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7字(这数真够正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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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缩在第二节车厢已经获取不了更多的情报,真一和雪奈打算分头去其他车厢看看。雪奈先行一步,在连接处的双开门裂开缝隙的那一刻,一团黑漆漆的影灵涌了进来。她丝毫不在意,踏着它们离开,去往列车更深处的地方。
刚刚蹿进来的影灵一股脑钻到真一脚下。真一想像雪奈那样把他们甩开,小家伙们却牢牢抓住他的鞋带往上爬。
尽管它们几乎没有重量,腿上挂着一群小东西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真一握着拳头向前伸,张开手之后落下一枝玫瑰。鲜红的颜色落地后立刻化作花瓣四散开来。
抱在真一腿上的小家伙们立刻跑过去围住那些花瓣,有几只甚至把它当滑板来回溜了起来。
——玫瑰就这么好用吗?!
真一无奈地摇摇头,趁它们注意力正被转移,连忙拉开门跑向一二车厢的连接处。
小小的空间内还有另外两人停留在那里。其中一位是一脸阴沉和严肃、看上去比白钟还要有精英气的男子。男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加上脸色略显苍白,真一忍不住觉得他像是个吸血鬼。
放在平常,真一只是觉得像罢了,但在这种离奇的世界,突然蹦出来个贞子他也不会感到违和。那么旁边的那个金发……女孩子,是储备粮之类的?
真一越想越离谱,保持冷静之后,他连忙把思绪收回来,打算跟那两位打探些情报出来。
先和那女孩子说话比较好。衡量他们的气质后,真一锁定了目标——尽管她看上去也不是很好搭话。
"小姐,你知道从车上哪里可以得到糖果吗?"等他们路过自己身边时,真一走上前搭话。对方看了看真一,往男子身后缩了缩。真一心想她或许是防备陌生人,于是使出一贯的伎俩——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枝玫瑰花被递到金发女孩面前,真一拿出自己全部的诚意,摘下帽子鞠躬说道:"如果需要交换情报,请收下它吧。"
金发女孩的表情有些复杂,茫然、尴尬,又夹带着一丝看不出的恼怒——单看外表的确可以被成为女孩,不过雷尔·格兰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子大学生。
雷尔犹豫许久,决定接受真一的好意。在比他稍高一点的男子嘲讽笑容下,雷尔吞吞吐吐回答道:"不清楚呢……不过雷尔,是男生。"
真一的笑容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雷尔的话,只得悻悻感叹真是可爱的男孩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糖的事情,看来第一车厢里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了。真一在脑内回忆了一番。没错,当时花鹤是从第三车厢方向来的,看来线索在那边。
"……"雷尔沉默着,端详自己手中的玫瑰,或许觉得自己拿着男人给的玫瑰不妥,又把他塞了回去。"……多谢夸奖?"
