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2089】
00.
齐妄醒来时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大脑晕眩得像是被人套进一口黄铜大钟里然后在外面反复狠狠敲击,尖锐的阵痛如同绕梁的余音回环不绝,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挣扎着睁开眼,扭曲的光影杂乱地投射进瞳孔,费力地纠结成模糊不清的景象。
惨白的天花板在浓重的黑暗中呈现出诡异的姿态,教他莫名想起岛国某部恐怖片里女鬼那张凄厉却惹人发笑的脸。
剧烈的疼痛中,就连时间都成了杂乱无章的线条。
不知过了多久,尖锐的痛觉终于一点点衰弱消散,齐妄试探着动了动指尖,然后小心翼翼地撑起身来,同时感慨着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花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完成了一个平时不需五秒的动作,当终于让自己的双脚踩在地上之后,齐妄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僵硬锈钝的关节,然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出于一个医生的本能以及某些无关紧要的兴趣与习惯,齐妄对于自己身体的各项数据可谓了若指掌,然而此刻他却突然在刚刚的几个伸展的动作之中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变化。
就像是软件莫名其妙地突然升级顺带被安装了某项功能的补丁似的。
齐妄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掌。他隐约还记得自己在办公室坐班时突如其来的头痛与困倦。
他走近窗边,望进一片浓稠粘腻的夜色中,某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在脑海中蓦然拉响了警报。
半晌,齐妄默默转身拉开一旁的抽屉,取出一捆同解剖针相类的瓷白色骨棒,走向一边的办公桌。
不多时,他将手中与桌上的骨棒重新收敛整齐,眼中依旧古井无澜漆黑一片,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冰冷玩味的弧度。
啊呀,要变天了。
01.
一道漆黑的身影灵活地穿梭在灯光惨白的走廊,轻巧而敏捷。
虽然现在医院里还尚且没有断电,不过齐妄可是一点也没有乘坐电梯的打算。不用猜也知道那里面塞满了些什么鬼东西,更何况他在前往楼梯间的入口时还看到了一具被夹成半截的尸体。
说好的识别感应呢?难道电子设备也能被病毒感染?
摇摇头,齐妄努力地试图甩掉脑内不断刷屏的弹幕,顺手把手术刀插进刚刚扑上来的丧尸脑中。
时间倒回两个小时之前。
简单收拾好行囊的齐某人拧开门锁,将门微微拉出一条细小的缝隙,扑面而来的是他最熟悉的甜腥味。
仔细地观察了一周,齐妄谨慎地缓缓打开办公室的门。
入目的景象教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唇,鲜红的舌尖飞快地扫过嘴角。
走廊里空荡荡的,刺眼的灯光下,惨白墙壁上的斑斑血迹醒目无比。他垂下眼仔细观察,地上支离破碎的肉块还尚未腐烂。
唔,这里是肺,那个是肠子……
也不知道这些零件究竟能够拼出几具完整的尸体出来。
齐妄一边缓步向前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随即便被转角处传来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阴影中一只丧尸缓缓露出了头,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仔细地观察着对方,随即皱了皱眉。
那玩意可谓极其不符合齐妄的审美:那张看起来白如石膏形状像是泡肿了的海绵的大脸上是一片不堪入目的血肉模糊,膨大凸起的眼球中不见了虹膜与瞳孔,取而代之的则是两团让人反胃的黄褐色混浊。右边的头皮被撕开,被扯成条状的碎肉有几缕垂下,随着对方的动作晃来晃去,看上去就像是劣质的假发。头盖骨也碎得拼也拼不起来,露出了残缺不全的一块大脑,湿嗒嗒地渗出淡黄色的粘液。
死得这么难看还敢出来丢人,还真是影响食欲啊。
齐妄面无表情地默默叹气。
眼看着丧尸艰难地爬过拐角,离自己越来越近,齐妄却垂眼略略思索片刻,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稳步走向眼前的丧尸,在对方暴起袭击之前,一脚踩爆了他的脑袋。
