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7106
————————————————————————————————
在刚刚抵达暗月城时,芬德尔·西罗先作为一名从未离开过德菲卡的森精灵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困惑。他穿过门的时候仍然是白天,但从这座置身于无尽星海之中城市的地面上仰望,只能看见璀璨的星辰与浮在空中的暗淡月亮。因此,芬德尔试图以天光来判断目前时间的举动毫无疑问地失败了——或许当他在这城市中居住一段时间之后,他就能学会到底该如何从漆黑之月的光彩中读出时间的流转。但现在?显然他不行。
因此,森精灵只能将自己的视线下移到平面上来。暗月城的中心广场熙熙攘攘,这又以门的附近为最,几乎已经摩肩接踵。是以他能够判断现在大概并非夜间,而是白日里某个适宜活动的时段,在这样的时间里拜访暗月城的市长应该不会显得失礼。
或许巡林客在一片陌生的森林之中仍旧能够行动自如,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之中显然不会这样。广场上繁忙、喧嚣且庞大的人流环绕在芬德尔身边,叫他刚一抵达便能够发现暗月城与菲薇艾诺的诸多不同——不仅仅是环境与景致上的那些,还有文化与氛围上的。
这座刚刚出现在智慧生物视线之中两年的城市当然不会有如同菲薇艾诺(哪怕是重建之后的)在长久的时光中沉淀下的历史的厚重感,相对的,菲薇艾诺之中也不会有这座新生城市之中所蕴含着的活力与激情:从广场上一直到街巷里,各种各样的种族汇聚一堂,使得这广阔的空间之中人声鼎沸。四处都能看见摆设路边摊的小贩和凭借歌喉吸引旅者注意力的吟游诗人,店铺和商家的门面之中永远摆着鲜亮且品种繁多的货物,同时也有各种身份不同、种族不同的客人们进进出出——然而一片繁盛的景象所带来的可能并不全是好的东西:冒险者和商人聚在这里,使得空气之中弥散着烈酒、食物、香料、海货、金币,以及大量人流聚集而产生的汗臭味。因此,扒手与小偷们也将此地视为发财的好地方。毕竟,这城市里每个人都有可能腰缠万贯,再不济,也能叫他们挣到一天的饭钱。
这些小贼的判断并没有错,但其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技术不过关且脑筋不太灵光的会挑错自己下手的对象。只是要知道,这样的小毛贼有时会比那些屡教不改的惯犯还要难对付——芬德尔在过去的树行者生涯之中可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小家伙们:当你抓住了一个之后,对于后者,你可以直截了当轻松愉快地将他们送进牢房甚至动刑;可对于前者,由于念在其初犯而且未遂,或许你就得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对其进行说服教育,然后看在他什么也没拿走的份上把他毫发无损地放归自然。
所以,在芬德尔·西罗先突然间回手抓住一个猫妖精努力够向他行囊的爪子时,他是有些烦躁的。哪怕是在森精灵之中,这位红发的珂旭信徒也是一个异类:他总是个有规划并且对一切可能打乱它们的突发情况所深恶痛绝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个习惯于遵守法律、道德规范乃至不成文习惯法的人。
而现在,芬德尔脑海中“尽快去寻找市政厅向暗月城市长宁娜·格雷接取任务”的规划与“该将这个小贼扭送此地执法机构”的不成文习惯法之间,显然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冲突。的确,计划被突发状况破坏令他的心情迅速地坏了下去,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会因此而感到哪怕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也并不意味着他会因此偏颇执法动用私刑。
更何况他当然记得,自己在这座陌生城市里并不像在菲薇艾诺中那样,作为树行者队伍中的一员而享有一定程度的执法权。
面对着因为被抓了个现行而耷拉着耳朵、蜷着尾巴、瞪着一双显得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的猫妖精,芬德尔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者怜悯。菲薇艾诺之中因为单纯好奇而行偷窃之实的猫妖精也很不少,巡林客自己也已经抓住过将近十只。无论是否是现行犯,他们都会无一例外的用这种水汪汪的可怜眼神看着任何一个想要斥责他们的人。猫妖精中十有八九都会使用这种叫敌人心软从而能够让自己脱身的策略,但可惜的是,芬德尔对此已经有了免疫力了。
所以现在他的问题只是如何快速地寻找暗月城的执法机关:在接取冒险任务之前理应将这个小麻烦先处理掉,况且森精灵并不想把自己的一个上午或者下午的时间全都耗在对一个猫妖精进行说服教育这种显然将会收效甚微的事情上。
于是,芬德尔目前的首要目标,已经由于这个突发状况而变更为“寻找当地的执法机关请求收押这只偷窃未遂的猫妖精”了。
————————————————————————————————
Kk是个侍奉瑞图宁女神的精灵牧师。知书达理,且有着温柔笑容、肤色白皙的俊美精灵牧师。
或许在大众的认知之下,精灵都应该是这样的,但对Kk来说,这倒算是珂宁的恩赐。坎维的风沙总是很大,遗都的日光又无比炽烈毒辣,那城市的风貌环境也算不得友好;克林菲尔的治安与民风较之遗都倒是有了很大的提升,可在沙漠之中永远绕不过去的日光炙烤与水源短缺依然会摧残着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生物。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Kk依然有着不含戾气、并且与他的高等精灵亲族在精致程度上几乎别无二致的容貌,或许该归功于精灵造物主珂宁的神力以及泉之女神瑞图宁的引导。
——但这并不是他就这样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在大街中间被埋住了的理由。
身高只有一百六十九公分的高等精灵Kk,被一群人类的女孩子簇拥在散发着糕点与麦香气味的商业区大路中间,由于其对于人类来讲有些娇小的身材,从远处看去差不多就是被埋住了。
同他一起被堵在人堆里的,还有他在暗月城之中偶遇的老友倔强骑士凯恩斯。这位女骑士已经脱下了一部分的铠甲,让自己有着灿金发色的头颅能够暴露在天光之下,声音虽然依旧中性,也因为瑞图宁牧师对症的治疗而不再像从前那样雌雄莫辨。但她那种比Kk还要更加读不懂气氛的性格倒是同从前一样,丝毫没变。
正因如此,面对着这种情况的凯恩斯根本没有觉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尴尬来。女战士只是回手捅了捅因害怕被冲散而仅仅拽着她的臂甲,并且由于被大量异性围住而手足无措的牧师,爽朗地笑道:“Kk你还真是受这里的女孩子们的欢迎呐。”
“不,受欢迎的不是我。”被挤在人堆里的精灵牧师有些呼吸困难,“而是我手里抱着的‘瑞娜萨迪尔面包房’时令限定的桃花金梨果夹心蛋糕。”
“哦,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所以为什么我们被堵在这里?”女战士依旧爽朗地笑着。虽然她似乎是凭借直觉理解了为什么这一款每日仅出售五十个,且今日是最后一个发售日的小蛋糕能够令方圆三百米内没有赶上售卖的女性们如此疯狂,但凯恩斯依旧没有理解被Kk拼死保护在怀中,尽量使其不被压坏的蛋糕与现状之间的联系。
其实Kk本人也不是很理解情况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不过是在等待组队的过程之中没什么事做,在暗月城里闲逛,然后看见瑞娜萨迪尔的门口排着长龙,便出于好奇心排在了队尾,最后由于店员推荐而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拿下了最后一块小蛋糕。
只是这样还好,但年轻的女孩面对自己心仪的美食时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最开始只是一个亚麻色头发,大约十几岁的少女鼓起勇气拦在了Kk离开的路上,提出了加价转让这款点心的请求。瑞图宁的牧师有点惊讶于这块只有手掌那么大的点心的魔力,但对于买下它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的Kk来讲,这并不是什么太过过分的请求。
于是,他就在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因货物售罄而没有买到的女士们屏息凝视、蓄势待发的气氛之中,愉快地回答道:“完全可以,小姐。您只需要给我它在店面出售时的价格便可以了。”
——然后,情况就变成这样了。
挣扎在人群之中的Kk扒着凯恩斯的手臂以维持自身的平衡,好不容易才能有余力喘一口气说一句话:“我们为什么被堵在这里,不重要!”他在倔强骑士耳边喊道,“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脱离这种状况!”