正当真一不知该如何回复的时候,谢天谢地被另外那个阴沉的男子救了急。
"尽管格兰先生令人印象深刻的外表要负大半的责任,但恐怕您也要测测近视度数了。"
男子彬彬有礼地嘲讽道,这让真一感觉很不自在。和对方说话就像隔着一张毛玻璃,不仅话语声让人感觉遥远,连人影也捉摸不透。
"双眼五点三,这只是个摆设。"真一扶了扶右眼上的单片眼镜,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眼前的男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来自他不愿回忆的过去。"魔术师的眼光很锐利没错,只是有时候会被感情带出的现象迷惑罢了。"
——比如女性至上。不想让男子抓住更多把柄嘲讽下去,真一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真一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有意地——他把玫瑰递给了男子。
"两位还是收下吧,作为见面礼。还是说,扑克牌游戏更好一点?"说着,真一左右手各出现一副扑克牌,他移动五指,把那两副扑克摆成纸扇状。
当然,那枝玫瑰花被真一动了些手脚,正悬在男子胸前。
男子平静地注视着那枝玫瑰,脸色愈发阴沉。
男子——维德兰·格劳尼卡,名流格劳尼卡家十九岁的挂名家主,把真一毫无恶意的行为当成了一种侮辱。这位高傲的医者无法理解对方所谓的善意,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这种屈辱逐渐恼羞成怒。
"真是别致又适合男士的见面礼,您的品味令我震服。"维德兰依旧保持礼貌的语气,一字一句中却无不透着讽刺和恼怒。"只可惜我没有多余的口袋来存放您别致的礼物,不过您给我的这段令人不快的经历,我会记得小心收着的。"
"……"真一眯着眼睛看了看沉稳的男子,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现在的自己,生气到这种地步早就爆发出来了吧,但是面前的男子一直在忍耐着,像极了过去身边的那些人——一味地欺骗自我,把自己所谓的信念放在最首要的位置,为了它可以放弃所有的感情——这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真一一下子收回他的那些道具,以别人无法注意到的藏到袖子或者大衣口袋的什么地方去。"失礼了,"不想让事情闹得更大,他姑且先道了歉。"不过小哥你还是率直点比较好吧?无论何时都忍耐着情绪,总是彬彬有礼地难道不累吗?"
"感谢您的关心。"维德兰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这不意味着他被打动了。他不了解他的过去,他没有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维德兰想道。一个自以为是到没救的家伙。"尽管我并不需要,作为回报,我要真诚地劝告您——这位好管闲事的先生,您过剩的善心除了显耀出您的粗俗无礼外别无用处。"
真一叹了口气,插手抱臂靠在墙上。他低头思考着怎样回答才能让这个不好接触男子认为自己没有恶意。想起过去的事情后,他得出了结论——没有这样的办法。倘若一个人在自己内心筑起高墙,无论是翻过去抑或打破城府,只会徒增厌恶而已,唯一的办法只有等主人自己走出来。
"作为过来人也只能说这些了。还有失礼这种词汇完全就是靠主观感情玩弄语言艺术嘛,粗俗无礼就是放荡不羁,就像世故和成熟、麻木和沉稳、勇敢和莽撞一样没有区别。所以小哥你的评价对我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我能说的真的只有这些了。
真一看着对方更加冷漠的表情,无奈地耸耸肩。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这个男子,为何期望他能放下包袱,率直地面对自己——或许他潜意识中把对维德兰的期望和救赎过去的自己合二为一了。
"您的自以为是令我震惊。"
"小哥你想太多了。"真一走上前,笑笑想去拍他的肩膀,却被维德兰打开了手。
"您怎么想是您的自由,我先告辞了。"维德兰丝毫不顾擎着手尴尬站在面前的真一,冷冷转身打算离开。
真一连忙叫住雷尔,询问黑发男子的姓名。"能自我介绍一下吗?"
"……雷尔·格兰。"雷尔会错了意,回头看了看推门而出的维德兰,紧紧追上去。
小小的连接处只剩下真一一人。此时地铁正在转弯,中间的缝隙来回摇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真一的心也随着它一起摇了起来,落寞不堪。
"维德兰·格劳尼卡。"有人来到真一身边,"刚才过去的那个人的名字。"
"雪奈……"真一郁闷地低着头,想都没想就直接省去敬称直接呼起了对方的名字。
雪奈发现真一正失落,没有就此说些什么。她把她所知道的格劳尼卡家的事情告诉了真一。在那期间,真一只是似笑非笑地听着,时不时摇摇头。
"你觉得我们……还能被救赎吗?"
