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之年代500年,那是个不可思议的年份。
那一年——
一位新生的神祇在世界上扩散了祂的权柄,“门”在各地出现。
世间的许多事物都因此而发生了改变。
那一年——
一位冒险者深入欧林赛音的迷宫,遇见了一位金发红眼的男孩。
在男孩的请求下,她亲手揭开了那只有凡人之手才能揭开的封印。(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5987/)
那一年——
一位冒险者踏上鲜血淋漓的卡伦特彼岸,她为凶案而来,却得到了意外的消息。
“最近对菲诺的祈祷,偶尔会不见成效。”
那一年——
六位冒险者抵达了宁水,在昔日王宫的废墟上,他们见证了一次真实一次虚假的预言。
拉玛再度神临此地,最新与最古的合而为一。(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1918/)
那一年——
一位冒险者在海妖歌唱的海域边遇见了一个疯子,在他口中,所有言语都受困于岛屿。
疯子吐出了他所见的幻象,他说:“我见过狂人也未曾见过的景象,三千个日夜天地不断燃烧,犹如一万个太阳在天空闪耀。”(http://elfartworld.com/works/154640/)
预言之年代499年算到而今,第一个千日已经满了。
真正的滥觞可以追溯到更早。
新的神祇出现,封存的深渊被掀开了一个角落。
过去与现在连接,现在又与将来相连,而时间是唯一未被诸神掌控之物。
未来还没有被决定。
作者:轻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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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南海有鲛人,鱼尾人身,落泪成珠。”村里唯一的私塾张先生哗的一声打开纸扇,对着自己慢悠悠扇了两下。
“落——落泪成珠,是真的吗?”王老汉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话语也变得急促。
“都说了是传,传言罢了,真与不真,我又没有见过。”张先生不悦,他觉得自己是在跟傻子对话,“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见着鲛人了?”他的反问带着几分轻佻,显然是不信。
“没,没有,就是问问,问问。”王老汉陪笑。
王老汉越是这样遮掩,张先生越是疑惑:王老汉捕了四十年鱼,打了五十年光棍,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能突然问起长着鱼尾巴的人?他定是从哪里听来的。于是他又耐心询问:“老王,你这是从哪条船上听来的?若是真有鲛人,我张某人也想亲眼见识见识,看看是否真的像传说里那样——鱼尾人身。”
差点说成落泪成珠,真要说出来,定要被这老头瞧不起。
“啊,这个,是……是小顺子,小顺子常跟镇上大船去海里,一呆就是七八天。肯定是那帮水手吹牛,他听来给我讲的,呵呵,是这样。” 王老汉脸红得像蒸熟的螃蟹。
张先生一眼就看出老王在扯谎。年前李顺半夜从赵寡妇房里出来,正巧被老王撞见,老王当他是贼大声嚷嚷,搞得人尽皆知。李顺都快恨死他了,能跟他说这些闲话?张先生也不说破,在心里暗暗记下。
王老汉回到家,坐在厨房的小凳上发愣。水缸里冒出一个脑袋,五官姣好,皮肤细白,与人无异。这缸中人也不言语,与王老汉一起愣神。
“落泪成珠……你能不能哭一场,给我弄点珍珠来?我卖了钱把房子翻一遍,也给你修个池子,你呆得舒服些……”王老汉脸又红了,不知是在遮掩心事,还是因为对方美貌,“到底是真的假的,你的眼泪能变成珍珠?”
等了半天也没回应,王老汉懊恼起身,“忘了你听不懂我说话,不过仔细想想,怎么可能是真的嘛,没见过什么东西能一下子把水变成珍珠,珍珠在蚌壳里才有……”缸中人哗啦一声从水里探出身子,双手撑着缸沿。此人一丝不挂,双乳丰满,腰部以下肢体不分,渐渐披上鱼鳞。王老汉吓了一跳,连忙四望,又匆匆探头检查窗外有无村民。
可千万别让人看见,王老汉转了个身回到灶台,做点什么吃呢,鲛人倒是不挑食。他望着散落在地面的蔬果叶菜,忽然有了主意。他走了两步,双手用力,连案板带桌子都被他抱起来,随后咚地放在水缸前。鲛人吓得一哆嗦,向后缩了缩。王老汉举着锈迹斑斑的厨刀,冲她和蔼地笑:“今天给你做顿好的,我平常最喜欢吃。”
案板上是两只尖椒,一红一绿。王老汉开始专心切椒,他故意把辣椒切得极细,恨不能将辣椒籽也一切两半。切到最后,连窗外都能闻见极呛人的辣味。他自己鼻涕眼泪横流,又不敢伸手去抹,扭头一看,鲛人眼圈倒是红了,可凑近点观察,一点流泪的意思都没有。
王老汉这顿饭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两大碗水,边咳嗽边流泪。鲛人除了眼眶发红,没什么别的变化。王老汉倒希望能够落泪成珠的是他自己了。
夜深了,鲛人从窗口恰能望着月亮。月亮又白又大,与从海中看见的没什么变化。
这处境还不算太坏。每年都有同伴失踪,族中长者说,是被一种叫人的生物捉了去,遭受百般虐待,最后结局是被杀了熬油。她悄悄甩甩尾巴,水流轻轻打了个漩。在岸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哭,长者告诫每名鲛人,那会给族群带来不幸。她很听话,而且克制眼泪对她而言并不是太难的事,至少目前如此。
这水缸实在太小,她连翻身都难。自己还有机会返回大海和故乡吗?朋友和家人一定都等急了。她非常后悔,全因自己懒惰又笨拙,想借那张旧网抓几条无处可逃的小鱼,却不小心把自己缠进去。那时候网的另一头正握在王老汉手里。
这可比关禁闭难受。今天吃的东西味道真差,她当时几乎要哭出来,但依然忍住了。那个人自己好像也很痛苦,为什么明知痛苦还要吃呢?可能是材料变质了,但又舍不得扔,看来人里面也有悲惨可怜的。先别管他,多想想自己吧。父母是不是已经去找族长求助了,朋友们是不是正在四处奔波访信?此生还有机会与他们再见吗?难道便只能活在这只小小的船里了?她把水缸当成一条小船。这真是比死了还难受,可她又舍不得立刻去死,总盼着还有机会返回大海。
她越想越难过,等到发觉时,两颗圆滚滚的珍珠已经落入盛着自己的缸里。她慌忙用手握住,恰恰此时,隔壁屋传来动静,接着屋门打开。
王老汉今夜睡得很不踏实,昏醒多次。鲛人不能一直藏在家里水缸,时间久了总会被人发现。虽然传说落泪变成珍珠,可她从不落泪,养着只是给自己添麻烦。要不干脆放了?他又有点不甘心。这可是传说中的鲛人。要不拉到镇上,送给刘大户:他侄子在府里当官,威风得紧,出手又阔绰,哪怕是瞧着稀罕,也定能赏给自己几两银子——不成,这样不成,听说刘大户不是什么好人。卢屠户有回去镇里卖肉,就因为掺进去几块脆骨,把刘大户牙齿崩裂,不但摊子被砸,人也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正思忖着,王老汉忽然听到厨房传来水声。他翻身下床,悄悄打开屋门。厨房并无异常,鲛人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仰面躺在水里。可能是睡着了翻个身吧,这家伙还挺不老实,王老汉想。他正要转过身去,突然瞥见鲛人右眼眼角有一条淡淡的痕迹,在月色下泛着银光。他心头疑惑,正要凑上去细瞧,鲛人又缓缓翻了个身,脸沉到水里去了。王老汉犹豫着伸手,又缩回来,实在不好意思把人家叫醒。他望了望缸底,被月光照亮的那半边,缸底依旧是缸底,连珍珠的影子都没有。
大概是光线太暗,自己看走眼。王老汉不疑有他,正要回屋睡觉,忽然不动。他看见案板上的厨刀,在原地站了半天。我若用刀刺进去……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就像开条鱼一样,她一定会痛的,痛地流出泪来。他的手抖了两下。
鲛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听着屋门关上,屋里传出些动静,复又安静。那人应该是去休息了。她没想到这人会深夜醒来,还走到自己面前盯了半天,还好珍珠一直握在手里,没让他发觉。但那刻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脸上还留着泪痕!虽然当时只有月光,可那泪痕在水下都相互看得见,万一被他注意到了呢?
