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群作者2月任务』Vol.191
从以下四个关键词内,抽取一个词语作为核心,围绕该词写一篇不低于1500字的故事,体裁不限。
【关键词+出题人】
1. 少年(谢伯年)
2. 绝色(梨七生)
3. 斑纹(落水)
4. 茧(绿鲤)
截止时间:2月28日21:00
格式复制:见群相册(有更新)
作业要求:作业发布至Elf/星球主页(尚未成功注册ELF账号的七招新人请在本月内尝试,下旬仍未注册成功可询问鸫君解决办法),超时未提交者将直接出狱。
※本月活动文可替代关键词作业。
*一个短短的序章,讲的是如何变成魔法使
六点钟准时起床,晨读三十分钟。
六点五十分用早餐,七点一刻出门晨练,期间大声朗读英文单词。七点四十五分回家,更换衣物,收拾书包,八点钟出门上学。八点三十分抵达学校,拿出课本,为第一节课做准备。
八点四十五分开始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课间休息时回顾课上知识点,记下疑问请教老师。
十二点二十分开始午休,吃便当,清洗便当盒,小睡片刻。
一点整开始上课,认真听讲,做笔记。三点二十分下课,整理东西,前往社团活动。六点钟社团活动结束,直接回家。
六点三十分到家,吃晚饭,七点钟写作业,复习功课,预习第二天课程,九点钟练习钢琴,十点钟洗澡,上床睡觉。
十一点钟,失眠,胡思乱想。
柚木彩嘉觉得自己像一台上好了发条的机器。有一只大手,温柔又严厉的手,不停地旋转着她的发条。他说,彩嘉,我们柚木家的人必须是最优秀的,彩嘉,我为你感到骄傲。
我应当是最优秀的,彩嘉想。她要当第一名,要被人崇拜和敬仰,但当其他人真的这样做了,她却觉得索然无味。属于她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无论是平日还是假日,她的时间表都毫无缝隙,被学业,兴趣班,课后补习班塞得满满当当,只有睡前的一小会儿能用来做点她真正喜欢的事。
这样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她思考着,但身后的发条依然机械般地转动,惯性让她仍旧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机械运动。
柚木彩嘉在哪里?她有时会这么问自己。她不想再做机器了,但每每她有这样的念头,那只大手便转得更为用力。
她跪坐在储物间中央,地板很硬,肚子很饿。这里又被称作惩戒室,她有时会被关进这里,作为没有达到目标的惩罚。
他说,这全部都是为了你的将来。
将来会轻松些吗?她问。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厉声说。柚木家的人从不选择轻松的路!
是的,柚木家的人从不选择轻松的路。她早已习惯自己的时间表,也许比这更加严苛的她也能克服,也能习惯,但是,如果努力的结果是为了更好的努力……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想不明白,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失眠。
“啊,你是光辉君的姐姐吧,今天是你来接光辉君吗?佐藤小姐呢?”
“她辞职了,最近都由我来接他。”
柚木彩嘉朝着面前的年轻女人鞠了一躬:“谢谢您平时照顾我弟弟。光辉给您添麻烦了吗?”
“没有没有,光辉君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哦!”很有活力的幼儿教师冲她眨了眨眼,凑到她耳边说,“最近好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哦。”
柚木彩嘉稍微吃了一惊,但她很快稳定情绪,说:“是吗,没有给您添麻烦就好。”
“小柚木还真是老成呢,你是初中生吧?感觉比我还要老气横秋。你叫什么名字呀?叫小柚木总觉得怪怪的,你看,因为我的名字也是yuki呀,虽然大家现在都叫我‘青木老师’,没什么人再叫我的名字了,但是偶尔还是会想要被这么叫叫看呢!哎呀,都说‘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想要永葆青春又有什么不对啦!”
“那个……”柚木彩嘉面对这番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有点不知所措,“我叫柚木彩嘉……请问我能带光辉回家了吗?”
“哈哈,差点就忘了!等等哦,我叫光辉过来。”青木老师跑进屋里,不一会儿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走了出来。
“光辉君,姐姐来了哦~你姐姐真是大美人,要好好跟姐姐回家哦!”
