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橼
关键词:假面舞会,本人
题材:小说
标题:我非我是我
正文
周一王强起了个大早,他找出去年买的新衣服,穿身上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笑的像个傻子一样。
“强子,你还没出发啊?”七点半,下夜班的工友回来了。他们疲惫又兴奋的拉着王强转圈,夸他换身衣服气质都不一样了。
“人家事业单位朝九晚五,这点儿没上班呢。”王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任由工友扒拉自己。
“九点才开门,那你起这么早干啥?”
“这不是生物钟嘛,到了五点就睡不着了。”至于到底是小学生春游兴奋地睡不着,还是雷打不动生物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嘿,行吧。”工友见他精神头挺好,也不再多说什么,一个个胡乱洗漱一通,倒头就睡了。
王强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的小圆桌旁,吃掉了托工友带回来的凉油条和豆浆。
一边拍着肚子,一边看钟。
八点整。
他起身,带上工友送的旧手机,带上工地捡的不记名市民卡,带上身份证和用纸包好的现金,蹑手蹑脚出门了。
明明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王强却跟繁荣的大街格格不入。
脚下生风的上班族一手提着包,一手拿着纸袋装的早饭,路口等红绿灯的功夫,干掉了纸杯里的咖啡;相约出门玩耍的青年背着滑板,扛着摄像机,记录下城市的活力。
在他们眼里,看到的是城市的未来。
而王强不一样,他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这里的天桥是我修的,这栋楼也是我修的,这路的沥青是我铺的……
所以他走在路上就跟旁人不一样,别人或许还有些在公众场所的矜持,而他,像是回了家的老大爷。
一个字。
拽。
从工地出来,步行一公里就是公交站,刷市民卡乘车,然后在交管所站下车,步行200米抵达目的地。
王强一只脚踩进交管所大门,门口警卫一探头,他就又把脚收回去了。
值班交警: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试探?
“来干什么的?”警卫打开窗户,套出半个身子跟他搭话。
王强站直了道,“来,来报名考驾照的。”
“哦。体检从那个楼进去,二楼东头。门口有牌子。”
“好的,谢谢。”
顺着警卫所指,王强看到了新旧掺半的办公楼,按着路线走果然看到了门口硕大的牌子“体检中心”。
他乖乖排在队伍最后,好奇又羡慕的望着前面穿黄色卫衣的年轻人,心想,如果当年自己考上了大学,是不是也能像他们一样发光发亮。
他低头看看自己,去年买的爆款灰色线衣,此时便觉得像是一只打了发蜡的老鼠。
“下一个!”
听到声音,王强心里一紧,深呼吸,推门而入。
“您好。”
“您好。体检60,证件照15,扫码看这儿,现金给我。身份证。”工作人员头都没抬,手转两圈指完,最后落在查验身份证的读卡器上。
王强手忙脚乱的掏出纸包,数了75块的零钱出来,最后放上身份证。
“咦?”
王强在摄像头前僵硬地笑着。
“你身份证过期了?”
“啊?”笑脸一收,他皱着眉走上前,“不可能啊,身份证后年才满十年……”
工作人员当即把电脑屏幕掰过来,指着上面的红字,让他自己读。
“无法读取信息……”
王强挠了挠脑袋,有些怀疑的自言自语,“是不是跟手机放一起消磁了?”他以前倒是有听说过公交卡和手机放一起消磁的,难道身份证也可以?
工作人员两手一摊,把钱推回他面前,“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去派出所问问吧。下一个!”
王强拿着钱和身份证浑浑噩噩的走出交管所,掉头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接警,拿走了王强的身份证。
“哎,那个王强。”户籍办的警察招手,把人叫过来。“你这个身份证8年前就申报遗失补办了。”警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
王强一愣,旋即更加迷茫。“不可能啊,我6月高中毕业办的身份证一直用到了现在,没丢过啊。”
“7月底就补办新的了,你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警察继续观察。
“那时候我都出来打工了,火车票还能买,没丢啊。”
“是吗。”警察闭了闭眼,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再好好想想,这真的是你的身份证吗?”
听完这话,王强傻眼了。乖乖,不是自己身份证还能是谁的?他也没地方去搞一张新的了啊!
“真是我!王强,xx年x月xx日出生,毕业于莲花岗第一中学,老家就是莲花岗的。同志,你再查查,看是不是把我跟哪个同名的搞错了?”
然而户籍警清楚自己并没有搞错。
所以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这人办了假证,但做假证的太敬业了,给了他一张捡来的真身份证。
“那行吧,我叫人陪你回一趟老家,开个证明。主要证明下,你是‘王强’本人。”
“嗯嗯。”王强忙不迭点头,等候期间还给工头打了电话,说明自己要多请几天假。
作为“事业上升期”的员工,工头对王强还是很好说话的。本来他现在就不用去工地上工了,最近的任务就是赶紧把驾照考出来,尽快到岗给领导开车。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这边你别操心,哈。”
“谢谢,谢谢!”
被派来跟王强一起行动的民警叫吕鹏亮,是去年进所的青年干警。
“我记得,小吕也是莲花岗的对吧?”
“对,我小时候跟亲戚住在那边。”吕鹏亮一边收拾包,一边找前辈要车钥匙。“说起来好多年没回去了。”
“那正好趁这时候回去看看。”
“嘿嘿,那我走啦,师傅。”
“走吧走吧,路上小心。”说完,老警察便瘫回椅子上,吹他的金银花去了。
吕鹏亮出来的时候,王强正蹲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之所以没坐地上,大概是怕弄脏了衣服。
“王强,这边。”吕鹏亮带他上车,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中午,这才进了莲花岗地界。
“你老家怎么走?”
其实王强也很多年没回来了,修过的路都变了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应该是往这边。”他有些迟疑呢指了个大概方向。
吕鹏亮也不在意,顺着他指得走,大概是迷路两次吧,两人终于找到了村子的正确入口。趁着天还早,径直赶往村委会。
如今的村子早已跟八年前不一样了,土夯路变水泥路,白粉墙变小瓷砖,老槐树也变成了槐树墩。王强在村口问了老人,问到了村委会的地址。
罗书记是去年新上任的,老书记临退休突发心梗,人没挺过去走了。年过四十的老罗是村子里的孩子,但他年轻的时候出去读书了,这要不是为了回来看父母,他也当不了这个村书记。
“警察同志,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尽管说。”罗书记热情地握着吕鹏亮的手,满脸笑出来的褶子。
“你们村,有没有一个叫王强的?现在应该是二十五六岁。”
“王强?王,强……”罗书记念叨了两句,回身扒拉起老书记的笔记本。“有有有,找到了。喏,这个。”
吕鹏亮细读,发现内容的确跟王强说的一致。于是他追问,“有照片吗?”
“照片……我想想啊。”罗书记原地转了一圈半,突然想起来了几年前人口普查的事。“有有有,不过是好几年前的了。”
“那也行。”
于是罗书记从糖盒子里把一打用皮筋儿扎的证件照拿了出来,挨张找背面写着王强的。
可站一旁的当事人却脑子发蒙,“人口普查?那年我没回来啊。”确切的说,他从外出打工后就再也没回过老家。
爹妈都不在了,还回来干啥?
“啊?”罗书记被他这句话问的,也蒙了。“这同志是……”
“我就是王强。”
“嘿,不可能。王强那孩子我见过,比你个头要高得多。人家发育晚,上大一的时候窜了个子,好家伙,一米八多呢!”
