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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兵卫在三人的极力劝阻下,总算愿意将自己的行动推迟一晚。
在走回权兵卫所居住的小屋的路上,除了莉芙趴在伊格的背上熟睡着,发出小小的呼吸声外,其他三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气氛显得相当凝重。只有茶砖还自得地在三人身边交替地一蹦一跳着。
伊格希望能让莉芙睡得安稳些,所以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只是小心而平稳地走着。零虽然牵挂着另一边的行动进展如何,出于对队友的信任,也显得比较自得。
只有权兵卫,一直抿着嘴唇,似乎一直在尝试把到了喉咙口的话往肚子里吞。
“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好了。”
零已经注意到他这样很久了,虽然自己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事实上,刚才劝说权兵卫的时候自己根本没帮上多少忙,这让他多少觉得过意不去——所以,他想至少在现在缓解一下这种气氛。
“啊……抱歉,虽然……你们这些人还有相当多不可信的地方。”权兵卫被零的搭话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缓缓地回答了零的话,“……不过,我总觉得那边的小姐给我看的景象,真实得可怕。”
在些许的沉默后,权兵卫继续说:“然而就算只是推迟一晚上,我还是觉得必须尽快行动。我得为村子做些什么……”
“焦躁吗?”看着权兵卫有苦说不出的表情,零只是淡淡地询问着。
“是啊!……”权兵卫忽然激动了起来,“……不过,我和你们约定好了,推迟一晚,所以我会好好压抑着这份迫不及待的。”
一行人再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特意为后面两人留出谈话的空间,也为了让两人的说话声不吵到睡着的莉芙,伊格走在了稍微前面的地方。零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以我们的视点看,你们只剩下趁早掀起一揆的手段——你的坚持,我无法理解。”
“啊哈哈…………其实,村子里的人们也是那样的,这或许是我…是我自己的坚持吧。
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只是一介草民,不能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不是么。孔子也是这么教导我们的啊。”
听着权兵卫固执的话语,零只是稍微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权兵卫的草房已经在眼前了,背着莉芙的伊格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茶砖乖乖地在房门边上坐了下来,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像是在看家一样。
忽然,权兵卫停下了脚步,对零说:“你也先进去休息吧。”
“你呢?”
面对零的反问,权兵卫苦笑了一下,“我啊……有点静不下心——啊,我不会擅自行动的,约定就是约定……只是想稍微在外面待一会儿。”
“那我也和你一起吧。”一边说着,零站到了权兵卫的身边。
一时间,沉默的气氛再次弥漫在两人之间,直到权兵卫开始耐不住了,率先发问:“零先生,你的伙伴们,现在去了哪里。”
“他们应该去城里寻找国主的……可乘之机?应该这么说吧。”回忆着众人先前的短暂交流,零如是说。
“可乘之机?”权兵卫反问,“谈何容易的事情……”
“所以要寻找——我相信他们能找到的吧。”顿了顿,零继续说,“而且,时限也定了,在此之前,我们更应该养好精神以备不测才是。”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这让一直因为些微的焦躁而紧绷的权兵卫慢慢放松了下来。
权兵卫把身子倚在了泥墙上,缓缓抬头看向天空:“伙伴么,还真是羡慕啊,如果我也有支持我的人就好了。”
这时,伊格伴随着开门的声音走了出来:“……我师傅倒是教导过我,当自己没有任何人支持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作法、自己的观点为什么没人支持。”
不过很快,她就开始修正起了自己的话:“啊,详细点来说的话,‘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种情况也是有的。总之还是详细情况详细分析,嗯。”
“可是啊,这次你的决定——”“——伊格!”
似乎是察觉到了伊格接下来的批判之辞,零有些慌张地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零,有的时候就是得把别人的美梦戳穿,这样他才会有所成长啊。”伊格白了零一眼,叹了口气,“太难听的话也没法说,而且你也不相信——至少,我能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是从你那破灭的未来回到这里的。”
说着说着,伊格就烦躁了起来:“要不是为了拿到那个……不得不帮……我才不想和这么固执的人扯上关系…………”
听着伊格的嘀嘀咕咕,零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好啦——毕竟从未来回到过去这种话太过于超现实,权兵卫先生无法相信也是没有办法的。”
“啊哈哈……”权兵卫听着两人的话,无力地笑了,“然而,刚才你们让我看到的景象,真的让我开始怀疑起来了。”
“我的做法,究竟是不是正确的。我该不该相信你们。”
听着权兵卫的自言自语,伊格大大地叹了口气:“所以说,他们进展如何了?”
“你问我……我也没法回答你啊,现在只能相信着他们了吧。”看着伊格隐藏着一丝烦躁的冷静表情,零只好小心翼翼地应答。
“这么说起来……”看着巨汉和白发少女,权兵卫询问,“虽然来自未来还是让我难以相信……不过,至少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伊格看向了权兵卫,点了点头:“嗯……先不说时间方面的问题,我们是来自其他国家的人——这里的风土人情和我那边都有很大的不同。”
“嗯,我和伊格是同乡,至少在开始旅行前,就已经认识了。”
权兵卫看着两人,露出了一个无比淡然的微笑,他开口,问:“请问……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这时,他的眼神不再带有怀疑和戒备。两人都注意到,他似乎在隔着两人,看着什么遥远的景象。
“……嘛,有很多茂密的森林,居民都很热爱和平……虽然偶尔有偷树的贼,不过那些都是小事情啦。”伊格回想起菲薇艾诺的事情,“……不过,我们离开那边也才一个月不到吧。”
零点了点头:“是啊……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感觉已经好久都没回去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权兵卫继续问——他小心翼翼地,编织出映射着自己所希冀的世界的话语:“那里……有人挨饿吗?”
““……””
听着权兵卫的话,两人都沉默了。
“放心吧。”零率先开口。
伊格也随后说到:“那里没有过重的课税,也没人挨饿。善良的人们生活在一起,过着和平的日子呢。”
“这样啊…………”权兵卫低下了头,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就在这时,鸟类扑扇翅膀的声音引起了三人的注意——黑色的乌鸦“呱~”地叫了一声,伊格就明白了来着是谁。她伸出,弯起手肘,而乌鸦也会意地降落在她的前臂上,张开了翅膀:“呱——”
伊格灵巧地取下它脚上绑着的小小卷轴,在展开后,抬起了头:
“走吧,二位,他们的行动,已经有进展了。”
不顾惊讶的权兵卫,零只是率先点了点头:“那,详细情况,就在路上和我们说明吧。”
“嗯,你们俩先走,我把莉芙背出来,一会儿就赶上。”
看着这么说着的伊格再次走进草房,权兵卫的表情五味杂陈,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我的伙伴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硕大的背影向前走去,而权兵卫,也握紧了拳头,迈开了脚步。
字数9139
沉默者小队出没/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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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果天空是黑暗的
两个月前。
她全速奔跑在街道之间,依仗着瘦小的身形绕过正前方的两三个精灵,但是身后的追兵依然紧跟不放。
“抓住那个精灵的叛徒!!把她抓到维尼加涅鲁特去!!” 背后有人这么喊道。
她听到那个词心里猛地一揪,再次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不要!!她不要去涅鲁特!!