她努力保持气息平缓,就像睡着一样,慢慢翻过身去。面孔从左边开始被水浸润,沉入水下。她只希望那人没注意到,千万不要捧起她的脸来。那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什么动作,向回走了两步,忽地停下。鲛人的心脏无可避免地猛跳起来。
万幸的是,没过多久,那人便又挪动脚步,走回里屋了。她连忙轻轻用手将两眼泪痕洗掉。
村里炊烟刚升,张先生便拎着两瓶酒,夹着一油纸包,敲王老汉家的房门。
敲了半天门才开。
“张先生,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王老汉好像有几分紧张。张先生眼中他是毫无防备的,与塾中学童仿佛,任何心事与谎话都极易看穿。
“哦,没事没事,贱内省亲出发前托你捕了些新鲜虾蟹,她昨日回来,正好拿了两瓶酒,权当感谢。”他抬高右手,让王老汉看了看酒瓶。
“这,不,我不喝酒,我……我明天还得出海呢!”
“出什么海,你看这天气,”张先生侧身,让王老汉看他身后的积云,“正巧休息一天。”
“不,这个,一筐虾蟹才值几个钱,酒还是你留着——”
“哎,老王,你这就太看轻我了,我是舍不得这酒吗?一码归一码,别人想喝,我还不给呢!”张先生佯怒,王老汉没办法,只好请他进来。
王老汉家里很简单,可说是家徒四壁。左边掩着门,应是卧室;后边是个旱厕,右边是厨房,挡了块布帘。这布帘虽然是陈旧粗布,但太干净,一点油汤都不见。张先生打定主意,也不着急,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
王老汉炖了条咸鱼摆上桌。张先生打开带来的卤肉,不住劝酒。王老汉一旦罢杯,张先生便使脸色。王老汉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醉倒在桌上。
“老王,老王!”张先生装模作样地推了推王老汉,确认他真的不胜酒力、醉晕过去。张先生举着灯,先是来到卧室,卧室空空荡荡,墙上挂着几件旧衣服。他将抽屉一只只打开,也没见到什么珍珠。他又来到厨房,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直到他将水缸上的木板掀开,看见鲛人,一对大眼瞪小眼。
“哇!”张先生吓得退了两步。灯火摇摇欲坠。他抚了抚胸口,探头见王老汉仍然趴着不动。真有鲛人!鱼尾人身,传说是真的。王老汉可真有本事,这么多天过去,肯定弄了不少珍珠,不知道都藏在哪了,还是已经换成钱了?鲛人泪珠浑圆无暇、十色斑斓,每颗至少值一头猪!传言鲛人还善织绩,所织之绡为至宝,入水不湿。可这鲛人赤身裸体,就算有绡也已经让王老汉夺了去,那家伙最多也就睡几个时辰,现织哪里来得及?
卖消息?指定不行,若是让那些大人物知道,连一口汤都不会给自己剩下。他考虑半晌,认为当下只有设法取珍珠。他走上前去,一咬牙,啪啪两巴掌向鲛人脸上扇去。毕竟这动作他熟极了。
第二天王老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积云已褪尽,晴空万里,昨夜应是一场好雨,自己醉得太过,以致连打雷下雨都听不见。桌上杯盘狼藉,张先生也不见踪影,他正准备收拾,脑中一声炸雷,三两步冲入厨房,掀开水缸盖板。
鲛人冒出头来,发呆似地瞧着他,似乎并无不妥。这回光亮充足,王老汉发现鲛人肩膀有处皮肤泛青,于是围着她绕了两圈细细观察,肩、臂加胸前,总共有四处,每处约有指节大小。鲛人皮肤实在太白皙,点着几处青斑就像烧坏了的瓷瓶。
这斑,这斑,好像磕了碰了,但鲛人也怕磕碰吗?而且在水缸里,哪有地方让她磕碰?他又开始琢磨,斑,斑……他忽然瞪大眼睛,莫不是死人身上的斑!这鲛人难道快死了?她原本活在大海里,现在整日呆在水缸,食物也不称意,又不会讲话,自己讲话她也听不懂——若是自己,闷也要闷死了。他越想越有可能,在厨房不住打转,可这事还需要找人问问,还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
“老王啊,有事吗?昨夜见你醉的厉害,不告而别,见谅。”张先生心里一惊,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掏出张手巾擦了擦鼻子。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问问,鲛人是不是也会得病?”王老汉把昨天喝剩的半瓶酒又拎了回来。
“鲛人?得病?”张先生大概有了猜测,他昨夜为了让鲛人落泪,直将对方当成自己学堂里的学生,又掐又扭,结果那鲛人仿佛毫无感觉,眼皮都不带眨。他费了半天力气,又怕王老汉醒来,只得冒雨逃走。王老汉定是把自己下手的外伤当成什么疾病了。
“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传说鲛人离活水,日久生斑,旬日扩大,气息带毒,活人闻之则染,半月必亡!”张先生急中生智,若是自己否认生病,过几天王老汉回过神来,必定怀疑到自己头上。得让他赶快把鲛人弄走,查无对证。
“啊,这,这么厉害!”王老汉变了脸色。他忽然也打了个喷嚏,“我昨夜睡在客厅,怕是染了风寒,我先回去歇息……”
“慢点,我送你——”张先生又打了个喷嚏,他是真的感冒了。
“别送!”王老汉转眼已经走到十丈外了。
王老汉摸黑把鲛人抱上船,解开缆绳。离太阳出来还得有好一会儿,可王老汉怕人看见。他是怕人看见鲛人,还是看见自己抱着鲛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出海之前,他举着火光又照了照鲛人身上的斑,没见扩大。但张先生说有,那就是有,张先生知道的可多,自己捕到鲛人之前,人家就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小时候若是多读点书该多好,可小时候家里穷,没钱读书,现在也不富裕。若是自己有小孩,一定供他上学,读张先生的私塾,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王老汉完全想不到,张先生学堂的孩子们可恨死他了。
太阳露出半个尖的时候,他停下桨。还是放了吧。他望向躺在旁边的鲛人,“你说你也不会说话,我说话你也听不懂,还不如养条狗呢。”养狗可用不着东躲西藏,怕人看见。“珍珠也没瞧见,”他想张先生终究也有说不对的地方,十多天了,一粒珍珠也没见着。不过这也不怪张先生,人家只说了落泪成珠,谁知道这条鲛人根本不会哭呢。