“姐姐……”柚木光辉走过来牵住彩嘉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走了,回家了。”柚木彩嘉向青木老师再度鞠了一躬,带着光辉踏上回家的路。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话可说。柚木彩嘉的时间表里,没有与弟弟相处的时间,自然地,也没有可以对弟弟说的话。柚木光辉被要求不要打扰姐姐,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打扰,只是把手牵得更紧了。
最近的时间表有变动,家中的佣人佐藤辞职,在找到新的佣人之前,柚木彩嘉要承担接送弟弟的责任,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时间表也并不总是一成不变,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样的变化给她带来的转变竟然会那样巨大。
“嗨,小彩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青木夕纪精神十足地朝她挥手,“你总算来了,光辉君一直问我姐姐什么时候过来呢~”
“青木老师好。”柚木彩嘉不太擅长应付青木夕纪,她的话太多了,每每遇到她当值,柚木彩嘉总是免不了听她讲一些没意义的话,像是光辉君今天把午饭里的胡萝卜挑出来吃掉啦,两个小女孩为了光辉君争风吃醋吵了一架,又很快和好啦,还有她自己的家务事,即便是柚木这个只跟她见过几次的人,现在也知道她今年二十八岁却有一对双胞胎,丈夫在家里当全职爸爸的事了。
“最近姐弟关系有变好吗?”青木夕纪问她。
“托您的福,跟光辉君的关系变好了。”这并不完全是客套话。自从开始接送光辉,本来很少说话的姐弟两人也渐渐开始有了交流,但这件事跟青木夕纪并没有什么关系。
“真是的,小彩嘉也太礼貌了,真是个好孩子啊!”青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这就带光辉君过来。”
“姐姐!”柚木光辉扑过来抱住柚木彩嘉,“今天我学会折小青蛙了!”
“真好,光辉好厉害,等回家之后折给爸爸看吧。”柚木彩嘉摸了摸光辉的头。
“我也想折给姐姐嘛!”
“……姐姐很忙,对不起啊。”
“怎么这样……”光辉撅起嘴,有点委屈的样子。
“小彩嘉,怎么回事啊?光辉君要哭了哦?”青木歪着脑袋问,“他今天学会折小青蛙,一直吵着要给姐姐折呢。”
“我很忙,”柚木彩嘉抬起头,“我的时间表里,能够跟他相处的时间就只有这么一会儿。”
“哇啊,现在的青少年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啊?想想我当年什么时间表都没有,一直玩到高三才开始好好学习,现在不也照样很开心快乐?小彩嘉,我不清楚你的情况,可是有什么是比跟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更加重要的呢?错过小孩子的成长可是很遗憾的,拥有这么可爱的弟弟,要珍惜哦。”
柚木彩嘉看了看瘪着嘴的光辉,又看了看青木,沉默了片刻。
“……我明白了。我会拿一点时间出来。”
“好耶!”柚木光辉一下子高兴起来,抓住了彩嘉的手,“我们赶快回家吧!”
时间表变动。五点三十分起床,吃过晚饭后陪光辉玩三十分钟。
父亲同意了这一变动。
临近升学考试的某一天,父亲将彩嘉叫到房间谈话,传达了他和母亲要去国外工作一段时间的消息。
“我们不在的时间里,希望你能继续勉励自己,不要松懈。你的高中志愿已经决定了吧?”
“是的,父亲。”毫无疑问,是升学率很高的几所高中。
毫无疑问,她在升入高中后,也要过着相似的生活,日复一日地按照时间表学习,生活,机器运转永远不会停摆。
这样的人生,有值得继续下去的价值吗?
“咦,你说你以后就不来接光辉了?”青木夕纪问。
“是的。快要升学考试了,我要开始做准备。以及,家中已经雇佣了新的佣人,不需要我继续接送光辉了。”
“那我是不是见不到你了?好可惜,光辉君也喜欢姐姐来接他,每次都很期待跟你见面。”
“已经决定好了,不能更改了。”柚木彩嘉说。
“是谁决定的?你自己吗?”青木夕纪问。
柚木彩嘉不说话了。
“小彩嘉,我想问你这个问题很久了,你这样生活真的开心吗?我好像很少见到你笑哦。”
你这样生活真的开心吗?柚木彩嘉也曾经这样反复地问着自己,每次得到的答案都只有唯一的一个。
“我笑不出来。因为我一点也不开心。”
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泪水,但眼泪还是慢慢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青木夕纪抱住她,像抚摸小狗一样摸着她的头:“好啦好啦,小彩嘉辛苦啦。休息一下也没有关系哦。”
“我不想当第一名了,不想执行时间表了,我一点也不开心,不知道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想读高中了,不想继续以前的生活,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啊,不要着急,慢慢来,小彩嘉是个好孩子,只要你想,一定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方法。”青木夕纪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突然她松开抱着彩嘉的手,说了一句“等我一下”,便风一样地跑远了。回来的时候她手中拿着一张宣传单,她把那张纸递给彩嘉看:“小彩嘉,你想不想去灰羽上学?”
