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26「六月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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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六最近很忙,忙到脚打后脑勺,恨不得化身成蚯蚓仙子给自己剁吧剁吧分了,好应付这比自己命还长的蚁族愿望台帐。不过也就是那么一想,没看蚯蚓仙子都快给自己剁成肉泥了也无济于事么。
瞅这清单上密密麻麻的规章细则,他那小小的脑仁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做蚂蚁的时候挺清闲,还有时间去研究修仙这些不正经的副业,怎么成了仙之后反倒被剥夺自由权利终身,一天忙到晚,活像那群人类口中的社畜。
今天照例是巡回视察的日子,一想到要回蚁族那个三无小破庙值一整天的班,没网没空调,就算坐到屁股全麻痔疮泛滥也还要保持笑容接待事儿妈的香客,李六心里止不住地哀嚎。
“我不想当仙了……”
“都怪那本该死的修仙成功学!”
他就不该腿贱地爬上书页,被鸡汤冲昏了头脑,谁知道他抵抗族人嘲笑,忍耐修炼寂寞,爬过刀山穿过火海之后,是这样的火坑!
修仙成功学里描述的所谓天堂?梦里啥都有吧。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一朝入仙籍,永生永世仙家蚁,哪有出头之日呢,这分明已经出头了。
“滴 值班卡。”
李六急急忙忙赶到,听到打卡成功的提示音长吁一口气。
“还好没有迟到,不然又该扣月例了。”
想起前几次迟到后差点被扣光的月例单,李六就想骂娘,这个狗屎打卡系统,老子不就迟到了一分钟,竟然就扣钱!
李六坐上工位,手动扯开嘴角,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标准笑容。
几只蚂蚁骂骂咧咧的闯进来。
高座于供台的李六心中兴奋,这还是它成仙后第次看到凡蚁,这才对,锦衣夜行有什么意思,修仙成功学里说,成仙就是要让人尊敬的。
“滚过来,你个忘恩负义的不孝蚁,还不快给神像磕头赔罪!”
几只年长兵蚁将一只小工蚁扔在李六前方的蒲团上。
“小琦?”
看清小工蚁,心中疑惑。
小琦是李六曾经的好友,为什么说曾经,毕竟仙凡有别,无论李六在上面混成什么熊样,大小也是个万蚁敬仰众蚁供奉的仙蚁,又怎么能和蚁穴里的小蚂蚁做朋友呢?
“蚁仙大人在上,受本蚁一拜。”
一只年长兵蚁缓步走出,拜倒在另一块蒲团上。
“蚁仙大人在上,我乃蚁族亲王谢小,昨日蚁族全体会议中欲将六月六日蚁仙修成正果之吉日定做蚁族光荣日以记念蚁仙的丰功伟绩,可这宵小不仅不感怀蚁仙大恩反而口出狂言,侮辱蚁族,辱骂蚁仙,兹事体大,今日特来上报蚁仙,求一个定夺。”
李六好不容易忍住扣鼻子的冲动听完这文绉绉磨唧唧的长篇大论,暗自撇嘴。
这老小儿,当初自己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可没少嘲笑自己痴蚁说梦,不守蚁道,这会反而拽上词了,什么感恩戴德,什么光荣日,不就想让老子多罩着点蚁族以保它平安?
李六低头看向下面一脸谄媚之色的亲王谢小,不屑冷哼。
“不过被拍马屁的感觉真不错阿,修仙成功学诚不欺我,成功的滋味果然让人飘飘欲仙。”
李六心中长叹,感觉久坐的屁股都没那么麻了。
“我呸!一群道貌悍然的东西!”
小琦挣扎起身。指着谢小大骂。
“你忘了之前李六在时候你是怎么欺压它的?你忘了李六努力修仙的时候,你是怎么带着你那群狗腿子搞笑戏弄它的?现在后悔了?想抱大腿?晚了!”