“行了,你回去吧。”王老汉把鲛人横抱起来,轻轻放进海里。今天的天气着实很好,风平浪静。鲛人入了水,飞快地甩开王老汉的手,眨眼便游出好几丈,脑袋探出海面,睁着眼睛看他,然后头朝下扎进海里,尾巴扬起一蓬浪花。
来都来了,也别空手回去,王老汉熟练地下网,摇起船桨。可没行多远,他觉得网好像被什么东西钩住了,只好收网。他费了挺大功夫才把网拉上来,本来以为渔网肯定是被岩石钩破了,但检查一遍,完好无损。网里只有两条小鱼,还有两个蚌壳。他本打算换个地方重新下网,心里一动,打开蚌壳一看,里面各有一枚珍珠,浑圆无比,阳光一照能看见好多个颜色。
END
本来想玩烂梗却连烂梗都无法玩成的烂文
全文3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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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面:
“哈……哈……”
气温下降,手上沾着的粘稠液体也随之变冷,最后凝固。那东西干巴巴地皱缩在皮肤上,又随着动作皲裂,边缘的破片扎着皮肤,像要刺进去、寄生在身体里。
我讨厌这样的触感,又不知怎么收拾眼前的一切,更恼怒于罪魁祸首一脸轻松写意的闲像。我还很害怕。只能一边动作一边哭哭啼啼地骂起来:
“你为什么……怎么就……?”
“快点。”
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真叫人恼火,我一下子站起来,并且还因为蹲久了有点眩晕,脚下打滑。
他哈哈大笑。
“都是你的错!”我不得不压低声音,“你干嘛这样做?干嘛非得在今天?!”
“我们是朋友啊。”他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会帮我解决的,对吧?”
我忍不住骂他:“你妈的!”
“别这样。你看,今天不是刚好……哈哈!”
我低下头。他说得对,我们不能被发现。
我只能蹲下去,继续手中的动作。
“咔擦——滋滋——”
刀子劈砍骨头,横拉几下,那东西被割开。
我沉默着作业。
B面:
耶琳·奈瑞莱斯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
此时,血触小队已行过一个补给点,又经历过一场埋伏站,尽管没有表现出来,疲劳也仍在积攒。按照理想的状况,他们能在这个镇子休息一会儿,补充物资与武器,接着加快速度早日到达目标地点。一味地催促进度只会造成身心的疲惫,纳米兹·格林温尼斯的烦躁越发明显,她过多地挑衅多瑞安;半精灵忍耐也逐渐接近极限。作为队长,她希望任务完成前不要节外生枝。
——他们可以在任务结束后一较高下。
“不好意思,”棕头发的精灵开口确认,“也就是说,我们在祭典结束前都不能离开?”
镇长点点头,说:“不过也没那么那么久。明天就是祭典的最后一天,你们后天就能走了。”
听到这里,血触小队队长面色稍霁。她最后微笑一下,表示对话已经结束,接着就和在旁边等着的队员一起前往镇上唯一一个旅店。
这个不起眼的镇子名叫伍德罗特,一眼看去没什么大不了;但如果有人能从空中俯瞰,会看见镇上房屋的排列如同树根一般从一点开始,向四周散开,而处于“源头”的那一点上坐落着一桩巨大的树桩,据说和镇子的起源很有些渊源。不过耶琳没兴趣,也就没细问。她关注的只有:他们究竟什么时候能走?
“真是无聊!”纳米兹一脚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对了,有什么不能做的事吗?一般都有的吧!比如什么禁忌的地方、不能做的事、绝对不可以触碰的宝物!”
嘴上说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三流恐怖故事中绝对会被做的事,冷色头发的精灵倒显得很兴奋。如果一个衣柜上贴着“不要打开!”(加粗加重)的字条,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啪!”一下拉开柜门吧。
“今夜不要靠近树根。”
说完,奈瑞莱斯敲敲腰边的盒子。格林温尼斯明白了她的暗示,挑挑眉毛。不过她也明白任务的重要性,因此并没有如在其他人手下时一般发作。
再说,难得有合心意的上司,干嘛为了一点乐子而丢掉大局呢?
在心中作出如此结论后,她又高兴起来,盘算起武器补给的事。
这天晚上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
A面:
他又哈哈笑起来。
我快烦死了,要不是场合不对,我非得踢他一脚。
作为事件的主角之一,捷特站在前面,他的脸涨得通红,下颌紧咬,原本俊朗的脸因为他脖子上绽起的青筋显得古怪扭曲。看到他那副样子,我不由得往人群里缩了缩。没人会在意我的动作——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捷特对面的人。在铠甲外还罩着一层兜帽的男人站在他们那个团队(“凶手!”有人这么叫)的最前方,也正是因为他那样子,今早镇子上的居民去叫他们时还算礼貌。男人后面是两个女性精灵,站在他们中间的是镇长和一个壮年男人,他今天才到镇子上来,自称是那群冒险者的朋友,正试图为友人洗刷冤屈。
有凶手就会有受害人。
我最好的朋友,或者说那个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的东西,躺在地上。她的头被摆在“那个”树桩上,胴体和四肢分开,肢体也从关节处被卸开。被切割的不成样子的躯体凭借下面挖的浅坑立稳,四肢随随便便地由什么东西串起来,野外宿营时串肉串的串法,左手的小臂插进右腿大腿的中间,右手的小臂插进左腿的小腿,再插进立着的胴体。
——看起来就像一株树。
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如此美丽。
我不由得哭起来。
我哭了一会儿,听见深棕色头发的精灵说话:“的确不是我们。一来我们与她素不相识,二来我们只是路过……”
“她的意思是‘我们干嘛费这事儿’。”他笑嘻嘻地说。
混球!