涅鲁特是精灵语中的“集中之地”,最初据说只是用来集中那提耶尔帝国之内,除精灵以外的其他种族的地方,现在那里也会关押被抓到的反抗组织成员。维尼加涅鲁特是所有涅鲁特中最靠近首都坎加的一个。凡是被抓到那里去的人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亡!!
她绝对,绝对不要被抓去那里!!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更近了。
追来的精灵有几个呢?两个?还是三个?不知道一起被发现的其他人怎么样了,看这些王国卫队的架势,他们这次好像打算将反抗组织一网打尽,其他人大概也在狼狈地躲避着吧。
她默默地在心里回忆着路,只要一个可以作为视觉死角的地方就好……没记错的话,前面右边有条小巷正可以让她摆脱现在的困境,她抬头深深吸气,紧紧盯着前方看。
就是那里!看到路口的瞬间她急刹车拐进了巷子。
···
追赶着叛乱者的精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被逼急了的小女孩慌不择路地冲进的,是一条死路。
···
她站在巷子里,一动不动。
她的指尖一点一点消融在雾气里,接着是手臂,然后是身体,最后,她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了阴暗的小巷。
···
那个参与叛乱组织的小女孩,明明身为高等精灵!竟然一点也不珍惜自己高贵的血统!竟然怀疑国王的统治!竟然加入由其他种族建立的叛乱组织!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简直是,愚蠢透顶!!
精灵是伟大的、高贵的、至高无上的!帝国的荣耀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行!一定要把这一点牢牢刻在每一个人、包括牙牙学语的小孩子的心里!这一次只当是在杀鸡儆猴!!
现在,他们只要慢慢地走进小巷,将那个叛乱者小女孩逼至墙角,就能欣赏到她悲痛绝望的眼神,然后他们就可以给她带上镣铐,把她抓到维尼加涅鲁特去,让她和那些充满污垢的种族关在一起,对她虐待打骂,看她充满着恐惧又不敢出声的样子,看她眼中愚蠢的希望光芒一点一点磨灭。
她不是喜欢那些肮脏的种族吗?不是要为他们反抗精灵吗?那就为了他们去死吧!反正,那些肮脏的种族马上就会下来陪她的!
首先是她,然后就是刚才逃跑的那个人类。
这样的想象让他们觉得满足极了。
区区贱民怎么可能动摇帝国的根基,真是自不量力!!
忏悔吧!!
为你们没有生而为精灵!!
为你们没有认清现实的愚蠢!!
为你们妄图反抗的自私无耻!!
忏悔吧!!
···
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她背靠着墙壁,腿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夏之神保佑。
···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那个叛逃者,竟然从小巷里凭空消失了!
“给我仔细地搜!我就不信,难道她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是!队长!”
···
她小心翼翼地、缓慢地挪动着脚步往巷口走回。
一个精灵迎面向她走来,那张姣好的面容脸色隐隐发青。
她屏住呼吸僵住了动作,一动不敢动。
他的袍子拂过她的头发,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继续向前走去。
她松了一口气,继续缓缓地向着巷口挪动,在走出巷子的瞬间转身蹬地向着西边跑去,把继续着搜索的精灵士兵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她制造的隐身幻觉并不能维持很久,而且也不能掩盖脚步声。
之所以能够幸运地不被识破,不仅是因为巷子里光线昏暗,还因为那几个士兵根本没有想到她根本就不是精灵,而是一个拥有制造幻觉能力的“侏儒”吧。
···
“我已经很多年没在坎加看到过侏儒了,矮人也是,妖精和人类倒是还偶尔看到一些。”
彼时吉德图是这样告诉她的,语气中带着轻松:“哈哈!我超——庆幸这一点的!想想看嘛,这座城市的空气不会被矮人和侏儒污染!天空多么蓝多么干净啊!感谢梵的恩赐!!一想到他们在国内的其他地方还存在就让人觉得难以忍受,什么时候全国都能像坎加这样呢……喂,你有在听吗?”
本来在书架上找书的她突然被喊到,吓得心里一抽,连忙拼命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她心里觉得很屈辱,却不敢直言反驳一个精灵。
“你太胆小啦。”吉德图鄙夷地说道,末了又安慰了一句,“好歹也是个精灵,自信一点吧,要对得起自己身体里流着的血。”
加瓦尼只能垂着头保持沉默。
她……并不觉得坎加的天空哪里好。
坎加的天空好像与她在任何书上所见过的都不同,尤其是黄昏的时候,扭曲的暗红色里夹杂着浑浊的青灰,融为了一种几乎是漆黑的颜色。
每当她站在路上抬头的时候,都会觉得那片黑色沉甸甸地向自己压过来,压得自己的胸口发闷,简直无法呼吸。
吉德图是一个比她大二十来岁的女性高等精灵,她的父亲在凯旋西区开着一家图书馆,因此她读过很多书,同时也绝对地信奉着现任国王的政策。后来王国征兵,她的父亲也去了战场,她就帮家里管理图书馆。
正是她告诉了常去那里找书的加瓦尼“侏儒的名字通常都非常长,还会天赋幻术”之类的事情。
听到幻术的时候加瓦尼心里一紧,担心吉德图是不是起了怀疑,不过好像是她想多了,吉德图随口说了一句鄙夷的“真恶心,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炫耀的吗?还不是又矮又黑丑得要命”就没了下文。
加瓦尼的记忆是从她流浪到坎加城内的时候开始的,从那以后的每一天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她很确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没有见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侏儒,也无从得知是不是真的所有侏儒都像自己一样又矮又黑。
不过,她确实与生俱来有着制造幻觉的能力,她的身上一直笼罩着自己制造的幻术,把她伪装成一个精灵,好在这个国家里活下去。
她跑了很远很远的路,她确信自己已经甩开了追兵,可是她还在往前跑着,喘着气,从这座城市的东边一直跑到西边,她路过了精灵的学校,穿过了精灵的居住区,凯旋东区和西区的建筑都是典型的精灵风格——高大华美、纯白端庄,又充满了透气感。
可是接下去路边的景色就变了。
先是那些美丽的建筑越发稀少,然后是大片大片荒芜的空地。
在空地的另一边,是坎加的“贫民窟”。
···
“贫民窟”是坎加仅剩的人类和妖精的聚居地,那里没有食物,没有医院,没有学校。
除了暗无天日看不到未来的明天以外,什么都没有。
贫民窟的人都在身上显眼的位置——比如胸口——佩戴着一个倒五芒星的标识。
“那是低贱种族的标志,用来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不要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吉德图说,“不配合的,统统拉到涅鲁特去。”
加瓦尼不自觉地用右手盖住了自己左手的手背,然后感受到刺痛似的闪电般缩回了手。