听了这话之后,因为常年身着重甲所以还有足以在人群的推搡当中岿然不动的力量,并且也乐于以这份力量帮助自己友人的凯恩斯试着推了推人群,但她显然也低估了自己同性疯狂起来所能从娇弱躯体之中压榨出的潜力: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墙的确向后退了一丁点,但当倔强骑士施加的力量稍有减弱时,迎接他们的便立刻就是盛大的反扑。
被蜂拥而来的人潮推得一个趔趄的精灵牧师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凄惨的哀嚎:“这样不行!武力上我们只有两个人,难以取胜!得想想办法将她们吓退!”
——谁知道这句话在倔强骑士凯恩斯的脑子里到底走了多少弯路,被什么坚固而顽强的礁石磨损,又与什么有腐蚀性的液体发生了化学反应。总之,在女骑士的脑海中,她对这句话的理解显然已经突破了Kk本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围着的都是些女孩子,总之用女孩子害怕的东西把她们吓退就行了吧!”她爽朗地说。这句话倒还是在瑞图宁牧师的理解范围之内,于是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则叫他后悔到恨不得干脆溺死在这一片人潮里,也不要让凯恩斯执行这个“吓退”的任务。
但当他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时候,阻止已经晚了。因为包裹着重甲,同时本人也有些中性的女战士已经豪迈地解开了腰间盔甲的束带:
“女孩子嘛!最害怕的就应该是暴露狂了!”
突然来了个急转弯的事态发展叫跟不上的Kk整个人懵住了,在他呆愣的这一瞬间里,他便错失了阻止的最好机会。凯恩斯那有些破破烂烂的裙甲当啷一声落地,方圆三米之内突然便仿佛产生了一种时间凝固的法术效果:推挤着的人群有些困惑地看着落地的裙甲,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裙甲的主人,目光之中都有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迷茫。
这种仿佛“有效果”的状况对凯恩斯来讲,根本就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女骑士干脆一鼓作气,抽掉了作为板甲里衬的棉布裤子的系带,任由它随着引力的作用自由落体,倒挂在自己的胫甲上,露出一截有着适当结实肌肉的白皙大腿。
——虽然凯恩斯本人是女性,且裙甲的内衬裙仍然能够好好的遮挡住任何不方便裸露在外的部分,和街上大部分少女所喜爱着装的短裙没什么两样,这种行为其实除了惊世骇俗了一点之外,对凯恩斯来讲没什么损失。但对周围那些挤得昏了头的女式特攻队来说,突然有人当街开始脱衣服,而且还是身着重甲身材高挑的骑士,这体现出的信号于她们来讲,显然已经强烈到让任何人都来不及分辨事主的性别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第一声“有暴露狂——”的,但这种发自女性的尖利叫喊声立刻就遍布了整个街区。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的少女们尖叫着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很快原本繁华的街道上就只剩下两个人:呆若木鸡、不知自己除了拿着蛋糕盒子之外还应该作何反应的Kk,以及裤子褪到一半,昂首挺胸地在风中露着大腿的倔强骑士凯恩斯。
“暗月城的风实在是凉爽。”她还有心情爽朗地发表如此的感言。
“……不,比起那个,你还是先把裤子穿好。”Kk有些恍惚地说,“我本能地觉得,接下来很快,暗月城执法队就会来到这里了。”
————————————————————————————————
其实从编制上来讲,零并不能算是暗月城执法队的一员。但由于他是参加过两年前那一场冒险的英雄,曾有望问鼎暗月城议会,加之本人也心地善良且足够公正,这位身高达到两米三二的武僧在城内辅助执法的行为也总是被默认为城市本身高层的意志。
或许就是因此,在暗月城之中和零相熟的那些人总觉得零根本就是执法队的一员。如果遇到了生面孔发生点需要求助的事情,他们都会热心肠地将事主指向零所在的方向。
这也是为什么,当零打开门时,看见一个他并不认识的红发森精灵拎着一只蔫头耷脑的猫妖精时,丝毫不感到惊讶。
真正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那位红发的森精灵巡林客在见到他的脸的那一刹那,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您是零·逐风者。”他用一种相当笃定的口吻说,“我记得您,您在菲薇艾诺的边缘居住过,也时常辅助树行者进行一些巡逻任务。”
“呃……是的。”零在无意识间用手反复摩擦着自己的头皮。他在迅速地思考为什么这位精灵一个照面便认出了他,而他对对方却全无印象。可惜这思考没有什么结果,因为武僧是的的确确不记得自己还认得这么一号人的,于是在一小段有点尴尬的沉默之后,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我的确是曾在那座精灵之城的城郊居住过的零·逐风者。但非常抱歉,我对您并没什么印象……”
森精灵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在零因为心虚而拖长了放低了的尾音彻底消失之前接上了话:“芬德尔·西罗先。”他说,这想必是他的自我介绍,“我是树行者的一员,曾有幸和您一同执行过一两个任务。”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虽然精灵给出的范围实在是太宽泛了,他其实并没有回忆起来任何有关的记忆。或许一头红发在精灵之中的确稍微有点突出,但那至少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何况零本人也至少与三个红铜发色的精灵说过话,他并不能确认自己从前是否跟对方有过交谈。
自称芬德尔的精灵没有表示出哪怕一丁点的不高兴来,但曾经与大量的精灵比邻而居的武僧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不将愤怒表现出来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精灵们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这让其他种族的人都更加难以揣摩对方的情绪。