“除了你们还能是谁?!”捷特大吼起来,“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自从你们来了……都是你们来了!!我们明明都要……”
人群中的谈话声大起来。我躲在人群里偷偷瞧他。
冷色短发的女精灵嗤笑一下,说:“我们可没那个磨洋工的时间。”
“这女人了不得。”他点评道。
“三天!”自称是冒险者友人的人也提高音量。他举起三根手指,试图用大声音压下四周的议论:“给我三天时间找出凶手!”
镇长叹一口气,同意了他的请求。
“虚伪,”他又说,“这老头只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妈的!还不是因为你!
我看不下去了,准备转身离开。在我最后看向捷特时,我注意到另一道目光。是那个棕色头发的精灵。
她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
我赶紧离开。
B面:
“我等不下去了。”纳米兹·格林温尼斯宣布。
奈瑞莱斯笑一下,说:“才第一天都没过完呢。”
“可是亲爱的,我们不是还得赶路吗?”精灵战士靠过去,“我们今天就走吧!好不好,好不好?”
多瑞安没说话。他被从原来的屋子里赶出来,不得不和队内的另外两个精灵住在一起,这让他更显阴沉。半精灵想起之前被那个人类拽住领子时奈瑞莱斯的一句“住手”,那是下达给他的命令。他不能理解,这还有什么好忍的?
“喂,你也很想走,对吧?”
格林温尼斯突然将话题抛给多瑞安,多瑞安侧过脸,看她一眼。
冷色头发的战士翘起唇角:“我看见了哦,你当时把手搭在剑柄上了。”
你不也是吗。黑发的战士抿一下唇,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咚咚。
女精灵还打算说什么,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
他们互相看一下,最后耶琳·奈瑞莱斯起身,走到门边。
“是谁?”她问。
“送饭的。”
精灵停顿一下,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金黄发色的青年,看起来乐观开朗。
“刚刚真的有点对不起,”他说,“捷特平时不是那样……等他冷静下来想清楚了,你们应该也就可以走了。”
“……”
血触小队的毒使沉思片刻,随后露出一个微笑。
A面:
那伙人立刻就可以走了。
一开始我不信,可后来他们的确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我挤进人群,看见他们围着捷特和他的好朋友。
他伸脖子看了一眼,说:“真可惜,那男的人还不错。”
我不懂他的意思。
旁边的大人看见我,对我说起话来。我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贝鲁和捷特,男人已经死了,面上显出死亡的灰色。他的七窍流出鲜血,胸前一道深刻的伤痕。捷特跪在地上,将他的头抱在怀里。
“嚯,了不得,”他说,“听见那老太婆说的了吗?现在变成了贝鲁因为嫉妒打算横刀夺爱杀死新娘,又不知发什么疯打算杀了那伙外来的,结果反被对方一刀砍死。哎呀,真过分。”
“不可能!”我忍不住尖叫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因为、因为——
旁边的婶婶见到我这副样子,开始安慰我:“哎,我知道你和那孩子关系好,和贝鲁他们也不错,可惜……”
“大家都看见了……”
“他突然——”
议论的声音渐渐淹没我。
B面:
“哈哈哈哈哈!”纳米兹·格林温尼斯笑得东倒西歪。
“啊——”她擦一下笑出来的眼泪,“我的好队长,可真有你的!”
耶琳·奈瑞莱斯微笑着收下这句夸赞。
“只能说人类真是太笨了!眼睛没我们看得远,耳朵没我们听得细,脑子更是蠢得像猪!线索明明有那么多,他们却只看见从别处来的我们——”
突然,她话锋一转,带上点考察的意思:“好队长,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什么时候……大概从看见那个脚印是开始吧。”
冷淡发色的精灵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下去:“就是啊,那明明是个小姑娘的脚印嘛!”
A面:
我在镇子外围的农田里看见那个女人。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细颈玻璃瓶,里面装了些粉末,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还挺好看。
“呀,你好。”她一边朝我打招呼,一边将瓶子里的粉末倒出来。那些粉末乘着风落在农田各处。
我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你?我找的可不是你。”
不是我?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来找我的咯?”
我的嘴动起来。不对,这不对,为什么我听见他的声音。我慌起来,想闭紧嘴巴,可什么也没法改变。
“既不杀了我,也不放过我……你到底想怎样?”
“为什么要那么做?”
哈哈哈哈哈。
我听见我自己的笑声:“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因为嫉妒吧。哈哈,那是什么表情,你觉得很无聊?你根本不懂!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可她为什么不看我。她为什么不看我?我好恨……我好恨!凭什么!最懂她的是我,和她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也是我,她却偏偏选了别的人!……”
“剩下的那只手呢?”
“哈哈,反正都现在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收起来了。我把皮肉剔下,留下骨头,做成笛子。她要永远陪着我。她要知道我的唇吻着她的骨头。”
是我在说话。
深色头发的精灵咪一下眼睛,说:“好,我们现在来玩个游戏。我数十下,你跑,要是你跑得快,我就放过你。现在开始。”
十。
九。
八。
……
B面:
听到这里,纳米兹抱怨起来:“干嘛放她走啊!”
耶琳却笑起来。
她说:
“因为,这不是很有趣吗?”
本事件End.
旅途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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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出现的烂梗如下
阴沉面具男:队长,你是了解我的。我只对折磨人感兴趣。
纳米兹:队长,你是了解我的。我一向干净利落。
队长:我看出来了,你们是个个身怀绝技。
预言之年代499年,“诸神王庭”欧林瑞姆。
此间的宫殿繁华如旧,雕梁画栋,从不会因为岁月而改变。
虽名为王庭,但这里从未有过王座,也从来没有神明能够成为公认的王者,哪怕是珂旭也没能做到。
梵对一个头衔上的“王”并不感兴趣,他的宫殿也并不在此处,他前来这里,只不过是一时兴起。
在做出决定前,他向来喜欢到处走走。
十二主神里很少有人会长留在欧林瑞姆,但是偏巧,他在打算离开时就遇见了一个。
春之女神正坐在林中,她弹奏着一把七弦琴,那琴的琴身一看就知道出自珂宁的手笔。
听见脚步,她停下动作,柳眉轻挑:“梵?”
