天我们就能坐上木鸟..”
他盯着门不知嘟囔了多久,路过的好心护士试图扶起,又被倔脾气的他一屁股坐在门口一动不动。他想起了夏夏的笑脸,他想起夏夏坐在单车后头背着新学的文章:
‘孩子如果已经长大
就得告别妈妈,四海为家
牛马有脚 鸟有翅膀... ’
“爸爸,我也要像小鸟一样,带着妈妈一起飞,这样就不用告别妈妈,带着爸爸妈妈一起四海为家。”
他站了起来,长时间的不动弹让他双脚发麻,他跌跌撞撞走向护士台,快要半凉的桂花糕摆在台上:
“夏夏醒了,把这个给她,护士同志你一定要送到,跟她说爸爸的木鸟快完成了,明天就能做,这个是刚出锅的,很好吃的,护士同志你一定...”
护士接过糕,熟练的当着他的面将糕放在写有“夏夏”的托盘上,手里像是在一直忙碌的书写什么东西,边点着头边草草摆手“行,我替你传达,你先回去吧,今天除夕,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他抻着脖子反复确认糕放在托盘上,才安心回头。
除夕的夜晚,村子两旁挂满整整一排喜气盈盈的灯笼,几个孩子组合,带着一盒盒各式各样的摔炮和炮竹从村头甩到村尾。热烈的炮竹声衬托着节日的欢乐,没有几个大人拦着,索性领头的是一个大一年级的孩子,他指着远处的鸟讲 :“我妈说过,村后面那只木鸟有鬼。” 个高的孩子立刻反驳:“胡说,里面是个疯子。”
俩人争执不下,他们不断靠近能看见鸟上已经附着上羽毛,随着夜风不断摇摆,就像是秋天田里的麦浪,衬得波光粼粼。有些羽毛没有粘匀,一片片向外飘动,其中年纪最小的孩子蹲下拿起羽毛,又薄又轻,带着墨水味儿,仔细端详才发现这是书本上的纸张。
个子高的孩子在墙前不断张望,个子矮的孩子爬上高墙好奇的向里俯望。
里面果真有一个疯子。
疯子穿着西服,满地的纸屑与木碎相互掺杂,撕空的书皮耷拉在院子的各个角落,疯子爬上梯子,撕下一张又一张的书页,贴在木鸟的尾部,密密麻麻的文字组成了整个木鸟独特的花纹。
疯子想起下午护士说的话,家里人,自己的家里人只有夏夏了。明天要带夏夏去坐大木鸟,去吹夏天的风。
小孩他们不敢出声,年纪大的孩子认出了疯子,不过欲言又止。调皮的孩子早已等不及,从盒子里抓出摔炮,朝院里扔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十几颗摔炮甩向不同的地方,响亮的炮声点燃了地上了纸屑,几颗扬进木鸟之中,悄无声息的燃出烟雾。
高个子孩子踩得高看的远,一看不妙,拉着年纪小的,招呼着年纪大的,拽下个子矮的,带着跑出了疯子的家,调皮的一回头看见伙伴要将他单独丢下,吓得将其余炮仗一股脑投了进去,跟着跑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炮竹来回碰撞,火势开始变大,高个子回头眺望,疯子的梯子因突如其来的炮竹轰到摔落,那可是足足3米的木梯子!火焰蔓延到了木鸟,从木鸟的尾部不断向前燃烧,摔炮的声音被彻底淹没在周边更为热烈的炮竹声中,接踵而至的奏响新一年到来。
个高的孩子能够清楚看到那只木鸟被红焰彻底包裹,每一片书页被夜风鼓动,灰烬的纸屑顺着风势飘动。个矮的孩子转过身,仰视那只燃烧的木鸟,木鸟的结构不断被熊熊火光侵蚀殆尽,所有的孩子从村尾跑到村头,爬到白天情报组常坐的老歪脖子树上,乍一眼像是看见一只正在向天上飞还不断挥舞的火凤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深夜的护士台上,仅有三位小护士在值夜班,盘上的桂花糕早已冷掉,其种一个小护士托着腮看向那团红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随口问一句
“2号病床那个小女孩的糕怎么处理?”