但现在站在零门前的这一位似乎不太一样。芬德尔在交谈之中一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在短暂的寒暄之后也立刻进入了正题。于是,经常充当临时执法者一职的武僧很快就将精灵巡林客遭遇并抓获了现行犯猫妖精游荡者一事的所有细节全都弄清了。
“这里的律法和菲薇艾诺之中不一样。”进入了状态的武僧说,“我们并不因任何种族的习性或习俗而对其网开一面,在暗月城中,一切生物都是平等的——立下相同的功劳会得到相同的奖赏;犯下相同的罪过会得到相同的处罚。这只猫妖精应该被送去执法队基地之中暂且扣押并且处以一定数额的罚款,具体的监禁时间和罚款数目还要经过更加详细的调查才能确定。”
被拎在森精灵手里的猫妖精听见这样的判决之后,立刻耷拉下耳朵,将尾巴蜷起来夹在同样蜷着的两腿之间,乖乖地收好两只爪子,软软地“喵”了一声,仰起头用水汪汪的大圆眼睛泫然欲泣地看着零——有那么一瞬间,零的确被这样的可爱攻势给击败了,然而紧接着,一个冷澈的声音变将他拉回了现实:
“一地有一地的规矩。”芬德尔丝毫不为所动地这么说着,“既然如此,还烦请您指给我暗月城执法队的基地。”
“我想,我可以同您一起去。”武僧点点头,带着心中对秉公执法的专业人员油然而生的敬仰,这么说。
一路上两人的话题有些乏善可陈。在远离故乡的地方能够遇见一个哪怕此前完全不认识的同乡也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但武僧与精灵巡林客之间的谈话却进行得有些困难。精灵悠长的寿命使得他们的时间观念与人类相比有着十分巨大的差异:零离开菲薇艾诺,踏上了无名之城的冒险的两年对于芬德尔来讲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甚至武僧的师父希罗在约七年前离开了精灵之城,对于巡林客来讲也不过是“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而已。这种谈话双方奇妙的时间感错位使得这场交流充满了尴尬的色彩,但他们都能知道彼此并没有什么坏心眼。直到他们抵达执法队基地,成功将这个在光天化日之下(暗月城里真的有这种时间段吗?)行窃并且试图卖萌逃避制裁的小毛贼收押,这种尴尬的气氛才因为话题被打断而散去。
随后,双方明智地选择让话题离开与时间和故人相关的部分,交流立刻进行得顺畅了许多。在扒手事件解决了之后,两位都曾经居住在菲薇艾诺的冒险者并没有立刻分道扬镳,而是进行了一些话题浅显而友好的交流——比如精灵之城和树行者们的近况,冒险中在其他世界里的奇异见闻等等。双方很快又谈论起各自的信仰(当零知道芬德尔信仰珂旭时,他真的一点都不惊讶)、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伙伴,以及开始旅行的目的。
“我觉得是时候去其他世界看看了。”芬德尔说,“我在酒馆里看见了暗月城市长发布的任务,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门’将会联通所有的世界。比起到那时候再去适应环境的变化,莫不如直接参与进去——况且,我对其他世界的环境与文化也很有兴趣。”
这种适度的好奇心倒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崇尚自由的精灵了。零点点头,正准备将自己离开菲薇艾诺寻求挑战的目标向对方铺陈一番,却听见商业区不远处的街角里传来一声源自女性的尖锐惊叫:
“有暴露狂——”
这一声尖叫使得零几乎是本能地冲向事发地点,芬德尔也只有跟上一个选择。然而当人群散去之后,他们所看见的只有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衬裤,并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裙甲的凯恩斯;以及眼泪汪汪扯着倔强骑士胸口唯一能扯住的那点布料、拼命摇晃着对方并且碎碎念着的Kk。
“……呜……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你难道就不感觉害羞吗?”身材纤细的瑞图宁牧师一边呜咽着,一边训斥着自己的同伴,虽然这种带着哭腔的说教完全没有什么力度可言,而凯恩斯也的确只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这种事情、事情,不仅会影响你的名誉,而且连作为朋友的我的风评都会下降的!如果被市长知道了怎么办?她、她会选择品格有缺的牧师来进行通往异世界的任务吗?如果、如果不的话,该怎么办?呜……如果不能去到其他世界的话,我还怎么寻找我的兄弟……”
Kk的哭诉并没有停止,凯恩斯也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这叫后来赶到、并没能确认引起骚动原因的零与芬德尔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们唯一所能知道的,就是这两人也看见了暗月城市长宁娜·格雷的告示,并且有意参加这个培植“门”的任务。
理解了对方的目的与自己相同的芬德尔没有什么反应,而参与过两年前的冒险的零立刻便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新神第五季所期望的事情是将会变革整个库瑞比克世界的大动作,由此而衍生出来的任务自然不会是仅凭借单人的力量也能轻易达成的那一种,甚至那得要凭借小队的力量也必须克服各种困难,最终才能保护门的种子,让它生长并且打开,联通起其他世界来。
深谙团队合作重要性的武僧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立刻靠上前去,高达两米三二的庞大身躯所投下的阴影立刻笼罩住了纠缠在一起的精灵牧师和重甲战士。在确定自己已经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之后,零摆出自己最诚挚的表情: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偷听二位的谈话的。但既然诸位(他同时也偏过身去,确保芬德尔的注意力也在自己身上)都是为了此地市长的委托而来的话,我想我们可以结成一个小队——那任务不算简单,宁娜·格雷也曾说过希望冒险者们能够以团体合作的形式来执行这个任务。”
其他人一时间都只在为这项突如其来的提议进行考虑,然而只有眼角还稍带着泪花的Kk立刻抬起头来,做出了一个不算回复的回复:
“请不要在别人偷偷掉眼泪的时候突然出现……”他说。
一•Back to Hogwarts
(字数:2112)
衣服、课本、魔杖、书——麻瓜们的,猫——薛定谔在她的小推车里睡着懒觉,装着几个加隆、西可的小袋子,她想了想,好像不缺些什么了。
站在国王十字车站的十号站台前掏出怀表看了看,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还有充足的时间,她想,一晃一个暑假的时间又过去了,假期中君主论和理想国还没来得及读完,也顺手放进了行李箱中。
——时间似流水,她已经是个四年级生了。
将怀表收入囊中,她推动小推车缓缓地朝隔壁的站台移动了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穿过那,通往霍格沃茨的火车正在等着她。
找了个无人的车厢坐下,她反手将车厢门掩上,从行李箱中拿出校服循规循矩地换好。四年了,已经在学校四年了,不过与书为友的她并没有交到几个朋友,每逢开学的这个时候,她总还是习惯一个人坐在一个车厢里,摊开一本书,由薛定谔陪着度过这宁静的旅途。
倒也不是她性格孤僻,真要说的话,她倒是好脾气的,至少与她相处了四年的室友们就没见她拉下过冷脸。只不过她生性喜静,相较于社交访友,她更情愿待在霍格沃茨的图书馆里翻阅几百年前的古魔咒录。不过也幸好她是个拉文克劳的学生,就算行为再过古怪,一旦打上鹰院的标签,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火车还未发动,她将读到了一半的君主论翻开,霍格沃茨并没有限制学生带麻瓜的用品入内,只是手机游戏机等电子产品到了那边的世界便如同废铁,根本无法使用。书便不同了,纸质的东西无论在麻瓜世界或者巫师界都是寻常物什,不过就是记载内容有些不同,每次回去霍格沃茨,她总是乐得带上几本喜欢的书过去的。
叶翎星是个混血巫师,母亲与父亲都是中国人,虽说在恋爱期间父亲便就知道母亲是位巫师并且接受了这个事实,奈何婚后两人性格差异还是导致了家庭的破裂。六岁时她和母亲一起来到了英国,这个母亲曾经修学的地方,一定居,就到了现在。
‘罗马和斯巴达许多世纪都是整军经武,从而享有自由。瑞士人则是彻底武装起来,从而享有完全的自由。’——她读到,这时火车开始缓缓发动了,她能听到车厢外学生的惊呼声——该是这一届的新生吧,对于新生来说,这一切都是崭新的,美好的。
她将头抬起来,看了看窗外。记得四年前自己也是坐着这辆列车,虽然没有惊呼,但也是充满着探寻的好奇想法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学院生活,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名拉文克劳,没有读过那么多魔法史的书籍,一切的一切,都还尚未开始。
现在,她的旅途还在继续。
“一年级的新生来这边!”
夜幕时分,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终于抵达了它的目的地,一下车,熟悉的年级长的吆喝声果然如约响起。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这个时候,虽说不喜热闹如她,也总还是不排斥这种场合的。分院帽的歌声,新生们紧张的神情,还有美味的晚宴;希望今年的饭后甜点有南瓜派——她想。
她跟着人流走向她的学校,在夜幕的衬托下,霍格沃茨古老的城墙显得越发的庄严——这是她喜欢的地方。
走进大厅,她径直朝着拉文克劳的位置走了过去,到了这熟悉的人便较多了,虽然可能算不上朋友,但一起上过几节课的情谊也总还是在那,她一一简略地打了个招呼,便打算找个地方坐下。
就在这时有人喊住了她:“呀,这不是叶同学吗,新学期快乐。啊好久没见到学生们了果然还是有点兴奋呢。”
她转过头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把她的头发揉了一遍,随即手里也被塞了一颗糖,“新口味怪味豆,免费试吃买一赠一哟。”
“奥斯丁教授。”她身体稍稍前倾表示了尊敬,“谢谢您的糖,也祝您新学期快乐。”
“叶同学还是那么拘束,”艾曼纽•奥斯丁笑了,“来来来帮我看看,这是我假期特意去麻瓜世界买的面具,说是中国元素,你帮我看看我今天戴哪个寓意比较合适?”
她推开寝室的门,入眼处她黑色的行李箱早早就已经被人拖入房内,放在她的床边等着她了。晚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结束后鹰院休息室的大门再次引起了新生们的又一次感叹。当然,开学第一天,级长们总是会以身试则为新生们打开大门的,只是那种氛围还不赖。她一边想着一边将行李箱中的东西陆续拿出来,开始了新学期的小整理。
室友们都还没有来,看样子她是第一个到的,不过也就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她的寝室是个五人寝室,室友们的性格虽然各异,但也不算难以相处,事实上对她而言大家除了睡觉时间也很少见面,她大多数时候总是在霍格沃茨的图书馆里度过的。想到图书馆,她突然想起了点什么,在行李箱的隔层里摸了摸,不多时便拿出一本墨绿色封面的书本来。这是她上学期末同室友伊芙特借的,趁着假期读完了,等人过来,也是时候交还了。
不多时Will, Leona, Rachel和伊芙特都来了,大家彼此打过招呼后叶翎星捧着书向伊芙特走去。
“谢谢你的书,我读完了,很有意思。”
她将书本客气地递给伊芙特,虽然语气很平淡,但胜在用词礼貌。这是她一向为人处世的方式,既不得罪人,也不与人过分接近。
“嗯。”伊芙特接过书,也没多说点什么,两人互相点了点头便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整个寝室也就只有Will和Leona偶尔会交谈点什么,没过多久,却也都随着午夜的接近而安静下来了。
这是她在拉文克劳的第四个学年的第一天,她躺在床上闭上眼。她一直是个有点无聊的人,读书、学习、研究,她的人生有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做了这些事情。可是霍格沃茨是个神奇的地方,它总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些意外。好的、坏的、有趣的、令人生厌的。今年又会是怎样的一年呢?她这么想着,渐渐进入了梦境。
BGM: http://music.163.com/#/song?id=578064&userid;=96537769
只是很长的一篇流水账而已【土下座】抱歉改了好几次错字!
——————————————————————————————
01.