今日她在此地现身时一如既往地选了水妖精的外表,那面目若是有凡人在此,只怕已经跪倒在石榴裙下。
然而,这里可是欧林瑞姆,哪来的什么凡人?
梵轻哼一声,捕捉到了林间的两抹气息,是湖女诺兰和萌芽者肖,瑞图宁的从神。
“真是巧遇啊。”他说。
“也算不上巧吧?”瑞图宁淡淡说道,“你前不久才来过。”
“噢。”
——这个“前不久”,以凡人的角度而言,已经是一年之前。
对于诸神来说,一年只不过是转瞬,他们不过是方才结束了棋局,转头就又碰了面而已。
但这一年并不太平,它发生了许多事,无论对凡人还是诸神来说都是如此。
“你怎么看?”梵问。
“什么?”
“现在的……‘数字’。”
瑞图宁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拨弄着琴弦。
梵知道,她一定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毕竟他们都是从未写之年代就延续至今的神祇,他们已经见过许多次世代更迭。
然而,瑞图宁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回答,她只是说:“现在一切都还不确定。”
“听起来像珂旭会说的话。”梵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优柔寡断。”
瑞图宁抬起眼看他,美丽的眼睛里,一缕犹疑的光芒一闪而过:“梵,你——你难道?”
这一次,轮到梵以模棱两可的方式回答了,他说:“我会做应该做的事。”
美丽的眼睛睁大了,但瑞图宁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
梵想,她到底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无言以对?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毕竟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瑞图宁的思绪,只有她自己能知道。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瑞图宁忽地出了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可是为了这个世界啊,你不这样认为吗?”而梵回答道,他顿了一下,从脑海里浮现的诸多称呼里,选择了最微妙的一个,“——我亲爱的姐姐。”
作者:落水
免责mode:笑语/求知
雨将停未停,云将散未散,月光稀疏,暗淡。
高层建筑上布满的全息广告在无声地散发着迷离的光彩,穿过一层层的空中车道后已经变得昏暗,且杂乱。
寥寥行人,他们快步穿行着,似在匆忙追赶着什么,但也不忘躲避笼罩着街道的被切割、衍射的色斑。
在行人的脚步踩踏过的水坑边上,在这水坑被雨水打散的色斑中,有一双眼睛在向外看着。
眼睛的主人并不在此处,在这条逼仄的巷子里,像这样的眼睛还有很多,耳朵,鼻子,皮肤,以及各种无法以生物器官来命名的探测器,将整条狭小的巷子堆砌得更加拥挤。
任何进入这条小巷的东西,哪怕是光,他都知道,但没人知道他在哪。
当他身处小巷的时候,他是小巷杀手。
当他身处高楼的时候,他是高楼杀手。
他到这座城来已经过去了十年,如今,他是一名城市杀手。
或者再精确一点,瓫城杀手。
三天前,一位危险的人物进入了瓫城杀手广阔的感知之中,无人知晓他当时在哪里,又或者在做什么,但在那双带着特定标记的合金板鞋踏上瓫城街道的时刻,无数的眼、耳、口、鼻都短暂地停滞了。
当它们再度运转起来的时候,这些感知器官纷纷聚合了起来,最终聚集到了这条巷子里。
在那片水坑旁,一个挺拔的男子靠在墙边,似在躲避对他而言毫无影响的细雨,却对周边频繁密集的探视毫无察觉。
该动手了,等太久了。
不,还没准备好。
他在犹豫,在纠结,瓫城杀手的探测越是严密,他的心绪就越是无法确定,那个男子越是无所觉察,他就越是难以置信。
男子突然动了,周边各类探测器几乎因为同时转向而引发了一阵微弱的共鸣,这些不应当出现的声响已经破坏了杀手观察者的立场,但男子依然无所察觉,他只是伸出手去接了几滴雨,像一个普通人一般将雨滴放在指腹间摩擦了几遍。
在这个动作之间,杀手刚刚失措的举动带来的失协震荡,已经在雨和水的交融中消散。
但他终究还是暴露了。
不,他应该早已暴露了。
男子曲起手指,将指尖的雨滴弹向了身旁一片破旧的瓷砖,无数的雨滴正在持续地敲击着这块瓷砖,但杀手知道,这一滴不同。
男子并未说话,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就这么站在雨里,静默得像是又一块瓷砖,但他不是。
雨停了一瞬,又再下了起来,空气中又再激起了一阵微弱如雨点一般的回响,男子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杀手不敢再注视他,也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传感器向他发送的信息从未中断,但他已经关闭了接收器,自愿做了一个又瞎又聋的高位截瘫。
“坐吧,”身材高大的沙端坐在桌旁,抬手虚指着面前的座椅,示意这位不速之客坐下,“电气刀,久违了。”
“你也是,沙,”电气刀并未坐下,“或者,我应当称呼你师父,又或者,爸爸?”
沙的手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但并没有半点僵硬的感觉,虽然未动,却似乎一直在圆转自然地运动着。
“你若是要这么正式,就该叫我父亲,”电气刀没有回话,沙终究还是收回了手,“但你半夜时分不请自来,终究有违礼数,不是吗。”
“如果我事先通报,恭迎圣诏,想必还未见面,你就已经动手杀我了,”电气刀这才坐了下来。
“那你就不该来,”沙放在膝上的手紧握住了,“来了,就总有人要死。”
“至少在那之前,我好歹能和你坐下,说几句话,”电气刀握住了身侧的刀柄,第一次抬起视线,直视对面和自己同样的双眼,“父亲。”
“我给了你身体,教会你技术,还给了你这把刀,而你,终究还是要用它们来杀了我。”
“是的。”
两人间的桌椅瞬间炸裂成了万千碎片,它们爆裂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还未飞散,就已经在崩裂的过程里充分燃烧,成为了灰烬。
沙高大的身躯在桌椅意识到自己应当破碎之前就已经扑到了电气刀身前,若是刀光晚了千分之一秒再亮起,电气刀此刻已经随着桌椅一起化作了漫天的繁星。
但刀光毕竟亮了,所以电气刀此刻还站着,而沙的左臂已经摔落在了地上。
“你变快了,”沙说道。
“你也不慢,”电气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从左眼上扯出了一根依然发着红光的钉子。
“十年前,我问过你一次,现在我还要再问一次,”沙身旁的地板、墙壁、挂饰纷纷活动了起来,一部分往他的身上拼接而去,一部分往四周飞去,形成了一场爆裂的风暴,在风暴将两人围在中心的时候,沙已经变成了一个更加高大的巨人,他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喝问道,“为什么?!”