无比嫌弃地看了看自己刚刚还洁白如新、现在却溅满了黑红色血液和发黄的脑浆的西装裤,齐妄默默陷入了无限的自我纠结中。
直到思绪再次被不远处的声响打断。
左边三只,右边五只。齐妄来回打量一番,露出了一个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灿烂的笑容,而那张苍白的脸也顿时生动了起来。
『送上门的材料啊,真及时——』
而等到八只丧尸中的最后一个也倒下,已经是三十分钟之后了。
那些长相拉低平均水平几条街的可怜丧尸显然在齐妄手里被充分而彻底地压榨了他们为数不多的剩余价值。
而这期间完全不知同情心与恐惧为何物的齐某人愉快地通过逗弄丧尸尽可能全面地更新了自己如今身体状态的数据,并顺带找到了解决对方的最佳方式。
嗯,毁脑毁髓针和手术刀可都是好东西啊。插进去搅一搅,轻松又省力。
当然这期间某些人因为玩得太过以至于有好几次差点被抓到咬到就暂且不提了。
心满意足的齐妄随手将作案工具在血迹斑斑的白大褂上蹭干净,脚步轻快地走向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怀中抱着一个鲜血淋漓的袋子快步走回自己的休息室,脸上一片麻木漠然。
四十分钟后,重新整理一新的苍白青年一身漆黑地走出来,手中拖着两个黑色的旅行背包。
齐妄顺着楼梯间从四楼一路下到负一层。其间除去偷袭的丧尸三两只,还算比较安全。他没有去试图去探索其他楼层。就算自己所在的楼层丧尸少得可怜,其它楼层可未必,毕竟这里可是医院。
再说即便是武力值变高了,自己也始终不是粗糙的武力派啊。
于是目标明确意志坚定的齐某人在底下一层的入口飞快地扫视了一番,确定安全后迅速通过空旷惨白的走廊。
目的地就近在眼前。
他抬手,正准备打开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人在腰椎用刀尖抵住。
『别动。』
少年的声音冷淡而微弱,就好像不仔细听便会被忽略一般。
『怎么又是你啊。』
齐妄语调中满是无奈与嫌弃,眼底一片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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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都在痛的琉在黑暗之中用力睁开眼睛。
首先是微弱的光线变化和身边窸窣的杂音告诉了她,至少她还没有因为这一连串的撞击而失明或者失聪;然后她试着抬起头,于是便发现了自己虽然因为一连串的翻滚和撞击有些头晕,但至少没有哪里血流如注或是因为移动而想要呕吐。
人生之中从未经历过如此令人惊心动魄意外的游荡者少女忍着疼痛坐起身来。她得说她很幸运,遭遇了山崩从那样的高处滚落到这个几乎不见天日的地方,身上的伤势却显然不重:要是真的摔折了一两根骨头,凭她的意志力到底还能不能忍住那种剧烈的痛苦进行移动,还是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游荡者的天赋使她的眼睛迅速的适应了周围强度微弱的照明,凭借这一点光,少女可以确定自己身上甚至连皮外伤都没有,就连裙子都没被尖锐的树枝或者石块划破,只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些尘土。这的确是一幢怪事,但也总归是好的那种怪事。琉决定暂且不去多想这样的幸运降临下来的缘由,在确认了自己没有遭受到任何足以妨碍行动的严重伤害之后,她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想要确认自己同伴们的位置。
在一个完全未知的环境里,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当然要跟那群身经百战的莽夫们在一起,才能保证安全——原本她是这么想的。可是当她定下神来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时,这位人生信条就是“金钱至上”的骗子商人便完全被四周的东西晃花了眼,完全想不起自己原本想要干点什么了:
天光来自头顶,遥远而微弱,在这幽暗的地下山洞之中不值一提。四周微弱的光线更多的来自于一个不远处的火堆,那旁边坐着一个人,但琉懒得分辨是谁。她已经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山洞的墙壁上——即便在火堆暖色调的橙红光芒之下,他们四周的墙壁也星星点点地反射着一种温和的绿色光芒,在灰黑色岩石的包裹之中十分显眼,而且通透闪亮,就像一汪翠绿的水。
远处好像有什么人对她说了点什么,但琉完全没有理会。游荡者少女一溜烟地跑到距离她最近的一处闪着绿光的墙壁边上,用手指在那种内部几乎没有丝毫杂质的美丽矿石上轻轻摩了摩,随后便无比郑重且欣喜(欣喜显然要多得多)地大声宣布:“这是翡翠!”