“书记,您是不是记错了?”王强指着自己说,“我是王建国加的王强啊。”
“我说的就是王哥家的孩子啊。”罗书记神情里迷惑掺杂着不满。“怎么,看人家父母双亡有好前程,就想着冒名顶替?现在各方面都这么公开透明,还能有谁能替得了谁?”
这话说的,王强差点气笑了。
“我就是我,还需要证明我是我自己,还需要别人来证明我是谁?!那要是世界上没有人认识我了,是不是我这个人就不存在了?”
吕鹏亮皱了皱眉,道,“一个人存在就会有痕迹,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会查清的。”
“那你倒是说,怎么查。”从小长大的村子没法证明自己,人口普查自己还缺席了,还能怎么查?
吕鹏亮想了想说:“去学校,找当年教过你的老师。”
王强眼睛一亮,赶忙跟上。嘿,果然还是人民警察靠谱!
但接下来连续多日的走访调查却是让王强彻底心灰意冷了。
小学班主任说:“啊,王强啊,那孩子我记得,学习可认真了,一点儿都不活泼。这是王强?哎哟,警察同志你别开玩笑了,那孩子大学毕业后我见过的,比他高多了,一米八几哩。”
初中校长说:“王强啊,现在可出息了,据说是博士?哎年纪大了我也记不清了。啥,近期照片?有有有,就这个。当年他回来探望老师们的时候,捐了好几百本名著给图书馆,这是当时合影。一米八的小伙子,棒的!”
高中任课老师说:“哦哦王强是吧,记得记得。哎,没想到当年才一米七多的小孩儿眨眼都那么高了。”老师望着吕鹏亮身边穿灰色线衣的人,上下打量一番,忽然露出惊诧的神色,“哎哟,对对就他!王强——”
“对,我是——”
“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就他这么高。”
“……”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认出他就是王强本人,甚至连吕鹏亮都怀疑,这人真的是王强吗?可若他不是,那他又为什么会来派出所报案?
“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吕鹏亮攥紧方向盘,“找户籍。”
随后两人来到了莲花岗的户籍办。在窗口办公的老民警笑眯眯的望着两人,和颜悦色的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得知是兄弟单位查案,老民警可积极了。忙前忙后的跑手续,给他们找资料。
“我跟你们说,当年那孩子的户籍还是我给他录的呢。”老民警这样说。
不一会儿王强的档案有了,电子版的。
从出生记录开始,打疫苗的记录、学籍档案、查体记录……非常完整,没有缺项。
但却跟王强的真实经历截然不同。
记录里的“王强”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读书。虽然后来父母出意外离开了,但好在已经成年,自己生活也完全没有关系。
读完本科又读了研究生,甚至还出国读了博士。现在又入职了全球百强企业,成了王强在大街上遇到都不敢仰望的存在。
“这不是我。”
吕鹏亮对着电脑看了许久,问,“那你是谁?”
“我是王强……被人冒名顶替了的王强。”
“那你能证明,你就是你吗?”
“不,我没法证明。”
明明自己就在这里,却好像哪里都没有他。
“王强”再次低头,看到了身上已经好几天没换过的灰色线衣,便觉得好像成了过街的老鼠,灰溜溜的。
吕鹏亮最后把王强带回了派出所,他打算带回去跟师傅同事商量一下,这案子怎么办。
待二人离开,老民警摸出兜里的老花镜,眼镜一戴笑容一收。用笔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今天的工作总结。
末了,他不由写道:多少钱才能买到别人的人生啊。
“二十万?”
不,不够,那只是他收下的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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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落水
关键字:本人
文体:散文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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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不再每天换洗一套衣服就开始顶着两天没洗的头发去上班的呢。
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桌边的盆栽开始因我的疏忽而开始死亡的呢。
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在意识到盆栽已经死了之后,还是把它放在那里的呢。
其实,都是在今天。
刘明春最喜欢淋雨了,在雨中停留,在雨中行走,在雨中奔跑,在雨中骑着没有挡水板的自行车,让飞溅的水花全都打在自己的背上。
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淋两次雨了。
或者推着自行车在路上狂奔,这总能让他想起自己的童年。
他不喜欢阳光,不喜欢春天,也不喜欢会带来阵阵热浪的夏日,但夏天的热浪也会带来最暴烈的雨。
所以他喜欢夏天。
但是淋过雨之后是不能去上班的。
他终究还是学会了如何打伞。
冯瑞斌是一个怠惰的人,他相信这个世界由虚幻组成,不存在的虚无创造出了自然和我们。
所以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人生只是一场泡影,一次无法得到满足的游戏,一段找不到开头和结尾的旅行。
这样的世界不值得去付出任何的努力,我们应该尽可能享受现有的快乐,哪怕快乐都是短暂的,痛苦却是如此永恒。
他是如此孤僻,如此不合人群,如此冷漠,如此疏离。
没人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任何人。
他也不介意,因为宇宙本就没有目的。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厌恶世界并被世界厌恶的过程中过完自己的一生,会永远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甚至不去面对家人。
但他现在已经三十岁了,他似乎是突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似乎上一个时刻他还穿着校服坐在教室里,幻想着这个世界的虚无背后是否存在着更大的虚无。
但是一转眼,他已经三十岁了。
他打开了房门,眼前是对他的出现毫无反应的母亲和不愿做出反应的父亲。
他依然讨厌他们,他想要逃离这个世界,想要离开这个人间。
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向着虚无的回归有多么美好。
他回到房间,关上了门,然后拿出了他衣柜中唯一一套在毕业时穿过的西装。
他终究没有得到一份需要穿西装的工作,也依然不曾在自己父母的脸上看见笑容。
这个宇宙果然是没有意义的,他依然会准时去上班,但只不过是对从前的生活感到厌倦,又不想再次做出徒劳的改变而已。
他终究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等待死亡。
陶海鸢疲惫地回到了家里,脱下了不合脚的鞋,换下了令她喘不过气的短裙,又再把闷热的内衣脱下。
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却没有感受到半分的解脱。
外面是尘嚣宣扬的热闹,热闹之中堆砌着重复和漠然,里面是乏味冰冷的囚牢,囚牢之中散落着遗忘与习惯。
她为自己煮了一碗面,打开冰箱却看见上周心血来潮买的水果和菜都已经开始腐烂,小葱和香菜坏成了一摊绿色的脓汁,散发着混合了恶臭的香味。
只有姜和蒜还算完整。
她关上冰箱,用酱油和盐做了一份拌面,木然地打开手机,衬着无聊的剧情将其吃完。
她随意地冲了一个澡,用已经有了点味道但还没必要清洗的毛巾把自己擦干,然后发现墙上挂着一套略有些发黄的浴巾,它已经在那里挂了很久,仿佛挂着的就是她自己。
她这才想了起来,就连洗过的衣服都已经在阳台上晾了一个月。
她终究还是失去了继续呼吸的动力。
赵喻蓉被剧里的情节惹得哭了半个钟,她默默地哭,泪不停地流,但脸上只有两条皱着的眉头。
眼睛鼻子和嘴似乎都已经忘了该怎么做出哭泣的动作,但她还是反复把视频拖到让她流出眼泪的片段,一直看到不再产生任何感觉。
却还是无法酝酿出足够的情绪来哭出声音。
放下手机,她试图让自己睡去,可是脑海中还是有许多画面不停上演,于是她开始寻找音乐。
她要看那些天才儿童的动情演唱,这些拥有着高超技巧的小小歌手总是能给她一些感动和力量,她幻想着自己就是他们,幻想着自己也能如此动人地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可她有什么情绪呢?