狂风随着他的拳头与暴喝声一并砸落,电气刀在地上滚了一圈,勉强躲过了这一击。
震荡的余波将他高高抛起,风暴中的钉刺、木片、砖石与玻璃化作万千雨点向他冲来,另一方的沙则高举着拳头,准备好了致命的一击。
电气刀的身体在暴雨中旋转着,他身上的人造皮革已经破碎,被风暴撕扯成了包裹金属部件的血色大衣,他像是一只被投入漩涡的破旧布偶般飘摇着。
但他握紧着刀柄的手,没有半刻放松。
沙的拳头动了,电气刀也动了。
他已经破损的脚腕喷射出猛烈的火光,随后脱离,小腿,膝盖,大腿,甚至腰肢,一节节如爆炸般将自身喷射而出,在一瞬间为他提供了恐怖的动能。
只见又一阵刀光闪过,电气刀的身影穿过风暴和巨大的拳头,停在了沙的胸前。
“凭你……”沙高大的胸前伸出了一只近乎枯萎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电气刀的刀身,“还杀不了我。”
沙走出了他的外置装甲,年仅五十的他老朽得如同上个世纪的草纸卷轴,但他的手掌稳稳地握着刀身,即便这把他亲手设计的刀已经全力发动,内置引擎开到了极限的声响几乎盖过了他沙哑的嗓音,他的手依然纹丝不动。
“我的儿子,你还是这么冲动,”沙说道,“你既然走了,既然用我送你的刀闯出了名头,就该带着这个名字苟活,就该死在荒野里,而不是回来找我。”
沙的老脸已经贴到了电气刀的面前,电气刀的身体已经被拳头和构成拳头的一切物件紧紧地束了起来,除了咽喉,他身上没有任何一个位置能够动弹。
“但你该死。”
“该死的是你,是你那个废物母亲!”沙的嗓音骤然提高,又再衰弱了下去,“我生你养你,你连一具身体都不肯给我?”
随着沙的话,他的拳头开始握紧,机械压缩、破损的噪音在他面前吱呀吱呀地响着,他笑了起来,把手里的刀扯走,抛到了一旁。
“儿子,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你的也不行了,”沙靠到电光刀的耳边说道,“帮我找到那个女人,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身体是心的外延,”电气刀的眼神看着沙,就像他昨夜盯着那场雨,“这一切,是你身体的外延,不是吗?”
“别废话!”沙的拳头再次握紧,电气刀已经明显破损的身体再次锁紧了一圈,沙忍住了喉咙里的瘙痒和疼痛,再度喝道,“那女人在哪?!”
“以心御身,以身御物,”电气刀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我不想这么说,但你的武学……确实很强。”
沙的拳头彻底握紧,电气刀的身体彻底碎裂,沙终于放心地咳嗽了起来,他扶着身旁树立的巨大拳头,几乎咳嗽到浑身发抖,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沙的拳头慢慢放开,那个曾是他儿子,后来被他亲手改造的男子,已经变成了一地散乱的扭曲金属团。
他朝儿子已经面目全非的面部伸出颤抖的手,露出了宽慰的笑容,“儿啊,你不肯说,我就自己找出来。”
拳头上延展出了一根电缆,径直插入了电气刀的头颅上,就在此时,被扔到了一旁的刀面上闪过了一阵光芒。
沙难以置信地低下了头,他的胸口已经被这把他亲自打造的名为“电气刀”的长刀穿透,浓得近乎紫黑色的血顺着刀身溢出。
“我,是刀的外延。”
电气刀退出了沙的胸口。
“你……把你自己,”沙缓慢地靠在了已经开始崩溃的巨大拳头上,“打成了一把刀?”
“用你给我的身体,教我的技术,和送给我的刀,”电气刀直立在沙的面前,刀身上反照着沙的脸,似是镜面,又似是一双眼睛,“杀了你。”
“你……”
拳头轰然崩溃,意味着这个苟活了太久的男人,终于失去了他谨守的性命。
电气刀沉默地竖立着,刀身不再折射光彩,仿佛墓碑般直立在沙的尸首面前。
片刻之后,他身上伸出了几根电缆,连接上了他“原来”的身体,这具已经被扭曲压扁的机械磕绊着站了起来。
他捡起了地上的刀,刀身闪出一阵电光,随后便被插入了刀柄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沙,刀柄微震,最终陷入了静默。
解脱
凌晨两点,焕真打开门,门厅里漆黑一片。合租的室友没有给他留灯。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回房间,瘫倒在床上,打算就这样睡下。脑子烧得像是火一般热,他感觉嗡嗡的,胀痛,白天思考得太多,他现在感觉脑子像是结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就这样大概过了两分钟,焕真觉得自己即将睡着的时候,他听见些微风声。一开始以为是窗外在刮风,过了一会儿,他朦胧地意识到那风声是从隔壁传来的。不是电风扇——十月份了,哪有开电风扇的——而是像是巨大的事物在斗室内旋转。
他莫名地无法入睡,于是去敲室友罗成的门。
敲过两下后,罗成无声无息地打开门,在黑夜里,罗成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猫。焕真越过他的肩膀,看见房间里似乎空无一物。
“什么事?”
“……睡不着。”焕真叹了口气,疑心自己听错了,“我觉得你好像还没睡。怎么过了凌晨2点还醒着?”
