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迷途羔羊啊,你今天要为何事忏悔?”
虔诚的神父将十字架贴在胸前,慈爱的声音向没有丝毫虔诚的我传达着所谓的「上帝之爱」。
我只是在做大部分做过亏心事的人都会做的事情而已。他们大多在某个领域靠着见不得人的诡计大赚一把,随后装起善人来教堂把向神父自己曾经干过的亏心事一股脑全倒出来, 进行忏悔并发誓会痛改前非。当然,他们绝不会忘记给教堂捐献一笔可观的「善」款,随后带着释然轻松被原谅的心态,继续在社会上做着害群之马。
我用膝盖狠狠抵着下面的垫子——这八成也是哪位「主所爱怜」的大亨捐献的,暗地里内心满是嘲讽。我仔细观察着神父的举动,确认他没有发现我这些小动作之后,尽力憋出悔恨和低落的声音。
欺骗者本是靠谎言过活,让这代价寥寥的心理疏导变得更动人没有过错。更加讽刺的是,这个名叫「相信(信じ,音同真二)」的骗子就是我。
“我又骗人骗过了火。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做,但这是为了生存,没错,为了生存,我欺骗了她们——我用她们的人生换来我逍遥的物质生活。我定是会后悔的,但我发觉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了——我只能来这儿,请求主的原谅……”
我把头狠狠地低下去,为了不让神父看到我快要笑出来的表情,又颤颤巍巍地抬手,用它慢慢揉着眼角。
那里没有眼泪,那里也不会有眼泪。我继续向神父「哭诉」着我前些日子刚刚完成的那笔生意——我把六个女孩子骗得团团转,然后让她们心甘情愿地跟着我的交易对象走了。为此,我得到了一个工薪族要打上五年工才能得到的报酬,心安理得地。那些处处拈花惹草行为不正的女子不值得我忏悔,我只是为了这个一分钟都离不开谎言的可悲自我。
神父静静地听着,在我说完之前,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便是向神父忏悔的好处,他们不会在意任何迷途羔羊的言辞——只要在结束之后适当的给教堂一笔善款以表达对「主」恩情的感谢。我不禁怀疑几百年前的宗教改革到底有什么作用,在这样先进的现世,大部分的人们也依然是金钱可以赎罪这样迂腐又方便的观念罢了。
长时间的跪座让我的双腿有些发麻,我便三言两语迅速结束了回忆的叙述。最后,预算着差不多已经把眼角揉红,我摘下眼镜框,悲痛欲绝地望着神父:“先生,您说……我这样的人,能被原谅吗?”
“主会给予所有虔诚的信徒以原谅。”神父磁性而嘹亮的嗓音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回旋着,刺得我耳朵有些发麻。随后他便开始进行着宗教所规定的麻烦洗礼。
我想起了远在东方的家乡。那里随处可见的神社是个比欧洲简单明了得多的宗教工具,最重要的是,那里不是忏悔,是更自由的许愿。如果不是遇上条子的死命通缉,我想必还在家乡过着悠游自在的「人口调度」工作——说难听点,也就是人贩子。不过在我脚下这片在欧洲版图中并不起眼的土地上,倒是正发生着更有趣的「异变」。同样都是随时可能丧命的差事,这可要比和条子捉迷藏的游戏好玩得多。
“愿主保佑你。”神父终于对这繁杂的仪式宣告终结。将包好的信封递给神父——里面是不多不少的一万欧元,我右手掩面,左手握拳放在胸前,装作一副内疚和感谢的姿态走出教堂。
该去干正儿八经的工作了。我爬上距离教堂不远的树,把先前寄放在那的武器兜割和画满红圈的地图取了下来。毕竟这种东西不能带进教堂,我不想被轰出去。
——Zone5的西北侧,海德梵街区,几个月前疑似被复仇者占领,累计已有二十七人在该处失踪。由于海德梵自此之后频繁发生地震和地面塌陷的灾害,人类势力很难介入,组织一直对此处只采取密切监视的行动。但三日前这个数字又增加了七人,首领便派元素猎人去海德梵进行侦查和肃清。而我就是那被派去的倒霉蛋之一,至于一同被分配的搭档苏我祈,因为前几天的一点不愉快就死活不来一起执行任务。那个家伙已经小心眼没得治了。
我叹气,无奈自己着实奈何不了那个男扮女装的怪家伙的脾气——那家伙被骗过一次之后就长了心眼,不仅尽力避免和我直接交谈,还处处和我作对。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径直顺着树梢跳到房顶上,我干脆直接踩着房顶沿地图标出的红线前进。这也是我喜欢待在欧洲的另一个原因:建筑依旧保留着中世纪的风格,低矮、整齐而有序,大部分的街道只能两车并行,这样的条件对受过专业训练的我们来说,飞檐走壁不是问题。
教堂和目标地区只隔了十条街道,从房顶前进,五分钟后我便抵达了海德的边缘地带。身下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空无一人,强劲的风呼啸而过,透过几扇敞开的玻璃发出令人发指的呻吟。
——简直就像是一座鬼城。
我站在清一色中世纪风格建筑的装饰烟囱上,攥紧手中的兜割,不禁冒了几把冷汗——方圆一千米之内,凹陷的地面、倒塌的房屋不计其数。也只有靠近人类活动区的一些建筑才得以幸免。这个因靠近港口而商业繁盛的街区已经面目全非了。
主宰这里的恐怕是相当强力的元素使。我蹲下身子,放眼观察着那几片废墟,盘算着作战计划。虽然他们可以瞬间释放剧烈能量,但越是强力的外放型,被对元素科技抑制得就越厉害。综上概括,我要在四十分钟之内,解决可能碰上的至少三十五位敌人,包括那个罪魁祸首的复仇者。
总之要先找到他们。至于能不能解决敌人就看老天的造化了,那给教堂的好几万我可不是白捐的。
抱着尽人事以待天命的心态,我向前冲了几步,一跃跳下房顶。与此同时,正下方的土地传来强烈震动的轰鸣,随后土地连带着建筑开始一起慢慢陷落下去——
——该死!
我连忙甩手,兜割的带子刚好勾住房檐,借着房檐的支持力,我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等到达最高点时,便一跃跳到了对面没有塌陷的房屋上。来不及缓冲和休息,我快步跑向海德梵的更深处。方才站立的房子轰然倒塌,激起一层尘土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大地微微颤动着,仿佛正要以强烈的不满惩罚我这个不速之客。
收到了这样热情的见面礼,我推测复仇者一定就在附近。对方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踪,在不能确定复仇者是否在对元素武器的作用范围内之前还不能贸然使用。
脚下聒噪的大地蓦然迎来一瞬的寂静。我预感不妙,纵身跳下房顶,寻找遮掩物较多的路冲进去躲藏。下一刻,地表迅速隆起数个尖锐的土柱,以惊人的速度向上生长着。待它意识到上方没有袭击目标时,又仿佛突然失去重力一般缩了回去。
这复仇者到底对人类有多大仇。我拭去额头的汗水,向前助跑几步后翻过垣墙继续前进。我不禁想像出一个对社会怨恨已久的无能青年,正站在某个角落笑着将重重致命障碍加于四处逃亡者。
那些巨大的圆锥钻出大地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看来自己已经暂时离开了复仇者的视线范围。那么接下来就是——
距我大概十米远的地方,有几只「怪物」从四面八方径直冲破房屋的围墙,毫无遮拦地向某个汇集而去。
——那里八成就是复仇者的所在地。既然对方已经在集结侵染者,那么发起大规模的袭击是迟早的事。我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以观察情况考虑对策。
侵染者们在一个小广场上停下了脚步,围成圈子将某个中心人物层层包围住。我跳到树丛旁边的高台上,匍匐着端详那个复仇者。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行为粗暴的复仇者竟然是——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银色的及腰长发,洋装穿得规规整整,傲然的眼神漠视着周围的一切——这样一个本该在某个城堡中过着贵族生活的大小姐是毁坏整个街区并感染三十四人的元凶……
我想了想,摇摇头。元素使已经不是人类了,何必再用人类的惯性思维去度量他们。我开始谋划着如何在躲避来自大地攻击的同时肃清三十四名感染者并抓住少女,这的确不是一件仅凭我单薄之力就能办到的事。
少女小范围地踱步,最终目光停在偏离我的位置大概三十度的地方。挡在她前面的侵染者识相地离开她的视野。
仿佛看到了机会,我捡起一颗石子画着目前各自的方位。留有一个豁口的环状侵染者队列,少女的位置,我的位置,还有少女面前那棵高度可观的树,广场上围成四角的灯柱……即使现在使用对元素武器抑制少女的元素能力,我也无法在短短时间内一人解决掉所有侵染者。如果能有一个能在抑制少女的同时也能减缓或分散侵染者攻击的方法的话……
——等等,不是没可能!如果利用那一点的话……