在她左手的手套之下,有着一个倒五芒星形状的烫伤疤痕。
加瓦尼从来也不觉得记忆力好是什么好事,她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痛苦的不好的回忆都一寸一寸地从大脑里榨出来,把它们扔到沟渠里去。
可是它们还是深植于她的脑海,如同千千万万只蝼蚁无时无刻不在啃食着她的梦境。
而那天的事情,她无论过了多久都无法遗忘,每当回想起来都会惊惧得几天睡不着觉,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放着当时的场景。
因为她那“优秀”的记忆力,那些场景甚至连一点点因时间流逝而产生的模糊都没有,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仿若身临其境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使她出一身的冷汗,连手背上的疤都再次开始疼痛。
目之所及都是血和尸体,侧耳去听都是尖叫和哭泣,她已经不知道哪些声音是来自自己,哪些又是来自别人。
黏稠的空气里弥漫着血和烧焦的味道,她缩在墙角,害怕得想吐。
那是坎加城内一间临时的牢房,用来就地处置一部分“犯罪者”——一般都是出门忘记佩戴种族标识的人类和妖精——并将他们的鲜血献祭给梵。简而言之,就是动私刑的地方。
“下一个。”士兵说,“犯罪者”被折磨的惨叫声和他的声音一起穿过这临时牢房的铁门传了过来,显得沉闷而扭曲。
然后是一个精灵过来的脚步声,他打开门,将她从地上拿起。
她惊恐地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她尖叫着。
然后那个精灵真的放手了,她被重重地扔到了地上,磕得满脸是血,眼冒金星,全身的骨头都在痛。
他一脚踩住了她的手臂,骨头要被折断的剧痛使她几乎痛晕过去。
然后那个滚烫的五角星就死死地压了下来,就好像被抓来的路上她所看到的扭曲又沉重的天空,灼热的铁紧紧地黏在她的皮肤上,纵使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也没有移开。
她不是第一次被精灵打,也不是第一次被精灵踩在地上,可这是她第一次没能忍住喊出声,也是她第一次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真的好痛,真的好痛好痛。
“叫你不带标识!这一下就把标识刻在你的身上,叫你坠入深渊也记得自己是谁!”
精灵士兵狂笑着,大喊着。
她的手臂内侧被割了一条口子,她的血沿着手臂流到了地上。
她从指尖开始,然后是整条左手臂,一寸一寸地发冷,一寸一寸地麻掉。
好几次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又睁开了眼睛,再次面临眼前的地狱。她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死掉反而会更好一些,可她是那么怕死啊。
有多少人死在了那里呢?那如同红漆一样泼洒在地上的鲜血里,是否也混杂着她的同族的血?
从精灵那里偷来的食物都在安洛卡手上,她现在没有任何可以发给贫民窟的人们的东西,只好直接往他们另一个接头点的方向跑。
不知道安洛卡有没有逃脱。
···
那天的后来,又过了很久——也或许只过了一会儿,守卫的精灵士兵以为她还在昏迷,就放松了警惕,没有把她扔回铁门里就悠闲地走到室外去和别的精灵聊天。
她发现自己的血在流干之前幸运地止住了,于是动用起全部的力气制造幻觉,隐藏自己逃了出去。
这个临时牢房设在凯旋东区一幢被废弃的房子里,这块地方不知为何有很多还未拆除的空居民楼,而且平时路人很少,正好方便了她的躲藏。
衣服上淌着血,会暴露她逃跑的路线,她就把衣服扔到了路边,赤身裸体地接着逃跑。
她躲进一栋居民楼,意外地发现这里的门都是开着的,房间里的东西也都按部就班地摆放着,就好像居住在这里的人匆匆忙忙出门忘了关门一样。
她溜进了其中的房间,发现柜子和抽屉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墙上挂着这家人的照片,是人类的一家三口,小女孩在照片上被她的父亲抱着,笑靥如花。
她盯着那个笑容看了一会,然后想到这应该意味着这家里会有适合她身高的衣服。人类小孩的衣服对她来讲还是有点大,但至少可以蔽身。
她尝试着用那可以隐身的幻觉能力把自己变成精灵的样子。她照着桌上的镜子,把皮肤变白,把耳朵变长,把深蓝的眼睛变成绿色。
然后用这副样貌流浪在坎加的大街小巷。
她为了活下去抛弃了自己的种族,所有人都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过于战战兢兢了一点的精灵孤儿,这在当今皇帝四处征战的现在并不罕见。
但是她无法骗过自己。
即使她手臂上的割痕已经愈合,即使她午夜梦回时把左手背掐得满是淤青,那个烙印也还是深深地烫在她的手上、她的心上。
她绝望地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个标记了。
只要这个疤还在,她就是劣等的。
她还没跑到接头点就被组长找到了,接头点也被端了,不能回去。
“这次行动被抓了一大批人,损失惨重。”组长显得忧心忡忡,“你平安无事也是好消息。”
仿佛被夸了,她有些惶恐,又想到自己除了依靠谎言逃出生天以外并没有做成什么事情,心情低落下来。
然后组长告诉她,安洛卡也失去了联系,很有可能已经被抓了。
···
那天吉德图像往常一样,一边心不在焉地翻阅着书一边坐在借阅前台。加瓦尼也像往常一样,一边害怕地避开能看到吉德图的区域,一边在书架上寻找着关于介绍侏儒的书——她为自己身为侏儒而自卑着,却又矛盾地想更了解一点这个种族。
可是书架上一本关于侏儒的书都没有,无论怎样翻找都只有歌颂精灵的书籍,偶尔有一两本关于妖精的书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打开一看也都是贬低的话语。
有一次吉德图曾告诉加瓦尼,她们家把原本图书馆里馆藏的关于侏儒和矮人的书全部扔掉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进货。加瓦尼去寻找过的城里其他图书馆大多也是如此,能找到的也都和关于妖精的书一样,把侏儒写得人见人嫌。
也许侏儒真的就那么讨人厌,所以才会被美丽高贵的精灵驱赶。
她难过地想着。
但她总不死心地想找到那么一两本被遗漏的,也许不那么主观的书,所以才一次次地穿梭在那两三家图书馆里。
那天直到那时候为止她们都和往常一样,直到吉德图“嗤”了一声,把她手头那本书扔到了旁边的柜子上。
“我们需要的,是战争!把那些不肯臣服于精灵的种族统统打下来!统治他们!奴役他们!反抗者什么的统统去死吧!”吉德图慷慨激昂地发表完了演说,然后从柜台的凳子上跳下来,抱怨着怎么今天也没人来,然后进屋去准备午饭。
自从战争越演越烈之后来借书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好几次加瓦尼来找书的时候图书馆的非工作人员都只有她一个人,吉德图看她面熟,因此偶尔会和她发表看法,虽然就算没有听众她也时常像刚才那样自言自语就是了。
加瓦尼稍微看了一眼那本书的封面——《诸神故事之六月夏之神》。
她对神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周围的精灵每天都会向着战神梵祈祷荣耀与胜利,然而她并不信仰梵,甚至偶尔还会在心底暗暗地希望帝国能够行军失败。