她回过身去,再次抬起头环视着整个洞穴,对着她的旅行者同伴们大声说:“这里是个翡翠矿洞!而且玉石的成色非常好,甚至暴露在了外面!天哪!”她好像有点晕乎乎的,声音回荡再山洞的岩壁之间,“天哪,我发财了!”
“这么说,那的确很值钱。”那是倔强骑士的声音。恐怕她之前也问过专注于墙壁上那些矿石的琉“这些东西值钱吗?”一类的问题,但被掉进钱眼里的游荡者毫无疑问地忽略掉了。“另外,我得提醒你,不是‘我发财了’,而是‘我们发财了’。”
这一份天降横财不可避免的多了几位分享者,使得每个人能够独占的份额大大减少,这让游荡者有那么一个瞬间非常不开心。但琉转念一想,她一个弱女子如果身怀如此重宝——哪怕只是知道这个矿洞的位置,也一定会因居心叵测之辈欲横刀夺爱而下场凄惨。于是她便释然了。
“好吧,我们发财了。”她背靠着墙壁,就像一个商会的领导那样挺直了脊背,张开手让自己的视线扫过远方的队友们——然后她悲惨地发现即便离得那么远,她也依然得仰视才能看得见零的眼睛。
不过这点小小的瑕疵并不有损金钱女王指使他人的气势,也并不妨碍她直接颁布“开矿”的指示。可惜的是这一次她身边的并不是能够供她指使的无知工人,而是在暗月城临时组成的一队冒险者,以及一位来历不明的佩特洁克本地地头蛇。
这样的指令只为她换来芬德尔的一声嗤笑。
“无论如何,请您现实点,小姐。”精灵巡林客说,“且不说我们一不是专业的矿工,二没有趁手的工具;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现在的状况不是‘我们发财了’,而是‘我们困住了’。”
琉这才从对金钱的狂热之中慢慢的恢复了理智。她再一次环视四周,这一次她的注意力放在周围那些亮闪闪的翡翠之外:是的,这里是一个山洞,天光遥远而微弱。游荡者很难想像她自己到底是如何从那样高的地方跌落下来却毫发无伤的,但现在她能够确切地认识到,想要通过攀爬达到那么高的地方,从“原路”离开显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那遥远的距离,山洞的墙壁本身就有着一种被流水侵蚀过的光滑感,想要在其上借力也十分困难;另外,这个空间里十分空旷,除了几根能当做柴火的枯藤朽木之外什么也没有,更遑论能吃的东西;最令人绝望的是,虽然深处地下,这个山洞里的空气和泥土却都非常干爽——这也就意味着此处没有丝毫的水源,他们之中没有法师,在这样的情况下绝对撑不了几天。
更别提四周遮掩着未知的恐惧的黑暗了。谁也不知道在这山洞里有什么,他们可能转瞬间就被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凶猛生物攻击,也可能突然遭遇无法预测的二次塌方,或者最痛苦的:就被困在这无数的财宝之中活活饿死——薇洁娅保佑,千万别是最后一种,那太可怕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处境况的游荡者差点把自己给活活吓哭。她一溜烟地从黑暗的山洞边缘窜回到因为篝火而多少显得明亮一些的中央空地上,紧紧贴着从体型上来看最为可靠的武僧,几乎是带着哭腔说:“谁想想办法!不然我们就会死在这儿了!”