我尽量不让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爬上少女面前的那棵树。少女好像察觉到某些异样,警惕地盯着这边。我看了看那些侵染者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是最好的时机了,我自信地笑着,向前迈了一步让树枝弯曲。
在心中默数三二一,我撤步接着树枝提供的弹力向着其中一个灯柱跳去。早有防备的少女立刻发动能力,下方的地面化为尖齿一发冲天。我迅速在灯柱上落脚,随即跃向另一个灯柱。土质的高柱顺着我的轨迹一根根升起,和我一起绕场一周之后,延伸到了最中心的一点。随后,我立定在最中央的灯柱上,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由于少女能力而产生的地突,原本环状队列的侵染者被隔开,意识到危机的他们正艰难地从一个个屏障中穿过,仅仅凭着狭隘的视野寻找入侵者。
少女发觉了我的利用,赶忙要收回那些地突。我回到地面,拔出自己的武器兜割——同时出鞘也代表着对元素抑制场的启动。正在下沉的地突停下了它们的脚步,前后恰当的时间差也使那些来自大地的柱子下降到了合适的高度——恰好和我脚下的灯柱一般高。我便轻盈地跳到一簇地突上,得意地看着下方几个率先围攻过来却又对这高度差束手无策的侵染者。
少女眉头紧蹙,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大地后,只是将四五个侵染者唤到她面前作掩护。我做好出击准备,借着圆锥状地突的坡度,向下俯冲。
三名侵染者立即在下方聚集,大肆展示着他们锋利的爪牙,顺着坡度向上攀爬。我减缓速度一跃而起,踹飞一名侵染者后踩上另一怪物的头部,踏得对方脖颈错位之后举起兜割狠狠打向十米之内最后一名敌人的后脑。
兜割是钝器,无法像刀剑那样有着快速而残暴的战斗力,所以通常只能用它攻击后脑以破坏脑干——控制生命活动的中枢。我倒是蛮喜欢这种简单粗暴又不流血的战斗方式,免去了很多浑身脏兮兮的麻烦。
我陆续打落从地突的空隙间狂奔逼来的侵染者,渐渐缩短与少女的距离。我一边挥舞着兜割,一边试探性地问道:
“吶,敢问小姐芳名?一个人在这种破败的地方不寂寞嘛。”
“……”少女冷眼和我对视,淡淡地说:“玛利亚。”
我没有料想到对方竟会回答,动作迟疑了一下。这个空隙却被面对面的侵染者捕捉到,怪物一般的爪子直冲我的脸打来。我踉跄后退几部,避开了险些丧命的攻击,左脸颊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这时,更多的侵染者回到玛利亚的身边。
“哎,”我用手背抹过脸颊,皮肤有了湿漉漉的触感,“玛利亚小姐你何必对一个人类如此大动干戈?”
“仇。”玛利亚恶狠狠地挤出一个字。
与此同时,大批的侵染者蜂拥而至,将我逼到死角。我转身,迅速将兜割插入身后的地突,把自己拉了上去。无视同样攀爬上来的侵染者,我跳跃到距离玛利亚最近的柱子上,毫不犹豫地向她发动攻击。
——犹豫刚才的迟缓,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那么只能孤注一掷,擒这个落单的王——
我举起兜割,在空中对着玛利亚挥下。
“嘭。”
不合时宜的声音刺穿了周围的空气,而这个声音,应该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右手中的武器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腕被强大的冲击力向后弯折,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占据了理智的全部。我失去平衡,重重地面朝地跌落在玛利亚面前。
玛利亚向前走了一步,一只脚狠狠踩到我的头上。她举起不知何时出现的【手枪】,对准我。
“……”她并没有立即开枪,只是沉默地维持这个动作,似乎在等我说些什么。
我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努力撑起被地面和鞋跟强压的头,说道:
“我说你啊……肯定没有体会过再也见不到重要之人的绝望吧。……我只是来找哥哥的,喏,他现在就在你身后,那个已经不认得我的怪物。”我随意指向一个侵染者,继续抬高语调撒谎说道。
“……我怎么喊他他都不会回答我了对吧!怪物!你们这群怪物!凭什么夺走他?!啊没错,你不是人类了,你也早就没有人类的感情了!想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妖怪怎么能体会人类生死离别的痛苦?!呵,我到底在期望什么啊……”
不知是不是被激怒了,少女立刻给手枪上了膛,转头扣下扳机。
耳膜险些被子弹出膛的声音震破,我睁开方才闭紧的眼睛,发现自己还有意识。头顶上的压迫感消失了,我撑着手臂抬起头,腹部的疼痛突袭而来,汩汩流出的温热液体浸湿衣衫,撕裂了最后的气力。我呻吟着,再次撞击大地。无法站起来,我只得艰难地翻身仰面对天,看着四周的情况。
当我在问玛利亚“你不寂寞吗”的时候,她的眼神明显动摇了。所以在刚才的千钧一发之时,我编出了那样的台词。
现在,玛利亚和大部分的侵染者不知何时消失掉了。但这并不代表死神对我手下留情,面前还有一个侵染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正是我刚才所指的。在他身后,还有四个敌人在附近「巡逻」。
——完蛋了……
对方看来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只是换为让「哥哥」亲手解决我罢了。而那个怪物,举起他的爪子,正准备给我最后一击。
再见了,松鼠。
最后一刻,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女朋友的脸。我闭上眼睛,等待自己被送入黑暗。
是因为要死了吗,突然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漫长。正常来算,几十秒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感觉好像有热浪的侵袭。
——热浪……?
“嗷啊啊啊啊啊啊——”不知为什么,侵染者刺耳悲鸣的悲鸣扎入耳畔。我猛地睁开眼,五个侵染者已经置身于火海,在红色与黄色的交汇中渐渐化为灰烬。火光外,被映射而随火苗摆动的身影一点点逼近。
哒,哒,哒。那稳健的步伐中夹杂着金属的碰撞,仿佛在打着胜利的节拍。
“别担心,主会保佑你。”坚实的手掌将无法动弹的我托起,落在宽厚的后背上。
“神……父……?”尽管昏沉之中视野已经不清晰,我还是认出了对方——几个小时前刚刚见过面的那个神父。
“你……怎么……会……”
“不想血流的更多的话最好先保持沉默,”神父说道,“之后我也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元素猎人先生。”
再次清醒过来,我已经躺在医院里。尽管伤口被包扎严实,一旦有轻微的举动还是会隐隐作痛。
“你醒了?”神父推门进来,看到我正靠在床背上,关切地问道。
“嗯……”我支吾着。拥有那样先进武器的人类,除了元素猎人的鹰派之外恐怕就只有以科学家为首组成的鸽派了。但鸽派和鹰派因为理念的完全对立而一直互为敌人。我竟然被鸽派的人救了,如果他通报了他的组织那么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太好了,看来没什么大碍。”神父脸上正挂着欣慰的笑容,就好像长辈看到事故中安然无恙生还的晚辈一般。
“你不打算拷问我吗?”我皱着眉头,右手攥紧被褥,问他。
神父摇头,“主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
神父过于善良的举动让我浑身不自在。即使才处理完伤口不久,我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我翻下床,一边穿上沾有大片血迹的外套,一边说:“那个复仇者叫玛利亚,元素【大地】。根据我的观察,她应该有几个重要的人,找到他们的话牵制她会容易得多。”我下意识地寻找兜割,才想起之前它被玛利亚打飞不知去处。我有些失落,继续说道:“刚才的情报算是救了我的谢礼,有缘再见吧,神父。”
“我叫火炬。”神父自我介绍后,递给我几样东西。“这是之前掉在你旁边的东西。你的手机一直有人拨来电话,我就告诉了她你在医院;还有这串钥匙,装饰物不见了。”
“啊啊谢谢,”我惋惜地挂念了一下女朋友送给我的装饰物——除此之外它还被改造过附加了某种科技,然后自报家名:“我妻真二。”
“那么真二,我的联系方式已经登陆在你的手机上了。”我刚要离开病房,火炬对我说道,“周日,有兴趣去居酒屋吗,日式?”
“哈……?”
“工作之余,不考虑放松一下?”
我好像碰上了各种意义上的麻烦人物——但是如果能得到对方势力的情报,这倒也值得了。
“随时奉陪。”
——没准那大叔还能免费听我「忏悔」,何乐而不为?