“灰羽?”柚木彩嘉擦干泪水,迷茫地看着那张宣传单。在目黑区废弃的水族馆上复活的学校,从来没有出现在柚木彩嘉的考虑范围之内。
“是我的母校,我可是那里的最后一届学生呢!知道灰羽重建我可是高兴了好久,要是小彩嘉能去那里上学就好了!”
“可是升学率……父亲不会允许我去读这种学校的。”
“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呀。我觉得以小彩嘉的努力,无论去哪里都没问题,既然如此,不如在这个新生的高校开始自己全新的人生,是不是很棒?”
“……我会考虑。”柚木彩嘉郑重地收下了宣传单。全新的开始……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词语。父母即将出国,对自己的管教隔着大洋彼岸,她大可以阳奉阴违,像青木夕纪说的那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姐姐不能来看我演的节目吗?光辉委屈地问。
你的姐姐那天要上钢琴课。父亲说。
就不能不去上课吗?光辉问。
不可以。你也一样,光辉,你的教师告诉我,你在小提琴课上总是偷懒。
我,我不会再偷懒了,可是我想要姐姐……我想要爸爸妈妈和姐姐都来看我表演。
我们都没有时间,我和妈妈都要工作,姐姐要上课。父亲说。
光辉大哭起来。柚木彩嘉正坐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她想要抱住光辉,想要告诉他自己会去他的幼儿园,但她不能,她感到屈辱和愤怒,她想要大喊,想要反抗,但父亲像一座坚不可摧的铜像,反抗只会让自己受伤。
她受够了,她再也不要过机械般的人生,她再也不要那个狗屁时间表,她绝对不会再错过光辉的成长,也绝对不会错过自己的人生。
父亲无视了哭闹的光辉,转过头问她,你的志愿已经决定好了吧?
柚木彩嘉说,我选好了。
“你看,这是光辉那天表演的录像,我给你录下来了。你没来真可惜,光辉很难过的。”青木夕纪给她发送了一段视频,上面的柚木光辉流畅地演奏着小提琴,眼睛却一直落寞地看着观众的方向。
“谢谢你,老师。我以后……都会来的。”柚木彩嘉说。
“哈哈,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我打算去灰羽上学。希望能像你说的那样,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校友啦!”青木夕纪高兴地说。
“对啦,我有东西要送给你!”青木夕纪跑进房间,过了一会儿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一个纸袋子,示意柚木彩嘉打开。
纸袋子里面装着一个红色的大蝴蝶结发卡。
“这是我在高中的时候一直戴着的,已经有十年的历史了……开玩笑的,是我去买了个差不多的,原先那个早就褪色啦!”
“为什么送我这个?”柚木彩嘉问。
“因为希望小彩嘉也能和我一样,过上开心的高中生活呀,”青木夕纪笑着说,“看见你这样年轻的孩子,我就好像自己也年轻了好多岁一样呢!啊呀,虽然现在也不老哦!我觉得这个会很适合你,要戴上看看吗?”
“嗯。”
柚木彩嘉点了点头,于是青木夕纪帮她把发卡别在脑后,递给她一面小镜子:“怎么样,你看看,我觉得很不错哦。”
她几乎没有戴过这样的饰品。镜中的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更加有生气了。她现在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上了发条的机械人偶。
“谢谢,青木老师,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也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啦。要是小彩嘉能过得开心,那就再好不过啦。”
“不过总觉得,不太像自己,感觉有点别扭。”柚木彩嘉有点不自在,反复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所谓的自己呢,是会不断地变化的。既然如此,就以此为契机,去做全新的自己怎么样呢?升入高中的时候就是好时机,以前的人际关系通通作废,可以彻底跟过去划清界限,是不是很棒?”
“我会考虑的,”柚木彩嘉郑重地朝她鞠了一躬,“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哎呀不要这么客气,以后一定要跟光辉好好相处呀!”青木夕纪冲她挥了挥手,笑着回到屋里去了。
“光辉,我们一起折纸飞机吧。”
“好耶!不过,这些纸上都是字,好丑啊。”
“等这些折完,我们再来换新的纸好不好?”
“好!”
“光辉,你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我,我想……我想当小提琴家……”
“我不是问你爸爸想让你做什么。”
“那,姐姐不要告诉爸爸哦。”
“好,我们拉勾。”
“我想……当魔法使!”
“真是个了不起的愿望啊。”
“那,姐姐呢?”
“姐姐嘛……姐姐要是也当魔法使,你觉得怎么样?”
“好耶!姐姐好棒!”