她刻意且明智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当她睡醒时,她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干了,变成了一片黏腻的污垢,她一边擦,一边瞥见了衣柜上落着灰的吉他。
她感觉自己应该在此时产生一些灵感,可是等她走出家门时已经忘了这个想法。
她终究还是无法酝酿出足以令自己哭出声的情绪。
刘明春和冯瑞斌会在孤单中老去,陶海鸢和赵喻蓉会在孤单中老去。
我也会在孤单中老去。
洗过的衣服不会再熨得平整,叠得整齐,洗过的头发不会再摆弄出发型。
养过的宠物都会死去,我还是把它们的笼子放在那里。
买过的盆栽也都会死去,我也还是把它们放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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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责mode:笑语
感谢斯诺让我有机会在最后过把瘾
癖好满载,快乐【说着咸鱼般摊在地上
嘴上说是印度人的心情写不出毛子了,但实际上我是拉莱耶人哒——
全文2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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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不擅长应对的东西。
以尼格勒对周身的观察而言,他弓术上的老师不擅长应对大量堆积的水,比如湖泊、宽阔的河流,或者无边际的海,即使半精灵身处沙漠,她也要和绿洲中清澈的水源保持一定的距离;梦境世界中的队友惧怕火焰,她看到火便露出凶狠的表情,像是要躲避燃烧的炽热,又总忍不住想往里跳;来自北国的雪精灵室友就更不用说了,他不擅长说话(但该说的时候还是会说出口的)。
那么斯特凡诺·达勒不擅长什么呢?
翼族法师在战斗后的间隙里短暂地出神,他因布满眼睛的藤蔓想起加莉娜,又因加莉娜想起上述问题。不过这想法只冒出一瞬,很快破裂不见,如同思维的水里不断上浮的气泡,因太小太轻而很快消失,并未足够到在他的脑子里留下过深的痕迹从而引发思考。现在他同兰恩告别,往中央喷泉的方向走,四周的藤蔓都已被清除,飞行不再有什么危险,翼族从房顶掠过,他没有因眼下的凄惨样子受到什么心灵上的打击或创伤,尽管并非出于本意,尼格勒的确对灾难般的景象分外熟悉,不论是之前的暗月城还是荒诞的梦中世界。他飞得足够低,能看见半空的灰喜鹊,接着他听见交谈。
那是一阵精灵语。
“阿廖沙!”
翼族降落到地面,他欣喜于室友们的安全:一个就站在他眼前,另一个的魔宠看起来也挺有活力。不擅长说话的雪精灵朝他点点头,又偏着身子和旁边的同伴低声说了些什么。阿列克谢的声音太轻了,像雪花落在原野,下雪下雨适合窝在毛毯里睡觉,雨雪落下的簌簌声也毯子似地将人裹起,细密的声音遮挡了世界,催促着人去往安心的沉眠——带来安稳的梦。他们交流片刻,很快作出决定。
奥斯维德笔直地向中央喷泉莎拉·深亚所在的地区进发,那里笼着一层薄蓝的雾,尼格勒只来得及和与自己有几番交流的教师打个招呼;阿列克谢则跟着朱诺,灰喜鹊似乎想带他去什么地方。两位精灵的分别又静又快,可明显有什么联系着他们,在这个战场一样的地方,新生出的是否会是关于明日的诺言?尼格勒察觉到他们之间与之前的不同,尽管现下的状况不允许他深入探究,翼族还是忍不住丢给室友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们一起过来的。”雪精灵说。
随后他不再开口,甚至看起来对于“说话”这件事感到了疲惫。这个疑惑没有消失,他决定在安稳下来后再将它提出,于是,新的、被记住的疑问取代了旧的、被遗忘的疑问:
斯特凡诺·达勒不擅长什么?
来自卡伦特的人类刚吐过一场。
他跪倒在地上,膝盖往下已经没有知觉,久坐带来的麻痹针刺似的,他甚至没法让双腿听从指令挪动分毫;呼吸没有为他带来清醒,过快的节奏反倒挤走了他脑子里的氧气,什么都黏糊糊地皱成了一团,就像有只手在他颅腔里搅动,这里抓抓那里戳戳;他的双手酸软得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维持姿势全靠意志。斯特凡诺觉得冷,他浑身是汗,嘴里泛酸,食管被胃液灼烧,他闭上眼试图切断自己的五感,让自己沉浸在一片冰冷的水里。
——卡伦特河的河水。
情感与记忆连结,眼前的场景唤醒过去的记忆。
血,血液的颜色(因时间变得暗沉发黑),血液的味道(浓烈的铁腥味),血液的触感(滑腻,附着在暴露的脏器上)。
“呜,呃啊……”
斯特凡诺·达勒不擅长见到过于“暴露”的血腥。
斯特凡诺·达勒擅长隐藏内心。
等他的两位室友跟着朱诺来到这片区域时,卡伦特人已经收拾好自己,脸上又能露出平时的表情。尼格勒和阿廖沙都敏感地察觉到斯特凡诺的不对劲,他的眼眶还是红的,眼里有血丝,脸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但两人都未点破卡伦特人的虚张声势,他们平静地把这一段揭过去,体贴地不去触碰室友心中的伤痕、不去深入对方从未诉诸于口的隐痛,让大家都处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哪怕这稳定摇摇欲坠。
“我们往中央喷泉走吧。”
尼格勒早已在空中远远望见化作怪异的莎拉·深亚,她仍维持着人型的面孔依稀带着微笑,树叶纹路与血管状的脉络蜿蜒在她的皮肤上,如同流自广博山脉的细水,遵循着自然的规则;这些纹路越往下越清晰,由皮肤中透出,成为树皮状的裂痕,绿色的植物外壁继续伸展,沿着人体四肢化为粗壮的藤蔓;本该是手脚的部分被改变了性质,谁也说不清这变化是怎么来的,五根手指合拢又绽开,如同真正的花朵那般裂成六瓣,白骨与血管还有手部的筋腱不见踪影,像被凭空抽走了,柔软的先端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从这副样子来看,莎拉·深亚唯一还保留着人类特征的头颅反倒奇怪,活像谁把人类的脑袋给嫁接到植物上,然后淋水施肥,让他俩长成一体。
翼族法师只瞥过莎拉·深亚,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那扇紫红色的门。
本该是蓝色的门。
奈林菲亚的疑惑在苏古塔得到解答,模糊的不安被证实。
我或许做错了事,他想。
不过那时没时间留给未成年思考,他很快飞向愚者塔区的废墟。
笼罩在中央喷泉的浅蓝色薄雾已被自然涌起的风吹散,本来还传递着生命鼓动的茧房也蒙上一层死灰。斯特凡诺与室友一道穿行在这些死掉的卵泡间,膜壁内的液体呈现出有质感的浑浊,那些未来得及获救的苏古塔居民作为永远的婴孩回到温暖黑暗的羊水,从生命到生命的转变,物质的溶解再构筑……或许他们只是做着漆黑甜蜜的梦?藤蔓成为联系母亲与孩子的脐带,忘渊中的某种柔软有型的东西慷慨热烈地输送催熟的养料,成长中的果实们如孩童吮吸乳汁那样渴求黏糊的汁液,甜的,暖的。
嘻嘻嘻。
哈哈。
妈妈,妈妈!