然而此时此刻,她突然对被吉德图所鄙夷的这位神产生了兴趣。她有些犹豫,眼神却无法从书的封面上移开。心里有种奇怪的律动,有个声音告诉她:你应该去看。
她抬起头看了看,确认吉德图没有从内室出来,就慢慢地向着那本书走去,翻开一页看了起来。
“接下去你要先保全好自己,我回去看看情况和首领商量一下,找机会重新安排计划把被抓的同伴救回来,到时候再联络你。”组长下达了指示之后就离开了。
此地也不能久留。
她抬起头,看到黑灰色的云笼罩着整片苍穹。
···
“你在看这本书?”突然听到吉德图的声音吓得加瓦尼差点把书扔到她的脸上去。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吉德图,眼神的惶恐里夹杂着些别的情绪。
“哟,快看完了?有什么感想吗?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吉德图笑着看向她,然后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眼神。”
那个总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加瓦尼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尚有些闪动,但是眼睛深处却有什么让她感觉到危险的东西在萌芽。
“把书还我。”吉德图莫名地有点发毛。
加瓦尼右脚后退了半步,把书往她手上一扔,转身就跑。
后来她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店。
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新的、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她现在还想不清楚……可是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明白。
加瓦尼在“不死鸟的羽翼”里的组长是个年长的半精灵,他的小组主要负责从精灵那里偷粮食和医疗物资分发给居住在贫民窟的其他种族。
虽然只是半精灵,加瓦尼还是很怕他,不敢随意搭话,非要说话的时候会加上“您”,组长曾经试图纠正,但如果不这样讲话加瓦尼心里就慌得不行,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被纠正过来。
组长苦笑着说他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对半精灵讲话那么毕恭毕敬的精灵。
她垂着头,闷闷地不回答。
她没有告诉组织里的任何人她是侏儒这件事……因为,她不敢。
哪怕知道他们也许并不会因此而打骂她,可是她从一开始就以精灵的身份加入,此时如果说破,就是欺骗。
···
那一天,在贫民窟的边缘,一个人类女孩弯下腰,用银针般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精灵并不高人一等,矮人和侏儒也并非肮脏的种族,你不这么认为吗?”
这话好像一声闷雷炸响在她的心中,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女孩,想逃走,腿却僵住一般没法动弹。
“你在等我说下去吗?”她露出了笑容,“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流动着的生命能量,那是和我相同的兀烈卡卡的光芒,所以我确信你是我们的同伴。”
“在犹豫吗?没有关系,先来听一听我们组织在做的事情吧。”
她语气笃定,笑容温和,眼神却仿佛看穿了一切。
她从这座城市的历史开始叙述,即使讲到鲜血与迫害也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微微垂下眼帘;然后她又讲了很多关于矮人和侏儒的有趣的小故事,加瓦尼愣愣地听着这些自己从来没见过也没在书上看过的事情;接着她讲了最近组织反抗精灵的迫害的几件事情,其中一些加瓦尼也略有耳闻。
最后她伸出手:“现在,你想加入我们吗?”
她当然不想。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躲躲藏藏地过完此生,也许可以一直平安无事。如果她选择加入反抗组织,以后的生活就会充满了危险,她随时都可能被杀死。
她那么怕死,当然不想啊。
可是。
“反抗吧!!听从自己心中的愿望!!反抗吧!!”
“将邪恶击碎!!将暴政推翻!!兀烈卡卡存在于每一份为了正义而燃起的怒火里!!举起你的武器!!”
那个时候书上所看到的、沉睡在她心中的话语,好像得到了某种共鸣一般回响起来。
她想起了吉德图对侏儒的嘲笑和对兀烈卡卡的鄙夷。
那个时候,她其实感到愤怒。不但对吉德图的不屑一顾感到愤怒,对胆小得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的自己更加感到愤怒。
她从小被告知精灵是比其他种族高等的生命,并对此深信不疑,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生气呢?
她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可是她觉得此时此刻她接近了某条道路。
心里有一股炽热的情绪掌控住了她的行动,她将自己的手放到那个女孩的手上。
她说:“我加入。”
女孩眉毛一弯,加瓦尼的手比她的小太多,所以她一反握,就将加瓦尼的手整个包裹在内:“我就知道你会加入的。我是兀烈卡卡牧师兼游荡者的安洛卡,欢迎你成为我们的同伴。”
二、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
如果接头点一直不变的话被抓到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组长知道加瓦尼记性极佳,所以事先说了几十个与日期对应和接头点,让她每隔几天去不同的地点等待联络信息。
她每天在城中东躲西藏的同时往下一个接头点移动着,期间组长给她留过两次消息,都是说目前忙得不可开交,让她继续隐藏好自己,有什么消息再联系。
与此同时,一个黑发黑眼的人类毫不遮掩地出现在了进入坎加城的队伍里,他一把长枪舞得虎啸生风,一个卫兵被长枪刺穿,殷红的鲜血流淌而出,渗入那提耶尔王国干涸渴血的土壤。
白狼的长啸划破了天际。
好像一夜之间,坎加城就变得满城风雨。
又过了几天,加瓦尼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半精灵少女,她站在高处振臂疾呼,散发着反对当今国王统治的传单,红色的长发烈烈如火。
与此同时,加瓦尼收到了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条反击战的信息。
“来自内部的鲜血已经不可避免,明日下午展开行动。”
纸条的反面是一幅简陋的图,血色的箭头指示着城外的涅鲁特。
当她溜出城外,她看到坎加西南方向的天空下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她往前奔跑了很长一段路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维尼加涅鲁特着火了!
炽热的朱红色向天空伸展着自己的臂膀,将整片天空映成了红。
加瓦尼第一次看到天空变成了这样的红色,不再是以往昏暗浑浊、让人喘不过气的暗红,而是热烈的、猖狂的赤红!