“那么,姐姐就去当魔法使了。光辉,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拉勾!拉勾!”
柚木彩嘉打开窗子,写满了日程表的纸飞机打着旋儿飞向远方蔚蓝的天空。
冰雪开始消融,春天就要来啦。
本轮没有人被吓到。
但是,鸢盾踩到了一颗球,把自己吓跑了。
===
埃奎拉·赛尔温在空空如也的大厅里取得了胜利!
虽然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在,但在讲完时,他好似还是听见了掌声。
那声音究竟是……?
他最终也没有找到答案。
作者:七川
周四下午,何西和她的父母来到教师办公室,这是她第一次被“找家长”。就在前一天,她被那位四十多岁的数学老师叫到走廊里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怀疑何西和另一个学生互相抄袭,以至于她们的卷子上错的题和错法几乎一模一样。批评从晚自习开始一直持续到结束,整个三层所有教室里的人都能听到她的叫嚷,声音逐渐从粉笔划过黑板般的尖叫变成被磨砂纸磨过木头般的低吼,中间夹杂着手掌拍打卷子的声音,而何西从一开始的否认后便完全沉默着。
无论关系如何,班里的每个人听到都难免对被骂的同学感到同情——数学老师发怒总是最常见也最可怕的,除了她永远伴随着暴力的动作,还有她的辱骂里对成绩低的人发自内心的蔑视。但这种同情在他们看到何西走进教室的表情时也就消散了,两个小时的辱骂后,她还带着笑容呢,仿佛刚才发生了一场战役,而她毫发未损地获得了胜利。班主任英语老师盯着她,等晚自习结束收拾书包时,她把她叫过去,告诉她让家长明天下午来学校,直到这时何西嘴角残留的弧度才彻底落了下去。
何西的爸爸是个技术工人,在钢铁工厂的长年工作让他的身材很厚实,走路有点左右摇摆,薄薄的嘴唇总是严肃地抿着,宝蓝色上衣有点泛白。她妈妈年轻时是加油员,有着和她爸爸一样粗糙的手,几年前合同到期后就没有了稳定工作。何西在填写她的家庭关系时在她妈妈的工作那里写了“自由职业”,这个词或许可以让别人有那么一点想象的空间,但长年风吹日晒后斑斑点点的暗黄皮肤就好像把他们的职业刻在了脸上。当他们轻手轻脚走进教师办公室,脸上带着谦卑的微笑把水果递给班主任时,何西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手指在背后互相拧着,向两个方向用力地扯。
这天下午,班主任和她的父母盘问了一番她在家的状况,她爸爸坦诚自己不懂女儿的学习,她妈妈则表示家里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学习条件, “尤其是高三这一个学期,每周末都必须去上一整天补习班,钱真是花了不少,就这么一个孩子,谁不想给她最好的,别的就看她造化了。”班主任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几张纸,面带微笑地让何西回班里上课。
这节是语文课,何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茫茫地出神了。这个快到三十岁的语文老师这学期刚来这所学校,他是所有教师里最年轻的,去新疆支教的一段时间使他除了高挺的鼻梁和漂亮的双眼皮以外,皮肤也成了健康的颜色,在学校联欢会上他弹吉他唱歌时总能引发学生的欢呼。何西心知肚明,有几个女生是喜欢他的,至少是会为争取到他的注意感到得意,但那些漂亮女生已经不会再让她感到沮丧了,因为在她某一次的周记本上,他给她的评语让她欣喜若狂,“也许你以后能够成为作家,因为你有观察生活的本能”。她相信她的特别被他看到了,就像童话里悲惨的小孩终于有一天等到了她的奖赏,这安抚了她时常躁动的心。
放学以后,何西的父母已经提前走了,她自己坐车回了家。她的家在城郊,这个小区仿佛从建成起就没有物业,平整的石板路被货车压碎后便没有人管过,一到夏天雨后地上就满是泥泞。何西穿着夏季的短袖短裤校服往家走着,知道小区里那些坐在楼间阴凉处乘凉的老年男人的目光一直跟着她。似乎从她高中开始这里就从来没有过同龄人,只有老年人和幼儿,年轻人都跑远了,没有人想回来。
她越是走近自己的家,越是感到这里的一切都如此鄙陋:泥泞的土地、被私自围起来种菜的花坛、无所事事的男人、楼道里贴满的小广告、写着中国银行的对联、水泥地上铺的印着地板的塑料布、发霉的墙、爸爸用便宜板材做的难看的卧室门、妈妈剪下来落在地上的指甲、爸爸没有意义的沉默、妈妈攥着手表达的愤怒,甚至连情绪都是难看的。
何西听懂了她的意思,今天下午班主任给他们看了她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单,三本以上二本差点的成绩,提出最好的选择是立刻报一个播音主持速成班,用更“简单快捷”的方式走进一本。