死胎。
“你会救我吗?”
朱诺的声音再次响起,亚麻色头发的女孩数次出入斯特凡诺的梦境,现在她从夜晚走到白天,一遍遍地问着曾经说出的话语:
“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会救我吗?”
“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会救我吗?”
“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会救我吗?”
……
嗞,嗞——
■■■,■■■■■■¬——
■■,■■■■,■¬——
“……诺,斯诺!”
是尼格勒的声音。
翼族担忧地看着人类室友,阿列克谢拿着随手捡到的撬棍站在前面警戒周围,他们停在了距莎拉·深亚接近的地方:走过这个转角,就能看见她。
“你没事吧?”
斯特凡诺先是摇摇头,接着意识到这个动作可能产生的歧义,他才又开口:
“我没事。”
“……”雪精灵转过头看他一眼。
卡伦特人抬起手抹把脸,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室友们熟悉的表情已回到他脸上。
“我没事。”
他重复道。
眼前是战场,先到的冒险者和魔法学院的同学们正用着各自的方法对付从莎拉·深亚四肢延展出的藤蔓。一连串火球带着炽热的能量掠向盘踞在喷泉广场的异形,是早一步抵达的奥斯维德·埃文斯,阿列克谢交付予他的匕首还佩戴在沙漠精灵的腰间,雪精灵确认过他的安危就挪开视线。
接着,新转职的暮刃挥舞双翼升至半空,他抽出长刃不错眼地盯着莎拉·深亚。
“准备上了。”他说。
他们一齐迈向战场。
来点小学鸡恋爱。
*我才不会喜欢上你呢哼
奥珀尔一直觉得,牧神节是个跟他毫无关系的节日。虽然介绍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本质上说不就是巫师的情人节,而他本来也没有想过在这里谈恋爱,他可是掏了学费来这里读书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他准是忘了自己在国王游戏和高跷上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可能他觉得并不重要。总而言之,他压根就没有报名参与的意思,与其跟不认识的人一起当什么鬼的一日情侣,还不如窝在图书馆看书,最近他都快被魔药课的试卷折磨死了。
更何况也没人会选他。奥珀尔想。
于是10月14日这天晚上,奥珀尔仍然在宿舍对付他的魔药学作业。期间张椿回来过一次,问了他一句“你不去吗”?奥珀尔感到很莫名,反问他“去哪儿”?于是收获了张椿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过了一会儿才知道张椿想说的是什么。
奥珀尔骂骂咧咧地赶往展览室大厅,心里开始盘算自己的仇人名单。是哪个混蛋替他报名了牧神节?他到了大厅,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张椿,便径直冲了过去:
“说!是不是你替我报的名?”
张椿没被他这架势吓到,极其自然地与奥珀尔勾肩搭背。
“难得的节日,不要这么生气嘛。不是我帮你报的名,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也不是非要你跟对方恋爱,就当是结交新朋友也好啊。”
“我信你个鬼,准是你报复我!”奥珀尔没好气地说。张椿准是因为上次自己跟李芽“擦出火花”的事怀恨在心,才借牧神节的机会报复。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做的。上次玩狼人杀,他输了之后摔门就走,在场的人里不知道有没有对他心怀不满借机整人的?还有,之前……呃,仔细想想,他平时得罪的人可能有些太多了。但到底是谁替他报的名?要是让他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他!
不过张椿的说法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都到这里来了,干脆自己也像巫师一样享受节日算了,至少能轻松一点。
自己肯定不会去选人,也不会被人选,那剩下的就是随机匹配这一个选择了。不知道被分配到跟他一组的是什么样的人?想到这里他还真有点隐约的期待。
时间前进到午夜零点,不管之前经历了怎样的混乱,学生们也都找到自己的搭档,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奥珀尔看向面前自己的一日恋人。他是认得对方的,不过之前并没有说过话。他和齐燕是同个年级的同学,平日一起上课的时候也总能见到,只不过齐燕一直不怎么显眼,他也从来没去在意过。跟她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其实也是第一次。
仔细一看她还是挺可爱的,而且很小巧玲珑,奥珀尔想。但她为什么还拿着一个碗?东方巫师的特殊巫术道具?而且从刚才开始,他就时不时地闻到一股肉香,到底是哪来的?他被这股味道勾起了食欲,便问齐燕:“你想现在去吃个夜宵吗?”
齐燕点了点头。看样子她不太喜欢说话,奥珀尔也不是什么喜欢没话找话说的人,便放任这样的沉默继续下去。
可能是因为牧神节的缘故,明明已经是午夜了,商业街仍然很热闹。两人随便找了一家还开着的店进去,坐下来点了一点小吃。
这个时候奥珀尔才看到齐燕一直拿着的碗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半碗汤,还有半截玉米?她是吃饭吃到一半被人拉来的吗?
“你怎么来牧神节还带着碗?”他问。
齐燕没回答,而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摆弄。奥珀尔看她这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是她因为不好意思,不想主动开口跟他讲话,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现在自己主动跟她讲话,她却故意无视,还玩起了手机,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喂,我在跟你讲话,不要摆弄手机了!”
齐燕看了他一眼,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的速度更快了。奥珀尔更是生气:“喂!”
齐燕把手机放下了,但她还是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
“什么意思啊?你不想吃饭就直说啊?在这里演什么默剧啊!”
齐燕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汤碗差点洒了大半,半截玉米摇摇晃晃地在碗边转了一圈,无力地躺回碗底去了。她又拿起手机,拇指的速度快到能看见残影,奥珀尔刚想发火,只听齐燕的手机里传来响亮的声音:
“我不会说话。”
奥珀尔当场愣在原地。齐燕又按了几下屏幕,那个字正腔圆到有些奇怪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我不会说话。”
“我不会说话。”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说说说说说话。”
“你耍我啊!”奥珀尔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怒气冲冲地看着齐燕,对方又飞速操作了一下手机,不带感情的机械合成女声又响了起来:
“你他妈的脑子瞎了吗?我是真的不会说话。”
随后又跟了一串骂人的话,虽然音调没什么感情起伏,但重复了十几次来表达程度之深。
奥珀尔听了这些骂人话更生气了,他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讲得出来,虽然一直有反省自己,但他还没学会怎么好好控制情绪。他不去思考齐燕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一门心思地觉得她瞧不起自己,不尊重自己,便大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会说话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送餐的服务生过来的时候,只看见齐燕用罗盘一下又一下地砸着奥珀尔的脑袋。
夜宵没怎么吃,倒是吃了一肚子气。即便如此,奥珀尔还是把齐燕送回了女生宿舍,虽然两个人一路上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是了。
奥珀尔冷静下来想了想,今天的事似乎是自己做得不对。齐燕不能讲话又不是她的错,自己自顾自地生起气来,也难怪齐燕会发火。
那也不全是我的错吧,都怪她没解释清楚,奥珀尔在被窝里嘀咕。反正他本来也不打算参加牧神节,现在不是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置身事外了?但他又转念一想,要是张椿问起他牧神节过得如何,他又要怎么回答?说自己把人家气跑了?想也知道张椿会露出什么表情。说对方把自己气跑了?那也有点太过分了,明明是自己错得比较多。
唉,思前想后,奥珀尔点开几乎没使用过的同学通讯录,给齐燕发了条消息:
“今天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明天你还愿意跟我一起过牧神节吗?”