三町目十字路口拐角处有家叫做“floating point”的店,占据了黑色写字楼底层商铺的一隅,店铺的名字和外表都不怎么吸引人,只在深蓝色的玻璃外墙上敷衍地贴着咖啡豆和茶杯的图案,标示这个空间的用途。但不少路人——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路过时不免都会往这里多看几眼。
玻璃外墙形成了一面镜子,爱美的年轻女性到此自然要左右顾盼,甚至停下来补妆,等她们进入店里便会大惊失色:临街的墙壁只在外面贴了反射玻璃,里面则呈现出落地窗的景象,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得一清二楚。
能够说服客人们接受这种恶趣味的玩笑,让他们毫不犹豫地推门进来,在柔软的靠背椅上坐下休息,接着继续兴致勃勃地观察外面的受害者,全靠有口皆碑的上等咖啡,只要闻过那种香气,一定会成为回头客。另外店内装潢颇为舒适,音乐的格调也相当优雅,晚上还会兼做酒吧。维持这种水准却完全不在意客流和外部形象,看来这家店的主人挺有个性,但普通客人即使满怀好奇地询问,想要一睹老板真容,也只能得到店员礼貌的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
“快看,那个大叔在剔牙啊。”
“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好恶心。”
“哎呀……真是,别装得一本正经,你不是一边说着‘眼影晕开了’一边拉着下眼皮往里看么?!忘了用手机拍下来还真可惜!”
“混蛋,揍扁你!”
几个看起来是常客的中学女生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打闹,学校刚放春假,她们正尽情享受着午后的闲暇时光。
“打扰了。各位点的咖啡和松露巧克力蛋糕。”
“咦,我们没要这个……”
“由于是试制品,这是特别附赠。”
身着制服的高大金发侍者露出爽朗的微笑,女生们开始眼神游移,有几个甚至脸泛红晕。
“谢,谢谢……”
“希望你们过得开心,下次也请光顾,欢迎带朋友一起来。”
侍者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喔哦……感觉赚到了!唯那家伙没来真是可惜。”一个女生开始用叉子切起盘子里的蛋糕。
“尤其是……机会不多啊。”另一个女生用眼神指了指走向吧台的侍者。
“是啊,那个服务生不常来店里呢,该不会就是店长本人吧。”
“瓦兰德……胸牌那个拼法,是外国人?”
“说不定是服务生用的昵称啦。”
“我看过排班表上他的姓氏,好像叫埃尔……艾尔斯坦?”
“真的喔!好古怪的念法。”
女生们嗤笑起来,突然,一个女孩子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闪了一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啊,有新内容。”
店里的无线网络登陆之后,会显示floating point的留言板,大概本打算供顾客发表感言或者意见,但不知什么时候开辟了专版供客人交换信息、买卖二手货、找兼职或寻求跑腿服务之用,上面充满了千奇百怪的委托。盯着刷新的信息,女生们凑在一起爆发出笑声。
“什么嘛……‘帮我跟女朋友告白,充当亲友团,按时计酬。’”
“这算什么,还是这个‘想与现任分手,请帮忙装一下新男友,由于对方是柔道社所以可能有点困难,不过拜托了,会付高薪并负担医药费。’比较厉害!”
“简直像漫画里的万事屋一样,难道这才是floating point的本体?”
“这种委托真的有人会去接吗?帮生病老人领补助金,帮老婆婆找猫,帮忙接送小孩放学,代写论文,税收筹划与代办营业保险……不过就算是‘帮忙分手’这样的无理请求都写着满意评价呢。”
“假如没人完成的话,店员会不会出手协助?毕竟是重要的顾客……不需要那么复杂,送外卖就可以咯。”
大家抬头盯着正弯腰从橱柜往外拿牛奶和咖啡豆的侍者。他立刻注意到这边的视线,直起身子,略带困惑地回以微笑。
……
吧台里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白色简洁的留言板,信息仍在不断刷新,而店里的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从下午茶到晚餐,从餐后一直到入夜,“floating point”都在忙碌着,直到凌晨两点店里终于打烊,店员们打扫干净店铺后各自离开,叫做瓦兰德的青年和店长打了招呼,最近几天不来店里。他打算接下那个有点奇怪的委托。
——“独栋别墅寻求代管,为期三天,佣金高昂,包办食宿。”
那栋别墅在城市周围的森林中间,乘特快列车需要四十五分钟,开车则需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达,是某个靠期货投机大赚一笔而开始痴迷于古董收藏的暴发户的资产。别墅本身有上百年历史,一直被精心保护着,但到了“收藏家”手中之后,建筑物在十几年间已经爬满了青藤——这倒让它看上去更像“收藏品”了。
由于委托人给出的高额报酬,以及对别墅本身的好奇,想要接受委托的人相当不少。当然,店长会优先利用自己的人际网,选择适合某些奇怪委托的奇怪人选。如果是解决灵异事件或是处理不能用正常方法处理的问题,最佳人选非青年莫属。从填打工申请表的时候开始,店长就觉得他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儿有食物的味道。”
驾驶座上的青年外表看来并无异常,假如硬要说有何特别之处,大概是高大的身材、金色头发和蓝绿色眼珠之外,面孔和五官并不像典型的西方人那般轮廓分明,而是带了点东方人的柔和特征。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并不属于这里,这个躯体不过是寄身在这个城市的一件工具。
他所在的世界和人世相比完全两样。假如把人类所生活的世界比作清醒时所看到的一切,死后灵魂所在的世界比作梦中之景的话,还存在着一个如同黎明前似醒非醒,或者午睡时压住了胸口而睡得不舒服时,所在的虚幻而充满不安的世界。
那个世界乍看上去十分寂静,灰色沙海无边无际,空中没有云也没有风,也没有星辰闪烁,只有一轮弯月高悬,白惨惨的像黑色天幕上撕开的伤口,月亮不升也不落,似乎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但只要仔细看,仔细听,就能找到黑色枯木构成,无边无际的树海、从沙漠中伸出的突兀岩石、废墟般的巨大宫殿,并发现在它们中间骚动喧响的无数声音:风吹过缝隙的尖啸声、敲打骨骼的咔哒声、野兽的咆哮、人类的哀叹,还有似乎是猛烈炮击一样的沉闷巨响。
那时青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地方,他挣扎着苏醒过来,大口呼吸,大声呛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就像新生的野兽从混沌的意识中挣脱出来,然而随着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作为人类,或者曾经作为人类的事实后,扑面而来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呛得他措手不及——那记忆中混杂了男性、女性、少年、老人,甚至野生动物的所见所闻。努力挣扎浮出水面的青年终于弄懂了一件事,自己是死了,死去到醒来之间,似乎经历了远比人类一生漫长得多的日日夜夜。
接下来的一瞬就有什么猛扑上来,想从后面折断他的脖子。
青年条件反射地闪躲,但从背后伸来的一对利爪已深深嵌入他的肩膀,肌肉骨骼被撕裂的声音传来,却并不觉得疼,他低喝一声,抓住那双爪子,用头顶住那东西的下巴,接着把它狠狠摔出去。一种莫名的兴奋涌上心头,他用膝盖压住那像鬣狗一样的生物,用力扯开它脖颈和腹部覆盖的外骨骼,“鬣狗”哀嚎着碎裂成一块块,某些柔软而湿润的东西显露出来。
青年用双手捧起乳白色半凝固的液体,它在月光下闪着诱人的光。他毫不犹豫地俯下身饮下那动物身上的“液体”。就像饮进空气,喉头的焦灼感并未消退,然而自己肩上的伤口像被密密的银线织缀,不久就愈合了。
“瓦兰德,喂,瓦兰德!”