第二天是周五,天气不错,何西没有把前一天班主任出于学校一本率考虑的建议放在心上,她照常回到座位打开发下来的作业本,然后在看到语文老师的评语时整个人僵住了。善良的老师在评价了她心思细腻的周记后用委婉的语调劝她诚实,何西脊背凉了一瞬,然后趴在桌子上,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腿。啊,他也不相信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接下来一整天,何西时不时在出神,以至于回家时她下错了站,只能沿着高速公路走回家。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毕竟整条路除了旁边高速飞过的汽车没什么人,而她几乎就是冲着她来的。这个中年女人身材矮小,大夏天的太阳下还包着头巾,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皮包。何西被太阳晒得有点晕,她听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她在传教——某个在小区到处粘贴的小广告上能看的邪教。但女人是如此友善,以至于她忘记了拒绝她赶紧走掉,甚至接过了她偷偷塞给她的一个黑塑料袋包起来的东西,摸起来像是小册子,然后女人问她姓什么。
何西告诉她自己姓李。女人思考了一小会儿,说了一通关于宗教思想的话,为她起了个法名,似乎是“善”和某种花的名字组合起来的词语。这时有路人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他们,女人拍了拍她的手快步走开了。
何西不敢打开袋子看里面是什么就赶紧找了个垃圾桶把它丢掉了,但这件事竟让她心情出奇地好了起来。她蹦蹦跳跳地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藏在抽屉里的一叠碟片拿出来,细细翻看每一张的海报和文字。这是她隔三岔五在碟片摊位偷偷买的,里面有音乐剧、歌剧、电影,也有话剧。这些碟片因为被翻来覆去地看过而已经有点磨损了,她一直想要去现场看看这些演出,那些舞台和音乐总能使她沉醉其中,远离她周围这个鄙俗而破旧的世界。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有了新的名字,于是成为了新的人。她去到了一个布满红丝绒和金色乐器的剧场,演出日夜不停,舞台上的演员们交错起舞,像是一个旋转的春天。交响乐的轰鸣直到她醒来时依然在她耳边泛起余响,何西睁开眼睛,阳光让她的胸口发热。家里只有她在,她走进父母的卧室拉开衣柜最下边的抽屉,拿出皮子破烂的公文包,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钱。
北行的火车在夏天的艳阳里隆隆前进。何西靠在列车的窗上向外看,脏兮兮的玻璃让天空变得灰蒙蒙的,但她已经从刚开始的心神不安变得沉着冷静,可以平静地欣赏窗外的景色。高压线塔像是小学生手指间的翻花绳,冷却塔终生无法戒烟,铁轨是人造的脊背,在山神的目送下列车带着人逃跑。硬座车厢里的味道和座椅都让人不舒服,但何西如此享受这一切,她心情愉快地成为了整列火车第一个购买假特产的乘客,列车员向其他乘客高声宣传这笔交易,她把劣质香精做成的零食塞进嘴里,感到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到达车站后,她在快餐店匆忙吃了一顿饭,按照手机上的路线指示找到了旅馆,一切都很顺利。她没有想到原来远行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唯一需要的只是她的勇气。她似乎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一张车票,就可以远离那些以前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那些没完没了的日子。
她被领到五楼的房间,房间明亮宽敞,比她的小卧室漂亮得多。让她开心得难以抑制的是她发现床上还放着一支玫瑰——白床单映衬着漂亮的鲜红,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就是为了来看看这支玫瑰。她仔细地往浴缸里放满了温度适宜的水,将玫瑰花瓣一片片放在水上,然后迫不及待地躺了进去。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泡澡,热水漫过脖子直抚过耳际,舒服得让她叹气。一会儿,她从浴室里出来,穿上了旅馆准备的睡衣,倒在软绵绵的床垫上。睡着前她模模糊糊地摸起手机,略过那几条未读信息,打开她昨天买的票看了又看。虽然座位没有买到最好的,但膨胀得快飘起来的期待心情让她发晕,当她第十遍后退刷新确认了演出票的场次座位后,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切都很顺利,那是天气最好的一天。从进入剧院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舒适的椅子,缓缓落下的黑暗,渐渐亮起的舞台,震耳的交响乐和演员舒畅的歌声,它们渗透进她的血肉形成不同寻常的体验。这场音乐剧的碟片已经看过无数次,即使演员唱的是法语她依然能够明白每一句话的意思,但即使不理解也没关系,令人心醉神迷的是这一切组成的氛围——如此浪漫,如此崇高,像热气球带她升离地面,让她感到痛彻心扉的自由。四十岁的演员浓妆重彩之后成了二十岁的青年,何西看不到他的任何一条皱纹;卡西莫多厚重的脊背由硬壳做的衣服撑起,何西为他的苦难流泪。剧场里有飞舞的四季,唯独没有现实,如果梦是浪漫的,浪漫是崇高的,那么现实还有什么意义?