如同压抑已久后的爆发,又像是《诸神故事》中所描述的兀烈卡卡的怒吼。
以那熊熊烈火作为背景,“不死鸟的羽翼”的成员们对维尼加涅鲁特发起了进攻,金属撞击与投掷的声音不绝于耳。
精灵卫兵们又要救火又要看着“囚犯”,一个个都手忙脚乱地不能专心回击。
“添把火!”有位卷发的女性冷静地指挥着,附近的火势立马又旺了几分,一队人趁机冲进了涅鲁特。
加瓦尼犹豫了一秒,旋即她的左手背刺痛起来。
如果她进去了,真的还能够出来吗?
直到一个精灵被砸到她身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出了神。战场上没时间让她分心!
她开始浑水摸鱼着对精灵士兵投石子,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以扰乱攻击。她除了隐蔽和敏捷以外没什么长处,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噼啪!”
突如其来火焰爆裂的声音使她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到突入了涅鲁特的先头部队带着一部分人撤了出来。
冲出来的人群中有三个少女格外惹眼,其中那个黑发紫眼的人类少女是当初邀请加瓦尼加入的安洛卡,一个叫瓦娜的红发精灵战士同样是“不死鸟的羽翼”成员,另一个红发少女则是前一日在城内所见过的发传单的半精灵。
仨人相比被抓之前有些灰头土脸,不过看起来都没有大碍。
安洛卡右手持着小刀,但凡靠近她的精灵士兵不但承受着匕首的攻击,还在她念念有词的祷告下纷纷被从天而降的火焰击中。
瓦娜大喊着“区区这些人!吉泽尔你看好!我一个人把她们全都解决掉!”冲进了战场,她拔出腰间的匕首灵巧地穿梭在士兵之间,匕首在脖颈之间一转,转瞬之间就杀出一条血路。
吉泽尔站在台阶的高处,深呼吸了几次。她口中轻念术语,右手在身前划过一道横线,五六个魔法飞弹凝聚起来,同时沿着不同的轨迹飞入战场,匆忙躲闪的士兵们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麦子一样一茬茬被掀翻在地。
“噼啪!噼啪!”
笼罩着整个维尼加涅鲁特的大伙猛地抖动了一下,突然蹿高,滚烫的热气席卷而来,让在涅鲁特外打斗的人纷纷向外躲避。士兵好像已经放弃了灭火,抱着多砍死一个是一个的气势向着组织成员冲来。
战斗达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哐!!!”
有人一脚把被火烧过倒塌的门框踹到一边,整个人踏着已烧毁的砖墙腾空跃出,他的动作好像一匹高高跃起的狼,以落雷般的气势撞入了战场的上空。他在半空中调整姿势落地,踩稳脚步后猛然抬头,瞪圆了烈火一样的双目。
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的人类武僧,手中持着一把烧火的刀。
周围的精灵士兵看到他的眼神仿佛生了怯意,动作缓慢起来,而那个武僧却挥刀斩定,气势如虹。
在他的身后,他的同伴们,一个精灵法师、一个德鲁伊、一个人类游荡者也都默契地配合彼此扫荡着敌人。
胜负已定了。
三、如果自觉无力发光
自上次在涅鲁特的一场大闹,城里对反抗者的搜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格得多,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瓦娜和那几位旅人一起离开了,安洛卡在战斗中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还打听到了不少事情。
比如拯救世界,比如无名之城,她对加瓦尼讲了很多很多,最后问她:“你想去他们那里吗?”
加瓦尼低着头咬了咬嘴唇,说不出话。
安洛卡总是什么都知道。
“我只是能够看出生命之力的方向。”安洛卡笑着摇头,摸了摸加瓦尼的头发,好像在看一个可爱的妹妹。
是啊……
她,想去。
她曾经以为这个国家的情况是常态,如今却得知,这里才是扭曲。
自从那日的大火之后,天空仿佛被洗涤过似的变成了另一种颜色,扭曲似乎逐渐褪去,显露出一丝丝浅浅的蓝。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新鲜空气灌入胸膛的感觉。
也许,也许就像安洛卡曾经说过的,侏儒不应被厌恶和鄙弃……!
她想起了那几个在打斗中配合默契的旅行者,其中有人类,有半精灵,也有精灵。他们是伙伴。
……那样的世界,也是确实存在的啊。
所以……她想去看一看,看一看那些不会因为不是精灵就被虐待和杀死的世界,那些人类和侏儒都能自由行走、平等相待的世界。
而且,她那么怕死。她是如此的惧怕着经安洛卡之口所得知的“世界毁灭”的可能性,如果不为此而做些什么的话,她简直寝食难安。
一位在皇宫卧底的年轻半精灵接手了“不死鸟的羽翼”组织首领的职务,原首领带着大部分人趁着夜色深沉离开坎加撤往了帝国的北方。
组长和安洛卡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临行前,安洛卡微笑着说:“如果想去,那就去吧。你在你的旅途上加油,而我在我的旅途上加油。”
这句话给了她添上了最后一点勇气。
虽然,她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还没办法立即做出改变,甚至她现在已经开始害怕她的旅途了……但是啊,她还是想要往前行走!!
她,想要成长!!想要卸去这恐惧一切的性格!!想要从旅途中寻找到勇气!!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向着光的方向迈步而去!!
漫漫长夜即将结束,天空是前所未有最为深沉的黑。
可是很快一缕光冒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光芒万丈。
她向着曙光的方向踏出了一步,光迎面洒在了她的身上,从矮小的她身后延伸出细长的影子。
光芒肆无忌惮地,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驱散过去。
相当自说自话的故事,过于意识流大概没人能看懂吧,太久没动笔的下场果然很惨啊【望天
字数2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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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稀松平常的一天,太阳渐渐没入海洋,边缘溢出的流光也终于温柔了起来,淡黄的柔光仿佛眷恋着这个世界不肯离去一样,固执地将苏古塔的每条街道拥入怀中,给予最后一点温暖。
折途坐在神殿门口,以一副懒散的样子倚在门口的立柱上,晚风吹起鬓角的发丝卷起衣角,驱散了一天的疲惫,远远地能看见行人赶回家中,傍晚的阳光堪称最有效的安眠曲。有些鸟儿甚至把一动不动的牧师当成了摆设,随意地在他周围走动或是梳理羽毛,几只大胆的鸟儿干脆在他身边打起了盹,甚至有只鸟直接在折途头顶趴下,眯着眼眺望海平线。偶尔会传来一两声鸟鸣或拍打翅膀的声音,并不吵人反而更使人感到闲适,在这种暖烘烘的悠闲氛围中,折途随便想着什么,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你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啊?”