「安吉,这个搬到楼下去就好了吗?」每到这种时候,佐伊总是想感叹一下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的不便。
「嗯嗯,麻烦你啦!」
和安杰洛交接箱子的时候,佐伊抬头看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长到这么高了,都要仰望你了。」佐伊嘟着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三年级就如现在一般高的佐伊当年还自满于自己比同级们更高的个子和稍宽的肩膀,近两年却连一厘米都没长高过。倒是安杰洛,之前就已经从一年级的矮个子变成和佐伊差不多高,四年级开学时更是突然猛蹿一大截,现在已经足足比他高出十厘米了,连手臂都显得更长一些,令佐伊感到十分挫败。他甩了甩有些碍事的棕红色长发,故意在上台阶的时候撞了一下安杰洛的肩膀。或许也就只有和这家伙混在一起的时候,佐伊会表现出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样子了。也不知道算不算个好消息,多年前的拘谨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变成了懂得分寸的礼貌;常年与斯莱特林的斗智斗勇,也逐渐让这颗火热而冲动的格兰芬多之心被包裹在不违反校规的前提之下——大概算是包住了一半吧。
「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吧?」安杰洛擦着头上的汗问道。
「嗯,一会儿休息的时候再说。」
这个假期,佐伊因为和要安杰洛一家一起看魁地奇世界杯,在他家借住了一个多月。而在安杰洛要来魔杖店里帮忙的日子,佐伊也自然就跟着来了。在借住到这里之前,他虽然见过安杰洛的家人许多次,却也从未能想象出来巫师家族到底是怎样生活的。直到今年为止,所罗门这一家已经只有安杰洛一个人还在霍格沃兹就读了,但是每每坐在这家的餐桌上,总感觉像是回到了一年级第一次坐在长桌旁边参加开学宴会的场景。
「家里已经没有空闲着的房间了……不过我们挤一挤应该还是能腾出一个房间来的吧?」伊丽莎白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她低头的时候,柔顺光泽的红色卷发从耳后滑落到脸颊上来,成熟女性的气质使得一向能游刃有余地面对女性的佐伊都被镇住了不少,生怕自己的礼仪出什么差错。
佐伊用眼角瞟了瞟安杰洛,却正撞上后者的目光,便迅速地挪开了视线。不想被看扁的奇怪心情使他将背更挺直了一些。
虽然已经说过再也不要和安杰洛睡在一起,但打个地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况且……
「作为客人怎么能让女性为难呢。」佐伊垂下眼睑,露出了微笑。这样显得比眯起眼睛的笑容更加谦逊一些,说出的话也更能使人信服,更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客套推辞——从前总是闯祸的他很早就摸清了这个道理。「我和安吉挤一间就好了。」
当然,在这之后佐伊又深切体会到了有些事情不能全靠想当然,一定要结合实际分析才行。比如安吉的房间几乎只能挤出一条垫着脚尖经过的空隙,而他又不能在校外使用整理咒。想着之后不太忙的时候叫一位姐姐帮忙整理一下,却没想到每天的时间都被填充得满满当当。
这时佐伊才总算体会到麻瓜家庭的好,最起码房间的地上不会出现一片无法用拖把清理的小型沼泽。
说到麻瓜世界的好,一个月前他倒是带着安杰洛着实体验了一番。两人打着『为学习麻瓜研究打好基础』的名号,约在距离所罗门家最近的一处麻瓜城镇见面。虽然这里距离他家只有不到三公里,安杰洛却还是迷了路——还好把见面时间提前了一小时,佐伊想着,看了一眼咖啡馆墙上的挂钟,钟上的日期显示出1998年7月27日的字样,但时间显然不是很准。他在吧台前坐了下来,将短小的拉杆箱向自己腿边靠了靠,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皮质带子已经差不多快要断掉,只剩一小截连在一起的手表——佐伊有时候叫他尼古拉斯伯爵,当然这事尼古拉斯伯爵的幽灵并不知情。他正盯着这块有点寒酸的表,考虑着什么时候去换个表带的时候,右边的位置坐下了一位身着千鸟格薄呢裙的女性。
「从前没在这附近见过你呢。」这位女士看起来有二十来岁的样子,金色的短发在边缘扣了个卷,高腰的千鸟格中裙搭配着黑色短外套也很得体。她虽然主动开始了对话,却没有显得轻浮。佐伊想,前几天偶然再见的那些与他年龄相仿的麻瓜玩伴或许不会介意被这样一位女性请一杯咖啡。他下意识地将手表装回口袋里,挺直了后背。
「来旅行的吗?」
「不,女士。」佐伊习惯性地微笑起来,「我在等人。」
吧台里的唱片机里传出不太清晰的吉他弹奏声,这与他常听到的破釜酒吧或蜂蜜公爵的气氛完全不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适感。
说不定他已经不属于麻瓜世界这边了。
「虽然体会到了您的好意,但我想我的朋友马上就要到了。」佐伊说着,眼睛不自觉地向行李箱瞥了瞥,「聊到一半就被叫走是多不礼貌的事情啊。」
「佐伊——」门口仿佛怪叫一般的声音响起时,他总算暗自舒了一口气,「抱歉我来晚了——」
「没事,我没等多久。」佐伊向身边的女士鞠了一躬,抽出脚边行李箱的拉杆。
「怎么可能没等多久嘛……我可是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安杰洛耸着肩,吐了吐舌头。
「我告诉你的时间比我到达这里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佐伊抬着眼睛,神色和刚才完全不同,一幅得意的样子,「而事实证明你到的比我想象得还早,坐巴士一定很辛苦吧?」
「好哇,居然耍我。」安杰洛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像是从『标准咒语』上读出的句子一样。他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重复一遍这艰辛的旅程,剪得过短的红色头发跟着晃出了虚影。佐伊看着他一如既往蓬松的头发,像安抚大型犬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
「已经没事了吗?」安杰洛突然这样问道,反而使他吓了一跳。
「什么事?」
「你知道吗,你紧张的时候后背通常会挺得笔直。」安杰洛继续问道,「刚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已经不会像一年级时那样在看到安杰洛时露出抓住救命稻草的表情的佐伊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暴露,却又反而因为被对方看了出来而感到安心。
「没,没什么。谢谢了。」想到这,他恍惚间感到自己又红了耳尖,出口的话也快速转变了方向,「下次从后门下车的时候,不对巴士门大喊它也是会开的哦。」随后又像是怕他不懂原理似的,用逗小孩子的语气补充:「司机那里可以控制后门,是不是像魔法一样?」
安吉有些窘迫地扶着太阳穴,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听见啦……」
「我觉得整个咖啡馆都听见了。」佐伊迈开步子走在前面,仿佛将气氛变回轻松愉快就是获得胜利,「我们去看看街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吧?」
今年有考试的话,一定会忙起来的,或许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胡思乱想关于安吉的事了。
已经是第五年了,还有三年就可以毕业,就可以不用再想着如何才能不被对方发现这份奇怪到令他自己都难以接受的感情了。
佐伊叹了一口气。
现在还只是今年的夏天呢。
02.