“跟以前一样,扔了吧。” 另一个护士刷着手机,打了哈欠。
“这都来了第几次了?” 挨着护士台最边上的小护士小声问 “他女儿不是早死了吗?”
“死大半年了,他女儿先天性心脏病遗传的她妈,母女俩一前一后全死,之后就不正常了,看样子他是疯了。”
另一个护士关闭手机,随手拿起笔将糕拨进了垃圾桶。
-END-
后记:
村尾被彻底烧尽的疯子家在元宵节后,才被守林人发现。
孩子们,也开学了,进入了新的学年。
※三千字写了三个星期,好恨加班,但我还是要建设一下肖珮
※再次谢谢约书亚
※因为剧情实在是安排不上所以就只能提一句伊森和甘农啊啊啊我给你们跪下道歉…………
肖恩·沃森本来是去白立方画廊看展的。
今天是周末,没有加班,更没有紧急召唤,他便临时决定趁展览还未结束时去逛一逛。自旺兹沃思镇 (Wandsworth Town) 登车,北上的铁路线摇摇晃晃地载人出行。可说不清是何原因,青年并没有在克拉珀姆站下车,而是又坐了两站,把自己送到了沃克斯霍尔。
既然已经到这里了,何不继续换乘呢?于是他又登上维多利亚线,在牛津圆环 (Oxford Circus) 下车。风景并没有多大变化,总归是在市区内,阴沉的天配上阴沉的脸,伦敦惯常的风景线。再走几步路,就可搭乘88路,在切斯特大门 (Chester Gate) 下车。
左折右拐一番,把什么实验室什么咖啡厅都甩在身后,直到横跨一条长街,再踏进一片绿荫,目的地总算近在眼前,并以一片鸟语花香迎接这个笔直走来的年轻人。
“玛丽皇后玫瑰园”。
八月,酷暑依旧,就连往日争奇斗艳的玫瑰花,此刻看起来也有些蔫答答的。据说这座伦敦最大的玫瑰园里种了足有三万株玫瑰,不同的品种还有不一样的浪漫名字。环形小径两旁花草繁茂,喷泉立于正中,正不断抛洒出难得的清凉——然而这一切都与肖恩·沃森无关,他来,只为证实一些猜想,而这猜想在明晰之前,忽被眼前的景象分散作一团雾。
地球上的生物皆有其纲目属,异种也不例外。虽说比不上“科学分类法”那样明确,大抵上也有个划分。
比如此时此刻,他的面前就有一朵与众不同的玫瑰花——扭着细茎,摆着绿叶,以普通植物无法做到的姿势“胡乱舞动”。这就是“卓德”,即树精花精一类的统称。这朵玫瑰花似乎无法变形,只能一边努力摆动,一边把沉甸甸的花朵往旁边倾斜,看似想“分享”,又苦于说不出人类的语言。肖恩顺着方向转头,映入眼帘的是足有一人高的尖形“草柱”,显然在这玫瑰园里是一类景观装饰,除此之外便只剩稀稀拉拉的人声……等等,人声里混杂了一阵极有规律的闷响:刷,刷,刷,哗啦,刷,刷……
他凝神细看,随即了然于胸,叹了口气。
冠以皇后之名的玫瑰园本就是易受窃之地,更何况这里还生长着无数卓德,他们的本体可是极佳的附魔材料,在黑市上向来都是抢手货。
解开纽扣,捋起袖口,确保证件随时能掏出来,然后,青年悄无声息地走上去。他盯准了那个躲在“草柱”后,挖土挖得头也不抬的“小偷”,脑内迅速规划出了一套方案。
“你——”
“先生你好,我怀疑你正在盗窃玫瑰园里的玫瑰花,请你立刻放下工具,随我走一趟。”
人还未走近,台词却被抢了个正着。
肖恩·沃森止步,看着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灰发青年熟练地掏出证件,“AIGIS”一词连同下面的姓名一齐闪过视线。这名青年——约书亚·阿莱斯特·休斯,样貌秀气,头发稍乱,不知为何风尘仆仆,一手拿着眼熟的证件,另一手拎着一件外套,见肖恩愕然,更是眯眼一笑。
花园噤声一秒,铲子落地时“咣当”一响,惊得玫瑰花们纷纷拿叶子遮住眼睛。小偷顿时慌不择路,抱着怀里的黑包袱就向旁奔逃。约书亚·休斯“哦”了一声,手朝背后伸去,但还未拿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肖恩便抢先一步,脚下使绊,抓住小偷胳膊向后一折,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小偷的包袱便滚落一边,露出里面的内容:几朵奄奄一息的玫瑰花卓德。
证据确凿。
“身手不错。”约书亚吹了声口哨,适时递来一副手铐,完美解决了肖恩“出门没看黄历”的燃眉之急。
咔!