温柔的话语直直坠入心底,过于突然地搭话瞬间把折途从梦境中拉回现实,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折途简直像是被从头泼了一桶凉水一样,惊愕地转过身,猛烈的动作带起衣角扫到了几只还在休息的鸟,一片嘈杂的扇翅声中,神殿门前又只剩折途一人和空留一地的羽毛。
大概是醒来的时候有点急,折途一时半会还不能理解他说的什么意思,耳膜间充斥着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僵停的大脑中一片混沌,胸口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过了好一会,牧师才平静下来,仔细打量面前的人,只是,他之前有靠的这么近吗,正当折途迷惑时,脸颊异样地触感又让他警觉起来,几乎本能地伸手拍掉对方的手,却被对方先一步把手收了回去,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折途只能悻悻地装作捋了一下头发。
“这么快就忘记我的样子了吗?”男人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全身被宽大的袍子遮了起来,脸也被兜帽遮住大半,忍不住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于此。
“也是,当年你还是个小孩子,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啊,最后你竟然会成为牧师,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果然很符合你的风格啊。”一边用充满怜爱的眼光看着,一边试图抬手再去揉揉年轻牧师的脑袋,然而在看到折途眼底的那份抵触和闪烁着的不信任时,男人重新将手垂在身体一侧。
“不好意思……虽然您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
折途仍努力地将面前这个陌生男人与自己记忆中的见过的人重合起来,这努力终究是徒劳,折途还是无法记起这个人到底是谁,神殿中的同伴、街上请求帮忙的居民、曾经帮助过的伤员、稍微亲密些的友人……还有家人……?总之面前这个男人虽然有一种熟悉的怀恋感,却无法将他跟记忆里的任何一人匹配。
于是折途选择看向手边,即使那里空无一物,只是短暂地想要逃开那人的注视,但是最后又怯生生地转抬起头看回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男人沉默着,只是静静地笑着,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了,紧紧地裹住了折途,这气氛和那悲伤的笑容压得折途喘不过气,像是要给自己打气一样,折途抬起头看向那人的眼睛,同时开口说道:
“…………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就在看向他眼睛的一瞬,那种熟悉的怀恋感涌上心头,只是这次强烈地让折途几乎无法说话,整个人愣住,只是茫然地呆立着。
“你不是当地人吧,你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何时,男人移动到了折途身边坐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地,示意折途坐在他身旁,一时拿不好主意,只是渐渐时间流逝过去的感觉让折途又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干脆自暴自弃地坐了下来。
“……………嗯。”
“我记得你当时说要去旅行来着,怎么又留在这里了?”
“啊……”
想起来了,很久之前的确是,有个男人抱着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当时年幼的折途出于赌气和不愿意直面现实的原因回答自己是独自出行的旅人。
“是的……我说过的,但是我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
折途转过头去看着男人,他的语调简直是教导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温柔,但是并不让人反感。
“我小时候吧,虽然没有认真回忆过,但是现在想想我完全想不起之前的事了……明明觉得好像就是……”
折途看着天边最后一点绯红变得沉寂,一边梦呓般吐出字句,布教归来的同僚用异样的眼光看了这边一眼,迅速地离开了。
“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男人突如其来地打断了折途的话。
“抱歉,以前的老毛病了,我对别人说过的话记得很清楚,所以刚刚不由自主插嘴了。”
“没事……”
“现在的生活很不错吧?”
“嗯……这里人都不错,还不至于饿死。”
“为什么不去赚钱呢?”
“不为什么……不想赚……”
烦躁。
为什么跟这个人一说话就停不下来,明明说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扯过去就好了。
折途用力地揉了揉脑袋,想着用什么方法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交谈好。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男人的话语中带上了一种苦涩的感情,还没等折途反应过来他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男人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闪烁的星辰布满了天空,除了黯淡的星光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光亮。
“去旅行吧,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拿着刀和剑,或者别的什么武器,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或者只是随便走走?”
“路途上会很开心吧,遇到各式各样的人,体验不同的事情。”
“跨过了诸多苦难,也经历了无意义的迷茫之后总该会收获些什么吧。”
自以为被深埋的记忆浮现出来,那些原本以为不会再被想起,已经忘得彻彻底底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
一瞬间折途觉得有些目眩,他拼命伸出手去想够到那人的衣角,而指尖却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我曾经在哪里见过您吗?”
几乎是乞求的问句,折途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但是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看着男人逐渐走入黑暗。
男人一边笑着一边踱步远去,宽大的衣角终被黑暗所淹没,秋夜的冷风吹来,殿堂门口只留下牧师独自一人站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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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够了,因为那些话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就跑出来旅行什么的。
泛白的天空开始变成淡蓝色,远远地还能看到有片云飘过,折途把笔记本打开盖在脸上,自己的确是个随心所欲想干啥就干啥的人,但是最近这种散漫的决定是不是有点多。
起身往篝火里扔了几根树枝,再看一眼身边那个叫西琪的小姑娘状态如何,前几天还是剑拔弩张的状态,经过几天的相处大概也能比较和平地跟她交流了,大概…象征性提她整理一下毯子,折途重新躺回去,至于她之前提到的队伍,稍微过去看看吧。
一动不动,就这么呆呆地躺着,折途突然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说不定这样也不错。
不过那等起来再说吧,折途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读着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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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爱乃收到雷达传来的信号,长出了一口气。
昨天得到橘关于物资箱的指示之后,她马不停蹄的赶到离自己最近的物资箱那里去。她本以为在珍稀的食物资源前会有一场恶战,早在距离物资箱十几米的地方躲起来探测,但雷达告诉她那里竟是出乎意料的安全,她也因此得到了休息的时间。毕竟被蜥蜴追着跑了那么久,任谁在一夜之间都恢复不过来吧。
物资降落的地方在一条小溪边。爱乃已经反复用雷达确认了“周围的确没有敌人”的事实,她走到物资箱旁边。她站在箱子前,警觉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任何人和蜥蜴之外才蹲下身安心的打开箱子——
一种充满希望和失落的感情涌上心头。说实话,物资箱内的东西,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食物”而已。除了水、一份白米便当和一些填不饱肚子的零食之外就再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唉……”爱乃拿出水来先喝了一口,品质不高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能平安的拿到补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像她这样的幸运儿能有几个呢?说不定其他的人已经为了生存以命相搏了。
“boom——!!”
“咳呜……”
远方的森林里传来一声惊天骇地的爆炸声,爱乃吃了一惊,差点把喝下去的水都吐出来。她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与南国之景完全不符的景象,一片葱绿的森林里冒出了滚滚浓烟,夹杂着赤色的火光,升入蔚蓝的天空,消散殆尽。
她睁大了眼睛,还有半口没咽下去的水从嘴角慢慢溢出。先前见到箱子,觉得可以休息一下的爱乃,现在只想逃离。
恐惧。惊讶。痛苦。悲伤。
人类之所以为高级动物而与芸芸众生不同,便在于人与人情感间的传递。各位想必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一个欢乐的聚会上,尽管聚会中的人和自己可能并不是那么亲近,但在那种气氛下也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在沉痛的葬礼中,尽管死者和自己的关系不太大,但在哭声和叹息声中心情也会变得压抑。同理,痛苦和恐惧亦可以传递,尽管相隔数千米。
海老名爱乃仿佛听见战场上的哀鸣。败者也好胜者也好,对弈的两人中最终都会有一人死去。BTOOOM的规则没有平局也没有和局,就算是组成同盟的小队到了最后关头也会面临自相残杀的局面。那是何等绝望。
自己也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么?