索克斯最近似乎对于被佐伊用空间伸展咒放在拉杆箱里一同带来这件事十分不满,总是在后者呼唤它的时候用舔爪子假装没听到来进行回应,对作为看板猫的工作也表现出万分的消极怠工,此刻正蜷缩在橱窗里佐伊专为它制作的高脚座垫上睡着大觉。当初隔着宠物店橱窗和我一往情深的到底是哪只猫啊,佐伊叹着气,用手在脑后掀起厚重的头发给后颈透一透风,越过橱窗玻璃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索克斯一样蜷着身体。
「麦索提斯小姐。」
他似乎也该习惯这位姑娘出人意料的举动了,但蹲在路中间捂着脚踝,果然还是让人放心不下。他向对方伸出了手,而对方也像是感受到了这只伸出的手,抬起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曾经在禁林相遇的时候,佐伊一度认为这个女孩有一双与自己颜色相似的眼睛。但随着这几年的交流,他开始明白过来,缇娜的眼睛里一定有许多他所不知道的颜色吧。自己的眼睛已经被格兰芬多渲染上了红色,直白好懂,但缇娜不同,斯莱特林的学生一向是难懂的——但是缇娜身上难懂的部分并没有使人感到困扰,反而觉得同她交流十分舒适——所以说到底为什么缇娜会被同院的学生称作孤僻呢,真是搞不懂那些绿色的家伙。相处久了之后,他却也发现看懂缇娜这些动作的意思并不是什么难事。别看缇娜平时总是安静地看着书本,一旦行动起来,她的行动力总是像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一样强。这从他们二年级圣诞节前在树林里相遇至今从未改变过。
-
1995年12月23日,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三年级以上的学长们大多都进入霍格莫德,给同伴们选择圣诞礼物的日子。当然,或许还有像佐伊这样为了给马上就要放假回家的朋友寻找礼物而钻进树林的人。
还差一点就够到了……!佐伊向树枝顶端的方向又挪动了一点,一边努力不让被系起来的长袍下摆包裹着的战利品从怀中掉落下去,一边将手伸向不远处一颗饱满的松果。
「小心一点——」
树下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这样说道,随即他听到自己脚下发出不易被察觉的咔嚓声响,紧接着脚下一空,耳边灌满了风声。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掉落过程中的佐伊隐约看到了女孩长袍领子上的绿色,暗自庆幸着对方没对自己念出倒挂金钟。
经过缓冲落到落叶堆里的佐伊拍了拍裤子,看着袍子下摆系成的这个口袋里并没有什么损失,迅速地站了起来,虽然看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但还是将手放在胸前,对面前这位斯莱特林的小姐鞠了一躬:「真、真抱歉让您见到了不雅的场景……!」
「没什么。」对方将魔杖收回袍子里,声音像霍格莫德的雪一样清澈好听——虽然他还没有见过。
紧接着佐伊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默。由于作为麻瓜出身的经历,他对斯莱特林的印象大多不怎么友好。但这位小姐似乎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况且又刚刚救下了自己,使他免于在圣诞节前夕躺进医务室里接骨头,再不信任对方就未免太失礼了。
「你喜欢森林吗?」
没等佐伊继续纠结该以什么句子开始话题,对方便丢过这样一个问句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很喜欢呢,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都令人感到舒服。」他和对方并排走在一起,侧过头来正好看到她有些毛躁的头发上别着一朵白色玫瑰,「你也喜欢森林吗,小姐?」
没有任何时候的他比现在更庆幸自己拥有一双比对方高出一个拳头的眼睛,能使他找到将话题继续下去的物件——这时的他怎么也不会猜到两人会一直保持着这个身高差直到毕业。
「……喜欢,森林,很舒服……」那位小姐歪着脑袋,语气温和又带着一丝冬天特有的凉意,像是圣诞节宴会餐桌上出现的冬季限定华夫饼,虽然只是一个一个单词蹦了出来,却听起来软乎乎的。话还没说完,她便从歪头的姿势转变成了在口袋里搜索着什么的动作,手腕在里面大幅度地翻腾着,好像口袋里被施了几平米的空间伸展咒似的。
她一边掏着,一边继续向前走,踩到落叶都没什么声音,像飘一样。佐伊正这样失礼地想着,女孩突然回过头来,单手捧着几个松果,小小的手被撑得满满的。
「啊……这是……」
「感觉你是在找这个……我捡了一些。」对方的语气仍然没什么力度,却着实落在佐伊身上——如果被对方盯着看了这么久,可真是太丢脸了。他一边手足无措地鞠躬说着谢谢,一边用胸前的大口袋接住了那些松果。
「当做初次的见面礼吧……」女孩小声地说着。
「虽然可能不是什么可以跟一位淑女炫耀的事,但我们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呢!」佐伊突然神采飞扬起来,好像在期待着对方自己猜出初遇时的时间地点,但对面这个姑娘看起来性格好静 ,似乎没什么可能见到自己和乔伊丝格林的幼稚决斗的——虽然这刷新了一年级新生入学后最短时间被扣分的记录,而这个记录已经被格兰芬多卫冕五年——看着她有些茫然的表情,佐伊也明白过来自己似乎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没,没什么,抱歉刚刚自说自话起来了。」他说,「我叫佐伊·卢莫斯,荧光闪烁的卢莫斯。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呢?」
「嗯……」女孩的喉咙里发出思考的杂音,「下次有机会见面的话,就告诉你吧。」
「那么……」佐伊从松果堆里抽出魔杖,用长袍袖子擦了擦,「兰花盛开!」
说着,一束白色的兰花从他的魔杖尖上生长出来。
「虽然在冬天可能活不长久……」佐伊将它摘下来,递给面前的女孩,「但总之是个回礼!那么从现在就开始期待着下次见面了呢!」
-
他一边将缇娜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边回想着当时。一个刚从树上掉下来,胸前是长袍下摆系起来做成的大口袋,头上全是叶子,长发都粘在一起的少年和一个有着乱蓬蓬有点像枯草被梳了几下的亚麻色头发——虽然这样说显得更加失礼了——口袋里鼓鼓囊囊塞了好多松果的姑娘站在一起,说着那样客套的对话,实在是个非常奇怪的场面。
缇娜的头发现在已经早就不能用枯草来形容了。它的颜色似乎在终年不见阳光的斯莱特林地窖里变得更浅了些——佐伊实在搞不懂这其中的原理——发质也变得柔顺了许多,和那朵白色的玫瑰显得更加相称了。