被揭开不愿回忆的伤疤,李六眉头皱眉,虽然小琦为自己好,但方式方法也太粗鄙了些,暗自感叹不过短短几月,两蚁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蚁了,早不可同日而语。
谢小脸色难看,暗骂小琦不知死活坏它好事。又不敢在蚁仙供像前动手,只好收回怨毒眼神,重新捡起谄媚的笑面向李六。
“蚁仙大人明鉴,老蚁深知蚁仙自幼聪慧无比,有成仙之姿。但修仙路途艰辛,当时是怕蚁仙年幼自傲误入歧途而无奈出此下策,请蚁仙降罪!”
谢小颤颤巍巍地趴下,把头磕得咚咚响。
“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因为李六家穷你看不起!”
这句话像根针直直扎进李六的肉里,它当初想成功拼命修炼就是因为受够了捉襟见肘的生活,向往成功学里描述的仙境。如今即便是再不如意,也是腰板挺直的蚁上蚁,这小琦算个什么东西,胆敢揭它的老底?
它怒目圆睁,举起前足狠狠踏下。
“闭嘴!蚁仙庙是什么地方,也容你个小小凡蚁放肆?”
小琦一怔,没想到曾掏心掏肺,互相拉扯的好友在自己全力帮助下修成仙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
趴俯在地的谢小偷窥到李六表情后则心中狂喜。
“恭迎蚁仙现身,请请蚁仙明察,为天下蚁生做主阿!”
紧接着就是一顿铺天盖地的马屁将李六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仅有地下无双,李六脸上的官方笑容渐渐真切,觉得屁股上仅剩的一点麻意都转移到了心里去。
“李六!”
小琦心中焦急万分,生怕自己的好友脑子一热就成了谢小的手中剑,蚁族的背锅侠。刚要说什么却被一旁一脸得意的谢小打断。
“大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胆敢以下犯上直呼蚁仙姓名?”
李六面色一沉,这小琦,仗着与自己有些旧识,也太无法无天,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按谢亲王说的来,也希望谢亲王能管好蚁族,莫让闲杂人等扰了本仙的清静。”
李六挥挥手,无视一旁小琦失望的眼神,转身就要回到供台。
“如有下次,别怪本仙不念旧情。”
李六足尖轻点,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供台。李六疑惑地至歪头,它也不是没有也无聊的时候下过供台,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这次离开供台,才一小会的功夫,它就感觉不到和供台的联系,身上的仙力也开始慢慢飘散
“怎么回事?”
李六慌了神,他好不容易才修成仙,这才刚刚体会到成功的滋味,不可以会任何问题阿!
“蚁仙大人?”
谢小开口,却被烦躁不己的李六粗暴打断。
“闭嘴,滚出去。”
谢小面色阴沉,眼中怨毒神色一闪而过。
“那就不打扰蚁仙大人了。”
几只兵蚁强行拽着小琦离开,大门忽然被关上,几蚁面面相觑。
“蚁仙大人,您这是?”
谢小强压心中不耐,转身问道,却只见,供台仙象头顶汇聚一片乌云,飘渺仙音缓缓响起。
“考核结束,李六实习期考核结果,不合格,剥夺仙力,取消录用。”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将李六劈愣在当场。
“唉不是,凭什么!”