“好啊。”
齐燕回得很快,奥珀尔本来以为自己要忐忑一个晚上,收到回复之后不禁松了口气。他跟齐燕约好了时间地点,把手机放到一边就准备睡了。希望明天的约会可别再出什么问题了,不过自己都已经知道她不能讲话这件事了,还会出什么问题?
出大问题了。
奥珀尔一边往宿舍外面跑一边想。昨晚回宿舍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两点了,他不太习惯这个时间睡觉,三点才睡着,等他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三个闹钟,以及齐燕的一条消息:“你到哪了?”
虽然宿舍离商业街不是很远,但毕竟睡过头了,奥珀尔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齐燕的表情明显不太好,她瞪着奥珀尔,开始在手机上打字。
奥珀尔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齐燕给他发了条消息。
“明明是你自己约了时间,你却迟到。”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奥珀尔也低头打字。用短信道歉对他来说比较没有压力。齐燕也没再继续谴责他,而是问:
“我们去哪儿?”
“我不知道,不是你说想来的吗?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因为一起逛街比较像情侣啊。我看抖●上都是这样的。”
“抖●又是什么啊!”
这句话奥珀尔不是用手机发出的,而是自己喊出来的。他发现路人对他纷纷侧目,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明明会说话,还是跟齐燕面对面打字聊天,简直蠢爆了。
“算了,就随便走走吧,反正也没事做。”
齐燕点点头,两个人开始在商业街闲逛起来。
说是约会,但却一点没有约会的气氛。今天是牧神节,商业街这边相当热闹,都是成双结对的学生们。有牵着手,挽着胳膊,搭着肩膀的,一看就已经心意相通的小情侣,有气氛暧昧,多看一眼对方就脸红心跳的情侣预备役,还有像奥珀尔和齐燕这样,离对方半米远,浑身上下散发着“我们不熟”气场的临时情侣。
奥珀尔向来觉得逛街没什么意思,何况旁边跟着的是个不出声的。每到店门口,他都要征求一下齐燕的意见,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齐燕一般没什么意见,两个人进去之后也没什么可看,随便转一圈便出来了,如此反复。
他们没头没脑地转了一会儿之后,走进了一家魔药药材店,奥珀尔正好有东西要买,进去挑了几样之后结账出了门,刚想问问齐燕还去哪里,转头一看,齐燕不见了。
奥珀尔立刻发了条消息给她。
“你在哪?”
“买东西。”齐燕回得倒是挺快。
奥珀尔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齐燕也没出来,倒是看到不远处有个冰淇淋店,主打特色是巫师冰淇淋,血红色,树莓味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跑去买冰淇淋。付账的时候他想了想,给齐燕也买了一个。
奥珀尔举着两个冰淇淋筒在魔药店门口等。他正在忧心等到齐燕出来的时候冰淇淋是不是要化掉了,就听到一个古怪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
“奥珀尔。”
他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去。是齐燕举着手机,在他身后播放了语音。
“你怎么还换了语音包啊啊啊啊啊啊!!!!”
奥珀尔惨叫起来,不仅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声,还因为他在转身的时候失手把冰淇淋甜筒掉在了齐燕的鞋上。
“今天的约会怎么样?”
“糟透了。”
奥珀尔没好气地看着春风满面的张椿,真想把他按在地上揍。
“我觉得我们根本合不来,今天一整天都烦死了。所以到底是不是你替我报的名?”
“那不重要,”张椿轻飘飘地岔开了话题,“我觉得一次约会不能说明什么,要断定是否合适,还是要多了解对方看看。”
“有这个必要吗?”奥珀尔嘟囔了一下,给齐燕发了条消息。
“你也觉得今天的约会很糟是吧?”
“可以这么说。”
“你觉得我们有继续增进了解的必要吗?”
“我不知道,你觉得呢?”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会喜欢上你。”
奥珀尔发出消息,觉得舒服多了。他们只是被随便凑成一对的倒霉鬼,又不是因为对彼此暗生情愫才成为这个什么一日情侣,既然如此,也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他很快收到了齐燕的回复。
“正好,我也不会喜欢上你。”
明明先说出这话的是自己,但收到齐燕一模一样的回复之后,奥珀尔却觉得火冒三丈。齐燕的态度让他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又开始作祟。她怎么敢断定她就不会喜欢上我?我有那么糟糕吗?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飞快按下数个按键,发送了这样一条消息:
“既然如此,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谁先喜欢上,谁就输了’。既然你我都确定不会喜欢对方,那我们就谁也不会成为输家。”
不等齐燕回答,奥珀尔又立刻发送一条消息:
“你觉得自己会输吗?”
这次齐燕回复得明显慢了一些,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做出的决定。
“当然不会。”
奥珀尔立刻扬起嘴角。哼,反正他又会不喜欢齐燕,只要游戏开始,他自然立于不败之地。他要让齐燕为了小瞧自己付出代价,她这么有自信,等到真的输掉的那天,会是什么表情呢?
“那么,我宣布,游戏开始了。”
*恋爱大补汤
“欢迎收听维克康尼恋爱热线。”
黑色碳素笔的笔尖点在试卷上,它的主人一时忘了把它移开,留下了好大一个墨点。片刻后奥珀尔轻轻“啧”了一声,盖上笔帽把笔扔到一边。他本来只是想在写作业时听听音乐电台放松一下,却不小心调到了恋爱热线。他本想直接转台,注意力却渐渐被播报的内容吸引了。意识到自己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分心写作业,他索性选择把这个节目听完,反正作业也不是明天就要交。
收音机里,一个好听的男声响了起来。
“……坐在收音机前的你,是否有许多的恋爱烦恼?下面让我们来读一读今晚的听众投稿。”
“这位听众朋友说,觉得今天的茶味道有点怪……”
“那可能是被人下药了。”
与之前的年轻男生的声音不同,这句话明显是一个女孩子说的。奥珀尔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是谁。
男生没有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而是熟练地接过话题:“有没有胸口疼痛,身体发热,想要流泪的感觉?是不是对特定的某个人有感觉?如果有的话,那么说明你喝下爱情魔药啦!不过不用担心,这种药的效果一般不会太长久,很快就会好的~”
爱情魔药?奥珀尔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瞬间觉得眼前一亮。他最近正在烦恼如何赢得自己和齐燕的游戏,却完全没有头绪。要怎么让她喜欢上自己?老生常谈地从朋友做起当然是最稳妥的,他目前也是这么做的,总之多和对方搭话,主动接近总是没有错,齐燕虽然看起来并不排斥,但也并不显得很热络。正当他觉得毫无进展的时候,深夜恋爱电台的爱情魔药给了他启发。
他就是凡人当太久了,还不习惯用巫师的方法解决问题。明明有魔药这么便利的东西,他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地去讨齐燕的欢心?归根结底他只是想在游戏里获胜,又不是真的想谈恋爱,爱情魔药这东西刚刚好,反正药效结束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正为自己的好主意兴奋的时候,收音机里传来的女生适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毕竟是巫师学校,饮食之类的,还是要注意点哦。最好不要喝打开过瓶盖的饮料,也不要吃开过封的零食哦。”
奥珀尔叹了口气,垂下了脑袋。确实,这里是巫师学校,大家可都防范着这一点呢。他自己平时也有留心注意,齐燕应该也是这样吧?