高大的男人因为少女的突然接近有些不好意思地试图移动,但转瞬间零就发现自己要是移动的话就会叫事情更加尴尬,于是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的队友们。
“就如你所见,整个山洞里没有水源也没有能吃的东西。”芬德尔出声吸引了游荡者的目光,好让零能够悄悄的退走。巡林客在说话时难得有些恶趣味地调换了自己的语序,就为了凭借自己在阴暗的环境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精灵眼好好地看清楚游荡者惊恐的神色并且记忆下来,“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这儿还有一条小路。”他顿了一下,迅速地欣赏了一下游荡者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眼神,然后接着说,“但相对的也有坏消息:我们不知道它是不是通往地面。”
这不是一个珂旭的信徒该做的事情。在说话之前,芬德尔就这么告诫自己了许多次,但他还是克制不住——珂宁所赋予他的那部分性格正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故而躁动着,况且这(看琉的表情变化)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在少女游荡者的表情又一次变成惊慌失措之前,坐在篝火堆边上的帕亚先生终于决定抢过话题:“我得说,这实在是件倒霉事。但虹彩女神保佑,我们都活着,这就是极大的幸运了。”
“甚至幸运得过头了。”Kk接过了话头:“我甚至没看到有人受伤,哪怕是擦伤!这太奇怪了。”
凯恩斯不以为意,“哈哈哈”的爽朗笑声几乎完全盖住了娜塔莉亚小声念叨“山真可怕”的声音。倔强骑士豪迈地挥了挥手:“生活总会来点惊喜嘛,兄弟们,别太在意。”
“或许这也是因为佩特拉女神正注视着我们。”帕亚带着一副有点梦幻的表情说,那样的表情放在他微胖的脸上显得相当不协调。随后他便开始进行了一段简短的祷告,并且似乎也暗示了一下希望冒险小队的其他人加入,然而这在六位非信徒中间只引起了一段有些尴尬的沉默。
这一次,凯恩斯读不懂气氛的性格特质倒是成了冒险小队的救命稻草。女战士就在胖男人祷告期间,毫不犹豫地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帕亚先生知道这地儿吗?这个……坑?”
被打断了的男人似乎不太高兴,但仍然回答了倔强骑士的问题:“显然不知道。”他耸了耸肩,“从来没听说过这儿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当然,我也不可能知道怎么出去。”
“哼,既然我们进得来,那就总是有办法能出去的。”女战士一如既往地乐观。
从最初的惊慌情绪里脱离开来的琉蜷在火堆旁边,仿佛显得有些气恼,不过芬德尔早已经没有继续盯着她看了:巡林客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不远处一团比其他地方更加幽深的黑暗,那象征着洞穴中一条无光的分叉。
“那条小路。”注意到芬德尔目光的娜塔莉亚面无表情地提醒。
“是的,那条小路。”零跟着说,“从那附近可以感觉到风,或许它能够通往外面。”
“即便不能,我们也只剩下这一个选择了。或许你们会需要火把。”芬德尔补充结论。
边说着,他已经顺手抽出了腰间的双刀,以示自己随时准备好战斗。森精灵首先向着黑暗的小路靠近,眼球与人类构造不同的他在黑暗中的视线更具优势,他自己也很清楚作为一个近战者,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做什么。
紧跟着巡林客上前的是女战士。即便倔强骑士总是因为读不懂气氛而闹出笑话,但她作为战士的能力还是值得信赖的。况且,即便她的盔甲已经几乎变成了些废铜烂铁,她仍然是整个小队之中装备的防护力最高的一个——谁叫其他人全都是穿着皮甲乃至布甲呢。
不过在她彻底就位之前,零叫住了凯恩斯,并且递给了她一支从篝火中拿出来的火把。
“芬德尔或许不需要这个,但你和我们都需要。”武僧说,换来倔强骑士的一阵干笑。随后,在凯恩斯回到探索队伍的第二名时,零宣布自己将为整个队伍殿后。鉴于他高大得几乎足以挡住整个小路的身材,这无疑是一个足够令人安心的声明。
于是队伍的第三位便是娜塔莉亚。她在防护上并没有优势,但她足够机敏。一旦遇到了什么,先头二人将会为她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哪怕只是一瞬间,那也足够了。没有人会怀疑,随后这位生于狼群长于狼群的少女就将会以怒涛一般狂暴的攻击将他们的敌人撕碎,字面意义上的。
出于安全,他们将此次任务的委托人帕亚先生放在了整个队伍最中间的位置。笑容满面的胖先生抬手碰了碰贝雷帽的帽檐,算作表达感谢的一种肢体语言,然而只有零回应的点了点头,其他人没有丝毫反应:Kk、凯恩斯和娜塔莉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芬德尔和琉虽然理解了,但却吝于回礼。
这气氛就有些尴尬了,而且此时的琉并不介意叫它更尴尬一点。一直对这个突然出现、来路不明的“情报源”心怀戒备的游荡者在帕亚入队之后立刻便从火堆边上站了起来:“那么就让我跟在帕亚后面吧。我对探险什么的恐怕无能为力,但在监视这方面还是有些自信的。”
队伍中唯一一个外来人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作为队长,零的脸上都是全然的歉意,只可惜道歉的话刚刚准备出口,牧师Kk就说了一句对缓和气氛没有丝毫帮助的话:“这样看来,我就是队伍的倒数第二名了。”
武僧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全然被卡在喉咙里。错过了这一瞬间的机会之后,帕亚本人也已经转过了头去当做自己并没听见过游荡者那句昭示着赤裸裸不信任的话,再开口便未免有些不识时务了。结果,零只好干脆把那些字句全都咽回自己肚子里去,赶小鸡似的挥舞着双臂,想要让琉和Kk走进队伍里去。
“——等一下,”就在这过程中,游荡者突然喊了起来,“我们是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是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芬德尔还是给出了回答:“我们希望是这样的。”
听了这话,琉突然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阵力量,使得她能够灵敏地躲开了武僧挥舞着的手臂,从他的腋下钻过去,回到了空地的正中央,在火堆旁边跳着脚:
“你们就这么走了吗?看看周围,这些翡翠!你们就这么走了吗——这可都是钱!”