青年听到有个活泼的声音在呼唤自己,转身望去,却什么也没有。
——啊,那是我的名字啊。
唇边有湿润的东西流下来,他突然觉得,有只手在那里轻拭了一下。
……
银灰色的客货两用轻卡行驶在林荫道上,路旁的矢车菊和山樱开得正艳,午后阳光从树荫间投射下来,清风从两侧徐徐吹拂,不时还夹着一两片花瓣。
——这里可别变成虚圈那个模样。
青年朝前看了看路的走向,放下挡风玻璃上的遮光板。 回忆继续在脑海中浮现。
为了挣扎着活下去的战斗,为了保护弱小的战斗,为了追随强大的战斗,虽然并不完整,记忆的碎片还是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被捡拾起来。目前可以知道的是……
瓦兰德•艾尔斯坦,生前是人类,男性,似乎很擅长战斗,以前的口头禅是“交给我放心好了!”“全力砍过来吧!”,老是不由自主地挑衅敌人,爱好是轻松挡下对方的攻击,看到弱小笨拙的生物会感到不安,喜欢一切有趣的东西,讨厌无聊但不是不能忍受,还有……
——从出现可以使用人类形体的道具之后就染上了现世狂热,一天来回几次也没问题。
在叫做“虚圈”的世界,大多数存在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是在浑浑噩噩的杀戮、吞食、逃脱、休眠中循环往复,少数好不容易获得意识的个体旋即陷入疯狂,击溃同类成了它们唯一的目的。虽然也有和自己一样,可以当做朋友和同伴的破面,但他们似乎都身世悲惨,对自己的过去和人间没有特别的兴趣。倒是有不少低等级的虚从空间的缝隙来到人间,去袭击那些无法得到净化的可怜灵魂。
“我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你们都没忘,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他问过自己的头领。
“知道生前过的有多惨有好处吗?你的死因就是胸口开洞,这还不够?”外表还是个孩子的第四十刃把手指伸进他胸前那个黑黑的窟窿。
“假如有遗憾或悲伤会无法离开人世,放着不管或者被袭击会变成虚,那么我到底是为什么才来到这个地方?我不觉得会有那种理由……”
瓦兰德自言自语到一半停了下来,他的确体会过莫名的困惑和焦躁,似乎因为什么事,有种非常痛苦,非常不甘的感觉在心头涌动,但再仔细回忆,造成这种感觉的原因仍然模糊不清。
“那种理由一定会有,我们还羡慕你这个笨蛋能忘得干净。”四刃摇头叹了口气,把脚下的小石子踢到一边。
如果靠吞噬同类才能维持自己的存在,不如去捕捉在现世搞破坏的家伙。另外,虽然时代早已不同,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捡拾线索了解自己的过去,哪怕那是极为黑暗惨不忍睹的结局,他也想要知道。就这样,本来应该徘徊在灰色世界的“捕食者”,现在以生前的模样毫无自觉地来往于现世和虚圈。
——那栋别墅一定有灵魂,说不定也有随之而来的虚,但愿那些黑家伙别抢了先。
破面们知道人间还会出现穿着黑衣的“死神”,他们以消灭虚和净化灵魂为职业,净化灵魂倒没什么,消灭虚可不太好——除了减少粮食,让他们知道有虚圈这么个地方,跑过来大闹一番就糟了。
——幸好现在的样子压根就不会有人怀疑。
两个转弯后前面出现了笔直的大道,瓦兰德踩了一脚油门,引擎发出轰鸣,车子飞驰起来。
……
终点终于到了,眼前出现的是高大的三层木质建筑,以及一个小小的庭院。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别墅一点都不像有钱人的豪华宅邸,砖石道路边杂草丛生,树木也任其随意生长,显得疏于整理,雕花铁门上甚至有了锈迹。幸好目前的季节让气氛不那么诡异,秋天万物萧疏的时候,这儿一定会变成一座鬼屋。
刚好是约定的时间,瓦兰德在铁门前按了下喇叭,门扇向里缓缓开启。
果然是缺少人手,以至连看房子的人都要临时从外面请,看来这座宅邸里保存着高档收藏品的传闻都是捏造的吧,否则根本不可能连保安都没有。瓦兰德驱车转弯,绕到屋后把车停下,再返回主楼正门。有空要把这里清理一下,他抬头看着积满灰尘的窗子和屋檐下结的蛛网想。
他按了几下门铃,并没有听到脚步声,门就打开了。看来自动装置多少运转正常。
大厅里显得有些昏暗,正犹豫着是就这么走进去还是先打声招呼,灯光啪地一下洒满了整个房间。
瓦兰德看到两边对称的弧形楼梯前面,摆着很有设计感的大型石质茶几,后面有个家伙陷在真皮沙发里,一手支头一手转着杯子里的红酒。
那是个长相俊秀的人类男子,看上去年纪不超过二十岁,穿着熨烫整齐的衬衫和马甲,领口微微敞开,青色微卷的头发搭在额前,脸色发红眼神湿润,以热切的目光望着走进来的人。
——委托人据说是房主夫人,这位难道是少爷吗?这个明显在等约会对象的架势是什么……
瓦兰德调整脸上的表情换上职业微笑,正准备开口,却看到那人皱起眉头,不可思议地打量了自己一番,接着失望地倒在沙发上,换上一副冷淡的失望表情。
“什么嘛,是男人啊。”
——喂,吐槽都听到了。
难道要因为性别被投诉了吗,瓦兰德擦擦额角的冷汗。
“不是您等的对象抱歉了……我是受托代管这栋别墅的,请问C夫人在吗?能否帮忙联系一下。”
“哈?”
少年挑起一边眉毛。
“啊,忘了报上姓名,鄙人名叫瓦兰德•艾尔斯坦……”
“该死的家伙,一定要叫他好看……哎?已经到了?我还以为总算不太迟。”
一个尖利的女声打断了瓦兰德的发言,外面传来高跟鞋噔噔作响的声音,有人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砰地一声把门撞上,但看到沙发上的少年,那个女人立刻转怒为喜,冲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她经过的时候浓烈的香水味让瓦兰德不由得眨了眨眼,染成金色的卷发、太阳帽和墨镜,高级洋装和昂贵的手提包,这恐怕就是C夫人无误。
“没有等得不耐烦吧?路上被不知好歹的家伙撞了,是乘出租来的……”
“哪里,没有受伤就太好了!坐下好好休息吧,您托我找的东西都找到了,明早就可以出发。”
“太棒了!不愧是什造!”
两个人样子十分亲密,女人以不符合年龄的撒娇声调和少年聊着天,过了很久才抬头和一直呆立在旁边的瓦兰德打招呼。
“floating point的人?你也等很久了吧。”
“并没有,刚才一直在和……您的,弟弟?”瓦兰德吞了下口水,努力选择着措辞,“……聊天。”
“是吗?他很可爱吧?”C夫人诡异地笑起来。
“……是,两位都是很漂亮的人。”
“那好,等一下让什造带你在别墅转转,我要去休息一下。”
C夫人拿走了沙发上的一个牛皮纸袋,径自起身离开,客厅里继续充满尴尬的气氛。瓦兰德发现少年脸色铁青,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
“所以说男人就是讨厌啊……”
“抱歉,说了不合适的话,其实你们是……两代人来着?”
“别再说了……”
少年站起来两手抱头,显得十分苦恼。
“不不,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您看起来非常年轻而且……”
“那个眼神,是在量身高吧??是吧???”
……
两人上楼的时候,瓦兰德终于得知这个名叫天宫什造,长得像个少年的家伙外表与实际年龄并不相符,与宅邸的主人也没有交集,而同样是接受了C夫人的委托,至于委托的内容不便多说。不过,据说房主夫妇关系不睦,最近正吵得不可开交,从他对别墅的熟悉程度和与夫人的关系来看,恐怕是被拜托了调查先生的外遇,挖掘丑闻敲一笔赔偿金之类的事情。目前宅邸的主人T先生正在温泉度假,但却没告诉C夫人,她正准备亲自动身去杀个措手不及,所以才要找委托人看管别墅。
至于这栋房子,也到处充满诡异的地方,有时夜里庭院里会出现火光,地下室经常有响动,烟囱无故冒出黑烟,走廊的门会自己开关……这对夫妇为什么坚持没有搬走,是因为T先生坚称这个环境适合保存他的收藏品。
“所以说这里还是有真正的古董咯?”
瓦兰德一边看着天宫用钥匙锁上上一个房间,一边伸手去摸走廊两边的瓷花瓶。大厅两侧有可以看到庭院的会客室,通向后花园的浴室和洗衣房。地下一层是仓库、酒窖和厨房,还有可以乘两三人的小型电梯,从楼梯走上去,二楼和三楼各有五个房间,阁楼还有半层,T先生的收藏品大多放在地下室和阁楼,光是维持这样一栋别墅就需要不菲的费用。看来无论如何,别墅还是有过辉煌的时光。
“哼,谁知道呢。”
天宫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
“这个房间是C夫人的卧室,她现在在楼下的房间休息,我们可以进去看看。”
打开门,两人惊讶得无法移步,从刚才起就没有人进入过这个房间,但屋里一片狼藉,天花板上的金属吊灯连着一整块天花板一起掉下来,刚好落在床铺的位置,床架坍塌了,木头碎片和灰尘溅的到处都是。如果有人躺在那儿来不及躲开,搞不好会当场丧命。
天宫啐了一口,随后把门关上。他拍拍瓦兰德的肩膀,“之后交给你收拾了。”
瓦兰德苦笑着叹了口气,所谓看管房屋原来还包括这样的工作。不过,他扭头看了看走廊里黑暗的角落,那里蹲伏着一只脑袋长得像纺锤一样的怪物。
——报酬还算不错。
“三楼没什么好看的,和二楼结构一样,这一间是休息室,这三间是客人房,这一间是书房,和二楼一样有外走廊。”
即使天宫这么说,瓦兰德还是要求打开了每一扇门,仔细检查了内外的情况,并随手消灭了几只个头很小的虚。
——简直像驱虫一样,别墅的古怪就是他们引起的吧,可是,他们的目标,那个灵魂在哪里呢?