那就用注射器……他这样想着,却又听到那个女生的声音:“就算是没有开过瓶盖的饮料,也要注意有没有针孔哦?”
奥珀尔长长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下个提问……”
电台的播报还在继续,奥珀尔却没什么心思继续听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主持人讲着吸引女人心的小技巧,一边想着爱情魔药的事。
可能齐燕对爱情魔药有所防范,但奥珀尔并不打算放弃这个主意。反正只要想办法让齐燕服下爱情魔药就好,放在什么东西里并不重要。要是有什么能掩盖爱情魔药的味道就好了,比如……甜食?
奥珀尔立刻开始了行动,第一步就是配置爱情魔药。爱情魔药的配方嘛,他倒是搞到手了。加纳一直不肯教学生这个配方,他用严肃的表情在课堂上对同学们说,依赖爱情魔药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曾经有一位著名的黑巫师,他就是因为爱情魔药而诞生的。
“你们知道那是谁吗?”加纳问,没有人回答,于是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汤姆·里德尔,也就是伏地魔。”
加纳一定是哈利·波特看太多了,奥珀尔当时这样想。不过加纳·冈特这个名字,倒是与伏地魔很有渊源,没准JK罗琳写哈利·波特的时候,曾经真的接触过冈特一家也说不定。
魔药老师不教,奥珀尔也不是毫无办法。他用从道具课上得来的丰富的自学经验,从图书馆的众多魔药学书籍里翻出了爱情魔药的配方。材料也并不难找,多数在商业街的药材店也都买到了。奥珀尔在魔药上下了不少功夫,毕竟他身为凡人,在灵感方面毫无竞争力,只能加倍在不需要灵感的道具科和魔药科上多努力了。因此他的魔药成绩还算不错,熬制爱情魔药也并没有让他特别困扰。
只是当他真的熬出一锅爱情魔药的时候,他却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他要怎么证明这锅爱情魔药的有效性?按理说闻一闻就行了,不过他毕竟还是学生,没办法打包票一定没问题。当然,也不能把魔药交给加纳鉴定,他早亲口说了不喜欢爱情魔药,搞不好会把这东西倒掉,那奥珀尔的辛苦就白费了。
让其他人试试?找谁?谁也不肯的吧?奥珀尔思前想后,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最终咬了咬牙,决定自己以身试药。
反正他放进去的是自己的头发,就算爱上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怕自己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勺。
喝下去之后,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奇怪,难道魔药失效了?糟糕,他帅气的脸有没有受影响?他连忙掏出祖母给他留下的小镜子,仔细打量起来。嗯,很好,每个毛孔都如此完美,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啊啊啊啊啊我到底都干了什么啊!奥珀尔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哀嚎,还好没人看见,不然他立刻办理退学手续,明天就消失在维克康尼。
总之,爱情魔药的效果可以保证了,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让齐燕把爱情魔药吃下去。对于这一点,他也想好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法非常简单,就是借着送万圣节礼物的由头,把东西送出去。只要自己不暴露意图,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学生之间互相送万圣节礼物再正常不过了。至于送什么他也早就想好了,烤一些曲奇饼,把魔药混在里面,让甜味把魔药的味道盖过去就行了。计划想得挺好,实施起来就有点困难。奥珀尔从来没做过烘焙,甚至没怎么做过饭。虽然网上的教程看着简单,但实践起来根本困难重重。
张椿给奥珀尔的曲奇饼的评价只有三个字:狗不理。他用的是中文,奥珀尔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张椿就解释了一下,是狗都不吃的意思。奥珀尔自然是生气了,他总是这样,只要别人说他哪里不行,他就偏要去证明他行,不管这件事到底有没有用,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好在料理与魔药本就相通,他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搞出了像模像样的南瓜头曲奇,上面还用巧克力画了咧嘴笑的表情。
他美滋滋地捧着包装好的曲奇去找齐燕,两人面对面发起消息:
“送你的,万圣节快乐!”
“谢谢。你自己做的?”
“是啊!怎么样,厉害吧?快尝尝!”
他满心期待地看着齐燕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迫不及待地问她感想:“怎么样,好吃吗?”
齐燕点点头,默默地咀嚼起来。她也递给奥珀尔一个,奥珀尔接过咬了一口,突然愣在原地。等等,他怎么把这曲奇吃了?这个明明是自己为了让齐燕迷上自己做的,现在他怎么自己把这东西吃了?完了完了,他是不是又要变成自恋狂了?
齐燕看他发愣,轻轻推了他一下。奥珀尔这才反应过来,根本什么也没发生。不仅是自己,齐燕也像是没事人一样,静静地看着他,还掏出手机发了好几条消息。
奥珀尔总算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做好了爱情魔药,做好了曲奇,但他忘了把爱情魔药放进曲奇里了。
他忘了把爱情魔药放进曲奇里啦!!!!!
“你怎么不吃了?”齐燕的消息还挂在他手机屏幕上呢,奥珀尔无地自容,随便说了一“我还有事先走了”,便落荒而逃。
他还沉浸在失败的懊恼中时,齐燕倒是给他发了消息。
“这个,是我的回礼。”
她带来了一个保温壶,看样子沉甸甸的,好像还散发着热气。她把保温壶放在食堂桌子上,用腾出来的手打字。
“我熬了汤,对身体很好。”
“好厉害,你还会熬汤啊!”奥珀尔惊讶,但随即他又想,齐燕是不是跟他想到一起去了,打算在汤里放药算计他?但要是这里没有药,他岂不是辜负她一番好意了?想到这里,奥珀尔便问她:“你来之前喝过这个吗?”
“没有。”
“那你先喝点,那个,外面挺冷的哈,喝一点暖和一下。”
齐燕不明所以,她歪了歪头,还是往碗里倒了一点喝了下去。奥珀尔看她没什么异样,便也给自己倒了一点。
太 难 喝 了!
奥珀尔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汤,差点吐了出来。他哪知道什么补气养血驱寒,只觉得难喝得要死,比魔药还难喝,立刻发起火来:“你是不是在里面下魔药了?太过分了,我送你礼物,你就这么对待我吗?”
“……”齐燕给他发了个省略号,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她的手飞快地在手机上移动着,奥珀尔的手机上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瞧好了,这才是我送你的万圣节礼物。”
奥珀尔正疑惑着,只见齐燕站起身来,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罗盘,用力地向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国王游戏和杂七杂八的归档
*擦出火花
倒霉!
奥珀尔看着手里的3号牌,不太高兴地皱眉。小黑屋?这惩罚游戏也够恶趣味的,是想让人在里面做什么?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寻找接下来要跟自己一起被塞进小黑屋的倒霉蛋,注意到李芽也在四处张望的时候,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太出人意料的事吧。他也在维克康尼读了一年书了,知道巫师们的行事风格有时很超出常规。这十分钟的亲密接触,足够某些人擦出一点火花了。
只可惜要进去的是我们两个,奥珀尔看了一眼伊凡,内心暗笑。不管伊凡下这个指令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场面,多半都不会实现。
他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李芽懵懂地跟在他身后,像是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哪想得到,他们还进去不到十分钟,他们之间就真的擦出了火花——不过是物理上的。
李芽把房子给点着了。
伊凡诧异地打量着灰头土脸的两人:“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奥珀尔没好气地说:“起火了。”
“我看得出来,但里面怎么会起火?”