爱乃看着远方的景色,愣住了。不会的。还是会呢?这样的问题谁也说不好。
“没意义的吧……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苦笑,她擦去嘴角的水,把还剩一半的矿泉水瓶放回物资箱。她打开自己的bim包,审视着里面扁平的遥控式炸药和写有数字的遥控手环。
这样就够了。她想。生存所需的力量已经在自己手里了,别人怎样都与她无关了。人毕竟是自私的动物嘛——自己被欺负的时候,别人还不是躲得远远的。她冷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什么。这样人人自危的境地,她也无暇担心最初遇到,经历千辛万苦避开的人了。
不如说,现在她好好考虑下怎么清洗自己的身体比较好。爱乃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尤其是衬衫。被汗水浸透又被太阳烘干,只留下汗味挂在上面,布料也失去了原本的柔韧,睡过一觉后压出的痕迹到现在也没有消除,后背和袖子附近的衣料皱皱巴巴的,穿起来浑身难受。
既然没人的话……洗澡没关系吧?
爱乃犹豫着,还是颇有些担心的使用了雷达。小溪边除她之外依旧一个人没有。
那就没关系了吧……?
她带着箱子躲进树林里,拉开裙子侧边的拉链,褪下了裙子。即使知道附近没有任何人,在开放地带脱光衣服依旧充满了羞耻感。爱乃的手颤抖着,从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开始,一颗一颗的解开。每一颗扣子都随着她的指尖晃动剧烈颤抖,好久才能离开扣眼。……大约经过了20分钟,海老名终于完成了这一工作。
一边嘀咕“真的没人吧”,爱乃一边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蹑手蹑脚的溜到小溪边,当然,没有忘记随身带着bim包。考虑到她的物资里没有能把湿漉漉的衣服烘干的物品,她决定只清洗衬衫。
小溪的流速并不算快,刚好适合清洗衣物。说来也巧,出门之前她新换了一身衣服,衣服除了浸了汗之外没有污渍,只要清水冲洗即可洗净,免去了很多麻烦。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换了新衣服打算出去玩,却被带到一个连具体经纬度都不知多少的地方,还被要求进行生死战斗……这未免太倒霉了吧!如果早知要进行大量的运动,她就不会特地换小裙子和小皮鞋了。拜它所赐,爱乃得到了一般人得不到的穿裙子用降落伞和穿皮鞋逃命的经历,有了这种可怕的体验,上天入地都变的没那么难了吧!
想到鞋子,爱乃把洗好的衬衫拧干,放在还没洗的裙子上。她解开有点高跟的皮鞋粘扣,脱下袜子检查脚趾的情况。所幸有加厚高腿袜的保护,脚趾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只是和鞋子摩擦,现在有些发红而已。她试着把脚伸进清澈见底的溪水里,发红的部位立即得到了治愈,微动的水流像按摩的手一样,轻轻的揉捏着爱乃的伤处,微光粼粼的溪水带着几丝寒意,缓解了肌肉的酸痛感。
趁现在赶紧吃一点东西吧。刚拿到物资箱的时候,爱乃只喝了一点水,现在身心都放松下来,肚子也开始饿了。现在仔细看了看她才发现,除了白米饭之外的食物是一串粉白绿三色的月见团子和一个小菠萝派。有了这两样东西,米饭没有配菜也不怕了。她打开便当盒,就着菠萝派愣是把米饭吃掉了一半多,果然是饿坏了,她缓了一口气,接着朝剩下的米饭和月见团子进攻。
“唔……咦?”爱乃含了满口的米饭咬了一口月见团子才感到不对劲。以往吃过的月见团子,馅料通常都是豆沙或者枣泥的,补给箱的团子虽然外表和普通的团子无二,但里面的馅料参杂了核桃仁、花生仁、瓜子仁、杏仁……仔细尝尝还有芝麻仁?!从来没吃过的神奇组合,带来了非同寻常的味觉感受,这干果类食品的碎渣包裹在黏糊糊的糯米外衣中,从口感上带来了第二重冲击。不过首先这么多东西是怎么塞进小小的团子里的?!
……爱乃皱着眉头吃完了所有东西。包括白米便当里面的话梅和五仁馅的月见团子。
为了缓解五仁的奇怪味道,她打开水瓶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那么空瓶子和空箱子该丢在哪里?爱乃沉思了一会,先把剩下的垃圾放进了箱子里。
箱子的话……还是不要乱丢了,如果被其他人误认为是新的箱子会失望的。
等等。
一个念头闪电般出现在她脑海里。既然是物资箱,不管是新的旧的都一定会有人过来看的,那么在里面放入bim效果如何呢?
爱乃的bim是遥控式的,她完全可以躲在远处的角落里设下陷阱坐收渔翁之利,如果箱子里的炸弹威力不够,她还可以在箱子周围再埋上bim,这样无论怎样敌人都逃不掉了。
她眨眨眼睛,花了三秒来把这种做法在心里变成合理行为,然后在箱子里放了一号炸弹,退开两步,向箱子双手合十小声叨念道:“如果有人因此死掉了,对不起。”
那一定不是我的责任。她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在心底回荡。
不管怎样,还是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作为今天的根据地,顺带继续探索周围有没有食物。她穿好衣服,提起里面空无一物——除了炸弹的箱子,沿小溪向森林深处走去了。
次日上午。
海老名下意识的觉得物资箱的投递还是会在上午,因此她一醒来就开始搜寻,整个早晨都耗在了抬头仰望天空上。直到脖子酸痛,她第七次揉捏颈部肌肉的时候,她期待的东西才出现在天空中。
不错,物资朝着西北方向悠悠飘去。她再次确认目标,提上旧物资箱,向森林里走去。
不知为什麽,爱乃觉得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或许是她的疑心作祟,或许是玄学之类,但就现实来讲,连续两次平安无事的确是小概率事件。不过不管是自身原因还是外界原因,她都因此变得更警惕了,途中她无数次被风吹草动吓到,险些丢出炸弹。
怎么办……
随着和物资距离的缩短,她变得越发焦虑。
怎么办……
她敲头,似乎是想到了一个能令自己安心的办法,她从物资箱里拿出自己在河边捡到的尖锐的石块,刨开一块土地,把自己的一个bim埋了进去。遥控型bim的特性就是可以自行操作,如果遇到追兵只要把他们引到埋伏区即可,就算自己逃不掉也可以拉一个人同归于尽。
……能起到用处吗?