「谢谢你,卢莫斯。」
「这是应该的,麦索提斯小姐。」他低下头确认着缇娜的脚是否受伤,「脚不太舒服吗?」
「不……只是很久没出来走路,不太适应。」缇娜摇了摇头,稍微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是个拉文克劳就好了,肯定能知道一种驱除疲劳的魔咒。」佐伊说着,又否定了自己,「不,我们还没被允许在校外施展魔法呢。总之整天待在家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话说回来,麦索提斯小姐想要去哪里?」
「买花……想放在希瑞尔的花瓶里……」
「有妹妹真好啊……」他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希瑞尔是你的表哥……对吧?想必是一位不错的人呢。」
「嗯……他,很温柔。」和缇娜对话起来,节奏总是慢慢的,有多焦躁的事都能平静下来,带着夏天余温的八月底也变得凉爽起来。
「卢莫斯你也,很温柔。」
缇娜接着说道。听到这话,佐伊愣住了,耳尖也有些发红。与其说是因为被女孩子夸奖,不如说是因为第一次收到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而感到害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谢谢你,麦索提斯小姐。能被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
「你好像对魔杖……很感兴趣呢。」这一次话题的转变并不像以前那样自然。要知道从前的缇娜是可以从作业跳到晚饭的人。到底是因为缇娜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变得局促起来,还是因为局促才使得她自己意识到这点,佐伊也说不清楚。他能做到的只是学着缇娜的方式回答,说不定这样可以使她感到亲切——这已经差不多可以说是习惯了。
「说感兴趣……也算是吧!」他还真没想到缇娜会这样认为,但现在让他和魔杖撇清关系,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了,「麦索提斯小姐也很喜欢花呢。」
「嗯...很喜欢。」缇娜找回了能使她舒适的对话节奏。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待到太晚可不好。」佐伊说着,对缇娜的鞋子施了个恢复如初咒,却显然没什么成效。
「我该走了……」缇娜似乎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擦黑,天空的边缘呈现出一片赤红色:「卢莫斯,手。」
「嗯?」佐伊虽然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但也大概明白过来,现在是道别前的礼物时间。他乖乖伸出右手去,落在那之上的是一条不知是被夕阳染红,还是本身就带着淡红色的丝带,「我想你恐怕需要这个。」
刚刚还在感叹没能梳起头发的炎热,这会儿就收到了发带。缇娜的礼物每次都是这样,小而实用,就像她的话语一样,简单却直白:「又劳烦麦索提斯小姐费心了……」佐伊左手摸着自己的后颈,看来是有些害羞的样子。
「不是哦,这是谢礼。」缇娜摇着头说道,「霍格沃兹见。」
「霍格沃兹见。」
03.
随着佐伊推门进来,店门口挂着的类似风铃的东西一阵叮咚作响。这是让店里的人知道来了客人的小把戏,佐伊从麻瓜商店里学来的。
「那是谁?」安杰洛站在架子上归类摆放着被弄乱的魔杖,问道。
「麦索提斯小姐。」
佐伊笑着回答,那个笑容十分温和,却意外地使安杰洛感到一丝不愉快。
「原来是那位你总提到的斯莱特林老朋友啊……」安吉说着,看到了佐伊手中拿着的那条发带,「来把头发扎起来吧。」
「你喜欢她?」
安杰洛突然的问话令佐伊一口空气卡在嗓子里,咽错了喉管,猛地咳嗽起来。好容易让气顺了回来,却只能挤出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突然拔高的声调在安杰洛眼里显得更加可疑了。
「没什么~」安杰洛用尽量欢快的声调说着。明明是应该为朋友高兴的事,或者放在平时该是能拼命调侃的话题,安杰洛却觉得仿佛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怎么也没法为他高兴起来。
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一个接一个涌进来的一年级新生给冲跑了。
「不……大概不是这个……」在一个新生魔杖一挥,吹倒一片羊皮纸之后,安杰洛正一边在架子上寻找着别的选择,一边这样说着时,几位有些熟悉的拉文克劳面孔走进了店里,每人手中还都拿着一支雪糕——一眼就能看出是弗罗林冷饮店的招牌魔法雪糕。为首的是那个名字不太好念,魔杖只有十英寸长的中国家伙。想到这,佐伊摇了摇头。我什么时候也开始以杖认人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他一边蹲在地上整理着被吹散的羊皮卷,一边观察着与他们一同进来的一年级新生。
那是个有着一双漂亮眼睛的女孩子,此刻却被安杰洛拉着手,一个劲的叫着小学弟。佐伊仿佛看到了一年级的自己,直到和安杰洛走进同一间宿舍,对方才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叫到:「原来你是男孩子啊!」
他一边叹着气一边抱起羊皮卷站了起来,转身却看到那个比自己还要矮小的中国男孩站在身后,手里提着一个雪糕盒。
「这是……?」
「这是我给你和安吉买的雪糕。」男孩对他挤眉弄眼道——大概只在佐伊看来是挤眉弄眼,「你们两个休息的时候一起吃吧!」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佐伊自嘲似的笑着接过盒子,当然明白对方是什么用意,随即又露出了一个『你要是敢说出来我就敢爬进拉文克劳塔跟你决斗』的表情。
不过这个意图到底有没有传达到对方那颗带着两撮红毛的脑瓜里,他就不清楚了。
太阳已经从古灵阁的尖上沉下去了一半,那位被称作学弟的希尔达小姐似乎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魔杖,正紧紧握在手里。佐伊赶在她走出店门之前叫住了她。
「抱歉,那边那个店员似乎对性别不怎么敏感,做了很多失礼的事,我来替他道歉了。」他弯着腰笑起来,拍了拍小学妹的脑袋,「无论你加入哪个学院,欢迎来到霍格沃兹。」
「你和那个学弟说了什么吗?」安杰洛看着门口的佐伊,一脸茫然。
「那是个学妹。」佐伊将雪糕盒放在柜台上,无奈地对安杰洛摇了摇头。
04.