奥珀尔伸手一指:“她点的。东方巫师的巫术。”
李芽慌慌张张地道歉:“对不起!”她的那只怪鸟在一旁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念着奥珀尔听不懂的话。李芽一把抓住鸟的翅膀,在有人发问之前抢先说:“它也在道歉呢!”
怪鸟叫得更大声了。
“这种情况,就不用继续了吧?”奥珀尔冷冷地问。
“应该不用了,毕竟这房子也不能再用了……”伊凡叹了口气,用惋惜的眼神看着这间极度狭小的屋子。奥珀尔确信他曾经送了不少人进去过,心中很是不悦。
在这里受的罪他早晚要讨回来,他想。等他当了国王,就把伊凡和李芽关在一起,让他们再烧个房子。
等我当了国王……他心情愉悦地想着,跟着伊凡回到房间,却发现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因为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了,所以刚刚是最后一局哦?怎么,还没玩够吗?”伊凡眨了眨眼,冲奥珀尔笑了笑。
可恶啊!
“谁要继续玩这种烂游戏啊!”奥珀尔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口袋里的号码牌扔在桌上,摔门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又想,刚刚是不是有点过火了?要是下次自己想去玩,他们会不会不让他参与啊……
算了,有什么好玩的,老子不稀罕!
但是,他还一次国王都没当过呢……
这一夜奥珀尔做了个梦,他头戴王冠坐在王座上,脚下是臣服的子民,他们都等待着他下一个命令。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种快乐,远处风风火火冲过来一个小女孩,身后还跟着一只鸟,她所到之处的所有东西都烧着了,他的王国顿时毁于一旦。奥珀尔在愤怒中醒来,睁眼看了一会天花板,然后他说:
“靠,什么破梦。”
*很有经验
奥珀尔看着自己的五号牌一阵皱眉。这次的指令要具体许多,没有什么弄虚作假的空间,也就是说避无可避。他倒是没什么好抱怨的,愿赌服输,而且这次的指令已经是相对不怎么过分的那一种了,他是知道的,有时巫师们会在这里玩真的。
更何况,要跟他一同完成这个指令的是莉迪娅,要说两个人之中谁是吃亏的一方,在场的人肯定要异口同声地回答是莉迪娅,想到这里奥珀尔就有点不爽。
毫无疑问,莉迪娅是个很引人注目的女孩。她身上有种神秘的气质,隐约能从中窥见一个巫师家族的冰山一角。当然,在巫师学校里,这可能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即便抛去这些,光是凭借着出众的相貌,莉迪娅就足以吸引他人的目光了。
要他跟这样的女孩接吻,无论怎么想都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即便是这样,奥珀尔还是有些不情愿。他跟莉迪娅又不怎么熟悉,突然要他们做这种亲密行为,他觉得相当不自在。但他也不会拒绝国王的指令。平时他本就因为凡人身份受人轻视,此时此刻更不能做出给人留下笑柄的事。他把希望寄托在莉迪娅身上。如果莉迪娅不愿意,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吻她其他地方代替。不管怎样,他自己是绝对不会说“不行”的。
“你如果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奥珀尔试探着问她。
“我没关系的。学长会介意吗?”莉迪娅语调很轻快,看起来并不觉得与自己接吻有什么困扰。
“我不介意,我经验很丰富。”
他故作淡然地说,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说法听起来像是百分百的的吹嘘。女生都这样讲了,即便他真的介意也不可能讲出来。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服输,就算是对现在这个小小的国王游戏也一样,即使他从未与任何人接过吻,也从未有过什么恋爱的经验。
“之前有跟谁接过吻吗?”他问莉迪娅。
“没有,我还觉得有点害羞呢。”莉迪娅轻飘飘地说。
“是吗?”奥珀尔因她的话放松了一些。他用自认为成熟的语气安慰她:“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他轻轻环过女孩的肩,低下头去吻她。莉迪娅的个头刚好合适,使他免于踮起脚尖亲吻的尴尬。他闭上眼睛,黑暗里他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叠在一起,心跳顿时如擂鼓般响起。在他与女孩嘴唇交叠的那个瞬间,他听见周围观众们爆发出的一阵叫好声,不由得在心里给他们全体竖了个中指。
奥珀尔睁开眼睛,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温暖柔软的触感。他看向莉迪娅,她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会害羞,样子与之前所见没什么区别,仿佛刚刚与自己接吻的是别人一样。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会更加的……”莉迪娅说,仿佛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是吗?”奥珀尔努力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眼睛却在下意识地避开莉迪娅的视线。
“学长,你的耳朵红了。”莉迪娅笑眯眯地指了指他的耳垂。
“……你看错了吧。”他别过脸去,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自己刚刚说自己很有经验的事,大概已经完全被看穿是谎言了。
*踩高跷
奥珀尔最近非常烦恼。
他的烦恼由来已久,只不过最近格外强烈而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同学都一个一个像竹笋拔节一样长高,只有他像吃了时间停止药一样,身高停留在可怜的165公分,有时甚至会发现连女孩子都比不过。
为了让自己能长高一点,奥珀尔每天早上都会喝一杯牛奶,但这不怎么见效。他甚至考虑过“骨头摔断后重新长好就会比原来高”这种不切实际的长高方式,最后还是因为怕疼放弃了。
奥珀尔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但总是仰望着这群高个子学生也让他非常不甘心。他讨厌因为先天的因素落后于人,身高也是这样,灵感上也是如此。
正因如此他在学业上总是非常努力,希望能弥补先天上的差距,虽然也算是有了点成果,但还是达不到他的目标。
不过帮成绩较差的同学补习还是做得到的。
奥珀尔拿过雷伊的魔药课作业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他大概能想到加纳看到这份作业时露出的表情:“是老师哪里做错了什么吗?老师好难过,明明以为大家都喜欢我的魔药课呢,难道雷伊你讨厌我的魔药课吗?”
除了降灵科和驱逐科,雷伊的成绩都不是很好,魔药课自然也包含在内。作为同年级的学生,奥珀尔偶尔会帮雷伊补习一下,有时干脆把自己的作业借给他抄。他没那么热心,只是有时候看不下去而已。明明拥有如此出色的灵感,雷伊本来可以做到更多才对,奥珀尔想,要是自己有雷伊那样的灵感,现在困扰自己的问题早就不是问题了。
他耐着性子给雷伊讲了几道题,又简要地讲了一下魔药的配置技巧,也没去管雷伊有没有真的听懂。结束之后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雷伊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在奥珀尔头顶揉了一把:
“走吧,去吃饭。”
奥珀尔被猝不及防这么一揉,当场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干什么!”
“就是觉得这样挺顺手的。”雷伊嘿嘿一笑,又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不准碰!”奥珀尔生气了,一把打掉雷伊的手,空气里响起一声巨大的“啪”,十分清脆。奥珀尔突然觉得尴尬极了,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按理说他应该去食堂吃午饭,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唉,他还是等会再去吧。
自己干嘛要生那么大的气?他找了个台阶坐着,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反省。雷伊说是顺手,一点问题都没有。他那个个头,伸出手可不就是顺手一摸就摸到他头顶了?
长得高了不起啊?
他试图开导自己的行动失败了,反而更生气了。可恶,全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矮了,要是自己再长高一点,就可以换自己来摸雷伊的脑袋了!等等,这个一点……是多少?五公分?十公分?
二十公分……他要长高二十公分!
奥珀尔不可避免地陷入低落中。他正垂着脑袋叹气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耳边响起:
“你在干什么呢?”