“因为房子结构是个‘凸’字形,休息室一侧延伸到花园外面,至于为什么是‘外面’,是因为当地政府铺地热管线要经过这里,主人争执了一番,领到一大笔补偿金,允许施工队进了花园,所以下面那一堆,都是钢筋之类的杂物……”
两人拉开走廊镶着玻璃的门,走到外面。
“那些人不能把钢筋横着放吗?看起来太吓人了。”
天宫扶着铁栅栏看着下面被风吹开一角的蓝色防雨布,那里挖开一道深沟,钢筋搭的脚手架像仙人掌的刺一样直指天空,他刚一低头,立刻惊叫起来。
“……哇啊啊啊!!!”
扶手在他手中断裂了,因为无法控制重心整个人向下跌去,掉下去就会被钢筋刺穿身体,成为刚才所做评论的试验品。瓦兰德冲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挣扎了一番才把他拉上来。
别墅巡礼就这样草草结束,两人再也不打算到别的地方闲晃,于是一起回到大厅,天色已经暗下来,天宫在厨房简单找了点东西吃,瓦兰德则礼貌地拒绝,即使目前使用这个形态,也没法食用人类的食物,晚餐只能在夜里进行了。
就这样过了将近两小时,C夫人还没有露面。
如果是洗澡这时间未免太长了点,两人大声喊了好几次以后,用力撞开了浴室的门,把不省人事的C夫人弄出来。房间里充满了刺鼻的味道,C夫人有泡澡时紧闭门窗的坏习惯,但除了这个之外,瓦兰德从天窗里拽出了已经锈成一块废铁的排风扇,别说转动,放在那里根本只能起到反作用。幸好发现及时,夫人没有大碍,否则事情真不知该怎么收场。
“虽然作为打工的说这个不太合适……这家人的日子,就是这么过下去的吗?”
终于收拾好房间,安顿好主人,决定就呆在客厅过夜的瓦兰德盯着天花板问道。
“反正和我没关系,熬过今晚他们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天宫烦躁地摆摆手。
“什么……意思?”
天宫露出一副“说漏嘴了”的遗憾表情,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接着叹了口气。
“看在你还要在这儿呆几天的份上,需要提醒你一下。”
天宫告诉瓦兰德,T先生的藏品少数是雕塑,多数是画作,手里握着钱的时代,这些藏品大多还是有价值的,在几个中间商和画家、鉴定师朋友的帮助下,T先生也弄到了一些稀世珍品,但自从染上赌瘾,他开始大把大把地拿钱打水漂,把家中的藏品变卖一空。到了后来,真品已经没得可卖,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仿造赝品的高手,竟然开始出售假货。现在房间里的东西,大多已经换成了假货等着拿去出售。
“这件事C夫人之前并不知情,但现在她知道了,她手里握着T先生出售赝品的证据,T先生手里握着她两份大额人身保险,急红了眼的话,不知道这两个家伙会干出什么来。”
“就是说刚才那些事情不仅仅是因为别墅年久失修,而是故意针对太太的?”
“T先生是个冲动起来不顾一切,对某些细小事情又特别偏执的人,很难说他会不会花心思在自家制造意外。但这种恶作剧一样的做法伤人的概率不大,虽然不至于高枕无忧,小心一些就没问题了。”
“……”
“所以,我劝你对报酬还是别太指望,如果C夫人顺利找到T先生,你以为两个人会手拉着手和睦地度假回来吗?明天她一走,你扔下房子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感谢您的忠告。”
“这里太冷了,我去楼上的房间。”
天宫看起来有些疲倦,他扔下这些话,从扶梯上了楼。
我只是来赚外快顺带找点猎物的,不想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情。瓦兰德躺在沙发上无奈地想。这栋看上去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除了充满看不见的生物,还到处充斥着人类的恶意。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打算离开,对已不在人世的自己,这个地方根本没什么可怕。另外他还想弄清,那些怪物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一般来说,虚不太会袭击身体健康、心智清醒的活人,他们会先挑长久徘徊在人世,被执念和悲愿禁锢的灵魂下手,其次是刚刚死去的普通灵魂,如果长期缺乏食粮,也会盯上虚弱或生病的人类,以制造幻象的方式让人受伤或意外身亡,再吞噬掉灵魂。总之,越痛苦,越悲伤,执念越深的灵魂,对它们来说越有价值。
——不管宅邸主人有什么打算,目前不是还没得逞吗,这里怎么会聚集这么多怪物?
——除非……
房间内一片寂静,瓦兰德感到自己的意识有点模糊,虽然人类形态可以不用进食,对疼痛、炎热和寒冷都不敏感,但多少还是需要“休息”,也就是每隔一段时间让自己处于完全无意识的状态,就像活着时候的“睡眠”。
就这样,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眼,陷入了深沉无梦的黑暗。
……
瓦兰德再次醒来时,完全搞不清目前的时间,从周围的光线来看,应该已经快到凌晨了,但身体仍然很疲劳,就像只过了十几分钟。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一睁眼,就看到屋里充满了呛人的灰色烟雾。
——开什么玩笑。
他爬起来,冲向浓烟冒出的地方,接着嘭的一声,那扇门发出了巨响,整个被气流掀到地上,屋里窜出一股热浪,房间像巨蟒的大口吞吐着火焰,火苗沿着墙壁爬升,墙壁和天花板已经被熏得焦黑,家具也哔哔剥剥地冒着火星。拜房间里堆着的杂物所赐火苗一直爬到了楼梯下面,连楼梯也被点着了。
瓦兰德拽了条窗帘想去拍打地上的火苗,很快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于是他一口气把所有落地窗的窗帘扯下来以免火焰扩散,但这样做似乎也没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点起火,又让火势如此迅速地蔓延,这个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巧合了。
他闯过火焰,奔上楼,挨个猛敲每一扇门。
很快二楼的某个房间里发出了喊声。
“混蛋,有人把锁弄坏了!”
“等一下,我马上把门撞开……”
“什么啊……这么多……”
屋里传出唿哨一样的尖啸,有什么咔哒咔哒地在墙壁上爬行,还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地跳动,发出令人烦躁的撞击声。
“是……带着白色假面的怪物?”
“你怎么知道?”
“请冷静,就快打开了!”
“我很冷静,那女人在三楼第一个房间,去把她弄出来。”
“可是……”
“这里我一个人就能搞定,或者我们直接从二楼破窗出去,让这里烧光算了。”
屋里传来扑杀掉什么的声音,好像拍死了巨大的飞蛾。
“……好吧。”
顾不上考虑人类怎么变得能看到虚还能消灭他们,瓦兰德继续跑上三楼,这里的火势多少弱一些。他想了想,恢复了虚圈的装束。
气流在青年周身旋转,形成一阵小小的龙卷,看上去像普通白色外套的铠甲爬上他的身体,在黑暗中微微发光,虚们发现以后立刻聚集过来,发出振翅声、咆哮声,简直要把楼道淹没。
“吵死了,杂鱼们。”
青年手中的长剑劈开了那一团奇形怪状的黑影,虚们尖叫着消散在空气里。接着他用盾弹开了从天花板上飞扑而下的几只,颇为满意地体会着这种打击感。
“太弱了,你们在虚圈一分钟都活不下去。”
瓦兰德双眼放光,嘴角露出了微笑,看着继续从楼梯向上爬行的假面们。
——啊,糟糕。有点得意忘形,忘了上来的目的。
他转身一击砍碎了门锁,接着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C夫人披头散发、泪流满面地坐在地板上,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在瓦兰德把她抱起来准备从窗子往下跳的时候高声尖叫,喊着“不想死”。瓦兰德把她放在花园里没有着火的地方,告诉她不要乱跑,接着冲进大门。
大厅已经被火焰吞食,楼梯变成了一头交叉的两支大火炬,火焰把这里照得像一座舞台,带着假面的舞者在这里跳着古怪的红莲之舞,不过能站着欣赏的时间不多了,立柱开始歪斜,天花板上的装饰带着火星坠下来,再继续下去,建筑物就该无法承重整个毁掉。
天宫已经从房间里出来,刚刚跑到楼梯下面,就在这时,有个人影抱着什么东西,冲到了两人面前。
那是个眼里布满血丝,身上土黄色的西服外套也沾着干涸血迹,头顶有点秃的家伙,瓦兰德看到,他的胸口上垂着几条锁链。
——是个灵魂。
“只有这个……不能让你们拿走!”
那个灵魂高声叫着,他紧紧抱着的好像是幅画作。周围聚集了一大群虚,把他围在中间,他已经无路可走,只好一步步向正在燃烧的楼梯退却,而此时后面的墙壁崩毁得更厉害了,一只两层楼高的大虚从后面把头伸进来。
“J……是J吗?原来是被……”
天宫皱起眉头低声 嘀咕。
“你看得见它们?还有那个灵魂?”
