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橙子
关键词:烧毁
文体:小说
标题:《夏日电梯》
正文:
我刚搬来这座公寓时,总想吃胡萝卜,也总能在电梯里碰上孩子。
这栋公寓已经上了年头(建了有五六年了),但电梯内壁还是垫着开裂发软的木板,上面涂满了电话和无聊住户的涂鸦,有些打广告的人懒到会把别人写下的号码改为自己的,让人忍不住去猜这些留下足迹的陌生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入住时正值仲夏,电梯间里充斥着发酵的尿液与汗水的气味,我一脚踏入那个狭小的空间,湿漉漉的热气便从脚底漫上来。我像一只刚学会游泳的青蛙,刚想从楼道里抢一口流动的空气,电梯门嗡地一声响——伴随着一阵响亮的笑声——合上了。我低下头,看见按键旁挤着几个埋着头叽叽咕咕密谈的孩子。
也许是我盯得太认真了,他们齐刷刷抬起头来看我。这几个小孩的眼睛灰扑扑的,是三白眼。他们的眼珠子向外凸出,也不怎么转动,眼白处看不见一点血丝。
真没礼貌,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光是瞪着别人看。
我被他们盯得心里发慌。是,我最近是胖了不少,腰带松了好几圈,但我自认为也还不到能让孩子们“目不转睛”的地步。
那难道是我水库门没关?
我赶忙弯下腰查看,这时一个首领模样的大孩子伸出手,对着楼层按键从上到下飞速按了个遍。那些都是我会经过的楼层。
恶作剧该有个限度,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决定不去看裤链了——又胖又老的中年大叔,裤链没拉又算什么——我先发制人,在他们之前选择了我的楼层,然后一个个地摁灭了底下不必要的按钮。
孩子们的目光扎在我的背上。电梯一层层往上升,显示屏里的数字飞快地变幻着。这时我才想起:他们住几楼?
可是我不想问他们。没家教的小孩,问了楼层也是白问吧!又不会邀请他们到我家去。况且,那又不算是我家,只是一个过渡用的出租屋罢了。房东还对租客很挑剔,打发人跟打发扫把星似的。
所以,直到电梯门打开,那些孩子也依然一动不动地杵在电梯箱的角落里,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进前廊。
我才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住在哪间房——于是我停下来,等着电梯门关。可关门的提示音消失了。我回过头,看见那些小鬼正站在电梯箱门口,伸长了脖子(可能是在挡电梯门吧)、睁大死鱼眼睛看着我。
真的真的真的好没有礼貌。
于是我快步跑向安全通道,跑进楼道里,故意踩出脚步声来让他们以为我下了楼。果不其然,防火门后传来“叮”的一声响,我发出胜利的呼喊,推开门:电梯正在下行。我掏出钥匙,哼着小调打开了出租屋的防盗门。关门前我特地朝电梯那看了一眼,它竟然停在了我楼下一层,现在正在上升。我的手一抖,差点没抓住把手,我重重地摔上了门,制造出了巨大的噪音,但这依然盖不住门外电梯开门的声音。而我还要上锁,还要关纱窗门,这些小鬼们全都听得见。
全 都 听 得 见 。
打这以后,我就很不愿意去坐电梯。每次开厢门,我都会狐疑地打量电梯的每一个角落,检查是不是那些倒霉孩子也在电梯里。遗憾的是,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那儿等我。大部分住户对他们都未曾表现出反感……或者说,他们只是无视了那些孩子。可我就是没法忽视他们。
现在我每天都在警惕对门外的响动。有时我贴着防盗门听,能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咳嗽的声音,紧接着一声闷响,我的门开始摇晃,我的耳朵里也就灌满了杂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
我心里清楚,他们在偷听我房里的响动,就像我在偷听门外的响动一样。
但是我不想邀请他们进我的屋子!
他们想都别想。
我挑了一个小孩子绝对不会出没的时间走入电梯。果不其然,他们在电梯间的木板上给我留话了。那些东倒西歪的字迹在我肚子的位置悬着:
“今天去哪玩?”
“你家?”
“你家在哪?”
“你家就在你家呗。猪。”
“你是肥猪。”
“傻逼。”
我气得发抖。我用油性笔在这些铅笔字后面写:“你们别想来我家!!!”然后我走了出去。
我知道他们会看我的猫眼,我今天就要解决这件事。我挑了一个木板子上的油漆广告,打电话过去,告诉油漆工我需要把我出租屋的猫眼从外面刷白,这样一来就没人能看见屋子里面了。虽然新邻居会觉得奇怪,甚至可能碍于此拒绝我邀请他们上门做客,但我别无他法。
我问价钱,他告诉我见面谈,我说好。
但是他没有来。
噢,那他肯定是想搭电梯上来,我都清楚。
第二天,我听楼下的住户说,电梯里的木板被小孩子们拆掉了。
“至少不会有那股怪味了……之前……尿骚味重得不得了……”
好哇。那群倒霉孩子,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我下了楼。楼下的水电费单子上有所有住户的电话号码,我把那些号码全部抄回了家,然后一个个地打。嘟……嘟嘟嘟……有事请留言。
那好吧,我只能留言了。我对每一个住户说:“别让那些孩子再留在电梯里!”没人给我打电话。
我想我知道在我之前的租客为什么走得那么快了!
我又开始打电话。单子上的每个人我都需要试试看。每天打十个,多少天能打完?我没力气掰指头数了。
在我打到第三组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敲门了……可是不妙,是那群孩子。我不要让他们进来!绝不!