灯亮了,罗成伸手,把焕真邀入屋内。
罗成成为焕真的合租室友已有四个月。在这四个月里两人照面不超过十五次,每次见面的时候会点头。两人在同样一个合租的微信群里,偶尔会提出倾倒垃圾的事情。焕真并不关心罗成的工作,但他心里大概有数。罗成是个瑜伽教练,有时会在客厅里做瑜伽,当罗成在客厅里读书的时候,焕真瞥见过他手边的书,不仅是瑜伽,道家、佛门的书都有,有时还有些英文资料。
“所以,那不是我的错觉。”焕真坐在罗成的床上,看着他摆弄看起来很专业的录音设备和监听耳机,他问了罗成这东西的价格,数字让他有些咋舌,“刚才确实是你发出的声音。”
“很抱歉。我没想到会打扰到你。”罗成有些腼腆地笑,“我进行了一个礼拜的测试。今天晚上才刚找到一些门道。如果打扰到了你……我会想些办法。”
根据罗成的自述,他是一个实修家。而焕真问他具体修炼的是什么时,罗成露出困扰的表情,最后告诉他,自己修行的是“蜕变和解脱”。罗成说,古今中外各种修行,目的大都是超越形骸,将生命晋化去更高的层面。为此,他已有十几年的实修经验,并采集拜访了国内外多种修验传承。
“现在是网络时代,信息传播比以前要方便很多。”罗成打开笔记本电脑,给焕真看他在国外时曾经参与的研究,“我们在脑科学研究的实践中检验了托马斯·梅青格倒向佛教修行的理念,以及荣格对吕祖《太乙金华宗旨》的研究,那本有名的《金花的秘密》。在德国时我们检查了不同流派的功法在进入深度冥想、禅定和观想时的脑区活动和身体机能,而我后来结合自己的实修经验,想要摸索出一条新颖、可靠、快速出功的实证修行道路。”
“而这就是我找到的道路。”罗成让焕真看他的音频文件夹,“这是‘我外真我’的意识调节音频。我这些天就在录这个。”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焕真一直在思考罗成给他讲述的那些东西。他在公司的新媒体营销部门做内容策划,上班时间找他的人不多。在填表之余,他搜索了一些冥想、修行的神秘学内容,内容大部分指向正念冥想、心理治疗、调节精神和身体等内容。他想起昨晚罗成教了他一些快速入眠的小技巧。
午休时焕真在工位上进行了一次短暂的“深思”,下午工作时,他觉得自己精神很好。
下班回家后,焕真开始向罗成学习“蜕变和解脱”。
罗成自研的“蜕变和解脱”,其最特殊的关要是借助现代录音设备。罗成说古人得需要内部的精神修行到很高层次后,才能深入集体无意识;但现代的脑科学和认知科学已经有了一些方法,可以让一个没有基础的人非常快速地进入那种精神状态。
“关键是一种浑然的忘我。而这种忘我,则可以通过一种直觉性的‘我非我’的认知,去剥开‘我执’。然后这种错位,就可以激活你的灵性。”罗成让焕真录下自己的声音,“而直觉性的‘我非我’,其捷径就是‘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总结了最有效率的自我催眠、把握修行秘奥的台本,而这需要此刻的你、修行的你共同完成。”
焕真随罗成录下三种声音:自己低声诵读秘本的声音、自己在修行时的呼吸声和自己按照一定节奏吹动一个金属铃的声音,然后罗成把三条音轨合成了一个音频文件,传给焕真。让他在自己修行时用耳机听。效果显著,当晚焕真就有了微微的感应。罗成给他制定了一个时间表,大概一个月,罗成说,他就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在遇到罗成前,焕真觉得自己是个等待着裁员的公司边缘人。公司很大,是做保健品的。焕真的工作主要是观察市场数据和思考怎么去做广告投放方案。产品本身的功能很暧昧,罗成的工作很多时候是挑选受众群体喜欢的词,减肥、美容、健康、调理、打倒亚健康、原生态天然材料等等。领导认为产品确实是有好处的,因为它们让客户感觉到“自己正在做出行动”。
“他们放松了,精神和身体就会变好。”领导对每个新来的雇员解释,并提供了详实的调查数据,表明服用了这种天然无害的保健品后,顾客的身心幸福指数有了明显的上升,“效果其实取决于他们花了钱之后很安心。而我们就是为他们制造这种安心感的人。我们通过让他们感觉良好,而让他们真的状态良好。”
焕真认为自己的才能主要在于理解和贴近消费者的内心,他制作的文案总是最好、最有趣也最令人舒适的。焕真很擅长细致地为每一款子产品去做客户调研,他有着极高的耐心去一个个打电话,询问服用后的疗效,他认同领导的观点,并把这种回访也当做是一种自己提供的产品。在跟随罗成修行之后,罗成告诉他,焕真其实已经进入了亚健康状态。
“你上班的时候需要付出太多的精神能量。”某晚罗成指导他进一步修行的时候说,“消耗了神意,却又不能快速补充,就会变得像漏水的桶一样。等水漏到底了,人也就垮了。古时候的人对心神消耗不大,所以修行起来积累也快;现代人心神消耗多,也没有很多靠自然休息来补充的时间,所以修行有成的人很少。”
一个月后,焕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他重新变得神采奕奕,工作效率有了很大提高。某天午休的时候,领导拍醒正在探索心外之境的焕真,把他带去小会议室,跟他说他已经是小组长了,会有一次提前半年的调薪。
夜里,焕真问了罗成一个问题:罗成现在修炼到了什么水平?
罗成笑了笑,邀请他一起入静。这一次,罗成让焕真戴上他的耳机。
在甚深定境中,罗成(他在意识界里是一个炽热的符号/一团光聚成的人)告诉焕真,自己之前有积累,进境快,现在比焕真高了大概四到五个境界。他带领焕真来到的是集体无意识的甚深部,这里可以看到的是流动聚散的意识形态符号和世界的更稀薄(或者更真实)的边界,罗成讲了很多关于语言边界、纯粹灵性的解构和建构、许多只能通过他心通来传达的概念而无法落于文字。
焕真看到的甚深部是弥漫着迷雾的树林,和罗成游荡在这片树林里的时候他感受到了纯粹的喜悦,但离开罗成时则又感觉到迷失于其中的惶恐。罗成告诉他,在天顶之外有着诸多的星体,那些是历史上的大修行者,或者说他们在无意识的世界里留下的痕迹。“那些是洞”,罗成幽密地低语嗡鸣,“那是他们离开世界时留下的洞”。
与罗成深入意识界后,焕真时常感觉到他已经不再认识自己曾经感觉到亲密的罗成了。他为自己的好友感觉到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失落地意识到罗成离他越来越远。他要上班,所以很难关注到罗成的近况。罗成似乎吃得越来越少,也不睡觉,只是整天整夜地戴着耳机冥想。现在焕真去请教他问题,罗成也会解答,但话越来越少。很多时候,焕真感觉自己的好友的目光越过自己,在看一个很遥远的,不属于这里的地方。
有天下午,领导又把焕真叫进办公室,问他最近是不是在回访电话里问了很多奇怪的问题。焕真才发现自己因为过度思念着罗成和修行,把很多客户也当作了自己的朋友。他听了一会儿自己的回访录音,在电话里,自己深长地呼吸,和客户聊着最近的梦境,和万事万物的表象下所流动的符号、符号下涌动的无明。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喜欢你。”领导缓缓地说,“有不少人打电话到我们部门来咨询你。”
“这是到了这个阶段的自然现象。”焕真说,“他们会自然地被我吸引。”
领导盯着焕真,有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道:“你很适合销售部门,有领导对你很感兴趣,想让你去主导一个新的品牌。”