“小时候就可以了……这家伙已经死了啊……”
“你认识他?”
“给T先生仿制赝品的主要人物,听说最近因为沾上伪钞生意被黑帮干掉,看来其实是被主人灭口了呢。那些小麻烦不是主人,而是他制造的,大概是想报复这间屋子里的人吧。”
“火灾也是?这可算不上小麻烦。”
“哼,火灾!这才是主人的杰作,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把房子烧了。”天宫咬牙切齿地说,“除了太太的人身险,那些假货也保了财产险,我居然忘了这一点。”
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丢在地上。
那是个银灰色的箱子,表面已经被熏黑,里面有几个破碎的小瓶和一团脏兮兮的报纸,报纸旁边插着几支烟花,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真是低估了T的智商,他买了定时器设定好这个时候发出电流,然后去温泉表示自己不在场,电流发出火花,点着旁边的烟花,再点燃包着火柴的报纸,最终把悬空架在箱子里的汽油引燃引发爆炸。虽然手段土气了点,不过挺有效。”
二楼的大虚咆哮着,其他的怪物也围拢过来,那个灵魂跪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J也真是倒霉,生前被谋害,死后还要面对这种局面,他居然还想把那个抢救出来。” 天宫指了指掉在地上的油画,“……不过恐怕那是他这一辈子最好的作品了。现在机会刚好,我们开溜吧,让火把这里烧干净。”
“等等……我想还是要先清理一下。”
“你还想在这呆多久?”天宫诧异地打量着瓦兰德,“T唯一没想到的就是C夫人的行动和我们两个来别墅的事情,如果没找到引火工具又被人发现的话,保险公司不会理赔,赔偿的会是失火罪的你。”
“……”
“当然你不担心这些,不过以后再来的话不会很麻烦吗?十五号?”
天宫指指瓦兰德手腕上露出的编号,看来他对破面的事情也挺了解。
“……至少把那边那只干掉。”
“不是吧……”天宫看着奔向大虚的瓦兰德,摇了摇头。
“算了,不管是赌金、转手收藏品还是委托费,从这家人身上赚得也够多了,唯一觉得欠了人情的就是J这家伙,早知道T会干出这种事,就换个人介绍给他。姑且让他痛快离开吧。”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就全部都是你干的吗?
换成瓦兰德感到诧异,他看着这个根本不像外表那样人畜无害的家伙掏出一摞纸牌,从里面抽出一张。
“战车,好运气。”
天宫扬起手,纸牌飞向半空,一阵黑雾从那个小小的平面冲了出来:口鼻喷吐黑烟,四蹄踏着火焰的梦魇,拖着巨大可怖、遍布铁棘的庞然大物向个头最大的虚冲去,带着它的身体撞在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真让人刮目相看。
瓦兰德想,他转过身,挥剑向继续骚动的虚群用力砍去。
……
墙壁继续崩落,两人合力干掉最后一只虚之后,向J走去。
J已经神志不清,以恐怖的眼神盯着两人,趴在地上低声嘟哝“不要吃我……”。天宫没有丝毫犹豫地,用纸牌击碎了他胸前的锁链。人影开始消散,J徒劳地看着自己的手逐渐消失,手中的画作落在地上,然后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消失在火焰和焚风之间。
瓦兰德从地上拾起那幅加上画框之后颇为沉重、幅面很长的画作,画面底部似乎已经被火焰点着,以至于他一度想再把它丢回地上,但仔细看,那火苗只不过是逼真的画中情景。
真是一幅非常精美的画作,画面正中是穿着银灰盔甲和穿着黑色盔甲的军队,正在山谷中激战,双方人马挤成一团,但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战士们的神态极为生动,战马仰头长嘶,飘动的旗帜被扯成碎片,似乎可以听到呐喊声和刀剑交鸣的声音。山谷缝隙露出一小片天空,一轮白日为浓云所掩盖,冷冷的不带一丝温暖,远处高耸的塔尖冒着黑烟。
银灰色的军队明显处于颓势,不少战士都倒在地上,变作青灰僵硬的尸体,黑色军队的利剑和矛尖扬着鲜血,毫不留情地践踏与砍杀。
突然,瓦兰德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虚圈醒来之后从来没这么疼过。
他瞪大眼睛呆然地站着,感到无数双手扼住他的喉咙,扭绞着神经和心脏,再把骨头一根根折断,他看着自己胸前的黑洞,似乎有黑色的血从里面流淌出来。
死亡时的记忆,就这样在阴错阳差和一片混乱中,像箭矢一样射穿了他的太阳穴。
……
“最近好久没来,上哪儿去了?”店长看着擦洗杯子的侍者,以根本没期待回答的语气自顾自说着,“以为你跟别墅一起烧掉了。”
“受了点打击,还有些事情需要整理一下,没打招呼就擅自休假,真是抱歉。”
侍者抬起头苦恼地笑着。
“哈?这种暧昧不明的说明算什么?难道是你放的火?警察发现的引火装置是假的吧?是不是和夫人合谋陷害那个暴发户?把钱埋在什么地方了?”
“请别开这种玩笑……”
消毒柜旁边的铃响起来,侍者像得救了一样端起放了五杯咖啡的盘子上楼,向窗边的座位走去。
“……你会在夏季展开一段新恋情,起初你们之间可能并不会彼此吸引,但随着深入交流会发现对方的长处,这方面需要你果断地做出决定……对于学业和成就,你会在旅行中发现创造性的新奇事物,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吧。”
少年模样的欺诈师收起桌上散乱的塔罗牌,在一群女孩崇拜的目光里惬意地往沙发上一仰,对他露出了促狭的微笑。
前接深雪的【可怜的小智】和小奇的【遇见小智】
有一丢丢回忆杀
总之暴龙机GET da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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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少女]什么的,奈奈子一直觉得只是个玩笑。
虽然自己的日常生活里的确出现了很多非日常,比如只有脑袋的兔子和猫,比如灵压爆棚的身边的亲友,比如莫名出现在聊天版的无名土豪,但奈奈子都习惯与把这些事儿合理化。生物圈什么都有,运动少女体力强健,世界上那么多土豪,总之都会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然而眼前出现的这个男孩,的的确确是不可能合理的存在。
此时出现在奈奈子他们眼前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她们看。明明只是个小孩子有什么可怕的,奈奈子如此想着,却还是习惯性的后退了。
“小鬼你是谁啊别过来!”
深雪说着想推开那个男孩,但却从对方的身体之中穿了过去。
男孩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fufufu的笑,“不是姐姐们叫我来的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害怕了呢?”
再次重申,奈奈子真的一直觉得[灵感少女]只是个玩笑。
然而现在,她当真了。
_
奈奈子其实是个胆子挺小的人。
从小就生活在医生家庭的她因为父母经常值班而不得不一个人过夜。
然而尚且年幼的奈奈子当然不懂什么医务工作者的职业操守,只是一遍遍想着爹娘根本不在乎自己然后窝在家里度过漫漫长夜。
难得麻麻下夜班回来,跟她说怕黑怕坏人什么的,母亲也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鬼怪幽灵?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的啦。
都市传说?电视台骗收视率而已。
超自然现象?奈奈子你奇怪的小说看多了吧。
如此这般的教育,让本就出现在奈奈子面前的事情都让她无视掉了。
至于本身胆小的那一部分,也逐渐的被自己忘记了。
也不能说是忘记,而是有意的没有去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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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或者说小智,现在正捂着脸不知所措。也对,身为幽灵的他应该没想过会被现实的物体所攻击到。
而身边的深雪表情也越来越黑。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是怎么想的,但奈奈子还是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至于刚刚到的吴奇,显然还没太摸清状况的样子,一脸惊讶的看着这种诡异气氛的对峙而久久不知该如何是好。
奈奈子觉得自己不得不做点儿什么了。虽然此时的自己腿抖得厉害全身也没有力气,甚至喊人都喊不出来。这个时候如果是主人公应该会大无畏的冲上去吧,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也不是什么主角,但至少要努力解决掉因自己而生的麻烦。
奈奈子努力让自己站直一些,深雪也好吴奇也好都是被自己卷入这场混乱之中的,而自己不能假装一切和自己无关。而这个时候需要些什么契机。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发出了耀眼的光,这光源直射到小智的脸上让他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一行人赶紧寻找光源,却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奈奈子手中的小小设备。外貌看起来像个酷炫过头了的拓麻歌子,大小接近于智能手机。奈奈子盯着这东西看,心想刚才那光那么亮不会是还有手电筒的功能吧?