来者说着一口音调古怪的英文,想也知道是谁。奥珀尔把头扭了过去,装作没看见她。
李芽虽然英文不好,但缠着人讲话的本领可谓一绝,见奥珀尔不理她,她绕着圈子在他旁边转来转去,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她讲的话:“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吃午饭吗?难道你不想吃午饭吗?你在减肥吗?你身体不舒服吗?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便秘了?便秘的话吃点香蕉会很好哦!”
“我只是在想事情!”
“你在想什么事?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男的还是女的?长得好看吗?我跟你说呀,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好看的,不好看的千万不要找哦!”
“你不要再念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在想什么啊?”
“我想长高……二十公分!”奥珀尔一气之下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此时已经满脸通红。他怒视着李芽,只希望她赶快离开,李芽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这个,确实有难度啊。”
“不用你说!”
“但是我们是人类,人类就要学会借助工具。”
“你是说……增高鞋垫?”奥珀尔灵光一闪,随即又摇了摇头,上哪去找二十公分的增高鞋去?
“给你看个东西!”李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窗口,“这是我们的茅山庙会,你看这里的人都好高哦!”
奥珀尔听不懂庙会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她老挂在嘴边的茅山是什么,只能看看视频里有什么。他看到一群踩着高跷的人在古怪的音乐声里做着各种特技表演,眉头直接皱起来了:“你是说,要我去踩高跷吗?”
“你真聪明呀!怎么样,一下子就能长高二十公分吧?”李芽得意地笑道。
“这根本不可能,我又不是杂技演员。”
“你做不到吗?这个可是很容易的,我老家好多人都会呢!只要稍微努力一下谁都能学会的啦,还是说你怕把自己摔疼了?你可真胆小。”
虽然李芽的语法乱七八糟的,但奥珀尔还是听出她在说自己胆小,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呢!我胆子大着呢!我肯定能学会,你等着瞧!”
也不等李芽回答,奥珀尔便站起身走了,他得想办法给自己找一副高跷。
按照常识来说,学校里不可能出现高跷这种东西,但奥珀尔绝不轻言放弃,他干脆拆了两个木头拖把,又拆了一辆没人要的自行车,把踏板钉在上面,高跷这就算是做好了。
好不容易做好了道具,他踩着高跷只往前迈了一步,就失去平衡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奥珀尔并不会被挫折击倒,他白天上课,晚上苦练高跷技巧,终于在半个月后神功大成,已经可以熟练地踩着高跷走来走去了。
他毫不在意其他同学看他奇怪的眼光,他们一定是嫉妒自己。高处的风景真好啊,他得意满满地想,现在他毫不费力地就能够到雷伊的脑袋,顺手揉他一把,感觉不是一般的好。他去把自己学会踩高跷的事告诉李芽,结果小丫头早把这件事忘脑后去了,气得他一阵跺脚。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再会为了身高的事情困扰了,没想到高跷也并不是什么万能的东西。
“你确定要踩着这个跟我约会?”
“你不用担心。它现在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
梅狐疑地打量着奥珀尔,看他非常自信的样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奥珀尔则是很得意,要是从前,他肯定觉得要跟比自己还高两公分的梅去当什么一日情侣是个很头疼的事,现在他比梅还高出一截,心情很是不错。
“那么,今天就跟我一起去偷看学长吧?我们这边走。”梅说着,往左手的方向走去。
奥珀尔赶快跟上。说起来,完全不知道她的学长到底是什么人,是三年级的,还是四年级的?感觉是个很帅的人,今天就能看到了吗?奥珀尔往前迈了一步,立刻觉得不太对劲。梅走的这条路是一条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他觉得自己已经摇摇欲坠,快倒下了,但还是硬撑着继续往前走。但谁知越往前走,脚下便越不平衡,最后还是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
伴随着梅的尖叫和奥珀尔的惨叫声,这次“一日情侣”可谓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我再也不踩高跷了。”
奥珀尔耷拉着脑袋坐在书桌前。一旁的雷伊托着下巴看着他:“不是挺好玩的吗,我还想着有空也学学看来着。”
“不准学!”奥珀尔生气,“你要是学会了可还得了?”
“不学就不学,那这道题……怎么写?”
奥珀尔告诉了他答案,又把课本上对应的一页翻给他看。他看着默默抄写的雷伊,突然说了一句:“那天我不该打你的手。”
“啊?什么?”雷伊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你都忘了吗!那算了,当我没说过。”奥珀尔没好气地转过头去。
“哈哈。”雷伊笑了笑,继续写试题去了。等他把卷子全都填满,也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两人收拾好东西站起身,雷伊又顺手在奥珀尔脑袋上揉了一把。
奥珀尔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食堂走了。算了,谁让他就是天生长得矮呢?
*踩高跷2
又是一轮国王游戏,奥珀尔又不幸中标。他开始后悔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但又想着只要自己能当上国王就能一雪前耻,因此还在硬着头皮参加下一局。指令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壁咚而已,比之前他经历的那些倒是简单多了。相比之下,跟他一起接受指令的人反倒是个大问题。
塞文比他高一个学年,听说是有钱人的孩子,在学院里人气颇高。据奥珀尔的粗浅了解,竟然有人成立了塞文的后援会,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或许后援会这件事并不是空穴来风,在他和塞文一起站起身的时候,他已经看到有人用不妙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了,于是他果断地瞪了回去。
塞文倒是显得不太在乎,他好像一直是这个态度,对什么事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可能是由于奥珀尔正好站在墙边的缘故,塞文自然而然地在奥珀尔身前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按在墙上,正好是一次非常标准的,完美的壁咚。
“喂,等一下!”
奥珀尔大声抗议,低头从塞文胳膊下面钻了出去。“怎么我就如此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里面那个啊?”
刚刚他被塞文壁咚在墙角,感觉到塞文自上而下投来的视线,他觉得非常不高兴。长得高了不起啊?再看看塞文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他更加觉得不快了。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奥珀尔全当没听见,推搡着塞文让他靠着墙站好。
然后,呃,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即便是调换了内外的关系,身高的差距仍然改变不了。塞文低下头看他,眼神好像在说“这是在干什么”,奥珀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心想不能这么僵持下去,干脆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踩在上面,对着塞文的脑袋旁边用力推出响亮的一掌,手心都红了。
他这样怪异的举动非但没让人觉得他有多厉害,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可笑了。但塞文依旧没什么反应,就好像奥珀尔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似的。见奥珀尔默默放下手,他也默默地绕过奥珀尔和他的椅子,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去了。
奥珀尔揉了揉有点红肿的掌心,还是有点生气。居高临下的感觉没找到,反而感觉被对方给轻视了。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气,心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让塞文知道他的厉害。
第二天的午休时间,塞文被角落里窜出来的迷之物体推到了墙角。这个东西一人多高,披着一条白色的床单,上面不太整齐地在眼睛位置掏了两个洞。通灵学院的学生怕鬼根本是无稽之谈,更何况看起来这东西明显就是人扮的,所以塞文也只是看着这东西颤颤巍巍地从白床单下伸出一只手来,往塞文身后的墙上用力一拍。
“啪。”
塞文仿佛想到了什么,正想抬头看眼前的白床单的时候,面前的东西匆忙地收回了手,转头就跑。
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白床单下面的人爬了起来,明显比刚刚矮了一截。他拿着两根杆子一样的东西,飞快逃离了现场。
塞文迷惑地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