现在换成游荡者慷慨激昂地挥着手臂,对其他六个呆若木鸡的同伴们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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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们还是拗不过对金钱有着别样执念的少女,从岩壁上尽量挖了几块原矿下来——主要依靠的还是武僧的拳头。毕竟与剑刃、盾牌、弓箭和爪牙相比,零钢铁一般结实的拳头更适合干这种粗放的工作。
现在他们走在黑暗的小路上,在琉的坚持之下,每个人的怀里都揣着一点来自矿洞的纪念品。凯恩斯手中的火把并不能照亮多大的范围,加之这条岔路的内部比他们想象的要宽敞得多,因此为了将小队全员都笼罩在这范围狭窄逼仄的光线里,他们的队形除了芬德尔、凯恩斯依旧站在最前方,零依旧负责殿后之外,中间的部分已经并排挤在一起,有些混乱了。
好在这并不妨碍他们前进。面对着未知且未确认安全的环境,这一路上没有人闲聊,甚至所有人都放轻了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通道之中武器与盔甲的摩擦声、轻微的脚步声、每个人柔和的呼吸声,甚至连火把燃烧时劈啪作响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众人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前进了一段时间,直到走在最前排的芬德尔突然之间示意大家停下。
队伍因此而稍微混乱了一下,但这次就连凯恩斯都没有白目到开口问话。所有人在原地站定,黑暗深处看不出有什么东西,于是大家只好凝神静听——
“……喀拉喀拉的声音?”零压低声音轻轻地问。
“……像是机械。”芬德尔也压低声音回答。
娜塔莉亚赞同地点点头:“不是风,也不是动物。”她的声音仿佛耳语,“是人造的什么东西,非自然的产物。”
凯恩斯伸长了举着火把的手臂,试图用它凿穿那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当然失败了。帕亚倒是有着与普通的商人并不相符的镇定,与他呈现鲜明对比的是已经用自己微颤的手紧紧握着手杖上猫眼石剑柄的琉。
在他们停下脚步,并且所有人的警惕性都已经被最大幅度地调动起来时,走在倒数第二位的牧师Kk开了口:
“如果我使用光亮术的话,或许能看得比火把照明更远一些。”瑞图宁的牧师用仿佛潺潺流水一般的声音说,“但是我每天所能使用的神术是有限的,万一之后遇到战斗的话——”
“——战斗的话,有火把就够了。”队伍最末尾的武僧说,“如果知道敌人是什么的话,我相信这里有人在黑暗之中也能挥剑。但如果没法确认面对的是什么,就无法制定对策,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Kk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其他人对此也都没什么异议,于是瑞图宁的牧师便做出祈祷,施展了他的神术:一团柔和但明亮的光球凭空产生,仿佛太阳压制星辰那样,立刻将火把微弱的光芒压了下去,通道里顿时亮如白昼。所有人在这有些突然的光芒下眯着眼睛远眺,只见到小路的远处是一个弯道,那拐点处隐约有一团仿佛金属制品的东西微弱地反着光,似乎是齿轮运作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是什么?”第一个发问的是对人类社会以及造物还不甚了解的娜塔莉亚,然而她的问题没能得到回应,因为在场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够将它认出来。
本地的怪东西当然该问问本地人。或许是出于这种想法,琉从自己的手杖里抽出了匕首,干脆地抵在了帕亚那布满了脂肪的后腰上: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游荡者毫不客气地问。
作为被胁迫的一方,胖先生并未露出丝毫惊慌的态度,而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紧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帕亚以一种和他肥胖的身材丝毫不相称的敏捷,首先避开了琉手中的刀刃,紧接着以一种不合常理的姿势矮下身去,伸出一条短胖的腿来,用自己的小腿踢在了游荡者少女的脚踝上,叫她立刻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倒。