故事快要讲完的时候,真一突然压低脑子问道——那是他不安时下意识的动作。
"还有希望。"雪奈拿出几颗糖,"能给我们带来转机的人出现了。"
"这个——是从哪里得到的?"真一一下子来了劲头,仿佛鲤鱼打挺般精神了起来。作为一个骨子里很情绪化的人,积极和消极的转化只需一秒不到。
"他来了。"雪奈推开门,回到车厢内。
真一顺着雪奈的指尖向中央看去,一个推着小车、乘务员打扮的男子正缓缓走来。男子身边聚集了大量的影灵,以至于看不见小车的下半部分,而那个男子的身上也爬满了看上去与众不同的小家伙们。
乘务员停住脚步,注视着真一,似乎正等他发问。真一疑惑地走上前,盯着堆满小车的各式各样的糖果。
"原来是从你这得到的啊……"得知了真相后,真一感叹道。他把手伸向糖果,却半道被乘务员拦住。
"先生,糖果是需要等价交换的。"
乘务员脸上的表情无法分辨。他身着标准的列车员制服,带着眼罩,气质也如同外表般难以捉摸。
真一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想不起从哪里见过他。对方不是自己认识的人,那么是新闻,还是杂志之类的?
"很多人都是用钱交换的。如果真一先生没有带足够的钱,我可以帮你。"雪奈在一旁说道。她的行李鼓鼓的,应该是买了不少。
"我怎么能麻烦小姐为我做事,"真一回头笑笑,"再说我看上去就那么穷吗?"
"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乘务员的语气官腔十足,不加带任何感情。
"不一定非要用钱换是吧?你看上去也不需要钱的样子。"真一上下打量着男子,对方的气息和他身上的影灵尤为相似,或许他也是这一侧的人。"快乐如何?这东西可是无价之宝。"
"……先生要如何给我快乐?"
"把手伸出来。"真一晃了晃左手,手中空无一物。随后他覆盖上乘务员那只戴有黑色手套的手,彼此握了握。
真一把手拿开,乘务员的手中多了一朵玫瑰——那是之前维德兰退回的那枝。
"您是要用它交换吗?"乘务员开始去取与玫瑰等价的糖果。
"不不,请等下。"真一打了个响指,乘务员手中的玫瑰蓦然染上墨色。随着红色不断被吞噬,花瓣开始分崩离析,飘散在乘务员周围。那些花瓣如黑蝶般舞动着,一圈圈悬浮,将乘务员和他身边的影灵包围。
"反重力魔术……您是怎么做到的?"乘务员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似乎被魔术勾起了兴趣。
"这个说了会被萨斯顿先生下天罚的。"真一调皮地眨眨眼,他了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这个情报可以交换糖果。"乘务员加了一句。
真一装作苦恼的样子思考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接过一袋中等容量的混合糖果,目送乘务员前往更靠前的车厢。
"说出来应该可以换更多吧?"雪奈略表遗憾,真一手中的那些糖果还不及她买来的四分之一。
"萨斯顿原则第三,永远不能向观众透露魔术的秘密。"
真一自豪地拍了拍胸脯,这才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不过如果真的不够的话,我能用魔术向雪奈等价交换嘛?"
和乘务员交谈完毕后,维德兰看到白钟从第四车厢走了出来。
脸色不太好。
“你看起来不大好。”,维德兰的目光轻轻滑过面色苍白的男人,“第四节车厢有什么?”
白钟远远看着他,扯了扯嘴角,“不止是看起来,我现在的心情也不太好。维德兰先生,如果你是人类的话,最好离威廉斯远一点。”
“他是什么?”,维德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嘴角轻微的抽动了一下,微哑的声音轻柔而清晰:“你认为他有能力杀了你,对吗?”