倒是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响铃兽突然开了口。“莫非……这是传说中的暴龙机?”
奈奈子立刻把这东西和记忆中动画的道具联系在一起了。有了这东西,从某种角度讲自己就达成了某种程度的认可了吧?
……虽然自己比较喜欢神圣计划的设计啦。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
“Pan酱!”
“恩!”
“成长期,进化!”
所以,我就这样旷了很多天的课,目前还呆在X包下的宾馆闲着。
我停下手中拆到一半的零件。切了一首歌。是最近很火的动漫《东京O种》主题曲unravel。我盯着被我拆成零件的钟。大大小小的齿轮颜色不一,倒是组成了很好看的有种上年代的色调。指针散乱的落在桌上,指向三个不同的方向,看起来又无助又迷茫。正如我。
回去吗。
回去也没用吧。上课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连我失踪的事也没有人知道、关心呢。不,有的,我的父母还知道不是吗。苦笑。总之还是呆在这里吧,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逃避这种事啊。真是困扰呢。干脆就一直呆在这里再也不去面对那种烦人的事了。一直、在自己的世界也很好不是吗。
说起来住在宾馆里的大家因为请假时间结束都陆续回自己家了。只有meckmon和响铃兽以及病娇雪跟着在日本巡回演唱的奈奈子走了。本来想好好观察数码兽的也变成不可能的事了。我果然什么事都做不好呢。狠狠的揉了揉头发,我想站起来走走。这时手机响了。
【您有一条新短信 】什么。
【吴奇君还没离开日本呢吧快来C市呀有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哦~by深雪】
C市不就是奈奈子巡回演唱的地方吗。虽说不是现充但还是好歹关心了一下她发在微博上的演出行程表什么的。果然痴汉力满满的病娇雪跟着奈奈子呢。等等,好玩的事吗。一连串吐槽完后我突然对这个表达产生了兴趣。反正也没出可去干脆去看看吧。
C市的话,搭乘什么车去好呢。电车吧。所以你现在就能看见一个打扮奇异表情迷茫的少年对着电车的售票机迷茫着。完全不认识日文恩。也许能听懂一点但真的看不懂电车表上写的都是什么。其实莫名想起了数码兽先锋中主人公进入数码世界的方式了。不过也没有护目镜不是吗。真是的。我看着地铁中来来往往的人群。
一个抽烟的大叔走过,被工作人员劝告。年轻少妇带着穿数码兽T恤的熊孩子。有很多学生模样的少女,拿着奇怪的入场券……等一下,上面印着奈奈子的五人组合——所以跟着她们就能到C市了好棒!
嗯,然后。具体乘电车的过程就不详细说了。总在心里觉得被人以为是hentai了。
下车的时候在心里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呢。不过C市很大呢。奈奈子出现的地方……应该是演唱会附近吧?啊要不要干脆打个电话问一下呢。手指缓缓的在标有绿色电话标志的按键上拂过。算了吧。果然交流对我来说就是煎熬啊,自己找找的话说不定也能找到吧。感觉整个C市都在做这次演唱的宣传,很容易就走到了演唱会的附近。
脑内的第六感开始提醒我貌似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发生了。一边向前走,手心里开始冒出细微的冷汗,感觉心脏也越跳越快。是什么呢,我明明连数码兽都见过了,还会是什么呢。
红色!
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条蛮深的小巷里。这种小巷的存在就已经很奇怪了,而更奇怪的是路中间莫名多出的红色电话亭。那是一种看起来很普通的公用电话亭,但在小巷中就显得很不正常了。更不正常的是电话亭前的人。
背部紧贴电话亭外壁,看起来已经吓坏的少女正是奈奈子没错;挡在她前面,单手拿着看起来就很重的棒球棒,表情像黑化边缘的,是深雪。而站在他们对立面、我这一方向的,是一个看起来虚幻,透明的小孩子的身体。虽然在背后看不见他的面部,但感觉很痛的样子,正捂着一边脸。
呼呼,感觉就像奈奈子说的都市传说之类的呢。
然后,我说了一句至今为止最愚蠢的话。
“嗯,你好?”
“你好哦,这边是小智。”小孩子的脸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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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铺垫太多了【躺
接力上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24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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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到了!伊芙酱,我们……呜哇!”
空中的风压让伊芙睁不开眼睛,唐宵和千岛倒是平安无事。黑色的古堡越来越近,但浓雾中射来一发篮球大小的光球,唐宵险而又险的躲过,即使是他也冒出了冷汗。
强融枪。
就算是甲壳坚硬到无以复加的异形,也会被这一发光球彻底熔成灰烬。那些占据了原队友身体的“僵尸”们应该已经到了城堡下方,这样子根本无法进入城堡。
“你们倒是快点啊我坚持不住了!”
Frost的咆哮声从耳机边上传来,唐宵则以同样的音量咆哮回去。
“你反正保护好镜子我们马上就来!”
说是这么说。
第二发强融枪从地面射来,早有准备的唐宵一个翻身躲开,千岛和伊芙差点被摔到地上。
“……糖糖!”
风声中伊芙不得不大声的喊着唐宵,对方咬咬牙表示自己在听。
“把我从二楼的落地窗扔进去!”
“别胡说,你会死——不管了!记住别伤到那家伙!”
这是个足够疯狂的想法,但是现在的情况无法让唐宵犹豫,连换一个代替死的词语来向伊芙解释都来不及。他在转角处划了一个弧线,白发的少女决然地向着窗户坠落,裙摆后暗红色丝带在狂风中向上飘扬。
她的双眼在那一刻一片茫然,身边幻书依次显现,五个人偶出现在她坠落的曲线上。
“……听我使役!”
狂风中只能听见她咒语的末尾,同时盾之书那透明却可靠的弧形结界出现在她身边,保护着她撞向了玻璃窗。
人偶随着她破窗而入,毫发无伤。而双眼无神的伊芙则在坠落至地面的最后一刻奇迹般的悬浮起来,直接冲出二楼,向对峙的Frost和僵尸喻谅坠去——她的左脚在刚才发出不祥的咔哒声,应该是被未缓冲掉的冲击弄折了。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根本难以忍受的痛苦并没有影响到打开了基因锁的少女,甚至因为她悬浮移动的行动方式,连动作都没有影响。
在她身后挣扎起身的人偶们,从手腕中弹出了刻满符文的尖利刀刃,向五个方向冲去。
“Frost!”
双眼一片茫然的伊芙喊道,Frost反应的速度显然没那么快,僵尸喻谅迅速把手伸向背后,取出危险的武器。而冲上前的一只人偶替Frost挡住僵尸喻谅射出的子弹,然后一刀斩了过去,疾如风雷。
“扭曲吧!”
红与紫的螺旋在喻谅黑色的眼眸中起舞,人偶被整个扭转成乱七八糟的一团,一下子就报废了。但是——
伊芙右手一挥,那个人偶猛地爆炸,熟悉的银色电光笼罩了周围。僵尸喻谅向后跳去,冲进了其它走廊和房间。
“Frost,外面!”
她喊道,Frost立刻奔出城堡,帮助队友们迎战另一队僵尸。名为无尽长夜的幻书在空中翻动,咒文自伊芙的口中咏唱而出。
永夜的结界展开。然后便是遮挡住视线的黑雾术飘向门边的女厕所,让镜子隐没入黑暗之中。
这样就不能用魔眼直接破坏了。伊芙想。
白发少女知道那个魔眼有多么危险。除了要求视野清晰之外,几乎没有太大的缺点……人被暴露在那样的伤害下,恐怕瞬间就会被扭曲成认不出外貌的一堆碎块。而看僵尸喻谅刚才发动的十分自然,似乎已经完全掌握了螺旋魔眼。如果是这样的话……
伊芙突然意识到了问题,被精神力扫描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一闪而过,接着还没退出解开基因锁状态的她,拼命的运行起伊卡洛斯手记,像右边躲了过去。
空气猛地翻滚起来,左回转与右回转构成的,无形的死亡螺旋在少女的原位上出现,撕碎她裙摆后面一条还未离开的暗红色丝带。
唐宵给伊芙的要求是“不要伤到他”。因为身为人间失格的少女并不明白伤至何种地步才算死亡,仓促之间只能给出这样的指示——
——这就是绝对的劣势了。况且古堡不可被破坏,这意味着僵尸阿喻只要处在视线之外,就能轻易的杀死伊芙。就算他并不是主战人员。
“扭曲吧!”
语言似乎是强化魔眼的触媒,伊芙隐隐约约听见其它房间的声音,不断的悬浮飞行的她躲开一次又一次的魔眼,瞬息之间,又一只搜寻对方所在之处的人偶被摧毁。
她间歇的进入解开基因锁的状态,冷汗从身上不断落下,之前骨折了的左脚也一直传来剧烈的痛楚。僵尸喻谅扫描着古堡内的情况,他可以提前了解伊芙和人偶的动向,然后轻易地躲开——这是信息和力量限制都不公平的战斗。
“……!”