“盗窃罪。你被捕了。”
肖恩·沃森亮出自己的证件,毫不留情地宣告道。
闻言,匍匐在地的小偷更是一通挣扎。
“放,放开我!这里那么多花,我只不过是挖几朵走,再种新的不就是了,有必要抓我吗?苏格兰场就是这么对待普通市民的?!”
迅速交换眼神,约书亚·休斯蹲下身,笑眯眯地指着地上的花说:
“既然是‘挖’花,那你为什么刚才要跑呢?行,先不提这个,先生,你知道你挖的都是什么品种吗?喏,这可是不列颠特有的……”
趁约书亚吸引住小偷的注意力,肖恩·沃森朝一旁化形为人的玫瑰花卓德使了个眼色,示意这位管家扮相的花精上前来。而这位管家卓德显然极度愤怒,看见小偷劈头便是指责:
“是他,就是他,偷花贼!这几只卓德都还小啊,被人挖出来就再也回不去土壤了,只能等着枯死……我这玫瑰园每隔十几年才会诞生一只卓德,他可倒好,一边偷还一边扬言要卖到黑市去,我,我势单力薄,又阻止不了……”
“谁说我要卖到黑市上了?!就这几只能卖几个钱啊,都不够我塞牙缝——啊……”
管家卓德话还没完,小偷就扯着嗓子大喊,面红耳赤地反驳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后,终究垂头丧气地不再说话了。
“行了,有什么话等到了地方再说吧。最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不然咱们‘苏格兰场’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把小偷从地上提溜起来,约书亚·休斯和肖恩·沃森最后交换了证件。方才没看清,原来还是执行司的同事。对他表示感谢后,肖恩目送他抓着小偷离开了玫瑰园(沿途收获了一众围观视线),自己则转身,继续证实刚才的猜想。
“你是这里的管家?”他问。
这个化作人形的玫瑰卓德从外貌看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不知为何穿了一身低调的礼服,站姿也极为恭敬,给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管家”。他微微鞠躬,收起刚才那副着急忙慌的模样,语含感激地回答:
“正是。鄙人乃这座玫瑰园现存最年长的卓德,负责关照并培养‘后辈’。”
“原来如此。”尽管卓德之间并没有类似义务,不过肖恩·沃森没有强调这点,“那么,我可以咨询两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您和方才那位离去的先生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必定知无不言。”
“……好,”青年不适应地清了清嗓子,“我要问的问题,事关近期的一桩‘魔女’谋杀案。”
在常人的世界里,“女巫” (Witches) 一词仅漂浮于对女性的形容以及历史书中,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世界上真有“魔女”(Enchantress)。这支女性种族由始祖莉莉丝繁衍而来,长生不老,神秘强大。在不为常人所知的历史之中,埃癸斯亦曾与魔女敌对,后来签订和平条约,才因此慢慢定型,演变为现在的格局。
当然了,十九世纪的历史和肖恩·沃森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并没有关系,不过从别人口中听说的“魔女谋杀案”——八月七日清晨,一具魔女尸体被人发现于白教堂区,且尸体被取走了部分器官——这才是最令他好奇的。