那天晚上,焕真自己独力进入了那片树林,罗成已经在那里等待许久。
“祝贺你。”焕真对自己的朋友传达发自内心的,淡淡的喜悦,“我见证这一切。”
你可以和我一起走。曾经名为罗成的事物对他说。我有预感,天空上很冷。
“我也一起吗?”焕真问。
曾经名为罗成的事物点了点头。
在这个时刻,焕真想起了一切过去。他的家庭,正在老去的父亲母亲,曾经等待和被等待着的许多人。他的爱和被遗弃的爱。他已成就的一切和尚未成就的一切。所有观念符号赠与他的重量,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双脚沉重地踏在地上。
曾经名为罗成的事物轻轻地震动,温柔地飞向天空。树林中的雾气短暂地退开,让焕真看见了晴朗、明亮的语言的边界,那寒冷的世界之外。一轮新的灵光越过天壳,前往时间、存在、被认知之外的未知地。
那晚过后,罗成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再留下任何痕迹,他的身体凭空消失了。没有人再提起过他,也没有人问过是否这里曾有一个名叫罗成的人。有人说那天夜里夜空裂开了几分钟,幽暗的星空里有一张通向世界深处的巨口。
四个月后,公司的产品线上推出了一款新颖的产品:“蜕变与解脱”音波瑜伽课程。
焕真从罗成的笔记本电脑里找到了足够多的资料,在整理后推出了这一款为商务人士定制的高端保健产品。它从人类古老的修验智慧中起源,并结合了现代心理研究、认知科学和脑神经科学的尖端技术,再度发现了荣格、瑜伽、超心理学的诸多秘奥,重新阐述和吸收了四禅八定、脉轮理论和中国内丹术的最精华部分,一对一地为你量身打造训练学习课程。最不能错过的是,现在购买不仅有五折优惠,还可以分期十四个月付款。
作者:烤鱼
评论要求:笑语 求知
科罗教授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关掉了显示屏。实验大获成功,一直以来压在他肩膀上的沉重负担像是被拖进回收站一键清空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像逃跑似的离开研究所。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回家了!作为生物科技研究所的主任研究员,科罗教授以他天才般的创造力成为了研究所里不可或缺的存在。毫不夸张地说,研究所离开了科罗教授,就仿佛一台没有发动机的汽车。
科罗教授乐意把自己奉献给科学事业,但并不代表他愿意奉献自己的全部。持续进行了太久令人身心俱疲的工作后,科罗教授终于忍无可忍,决定逃离这里。
于是他进行了实验,实验相当成功,他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到研究所来了。科罗教授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在他行驶在回家路上的时候,连续的红灯也无法破坏他的好心情。
他开始畅想自己未来的生活。自然地,作为一个出色的科研工作者,他积累了相当大的一笔资产。他可以用这笔钱买下一座海边的别墅,每天听着海浪的声音醒来,然后在沙滩上把自己的皮肤晒成古铜色。环游世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比起这个,他更喜欢待在家里,全情投入于最新的体感游戏设备。他已经买了一台,只是根本没有时间体验,不过不要紧,从现在开始,他拥有了足够多的时间。
想到这里,科罗教授放肆地大笑起来。他停好车子,迫不及待地用钥匙打开房门,向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喊:“我回来了!”
科罗教授理应早点发现异状,只是一时的兴奋挤走了他的理性,让他忽视了房间里若有若无的披萨饼味。因此在彩带“嘭”的一声,从礼炮里喷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对此毫无准备,惊恐万分地后退几步,重重地撞上了身后的铁门。
“欢迎回家!”
惊魂未定的科罗教授颤抖地看向面前的几人。除了他以外,这里一共有三个人,每个人都拿着一个礼花筒,对科罗教授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令人惊恐的是,他们每个人都长着和科罗教授一模一样的脸。
“你来的正好,披萨还没凉透,坐下吃吧。”左边的科罗说。
“我们还以为你会来得更早一些。”右边的科罗说。
“根据统计,间隔在缩短。不过也不排除有意外。”中间的科罗说。他看了仍在发抖的科罗一眼,伸手搀扶他:“吓坏了?没关系,大部分人都是这样。除了第一个。”
科罗教授勉强从冲击中恢复了一些。
“这么说,我不是第一个?”他跟着科罗们来到客厅,他们往他手里塞了块披萨,尚有余温。
“我们都不是。这里住不下那么多,1号到5号都去了海边的别墅,”科罗之一说。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11号,他们两个是13和17号。”
都是质数,科罗教授想。这个发现让他找回了一点平静。他又吃了点披萨,觉得自己好多了。
“那我是几号?”他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好让自己不被接下来的数字吓倒。
“27号。”科罗13回答。这让科罗教授感到安慰,比他预估的最坏情况还要好上一些。
“那他们都在哪儿呢?”
“我们买下了一栋公寓,大部分的人都在那里了。我们几个负责留在这里,给新来的说明情况。”科罗17说。
“我的天啊……”科罗叹气。他从来没有预想到这种状况,这是他的失误,也是所有科罗的失误。随即他又想到了关键的一点:“那,我的存款……”他看到几个科罗的眼神,立刻改了口,“我是说,我们的存款,还有多少?”
“仍然足够我们维持生活,不过仅仅是目前。”一个科罗说。
“预计在科罗增加到35人时达到饱和,届时我们会出售海边的别墅。”另一个科罗说。
“天啊,就没人想想办法,停止这一切吗?”科罗教授大叫,“这世界上一模一样的我,已经有二十八个了!”
三个科罗一齐盯着他,于是科罗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为了摆脱工作,科罗教授想方设法克隆了自己。
光是克隆人的身体可不够,想要克隆人能够完美地代替自己工作,科罗教授的记忆也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如果克隆人知道自己是复制品,怎么可能乖乖配合科罗教授呢?于是科罗又把关于克隆的记忆从克隆人脑中删去,自觉这样万无一失。
但是科罗教授毕竟是科罗教授,他对工作的厌倦早晚会压垮他,让他产生克隆自己的念头,并付诸实施。就这样,科罗教授一个接一个地复制自身,不断地用另一个自己代替自己工作,可以预见的是,在科罗教授的存款用完之前,这样的循环会一直持续下去。
所有的科罗都心知肚明,想要打破这样的循环非常容易,只要他们肯把一切都告诉最新的那个科罗,但是无论是哪个科罗,都不会这么做。
四个科罗倒在沙发上,异口同声地发出沉重的叹息:
“实在是不想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