少女看见紫色的衣角从走廊的末端一闪而过,难以辨认音节的高速咏唱声中,一道暗色之箭在走廊末端划过弧线,向着可能有敌人的方向打去——她想起唐宵的要求,在最后调低了魔法的威力。
计算,移动,躲避。计算,移动,攻击。计算,移动,攻击!
少女没有意识到一来一回之中,自己操纵魔法的能力在迅速的提高着。魔眼产生的螺旋在她身周不断扭曲,带来极其危险的压迫感。
——她被逼到了绝境。
最后一只人偶被猛地扭坏,伊芙失去了最后一个斥候,再也没有其它的视野可以共享。大脑飞速运转,她理智的选择停在原地不动,和不知身处何处的僵尸喻谅对峙。
没有人偶的干扰,所有的攻击都会对准她一个人。如果伊芙正在移动的话,魔眼很容易就能提前在飞行的轨道上放出,完全击中少女。而停在原地不动,是不可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打算向哪个方向移动的——只要在魔眼发动时迅速躲开就行,两次的魔眼之间,还是有不小的间隔的。
但对峙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伊芙现在处在二楼,若是喻谅要去用物理伤害破坏镜子的话,必须经过她的眼前。用魔眼破坏的话,则因为黑雾术而无法获得清晰的“视野”。镜子的防护当然是没问题的——问题在于,伊芙现在展开着永夜结界。
那是会消耗魔力的。黑雾术作为《尼伯龙根之歌》中的法术,要在阴暗的条件下才能维持威力。即使现在伊芙的魔力量大的惊人,也不可能一直给结界供给魔力。
她与他对峙着。等待最后一击的来临。
要怎么做?
魔眼如同嗜血的野兽,而精神力扫描紧紧的锁定住伊芙,只要她一开始行动,僵尸喻谅就会毫不留情的发动攻击——连不懂得死亡的少女都感到了危险。危险到基因锁都要自行解开一般。
外面的队友怎么样了呢?
极度的紧张之下,伊芙思绪的深处朦胧地想到这点。那里唐宵,千岛和Frost大概在以少数对战多数,而支援的队伍很可能还在路上。她想着贽殿遮那的火焰,想着发射暗器的千机匣,想着僵尸秀吉使用的魔道术,想着僵尸七岛从袖子的缝隙中抽出那把弥赛亚之刃,仿佛这把刀刃一开始就寄放在里面一般自然。他们几个还能撑多久?如果没有撑住的话,会无法回来吗?就像……消失的乐行一样?
她内心深处的某一块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因为人间失格拜这些同伴们所赐,也拥有过希望。
如果他们让她守护的话,她觉得她一定会去守护。如果他们让她破坏的话,她觉得她一定会去破坏。如果她能成为队伍的利剑,那么她会努力驭使着自己,斩断一切荆棘。而成为盾牌也无所畏惧,因为身后是自己想要保护的队友们,因为自己已经不能够独自身处世界的角落,因为自己早已被拉下神坛!
杀死人间失格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爱上人类。
城堡门口传来声音,而魔眼在那里发动。黑色的影子被扭曲的螺旋挡住,没能够冲进城堡。但紫色的衣角在视线前方的隐藏点显露,原来他一直就躲在那里,等着伊芙被杀死后就去破坏那面镜子。
再也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伊芙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把军师大人赠予她的匕首“破邪之银”闪烁着微光,从黑色的衣衫中滑到了少女纤细的手指之上。
我将化作光芒。她想。
少女向前加速。永夜结界里凝结起尖锐的暗之枪,插进僵尸喻谅的身边,完全封死了他四肢的动作。男人抬起自己的头,与少女鲜红色的眼眸对视……茫然一片!
他解开了本体喻谅曾解开过的基因锁!
红与紫高速旋转,无形的螺旋再次在少女旁边展开。但伊芙身后炸开了猛烈的暴风,少女冲出二层,指着喻谅加速冲去,躲开了凶恶的扭转。
第二发魔眼以出乎意料的高速再次发动,在空中无法使用伊卡洛斯手记的伊芙,下意识遵从了解开的基因锁中战斗本能的指引,以诡异的姿势翻动身体,让躯干离开了魔眼的范围——
于是凄惨的扭曲声响起,她的左手被拧成破布一般的麻花状,鲜血喷涌而出,洒在白发少女的脸颊和长发上。
还有距离。第三发魔眼蓄势待发。
伊芙并不是没有想过僵尸喻谅解开基因锁的情况。毕竟喻谅也进行过解锁的练习,若是习惯了现在这具身体,像本体一样解锁也不是不可能。从二楼的加速到从空中冲向喻谅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但开锁状态的僵尸喻谅完全可以在那过程中,放出两发甚至以上的魔眼。
她躲不开最后一次死亡的螺旋了。
“……”
于是,世界就暂停了。
攻击停止。表情定格。僵尸喻谅眼中红与紫的螺旋停滞,嘴角似乎正在向上翘起——然后周围逐渐变亮。
直到成为一个白色的空间。
伊芙保持着那样的动作和状态,她被完全毁坏的左手没有恢复,但是血液的丧失却停止了,仿佛凝固住一般。
嗒。嗒。嗒。
脚步声响起。白光中纤瘦的身影向着少女缓缓走来。完全静止的空间中仿佛有微风开始流动,那男人的长发随风微拂,有些像古时清秀的行者。
“你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了吧?”
NPC齐鸺,站立在伊芙的面前。
“现在,你被承认了。恭喜你……被授予了队长一职。”
如此说道,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相信你应该很明白成为了队长之后会获得哪些权限?可以在主神空间中查询下一部恐怖片,也能快速查询主神处的物品。除此之外,你的实力也会获得大幅的增长。”
“嗯……还有,你也可以选择加入天神小队。不过,我想你会拒绝吧?”
从伊芙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齐鸺安静地笑了一下。已经交代完了最基本的内容,他便伸出了手,在半空之中打了一个响指。隐隐约约间,行动被静止的伊芙似乎听到他转身离去时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话是某句名台词,老套而无趣。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真的老套而无趣。但是让人丢脸的想流泪。毫无来由地……想哭泣。
伊芙手中,破邪之银的微光闪烁。
这把匕首具有破坏魔法的作用。在主神空间的最后几天,林鸮还用兑换出来剩下的材料强化了它。那些材料里就包括制作影钢魔像的影液,总而言之……也能够抵抗魔法。
如果这把匕首能击中复杂的魔法中最关键的那个符文的话,就能斩断那死亡的螺旋。伊芙知道怎么做。她早就想到了怎么做。
只是那时她还没有那样的决绝的勇气,还没有足以支持自己的意志。
时间再次流动起来。
魔力聚集到少女的右眼之中。不存在她拥有的任何一本幻书之中,由她自己想象的符文在人类的身体部件里以破坏性的姿态出生,并暴虐的运行着。
少女鲜红色的右眼中,显现出发着白光的符文。
启动。破魔之眼。
僵尸喻谅的双眼是魔法的中心。古堡的墙壁是密集的防护。淡淡的光点是空气中稀薄的精灵。自己的身体里流动的光芒是书姬的魔力。而眼前的螺旋,是美丽的红与紫的交织——
整个世界的魔法,以最直观的形态展示在自己眼前。弱点优点强度韧性流动静止,此刻这只眼就是一切异常的资料库,就是破解万魔之眼!
螺旋继续转动,少女下一刻就要坠落到它之中。于是伊芙以远超一阶基因锁极限的速度举起手,瞄准了那条回转轴中的某个部分。
斩断。
僵尸喻谅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完全不合常理的,一刀破坏了自己魔眼的白发少女冲向他。对方本应是自己能轻松擒住的娇弱女孩,但她的右手以不合比例的姿态变大了几倍,一下子将他砸晕在地。
大概十几个小时也不会再醒来了吧。
“……哈。”
伊芙稍微闭了一会眼睛,急促的喘息着。少女转身慢慢飘向古堡的大门,她的左脚骨折,左手被扭成了无法辨认的破布一般的东西,不断地向下滴落血液。像是行路上留下的标记。
白发少女推开大门,面对着门外的白雾和似乎也结束了战斗的队友们。她右眼中的符文像坏了的灯一样微弱地闪烁着,而那鲜红色的眼眸没有丝毫的生气,大概已经失明了。
尽管各个伤口上不断传来随时能让人休克的剧痛。她也露出了玩偶一般的,玲珑到极致的可爱微笑。
“……太好了。”
海洋队队长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