但凡具备超自然方面的基础知识的人,都知道魔女体内的器官是稀有的附魔材料,虽没有用卓德附魔的成功率高,但贵在稀少,且可用于制作猎魔武器。
肖恩·沃森极少见到魔女。与埃癸斯达成合作的魔女统称为“夜目”,偶尔会现身于公司内部。即便如此,他依然很少亲眼看见。听说遇害魔女“伊丽莎白·桑德伦斯”生前喜爱音乐与艺术,他本打算去画廊看展的同时碰碰运气,但中途转念心想,或许玫瑰园里的卓德会更了解这方面的消息,所以才来到这里。
然而,在肖恩表明来意后,管家卓德摇了摇头道:“很抱歉,我们与这位魔女不熟。她的确时常会来这里看看花,但也仅限如此。”
不意外。肖恩心想,本来也只是兴趣使然才来,要真能打听出什么,那才是不正常。正当他想回复时,又听管家若有所思地说:
“不过,昨天有一位血族先生与一位幽灵先生也曾先后来打听过类似问题。”
肖恩微微皱眉。
目前知道这桩案子的人应该还不多,假设把范围缩小到埃癸斯内部,那么幽灵……埃癸斯里的幽灵可不少,血族……青年的脑内浮现出一张打过几次照面的同事的脸,听说那是位老血族。按下念头,他说:“说不定过会儿那位把小偷缉拿走的先生也会过来问你这个问题。”
管家“啊”了一声,歉疚道:“哎哟,这可真是。瞧瞧这不凑巧的,就像伦敦反常的天气,真让花难捱。”
花难不难捱不知道,反正人是挺难捱的。青年摇摇头示意没关系,正准备走,却被管家招呼到了一旁的阴凉地。
“您看,这里长的有普通玫瑰花还有卓德,虽说品种相同,但因为今年伦敦的天气实在是过于反常,这花开得倒不如往常好了……”
“然后呢?”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女人好奇地侧头看他,问道。
“然后,”肖恩·沃森想了想,“然后他就‘伦敦天气对植物的影响’这个主题讲到六点,结果画展关门了,我就没过去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他讲到六点你就听到六点吗?没看出来你这么老实呀,肖恩·沃森先生。”
“他讲的内容确实很有意思,天气因素不但影响普通玫瑰的发育,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卓德的成长——”见她半惊讶半无奈,他清了清嗓子,说,“总而言之,这就是你告诉我的这起‘魔女谋杀案’的调查结果了,不知道这样你是否满意呢,珮洛菈·司切尔小姐?”
“当然满意了,能请到灾害司第一大忙人为我调查份外的谋杀案,我可不敢有怨言,”放下茶杯,手背支起下巴,珮洛菈·司切尔用那双青绿色的眼仁儿轻易捉住他,“不过,我猜你还没有忘记接下来该做什么,对不对?”
他喉头一紧。
“是……继续去画廊帮你再调查?”
不。她不生气,缓缓摇头道,当然不是了,亲爱的。
当然不是。她把这四个字咬在唇齿间,极轻极细,却叫他再也无法逃避。
谋杀、魔女、案件,一切尚未得解或将来也不会有解的谜团,其实都比不过眼前的她。
把一张票放进他手心,柔软的指腹刻意停留片刻。珮洛菈眨眨眼,“这,”并强调地一顿,“才是头等大事。”
那是一张仅限一晚的通行证,带他暂时摆脱整个非人类世界,尽情投向阿芙洛狄忒的怀抱。
肖恩·沃森想起了很多事。包括在管家卓德讲解的中途,那位来自执行司的约书亚·休斯折返到玫瑰园里,意欲寻求关于魔女的答案。包括在讲解完毕后,管家卓德欣然摘下一朵普通玫瑰,当做他听完这场长达三小时的“讲座”的谢礼。
而那朵玫瑰——此刻正静静站在这张两人对坐的桌面上。
珮洛菈起身。在离开救助中心前,她再一次瞥向桌上那个从未出现过的花瓶,以及瓶中那朵微垂的香槟色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