“想知道是什么的话就鼓起勇气自己去确认怎么样?只要你运气好,完整的走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白钟对后面的问题视而不见,维德兰对上他的双眼,几乎毫不犹豫就有了决定。
“感谢您的忠告。”,维德兰回答,“无论如何,很荣幸我能再次见到一个活着的您。”
他微微低下头,余光瞥见雷尔·格兰的脸。
“您是否愿意替我照顾一下格兰先生?”,维德兰说道。
雷尔惊诧地看着他。
“啊,这孩子的话没有问题。”,白钟勉强扯出来一个微笑,蓝色的眼底闪着奇怪的光,“祝你好运,维德兰先生。”
白钟的情绪不对劲。维德兰观察着他,如果是威廉斯导致了这一切,那这个人就太危险了。更合理的猜测是,威廉斯只是一个导火索,引发了白钟早就积聚的什么东西。
维德兰沉默着向第四车厢走去,硬跟皮鞋踏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他又一次想起了格劳尼卡夫人,想起她美丽的蓝眼睛——和白钟的倒有点像。但白钟的眼睛里包含的情绪太多了,不够冷漠。
而夫人的眼睛是冷的,像在融化的雪水里浸过,近乎透明的蓝,干净,冰冷。
当她用那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时候,那种冷就会传递过来。维德兰曾经怀疑过她是不是真的天生失去了一些常人应有的情感,直到格劳尼卡夫人用淌血的手死死抓住他。
“维德兰。”,她用嘶哑的声音说,“作为一个母亲,我请求你——我请求你——”
“……保护丹尼斯。”,夫人说,她失去光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他是你哥哥。我们的事情…与他无关……。”
“不。”,维德兰冷漠地说,“我是歌莉娅的儿子。”
夫人看着他,忽然用嘶哑的喉咙大声笑了起来,血沫从她嘴角流了出来。医生匆忙地跑了过来:“您不能笑!夫人!”
“…是你…哈哈哈哈哈”,她笑的停不下来,眼角流出了泪,“是你,哈哈哈哈哈哈,可怜的小家伙……”
维德兰看着她。
“……不管你…怎么坚信。”,这个濒死的女人露出了她代表性的,胸有成竹的笑容,“歌莉娅的死…与我无关……。”
维德兰逼迫自己回到现实中来。
这里是最后一个可以通行的车厢。维德兰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被黑气笼罩着的第五车厢。
无法进入。乘务员的话响了起来。维德兰皱起眉,粗略扫视着第四车厢,最终停在围着鲜红围巾的黑发男人身上。
威廉斯。
几乎是看到他的一瞬间,维德兰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Mr.Williams.”,维德兰走进第四车厢,声音清晰而平静,“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唔……”
威廉斯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来人:“很抱歉……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他说。
维德兰愣了一下。他打量着男人,“…描述一下你的症状。”,他慢慢走近,维持着半米的礼貌的距离,“我是医生。”
威廉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啊啊…医生吗……太好了,如果你有镇定剂的话,可以给我一点吗……”
他抱着包缩紧了身体,似乎有些畏缩,声音却很镇定:“然后就赶紧躲开吧。”
“滥用镇定剂是被禁止的,先生。您缺乏常识的脑子应当记住这点。”,维德兰打量着男人,谨慎而又放肆的,一部分作为医生,一部分则是别的什么,“描述你的症状,或者允许我触碰你进行检查。”
“……”,威廉斯撑着身体试着坐起来,皱着眉头盯着他看,“趁我现在还坚持的住……”
男人示意维德兰可以靠近。
维德兰察觉到他在恐惧。他在害怕什么?白钟认为威廉斯有能力杀了他,威廉斯却又惧怕着什么东西。维德兰把手伸进口袋里,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威廉斯旁边坐下。
“你有发病史?”,维德兰说道,他斟酌着握住了威廉斯的手,温度、脉搏基本是正常的,“医院给的诊断是什么?”
威廉斯昏沉的目光里闪过一点维德兰无法理解的愉快情绪,他迷迷糊糊地继续说:“啊啊……是指我家的诅咒吗?……医院无法解开这种问题。我没听错的话,您是从白钟哪儿听到我的事情才来的吧……如果你也要看我的脸的话,可以跟我说。”
他的脸?
维德兰从面具的侧边隐约看到少许异样的皮肤,他意识到这后面可能有什么隐秘,但那跟他无关。
“你的脸?”,维德兰的声音低哑而轻柔,他用漆黑的、晦暗的眼睛看着威廉斯,“那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
威廉斯一怔。
他身上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改变了。
“你想知道你是不是活着?”,他突兀地露出一个笑容,“你是同类对吗?”