最初让她抽离出来的是在黑暗里晃眼的手机亮光,接着是一枚晃动的红点。有人在偷偷拍摄。起初是一个人,接着她目光从舞台上移到观众席,发现了十几个偷偷亮起的手机。她感到一丝愤怒,然后快速地企图重新沉浸到演出里,但这比她想的要困难。工作人员的红点到处飘着,每个点都指向了一个举起的手机,它们给她带来如坐针毡的感觉,仿佛在提醒她美梦的临近终结,魔力就要结束了。她感到某种困窘和孤独,她盯着演员流转的舞台,回忆起那些年她躲在父母的房间里用那台老旧的台式机看碟片的感觉,歌声里面的那些浪漫、爱情、传奇和激情像是超脱于生活的云朵,那时她感觉这一切是多么美啊。
当她走出剧院时,她恍恍惚惚地感到问题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她自己。她身上有什么出了问题,以至于环境的改变无法使她不再是生活的奴隶。她沿着手机指示的路线磕磕绊绊地走到了火车的轨道旁,沿着轨道走着。一路开着导航的手机的电量只剩下红色的细细一条,像一根针断在那里,而那些未读消息也随着手机光亮的熄灭被遮蔽在黑色里。这座漂亮城市不会想到它有一位对它失望得如此之快的游客。她想起旅馆的那朵玫瑰,它为每一位来到这里的人准备着,也许她的房间已经住进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不会在意这朵玫瑰,它对他们来说都太平常了,而玫瑰也不在乎自己是一朵玫瑰。
火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弯腰钻过护栏,鹅卵石细碎地响着。她走得太累了,只好坐在轨道的木枕上,又躺了下来。这是天气最好的一天,云彩零星地挂在天空上,像几枚棋子。云的阴影落进她的眼里,她勾起嘴角,直到有什么东西飞起又落下。
备注:笑语/求知
作者:拾阶
原作:《排球少年》
cp:及川彻×影山飞雄
01
水,铺天盖地的水,涌进鼻腔和喉咙,世界是一片令人绝望的蓝色,好像一块融化的刚玉,而他是被压迫封存的死物。
模模糊糊间有影子从远处游来,颈间有什么东西闪烁着希望的光。
影山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扯出放在睡衣襟里的挂坠盯着看了许久。
他最近经常做一个同样的梦,可醒来后总是想不起具体是个怎样的梦
血红的夕阳落满卧室,白色的贝壳映着玉一样温润的光泽,一看就是曾被无数次握在手心摩挲过。
年轻的侍女叩响了门:“殿下,舞会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影山把贝壳重新丢进衣襟,应了一声:“就来。”
无数烛火经过几百颗水晶的映射将大厅照得灯火通明,女士们华美的裙裾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上投下花朵一样的倒影。
一片歌舞升平的波浪下藏的是暗潮汹涌。国王的健康大不如前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而他却有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即便排除掉情妇所生的幺子飞雄,他那两个出身高贵的兄长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早已让皇宫的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而影山站在露台上透气,这里没有他的朋友,而他在王室中尴尬的地位又让他不需要像两个哥哥一样同各怀鬼胎贵族们进行你来我往的客套与博弈。
在这里他更像个多余的。
然而有人似乎不想让他就此受到所有人的冷落,就在他把手肘放在扶拦上头脑放空地吹夜风的时候,有人慢慢走过来:“怎么?殿下,觉得无聊么?”
影山回头疑惑地看了这人一眼,他认得这个人,父亲病倒后,两位兄长都拼尽全身解数搜罗全国的医生,想在父亲面前邀功,可惜药石枉然。大哥因此动了别的心思,这位就是上周刚请来的占卜师,说是可以为国王占卜祈福,延年益寿。
可是至今他们毫无交集,只在上周大哥引荐的时候远远的互望过一眼,连一面之缘都称不上。
影山撇撇嘴:“我觉得你更该去和大哥或者二哥聊天。”
及川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扶着栏杆:“那两位殿下身边可不缺我一个小小的占卜师。”见影山没有搭理他的样子,他也不恼,自顾自找着话题:“听说殿下年幼的时候曾经在东部居住过一段时间?”