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当帕亚先生重新站稳,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态度时,凯恩斯和芬德尔才刚刚反应过来对方的攻击举动并且提起武器、做出战备的姿态;娜塔莉亚也才刚刚伸出爪子与牙齿,做出威胁的姿态;就连一向机敏的零也只来得及越过没反应过来的Kk,伸手接住了倒下的琉,没叫她真正与地面亲密接触。
“这位小姐,这样不太好吧?”来路不明、但仿佛确乎没有敌意的胖先生对周围火药味十足的气氛视而不见,一派好整以暇的气度。其他人都因为帕亚明显表达出来的这气场而渐渐收敛了杀气,只有仍然还不能了解这些的娜塔莉亚仍然凭借本能行事:遭遇了威胁的肉食动物正准备饿虎扑食,刚扶着游荡者堪堪站稳的零立刻意识到不好,立刻又上前一步,在血案真正发生前先用钢筋一般的手臂钳住了娜塔莉亚。
气氛的确再一次紧张了起来,只剩下读不懂气氛的凯恩斯还能够真心实意的称赞:“哼,你的身手不错嘛,帕亚先生。”
这一句话倒是来得不错,几乎要凝固了的空气因为这难得恰到好处的恭维而逐渐缓和。之前被紧张的气氛逼迫着绷紧神经的零也终于能长出了一口气:“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琉别直接展露出敌意啊……”
“那好像不是什么有危险的东西。”芬德尔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将队伍的注意力重新引向那个金属物品的方向。精灵巡林客的身影已经半掩在黑暗之中了,但他的视力仍然能够让他看清远处的物品到底是什么。
“看上去像是个金属做成的人偶,至少在这个距离里没有危害。”他说,并且示意队伍跟上,“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要往前走,经过那东西的。如果要上前看看,或许我们最好一起。”
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整个队伍以一种颇为谨慎的态度一点点向前挪动,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可能的威胁有了具体的方向与形体,零执意要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即便原本的前锋芬德尔想要反对,也拧不过武僧两米三二的身高和健壮的手臂。
“我只是不想有人受伤,你可以多信任我一些。”零对芬德尔说。后者叹了口气,“或许你也可以多信任我们一些,比如相信我们没人会因此受伤之类的。”
说话间他们仍然在前进。武僧一边警戒着前方,一边似乎想要将话题继续下去,但将要出口的话却因为前方的异动立刻被他忘到了爪哇国去:
咔哒咔哒的声音比之前响了些,地面上那只锈迹斑斑的、仿佛是被废弃了的金属人偶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动了动它纤细的手,凭借纤细金属棒的支撑而坐了起来:
“这里是……?啊,”那金属的人偶开口说起了话,“初次见面,各位……旅行者?”
字数1757 还会有些小完善,不过还是先发上来啦
-车站-
P1
暑假结束,而新学年即将开始。摩提梅尔·威伯福斯先生提着行李,向9又¾站台走去。他浅亚麻色的长发像往常一样扎了一个麻花辫,这的确使他的背影看起来像一个女孩,如果忽视那180的高个子。
他抬起头来,伦敦的天空今天依旧灰霾,让周围的一切都是令人感到冷硬的暗调。虽说身为一个斯莱特林,久住地窖的生活该让他习惯了如此氛围,但……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样令人不悦的天气。
"……蜗牛屎……"
不远处的声音吸引了梅尔的注意。
那是一个比梅尔矮非常多的小个子男孩,和梅尔一样把头发松松地扎了起来,只是没有像梅尔一样扎着个麻花辫。梅尔观察了几分钟,注意到那个孩子站在入口十分地犹疑,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纠结,梅尔还注意到他已经绕着这根柱子走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大概是霍格沃茨的新生?梅尔试着大胆猜测。
“呃……你好,小先生,”他将唇角勾起了一个温和的弧度,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个孩子的肩膀,“请问你是在找9又¾车站吗?”