李六怒目圆睁,尖声咆哮,却被赤裸裸的无视掉。
看到一旁谢小不善目光,它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拼命爬向供台,却于事无补。
“寻找替补,已找到,替补评价,优,自动转办实习手续。”
仙像头顶的乌云消散,一束光打在茫然无措的小琦身上。
庙小妖风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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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徐止上树连遇白成碧、符逸二人,不由发问:难道你们师门小聚,偏喜欢佛门净地,是因为功德见底,要就地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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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非也。”来人登云步月,轻轻一点,飘然而起,悄然而落,如鸟雀压低枝头,落下雪花两三片,“徐兄此言差矣。”
金发碧眼的俊美男子轻轻叹息,温和的微笑中透出一抹淡淡的忧郁,话语出口,凉如秋风,千愁万绪。
“阿弥陀佛,师门不幸。”符掌柜从袖中摸出张宣纸,展开,眯眼打量了一会儿,对照着某位白衣男子,口中念念有词,“今有狂悖之徒,先偷财宝,后偷芳心,作恶多端,天理不容。”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赏银过千。”
风吹纸皱,差点飘走,猫探头,正见纸中央画风粗犷,描一血盆大口,再定睛一瞅,原是件红衣服。那画工当真鬼斧神工,长发飘飘,一袭红衣,眉眼远看凌厉,近看模糊,实乃厉鬼之相,鬼神之作。
怪不得白某人今日穿了白的。
徐止豁然开朗,恍然大悟:“符老板也是来抓贼的?”他两耳一竖,摩拳擦掌,大为赞赏,“大义灭亲,先生高义,算我一份。”
话音刚落,猫脑袋顶上就感受到了熟悉的凉风,猫趴耳朵、皱眉。
凉风飕飕,正主摇扇,带笑的声音凉凉传入:“非也,非也。小师叔是来找白某讨银子的。”
讨银子的?徐止正想说只见你刮,不见你给,就听符逸开口,话里话外一身正气,坚决不与白某人同流合污,单手背后,长身而立,很有正派潇洒风度:“有事小师叔,无事符掌柜。少套近乎,咱俩不熟。”
他把那张画风狂野、上绘白成碧大脸的通缉令卷起,好生说道:“若非是你,我定要抓,得千两赏银。”这还不算完,符逸话锋一转,仰首望天,作揖长叹,“师侄不肖,我替师兄羞愧,心中忧愁,食不下咽,睡不能寝,精神不振,亦需安抚。细细一算,你倒欠我两千两。”
不愧是商人,算盘打得响亮。
猫顶凉风感叹,一个师门养不出两种人,缺德知缺德,但你二人师门嘀咕,干猫何事?风吹得猫耳朵转来转去,左右旋转,徐止不堪其烦,偏头躲风,道:“你对他摇。”
白成碧礼貌回绝,义正言辞:“我离他远,风吹不到。”
猫沉默,搭眼一瞧,可不是?此树干生多枝,亭亭如盖,一枝像一朵蘑菇,其中两朵蘑菇最大,分东西两方,白、符二人分踞两角,自己在西,和白成碧共享一朵蘑菇。
话虽如此,东西相距不及两丈,这厮竟懒得理直气壮。
徐止诚恳建议,白兄少缺些德,多走两步,就能吹到;亦或增一分内力,也可隔山打牛,风吹符逸。
白成碧反在这时精打细算,微笑答曰,白某不给,找他做甚,自投罗网?若用内力,岂非浪费。
符逸也笑吟吟摆手:“别来别来,我不吹风,自己享受。”
猫大为无语。合着你俩缺德,非拉我一起,三缺一等四?
好罢,山不远我,我便远山。
徐止步尖微转,弯腰如弓,乘风一跃,落树一丛,悄然无声,行迹似空。
符逸作抚掌貌,连声点头:“欢迎欢迎,弃暗投明。”
徐止听罢,下意识望人头发,金灿灿一片,又望人刀,隔着刀鞘,望不到,但想来亦是金灿灿一片。没有凉风吹猫脑,他的思路顿时清晰又开阔,瞬时醍醐灌顶。
是挺明、挺亮的。
也挺值钱的。
猫眼大亮,如琥珀两颗,明灯二盏。
白成碧不甘寂寞,隔岸观火,见风使舵,张嘴撺掇:“符掌柜今日是带了刀?”
他说着,扇子一合,手腕微旋,旋了朵花,打出暗号:刮他。
“逆侄。”符逸呵呵一笑,不动声色按住刀柄,笑意温凉,“我的刀今日沐休。”
徐止的目光遗憾从金刀上撤离,看向符逸长发:刀也是金,发也是金,怎么这就不能变成金子?