“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影山怏怏回道。
“东部在我眼里是这个国度里最美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它是我的故乡。”
“你来自东部?”影山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我从小在海滨长大。”及川从兜里摸出一根牛皮绳,最下端有一个贝壳的吊坠:“这是我自己小时候做的。”
影山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也有一个差不多的!应该是别人送我的,可是……我已经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这种贝壳做出来的项链在我们那里象征祝福和平安,我本来有一颗妈妈留给我的,但是我后来把它送给别人了。”及川眼角弯起来:“不管是谁,他一定很喜欢你。”
影山把他的贝壳扯出来,盯着手心里莹润的一小块白色喃喃道:“我小时候落过水,从那以后之前的事情就变得模模糊糊了。”
“我能听到你的心里有许多不敢与别人讲的声音。”及川突然屈膝在他手心的贝壳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我将成为你诚挚的朋友与倾听者。”
温暖的触感从手心传导到心尖,影山打了个寒战,眼神惶恐:“为什么这么说。”
及川的语气中突然带上某种奇异而蛊惑的韵律,仿佛鸣石击玉或是林间清溪,滴滴答答落进影山的心里,溅出水花。
“我的水晶告诉我,我的星星落在西方,我的心告诉我,它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及川果然用行动践行着他的诺言,接下来的日子美好如同幻梦一般。
影山骑在马上,忍不住偏过头去看旁边正跟着大哥并排行进的人,后者察觉到这束目光,向他报以微笑。
真奇怪,及川仿佛就是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能让他轻易卸下防备,心生亲近。他12岁孤身一人从东部回到皇宫,除了偶尔才能见到一面的父亲,这是第一个与他这般亲密的人。
影山这样想着,心有点乱,解散的号角吹响,一股焦躁蹿起来,让他忍不住发泄一般双腿一夹马腹向前奔去,搭弓瞄准了不远处草丛间一只雉鸡。
雉鸡灵活避开,一边惊恐地鸣叫一边跃起向森林深处飞去。这种猎物天生做不到真正的飞翔,只能靠着蛮力蹿起来一小段。因此影山并不感到沮丧,拽着缰绳追了上去。
两方林木渐渐遮天蔽日,一团团零散的太阳光斑在黑色的发顶上飞速略过。影山一心策马,却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眯着眼瞄准的猎物。
三发来自不同方向的羽箭同时穿过林间呼啸而来,箭头分别直奔他的前胸与后心,箭头发黄,泛着隐隐蓝光,是镶了铜又淬过毒的。
这一看就是有人预谋而来,一心要取他性命。
慌乱中有人突然跃出将他从马上扑下,两人摔进草丛,又因着惯性滚了几圈才停下。
影山大口喘气,声调发抖:“及川?!”
及川惨笑一下,抓着他一起挣扎着站起来,随手拔去左肩的箭矢,带着倒勾的箭头留下一个模糊的伤口,动作间,涌出的鲜血濡湿了猎装的纤维:“别小看我,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二皇子派了一个骑兵小队,要让你永远留在这片森林里。信得过我的话,就跟我来,快。”他打了个呼哨,枣红的良驹走进,现了身形。
“你怎么知道……”影山被拽上了马犹惊魂未定,他看及川右臂因伤不敢使力,执意坐在后边,双手拽着缰绳怕前边的人失去平衡摔下去。
“我只恨我没早点知道。”及川捂着肩头,面色因为失血而发白,他刚才顺从地让出了缰绳,只用言语告诉影山该在哪转弯,他的声音在急速扰动的空气中有些模糊不清:“如果我早知道,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独行。”
影山的心仿佛被捏紧,又酸又胀,抿着嘴唇陷入了长久的缄默。
及川看起来对这一片非常熟悉,指挥着左拐右拐,成功甩开了背后一群追兵,又不知驱驰了多久,视野渐渐开阔,远远地,稀疏的林木间显出一片宝石般的湖泊。
狩猎号角吹响时是正午刚过,现在已经是夕阳斜下,金色的光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看着让人有种置身仙境的错觉。
“我们晚上先在这里过夜。”及川跃下马,小心地活动一下筋骨:“我去找点枯枝,马鞍侧袋里的匕首你拿着,我现在不灵活,你能不能插些鱼来。”
即便是小时候在海边呆的那段日子,影山也是被保姆小心看护在家里的,回了首都后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罕有这样出来野的活动。他睁大眼睛,实在不敢打包票:“……我试试。”
影山挽起裤腿,捏着匕首走进及膝深的湖水里,水里鱼是不少,可要叉中还是很艰难,它们一个个灵活得很,刀尖刚接触到水面,游鱼一个甩尾就窜出老远。等到及川抱回来的枯枝堆成了足够烧一晚的一堆,影山刚叉到两条手掌长的小鱼丢到岸边。
他看着涉水走来的及川,表情有点尴尬:“我……”
“我来吧。”及川肩膀上的伤刚才草草用纱布包了一下,他把匕首拿在右手,下巴指了指岸边:“会用火石么?”