“……”那个孩子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梅尔。
好吧,八九不离十了?
"我是霍格沃茨的学生,"看到男孩不相信的眼神,梅尔又补充了一句,"今年就读斯莱特林六年级。"
"你真的是巫师吗?我去车站真的要穿过这面墙吗?"
"我自然没有骗你的意思——去车站也的确是要穿墙。"
"……好吧。"那男孩点点头,看着梅尔静默了一会儿,“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回答,你可以离开了。”
“……”
豁呀?倒是挺独立的嘛?
梅尔挑了挑眉毛,弯下腰来与男孩对视。绿眼睛对绿眼睛,那孩子似乎有点被梅尔吓到了,将手放在胸前往后退了好几步,面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
“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忙?”
“……真的……”
听到这个底气不足的声音梅尔没有多说什么,直起身子将滑下来的麻花辫捋回身后,然后信步像墙面走去,没走几步,一个小小的力量抓住了他的袍子。他唇角的弧度马上显而易见地提高了,他微笑着转头,果不其然看到那个小小的男孩攥住他的袍子,眼睛不自然地撇向了别处。
“如果你非要帮忙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啦。”说到最后面梅尔几乎听不见那孩子在说些什么,又是几秒沉默,男孩放开了梅尔的袍子,“你反悔的话就算了。”
“——我当然乐意,介意我牵着你过去吗?”
“呃……嗯……不介意……”
梅尔牵起了那只比他的手小很多的十分柔软的手,慢慢向墙面走去,当即将穿墙而过的那一刻,他握紧了小巫师的手,低声说了一句:“别担心,一眨眼就过去了。”
的确是一眨眼的事情,两个脚步的距离,他们就到了9又¾车站。梅尔低头那个棕发绿眼的孩子,看到他眼里像烟花一样炸开的惊喜,不禁有些想笑。刚入学的他,也是这样子的啊。
他松开男孩的手,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给他大致讲了讲流程之后便打算去寻找伊文和艾尔达。
“对了,我是摩提梅尔·威伯福斯,是斯莱特林的六年级学生,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我是道尔·格雷。”
“那么霍格沃茨见啦,小巫师。”
“嗯……霍格沃茨见。”
P2
"你手上怎么提了两个箱子?"艾尔达侧过头,好奇地看着梅尔。艾伦要和伊文讲些什么话,让他们先进来车厢了。
"帮伊文拿的。"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了问题,将视线八婆地投向窗外伊文和艾伦两个金色脑袋的那个小小范围里。这两个人真辣眼睛啊,他看到艾伦摸了摸伊文的脸之后没过多久又……亲上去了。
结果艾尔达在努力吸引他的注意无果之后,正好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看到了这一幕。
"……"
"艾伦也就和伊文在一起的时候会这么温柔吧。"梅尔用感叹的语气说道。
“……”
“怎么了?”
对方不同寻常的沉默让梅尔好奇地扭过了身子,结果还没完全转过去他的眼睛就被艾尔达用双手捂住了。她的手指微微曲起,像两个贝壳一样盖在他的眼窝上。
然而梅尔还是从缝隙中看到了艾尔达现在的模样,脸颊似乎被格兰芬多的袍子染了色,红彤彤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嘴里低声喃喃着什么。就像是低年级的孩子看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一样的反映。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呃……艾尔达……其实这没什么好害羞的……”颈后垂着亚麻色麻花辫的男孩尴尬地笑着,试图解释什么,“虽然艾伦是你哥哥啦。”
“……都……都怪你啦!”艾尔达红着脸大喊着,“就是因为哥哥是哥哥才会害羞啊!”
然后用了更大的力气去盖住梅尔的眼睛,梅尔无力地想,如果艾尔达是个男孩子,大概自己的眼球应该已经飞出去了。
“所以说关我什么事啦……”
梅尔小小声地抱怨着,却并不打算阻止艾尔达。
算了,她不嫌累的话就这样到车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