她依旧不安。
就在这时,森林的西边传来了说话声。她赶紧躲在一棵树后,从树的缝隙间,隐约看见一个身着红衣的人和另一个人在树林里穿行。
他们也是朝着物资箱来的?!
爱乃的心砰砰的跳动着,她稳住神,估测了下双方和物资箱的距离,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们现在的位置到物资箱的距离差不多,没看错的话对方还有两个人,如果正面对上自己是绝对的不利。
她咬紧下唇,看了一眼手里的旧箱子。
只有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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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森林的另一边红凛和九十九,不,应该说红凛正看着九十九摸索嵌入式手部雷达的正确用法。
“这不科学啊。”九十九向前伸出手臂作发力状,胳膊上的青筋都快要爆起来,“为什麽我发动不了雷达?为什麽基础功能不能设定的简单点?为什麽一个雷达靠想一想就能发动?”此时,就算九十九脑子里庞大的豆知识库也没办法解释这么伪科学的东西了。
“这是设定,老实接受吧。”红凛一脸没办法的看着努力中的九十九,叹了口气,“所以说你拥有的那些理论知识到最后不还是派不上什么用场。”草叶被红凛踩得沙沙作响,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没用,知识充足可以少走弯路。”九十九反驳道。
“直路你不也过不去。”
“啧。”九十九索性不理她,专心研究雷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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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在靠近陷阱。
海老名紧张而兴奋的躲在不远处的树后,神情仿佛雪地捕鸟的孩子,充满了期待,还有一丝畏惧。她畏惧的并非“杀戮”而是“死亡”。对于“自己将要杀人了”这件事,她奇迹般的竟没有任何感觉。因为是岛上的【生存法则】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人早晚都会死。她这么安慰着自己,盯着红凛和九十九的目光越发贪婪了。——如果赢了的话,这可是两片芯片啊。
“成功了!”
远处传来男子兴奋的喊声,随即爱乃便感受到了雷达波的(精神)冲击。她心里暗叫不好,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她已经做好打算了,一旦被提前发现就跳出来挑衅,然后把敌人带到埋伏区去。
可惜的是,九十九并没有太过在意爱乃的踪迹,他看见了爱乃安置的陷阱,和红凛毫无防备的走过去了。尽管感受到些许违和感,他却没放在心上。物资箱是这个岛上最让人感觉亲近的东西,无论是谁见到它都难以提起戒心,就算心存疑虑,至少也要近前看看。
爱乃的陷阱其实不是天衣无缝的。
但是片刻的安逸却让他们大意了。
靠近了。
爱乃的内心呐喊着。
靠近了!靠近了!靠近了!
心脏的搏动和这呐喊一致,每一声心跳都是一声激动的呐喊,每一下搏动都令心弦更加紧绷。终于,和九十九的步伐达成一致,发出尖锐的鸣响——
“BOOM!!!!!!!!”
原本应该承载希望的箱子,炸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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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被暗算了!”九十九气愤的把弹到自己身上的石头摔在地上,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被算计的愤怒,因为衣服被弄脏、发型被弄乱变得加剧了。
“冷静下来,九十九君。”红凛试着安抚焦躁的九十九,她自己也因为爆炸变得狼狈不堪,“先休息一下吧,那个人可能只是在防范我们,好好沟通的话,说不定能拉她入队……”
“哈?”九十九冷笑一声,“被人袭击了你还要保持这种天真的心态吗?拜她所赐我的头发可是都被弄乱了,眼镜也被刮花了!如果你还要坚持你的想法的话,那不如我拿着那家伙的芯片给你当那顿饭的谢礼,然后我们散伙。”
红凛这次没有说话,只是难过的低下了头。
“……我先去那边看看情况。”九十九没有回答,红凛就当他默认了,先行向躲在树后的少女走去。
她见到的的确是令她失望的景象,得意忘形的海老名正在忘我的高声欢呼,喊着她心心念念的学长。看来有必要让她清醒一下。红凛从地上顺手掂起一块石头,用力一丢,正好砸在海老名的笑脸上,破了她美好的幻想。
“呜……呜……”海老名倒在地上痛苦的哀鸣,精神上更是因为现实和理想巨大的落差变的不稳定。
“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爱乃愤恨的看着红凛,几乎要哭出声。
红凛察觉到了海老名的不对劲,她飞身扑上去,凭借力量优势按住了海老名。
海老名的挣扎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她现在已经完全把红凛当成了敌人,不肯再听她说一句话。
只能在九十九君赶过来之前打晕她了吗……
红凛咬牙,朝海老名的头部举起另一块石头,她没有发现,海老名的手飘忽在自己胸前。
“?!”她被海老名抓住领结,两人的头部随之砰地一声撞在一起。
她皱眉,花了一点时间才从头晕目眩中缓过来。真是够了!红凛也开始焦躁起来,对方就像个不肯听人讲话到处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几乎没有道理可讲。
“拜托安分一点!”红凛再次扑上去抱住没爬多远的爱乃,按住她的头打算先压制这个快疯了的家伙的行动。
“我说啊——”红凛身下的人换了一副慵懒的声线开口了,“我的bim可是遥控型哦?这片土地上哪里有炸弹知道的人可就只有我一个了啊。对,说不定你脚下就有哦?”
红凛吃了一惊,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对,越远越好。”爱乃看着红凛的行动,露出欣慰的笑容。现在的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了。对着学长已经做出了承诺不是吗?能在这种距离内压制对方,这就是爱乃现在的实力啊。爱乃已经不再是软弱的小孩了哦?已经不再——
“能把自己的资源灵活运用,真是好才能啊。”红凛抬头望着来者,发出了一声叹息,九十九是不可能放过这个人的。
“诶?”爱乃完全愣住了。二对一的场面,正面对峙,这是她远远没想到的。
“堀之内啊,你知道我的强项是理论知识吧。”九十九时一面无表情的陈述着,冷淡的脸之下却藏着出离的愤怒,“我熟知自己持有的爆缩式自多久后会开启,会有什么效果。像吸尘器似的,对,吸尘器。”
“我很想实践看看。如你所见,和平沟通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这时就只能遵循【生存法则】。”
“堀之内,”红凛应声抬头,“做我的共犯,利用这里的【生存法则】,”
“将其击破吧!”
Pi——
瓦斯式与爆缩式同时启动,爱乃愣在原地,瞳孔放大。
她的背后吹来一阵冷风,她不可置信看着转身离去的那两人,流下了最后的眼泪。
“骗人的……吧?”
绝望,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