影山眼睛亮起来:“这个会。”他也曾参加过许多次狩猎,晚上大家一起露营,他不擅长处理猎物或是搭建帐篷,每次被分到的都是抱柴生火的活,久而久之已经十分熟练。
及川点点头:“那就去吧,我会很快的。”
及川果真很快,影山这边刚把火绒上燃起的火苗一点点用树叶扇起来,他已经往岸上扔了两条小臂长的大鱼。
及川坐过来,拿起匕首刮磷,鱼腹剖开取腮和内脏,抹上带来的盐巴,撒上胡椒,滴了一点油,穿上细枝放在火堆上。转眼间四条鱼就都架在了火堆上。这里人迹罕至,鱼生得肥美,不一会就有油被从皮下脂肪层中炙烤出来,滴下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香味也慢慢涌出来。及川的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影山瞠目结舌。
他过去只觉得这个一身华服的占卜师身上没有一点烟火气,神仙飘在人世一样,与周围隔了一层不可逾越的纱。可是今天却见了及川的另一面,好像突然让人不那么怕了。
及川盯着火堆,突然开口:“飞雄,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有我在,谁的追兵也不可能找到我们。”
影山眨了眨眼,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去东部?”
及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笨蛋的重点完全偏了,有点哭笑不得:“你想去哪儿我们都可以一起去,哪怕是疆土之外的其他国度。”
“好呀。”影山抿起嘴角,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及川坐在原地,陷入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脑子里咕噜咕噜冒着粉红色的泡。幸好我来了,他想,要是换成什么居心不良的人,飞雄那么傻,一拐就跑,什么时候被人卖掉了都不知道。
既然这个呆瓜这么接受良好,那就不妨再多坦白一些东西。及川吹着手里的鱼,咬了一大口,心情好得想唱歌。
有歌声从远方飘来,轻柔如月光流淌。影山在水中沉浮,被歌声蛊惑着从一片幽深的睡梦中睁开眼,却发现身边原本该是及川躺卧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一个激灵站起身,听见身后湖中传来水面扰动的声音,仿佛有什么涉水而来。歌声越来越近,影山闭了闭双眼,手伸到衣兜里握紧了到柄,如临大敌地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景象吓得他险些握不住匕首。
水中的是及川,却不是影山熟悉的那个及川。
脸侧是半透明的鱼鳍,赤裸的上身还沾着水珠,蓝色的鳞片在月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他熟悉的,大概只剩下那张英俊的脸,还有脖颈上用细绳系住的白色贝壳。
及川神色温柔地望进他的眼睛,停止了咏唱,转而用那夜在露台上的奇异语调问道:“飞雄,你还记得我么。”
好像惊雷劈开脑海,影山踉跄着向前走去,眼泪无法抑制地涌出:“你是……你是……”他的胸口发酸,头脑发痛。
他想起来了。一度丢失的回忆和无数次重复的梦境。
铺天盖地的水,由远及近的人影,颈间白色的贝壳。
还有棕色的眼睛,蓝色的鳞片,涌入肺部的新鲜空气,柔软干燥的砂砾,和落在嘴唇上轻柔的触感。
我曾经见过你,你曾经救过我。。
“塞壬一生只会有一位伴侣。”及川抱着影山浮在水里,眼底落满月光:“我十年前就认定了你。”他拈起影山的贝壳,接着说道:“这上面有我的血,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不丢掉你的踪迹。从能够陆上行走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顺着感应来寻找你。”
两枚一样的贝壳并排躺在塞壬生着薄鳍的手里,好像天生一对。
“那么。”及川闭上眼,唱起了歌。
正值壮年的塞壬悬浮在月光下的湖水中,半透明的尾鳍一下下拍打着水面,低头轻声吟唱着千万年来祖祖辈辈用来求爱的情歌,歌词是晦涩难懂的异族语言,却有让灵魂震颤的魔力,流露着毫无保留的爱意。
一曲终了,及川重新睁开眼,望着还沉浸在余音中的影山:“那么你的回答呢?”
回应他的是一个落在脸颊上的,笨拙的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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