佐伊看着胸前显眼的P,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之前在安杰洛的家里收到今年的信时,掂着信封里沉甸甸的,就有种一定要在一个人的时候拆开它的预感,然而所罗门一家人果然除了洗澡的时间之外完全不给人喘口气的余地——这是个褒义的评价——他只好选择在睡前拆开了信封上的胶印。叮当一声,一个满含重量感的红底P字徽章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是级长徽章啊!!!!」
果不其然,安杰洛的声音在下一秒就贯穿了整幢房子。
之前在换上长袍的时候,佐伊看到安杰洛特意将从前一直别在衬衫上的家徽戴在了长袍外面,就打心眼里感到一阵愧疚。毕竟他从小到大捣蛋的事几乎全是拽着对方一起做的,分也都扣了双份,结果现在级长却落在了昔日一起捣蛋的同伴身上,这种事放谁都不会觉得舒服。现在看着一起来级长车厢开会的大家,佐伊简直回想起了第一次踏上这辆火车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情,唯一能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只能是:「从此以后级长再也不能扣我的分了。」
正在佐伊低着头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时,车厢的门再次被拉开,走进了一个十分吸引人眼球的同级女孩。一年级时在拉文克劳的休息室门口,佐伊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拥有媚娃血统的姑娘。过人的美貌,皮肤像月亮一般泛着皎洁的光,浅色并在无风的时候也能飘扬起来的头发,这些尽是巫师们对媚娃的第一印象。但是在佐伊眼里,这个女孩身上没有任何比她的脑瓜更吸引人了。如果以智力来打分,十分满分,自己能拿到五分都算是高估,而克莉丝拿到十五分都不会有人抱有异议——或许这其中有那么几分是第一印象加成。试想在休息室前连坐三个晚上,却因为躲避老师而错过了几乎全部拉文克劳学生进入休息室的时间,并且任何一题答案都没能想出来的佐伊,看到在图书馆学得入迷而回来晚了的克莉丝,那目光仿佛麻瓜看着矗立在某个国家海岸,举着火炬的女性雕像。
能和这样的人一同成为级长,佐伊是惶恐的,而当他把克里斯提尼也成为了拉文克劳的新级长这件事说给安杰洛听的时候,对方的唯一反应却是:「什么时候能帮我要一根媚娃头发来,我想研究研究杖芯。」
或许明天诺拉院长就要告诉他是徽章寄错人了,佐伊揉着太阳穴想。
-
鬼知道是麻瓜的本性还是佐伊第一天上任当级长兴奋过度导致的脑子抽筋,在面对箱子和行李架中间两米多高的垂直距离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举起了箱子——明明是一年级新生都说不定能用飘浮咒做到的事情!而无论要怎样顶着这个箱子的嘲笑或是车厢里学弟们的目光,他都只能承认今年自己的身高还是败给了这每年都使他倍感挫败的随身行李架。
说到底,为什么非要带这么多随身行李啊?
佐伊咬牙,垫着脚尖想把箱子送上去,却觉得箱子忽然一轻。
「早叫我来帮忙不就好了嘛!」他听到身后安杰洛的笑声,收回了推着箱子的手,对方却好像觉得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不妥,丝毫没有撤手坐下的动作倾向。
「好好好,还真是谢谢你了啊——」佐伊假装不耐烦地拖着长音,从安杰洛的左手边钻了出来,逃跑似的大步迈出了这节车厢。
「只是帮个忙而已,有这么招人讨厌吗?」
佐伊听到留在车厢里的安吉这样说,在走廊里用手给耳朵降着温,背后的热度却好像怎么也无法褪去。明明已经是初秋了,却好像夏天一样。
或许对于这难熬的一年来说,现在的确还是夏天呢。
——————————————————————————————
以下是没什么用的后记:
1. 关于再也不一起睡的剧情会在对面大脑封闭术训练里出现❤
2. 佐伊的性格并不是那么小媳妇【。】不太服输还很爱调侃,毕竟是个格兰芬多
3. 目前和安吉只是挚友的关系,最多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4. 安吉以为佐伊喜欢缇娜
因格勒斯目前积分:15
——————————————————————————————
说真的,跟这个女装癖的疯子没什么好玩可讲的,那些不知内情而跟他“玩”的家伙,都没有好下场。
就来看看刚才那个准备跟他“玩”的男人吧。那可怜的倒霉蛋现在已经变回原形——一头巨鼠。那老鼠正被一个满头白发的小女孩轻松拖着,往因格勒斯巢穴的方向返回。哪怕这个女孩还不及老鼠的一半大,这只兽类的魔妖也已经不能反抗,因为这个可怜虫的喉管早就已经被切断了。
赶跑了龙王方面的说客,因格勒斯便一直兽坐于洞口,晃着九条尾巴,作等待状。待那白发的女孩缓缓归来,他才欢欣愉悦地迎了上去:“哦,欢迎回来,我的小伊格岚德。”
那女孩默默把老鼠尸体抬起来,然后从喉管里取出一把染血的小刀。她将刀身擦净,收回怀里。
因格勒斯无比眷恋地蹭着这个孩子的脑袋,过了半晌,他忽然伸出左爪,掰断爪子上的三根指甲,交给那个年幼的孩子:“亲爱的,你越来越强了!可是我仍然担心你,拿着我的指甲,让它保护你。”
伊格岚德面无表情的接过指甲,并把它们装在兜里——她好像对因格勒斯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举动习以为常。
见孩子收下了“武器”,九尾狐才满意地吩咐道:“走吧,我们带着他下去看你母亲。”
那女孩点头。露出雪白的狐耳和九条白色的毛绒尾巴:“好的,父亲。”
待因格勒斯拖着那可怜老鼠的尸体先行步入了洞穴的深处,伊格岚德赶紧扒开一处的石块,把三枚指甲丢进一个小小的暗洞,神情厌恶。
在那里,漆黑的魔妖指甲堆成了塔。
越往深处走,这个洞穴便越朝下,洞内的气息也愈发寒冷。
当他们通过狭窄的通道,进入一个巨大的石室之时,眼前这不合常理的冰霜甚至让人怀疑自己是否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地面积雪尚是平整的,显示出无人踩踏其上的完美姿态。许多地上的透明冰柱向上生长,而洞顶的不少冰柱却向下延长,在这方寸的小天地内肆意犬牙交错。
石室的顶端吊有冰蓝色的宝玉,正源源不断地散发浓郁地冰属性魔粒子。那些魔力在空气之中散发出斑驳绚烂的水样光晕,最后黯淡下来,变成细碎的雪花,飘扬而下。
因格勒斯带着伊格岚德进入这片许久无人踏足的小世界,这里安静得甚至能够听见他们脚踩雪花的声音。
就好像只存在于通话之中的世界。
这个迷你童话世界的主人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性。她头顶的耳朵和毛绒的尾巴彰显着她同为魔妖的事实。在这一方天地中央,有一个精心雕凿的黑色石床,而那位美丽的魔妖女性,就躺在那儿。她白色的卷发长长地散落而下,被雪花深深埋藏。
“伊涟。”因格勒斯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是重要的祭祀仪式,每一个动作都在虔诚地朝圣:“你还好吗?”
但是白发的伊涟只是躺在石床之上。她永远在此长眠,在冰天雪地之中凌驾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