他们抓挠着我的门,他们让它起毛。他们还拍打、摇晃、尖叫,穷尽一切想进门的疯子之所能。
我呢?我就是不开门。
后半夜,孩子们消停了。然而我没能高兴多久。
在我为我小小的胜利沾沾自喜时,门外传来了粗重的脚步声与谈话声、拖动重物的声音,还有钥匙串喀喇作响。一个声音高叫着:“物业!这家的钥匙呢?”
有个瓮声瓮气的家伙答:“早换了,这家房主没交钥匙!”
有人用指甲抠门,我高声尖叫起来:“你们都不许进来!!”
热浪从电梯里爬出来了,爬过前廊,爬过鞋垫,撼动我的防盗门,扇我纱窗门的耳光。咚!咚!咚!咚!我听到他们奔跑着,撞击出租屋最后的防线——哐!尿腥味与滚烫的夏日气流涌入房间,这群没家教的没良心的不善解人意的粗俗的愚蠢的住户破门而入,而我只能徒劳地尖叫:“不许进来!!!”
他们瞪大眼睛看向裹着麻布睡袋的我。废话!我不会起来!我太胖了,还流了很多汗,皮肤和棉布早就沾到一起去了,牙齿的位置也不太对,这有什么好看吗?我不会起来——不会给你们倒茶——之前的住户不也是这样吗,你们就 这么看着吧!
我发臭了你们怎么赔?
备注:我想写迁徙!我在月中有考试,19号之前时间都不宽裕,就先用这篇交作业了。这是一篇充满无尾线头的作业(想到哪讲到哪的即兴睡前故事?)
免责mode:求知/笑语
11月25日,仲冬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四。
这一天魔法学院的学生们本应处在为准备来月的期末考试而放的冬假之中。
但对现在的苏古塔而言,已经没有人有心思在意考试。
苏古塔连日来一直在不断地震动着——地震对于这座浮于空中的城市而言相当少见,甚至可以说从未有过。
人们不断传言着苏古塔地下有什么正在潜伏。
甚至有人在冬假开始时便离开了苏古塔。
这一日,法师议会的会议结束后,广场上张贴出了一则公告:
“鉴于近日来苏古塔的状况,法师议会决定对苏古塔地下进行清理。
其过程不可避免将会带来一定生活上的不便,因而若有需要者,可以暂往暗月城避难。”
一时间人心惶惶。
许多人都在策划着离开城市。
——然而,第二天早上。
巨大的藤蔓忽地从地下生出,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枝条穿过建筑的间隙直入天际。
藤蔓生出花苞,花苞开出花朵,累累果实开始在藤蔓上结成,正准备种下不详的种籽。
而人们惊恐地发现,苏古塔的“门”,变成了紫红色。
深渊之梦
不谢的花朵在深渊中盛放
泠泠的花瓣簌簌飘向彼方
看吧、听着,哀歌已然奏响
潜藏的种籽很快便要萌发
莎拉·深亚从睡梦中醒来。
苏古塔的今日是一望无际的晴空,虽然城市飞得很低,但他们的头上没有云层,阳光畅快地洒落,在冬日里有着令人愉快的温度。
“是个发芽的好天气。”莎拉这样说着从窗户望了出去,从她这里能够看到苏古塔的街道,它沉稳又不失活力,像朝着目标笔直生长的树枝。
她一向觉得,读书的地方和别处氛围不同,居住在这里能够让人沉淀下来,不理会外物专心致志地寻求自己的目标。
所以,莎拉喜欢苏古塔,她的兄弟姐妹们也一样。
他们因此接受了这里的邀请,他们来到这里,一点点地向着目标前行。
最初的那个检查了土壤。
这里既封闭又游离,正是种子扎根的优良场所。
之后的那个播下了第一份种子。
它们沉睡下来、做着梦,等候着春天到来。
——“门”的开放是场意外,而他们没有改变决定的打算。
第四位持续将种子洒向各处。
所有种子都在等待着萌芽的那一天,它们诞生既是为了发芽并且生长。
第五位赶上了绝妙的一年。
无论如何,人都会将哀歌从深渊之中挖掘。
在她之前的那位聆听了飞羽的声音。
即便不在这里,花朵也会如期地绽放。
于是,莎拉·深亚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他们共同的母亲身边。
他们的母亲不像他们,她不会结籽,她是永远甜美的花朵,只等待着封印解开的那一天。
她从梦中醒来,在苏古塔的阳光下伸展着身体:现在她觉得好多了,这片土地已经滋养了她的身体。
虽说没能得知种子生长的状况有些可惜,但是她的前路终归已经决定,那既是在深渊之中决定了的法理。
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站在门外的是有着熟悉气息、脸上有叶子图案伤痕的少年。
他问:“准备好了吗?”
“嗯。”莎拉柔软地回答,“是的。”
她把空了的瓶子丢在身后。
外头的阳光正好,正是发芽的好天气。
无数纤细的管子从她身上生出,向着地面长去,它们连接了她与地面——更确切地说,是她与地面下的东西。
大地动了,由她的兄弟姐妹们洒下的种子到此刻才算是真正地“萌发”了,漆黑的、带有金属光泽的藤蔓四下游弋着,长出了花苞、开出了花朵。
莎拉·深亚轻快地唱起了歌。
看吧、听啊,哀歌已然奏响
播下的种籽正将深渊呼唤
沉睡于记忆中的污秽之印,即将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