“如果这里只有两种人的话。”,维德兰平静地说。
威廉斯保持着微笑,“我无法得知你是否活着,但我知道你若是成了影子,你的身体已经不是你的了。于是,你还想知道什么吗?医生。”
“什么叫‘已经不是我的了’?”,维德兰重复道,“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只担忧您不肯告诉我。
“简单来说,真正的你的身体已经死了,或者直接说,你已经死了。”威廉斯的回答让维德兰陷入了长久地沉默,“不过意识还没有显示而已,不过如果你是影子的话只要等到影子……唔!”
“那么现在活着的是什么?”,维德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些沉重而复杂的情绪在他眼里翻滚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看着他忽然在座位上蜷缩成一团,“Mr.Williams?”
“……头……很疼……唔……”,威廉斯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沉默了。维德兰提防地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他。
“……”
“医生啊。你有没有杀过人?”,男人低着头,忽然平静地开口说道,“想要变成人类的话杀人就好了。”
威廉斯慢慢地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维德兰。阴冷地感觉再一次向维德兰袭来,他看着对方冷漠地眼睛,格劳尼卡夫人冒了出来,对他微笑。
夫人躺在血泊里抬头看他,维德兰漠然地看着。地上的血朝他背后流过去,维德兰转过头,看见了一双腿在半空中摇晃。
维德兰假装没有看见,他看向威廉斯,喃喃道:“人格分裂?看来威廉斯先生不需要止痛片了。”
“啧啧,被当成人格分裂了啊。很可惜这幅身体本来就是由影子构成的仿真物,打一开始就是我的身体。要不是威廉斯他家那个什么诅咒,我现在就是威廉斯。”威廉斯暴躁的挠了挠头,,“既然是同类的话,就按照我说的杀人就好了啊?还是说,医生你想吃一点苦头?我倒是可以让你暂时出现幻觉。”,男人随手将面具摘下来,眼眶中有奇诡的雾气也向外缓缓扩散。
维德兰察觉到了危险。
“您还没能获得我的信任。尽管,我们都不是人类这点,已经让我倾向于相信您——和您说的一切。”,维德兰微微抬高了下颚,表达出恰到好处的防备和矜持,这些他不常做,但并不是不擅长,而是不需要,“并且,恕我直言,您的口气令我感到冒犯和不愉快。”
一点信任,一点防备,一点倾向性,和少许坦诚的责怪。
维德兰斟酌着。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问道:“变成影子,是否意味着我的身体里也会多出一个像您一样的意识?”
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维德兰对上威廉斯饶有兴味的目光,意识到他没有掩饰好,对方似乎发现了这一点。
“不清楚,影子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个性,谁知道目的是不是一样的。”威廉斯回答。他打了个哈欠,开始哼一段不成曲的调子。
危险,反复,却又简单的人。维德兰想到。暂且保持关系吧。
“感谢您的回复。”,他说道,“我想我还需要些时间思考这一切,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我与您的友谊。在这个地方,或许您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 他向威廉斯略微躬身,“——那么,我先告辞了。”
维德兰抬起头时,眼前忽然闪过黑色的雾影。
威廉斯轻轻地说: “医生,你注意到,眼前的黑影了吗?还有啊,眼睛是不是有点颤动啊?”