符逸只觉一股微妙的寒意渗入头顶,险些以为头发要被无情刮走,随风消逝,流入灼灼白日。他面上不显,暗骂另两位不做人事,刮出魔怔,人刀不分,遂说:“以我之见,两位才应该来这佛门清净之所拜上一拜,洗净杂念。今日刮金,明日刮人,如何使得,阿弥陀佛。”
眼见三人忘了和尚,树上论贱,渐入佳境,境无辄止,如火如荼,风中忽有细微声响吹来。
是遥遥处风声瑟瑟,雪落簌簌,衣袂翩翩拂过针松,窸窸窣窣。
三人不约而同望向声源,音止声住。
来人着锦衣,分黑白二色,以杏黄点缀,笑目如飞,英挺的鼻梁上架赤叆叇(眼镜)一副,遮去眼底似水,精光闪烁,寒意冷彻。
海霁轻扶镜片,向三位问好:“好巧好巧,我观此处偏僻,穷山恶水,应无行人,好看热闹,未料想竟遇见几位,真是倍感亲切。”
骂谁刁民呢。
猫欲言,话未出,迎面忽地吹来一道凉风,回旋弯折,婉若流水,直泼树下。
“海老板哪里话,方才白某见百姑娘正到处寻你,遍寻不得,甚是失落。想来是二位好雅兴,在此捉迷藏,我等出现在此,反倒搅扰二位兴致,不若海老板稍待片刻,白某去请百姑娘。”
风吹雪落,梨花纷纷。白某人总算愿多用一分内力,用凉风吹别人脑袋。
猫甚慰。
海霁不慰。怕不是请人是假,请阎王是真,这厮诡计多端、狡诈多变,仗轻功高人一等,妄图祸水东引,坏得很。
他忙行步从“之”字,纵掠上树,避开雪风,稳落树杈,抬袖慢道:“白兄人红是非多,琐事缠身,尚要记挂海某与白姑娘,实在古道热肠。可惜海某并未与百姑娘有约,还是莫要唐突佳人。”
他海霁才不接此锅。
那确实红得很,红得榜上有名。
其中还要记海霁一大笔功劳。
白成碧也不恼,两眼一弯,笑眯眯地抬腕,捏住扇骨,扇面一转如浪滚,微风迭起,如山如浪,波涛起伏,冷意绵绵。
海霁在外是个矜贵的体面人。
体面人包袱多,譬如说不能举袖子挡风,太不雅。
遇上个嗖嗖扇凉风的,这就很不便。
但体面人有体面人的应对之道。
他迎风而立,暗中运功,立得从容,两袖飘飘,八风不动,很是潇洒风流,十分气派。
若要分说此二人恩怨,还需从前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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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霁此人记仇。白成碧窃他化名唐温朗时的玉牌,令他损失一笔数额巨大的金钱,他断不能随随便便放过对方。
他听闻白成碧近前于长安出没,便抓住时机,使点银子,疏通关系,令白成碧火速从江南一路上榜到长安。
除此之外,海霁还做了一手准备。他另有一身份为游侠,名河路子,曾与白成碧打过几次照面,不妨用这身份请白成碧到醉仙楼吃酒,同时暗中与镇安卫设伏,抓住此贼,送入大牢,以解心头之恨。
计策虽好,奈何对象是个贼精。
这厢白成碧刚上醉仙楼二楼,便见得熙攘人群中多了几个行步似风、久居不离、神色紧绷之人。饭凉而未尽,酒倒而不酌。几人面朝歌舞似含笑,瞳仁却在富有目的地移动,更兼步伐稳健,下盘有力,虎口生茧,一看便知是用刀的好手。
用刀的组织不少,但居天子脚下的却不多,何况人人身姿板正,气质干练,不怒自威,目含精光。
既有官威,那便非镇安卫不可了。
白成碧抬眸展扇,略略环视酒楼大堂,若有所思微微一笑。
他闲庭信步,步履不停,拾阶而上,见河路子——随即发觉此人戴了人皮面具。
随后之事不必多说,海霁突然发难,缠斗之间被白成碧挑落面具,真容暴露,因不愿被镇安司发现自己多重身份继而光荣上榜,不得不与心头大患一并逃之夭夭。
当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