“根据您之前的发言,我想这是一次能力的展现,并且是对我的警告。”,他停住脚步站定,慢慢垂下眼睑,“至少我可以信任您不会杀害我,对吗?我衷心希望这不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想啊,因为太麻烦了干脆杀来玩算了。”,威廉斯回答, “啧……头好疼……以后还会见面的。”,他揉了揉太阳穴,维持着笑容挥了挥手,紧接着昏倒在了座椅上。
维德兰朝着空气笑了笑。
“期待下一次见到您。”他轻柔地说,回头看了眼倒下的男人,随即转身离去了。
68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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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碌骨碌。
远处传来了车轮转动的声音。
并不是大直径车轮沉重的挤压地面,这声音一听便知是小轮子。
白钟立即放下了眼前的决定,转身带着穗循着声音的方向去了。
说不定是兜售小零食的乘务员。雪奈没由来的这么猜测。看着走远的白钟,她没有跟上去,她有一种白钟还会回来的错觉,于是找了个座位坐下休息。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做了个梦。
她和黑崎森走在街道上,不断的有人来和她说话,说一两句后就离开,反反复复。她看见了什么令她感兴趣的东西,追着那东西跑开了。几乎追出了千里远,她终于累的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她呼唤着执事的名字,却无人应答。她眼前一亮,她来到了家里,家里的所有人都和看不见她一样,无视她径直走过去。
等等。
不能这样。
为什么你们都……。
“呼……”她喘着粗气,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位小姐,在这里睡觉可是会着凉的。”一个温润的男声在她的头顶响起。
她抬起头来,那是个戴着眼罩的紫发男人。他戴着白手套,推着一辆装满糖果的小推车,一身标致的制服,俨然一副乘务员的样子。看来骨碌的声音就是推车发出的了。
“小憩一会。先生您是?”
“我是这里的乘务员。您需要一些糖果吗?”
糖果?乘务员是专职卖糖果的吗?她看了看车里有大有小奇形怪状的糖果,说:“怎么卖?”
“用您重要的东西来换。”声音依旧是温和的。
“用钱可以吗?”
“当然。”
接过糖的瞬间,雪奈眼前一黑。她皱起了眉头,随后睁开了眼。
又添了新毛病吗?她自顾自的笑起来,把糖放在一边。
“哈,这算是列车的土特产吗?”她笑着问乘务员。
“大概。”乘务员的感情毫无波澜,“还有别的需要吗?”
“再给我来一支糖果吧。”雪奈指着那个心型的棒棒糖,“我要那个。”
205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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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和那个人聊完了,他悻悻的走开,看起来不是什么愉快的对话。等克劳德的身躯完全离开,露出那个黑色风衣,面色苍白的人时,雪奈才认出那个一脸高傲的家伙正是名流格劳尼卡的现任当家维德兰。要认出他并不难,苍白如纸的面色和高人一等的态度是其特徽,敢问圈子里还有谁像他这般放荡不羁目中无人?
无论是出于父亲和格劳尼卡家的交情还是出于雪奈自身的教养,打个招呼都是必要的。雪奈起身走到维德兰面前,不缓不急的开了口。
“没认错的话,您是维德兰·格劳尼卡吧?”
“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风间小姐。”,维德兰也认出了她,向她点了点头,却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真荣幸啊,您还记得我。”雪奈没有在意维德兰的态度,言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丝讽刺的味道,她看了看维德兰左边的青发男子,关照道,“这位先生是?”
维德兰看了眼青年,闭口不言。雷尔低着头避开了雪奈的视线,朝着维德兰的方向靠了靠,蜷缩在他后面。
害羞和高傲的组合。雪奈咂了咂嘴。真有意思啊。
“风间雪奈,请多指教。”,雪奈温和的笑了。
三个人彼此交换着视线,已经没有更多的话题可聊,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维德兰隐晦的打量着雪奈的神情,谨慎的开口:“没想到风间小姐也陷入了这里。”
“该说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呢……嘛,不过有认识的人也好有个照应。”,雪奈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有点无奈。
“确实如此。”,维德兰称得上惜字如金,过分礼貌的言辞将他与外人相隔,不知是他的礼貌造就了他的性格,还是他的性格导致了他的礼貌。
他顿了顿,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对话:“那么,恕我失陪。”,黑发男人向她微微躬身,离开了。
“祝您好运。”,风间雪奈礼貌地回答。
这场算不上愉快的对话仅仅出于个人礼貌与情面,雪奈并不认为这个高傲的少爷能比自己多掌握几分情报,也并不认为他的能力比自己强多少。与其花费十倍力气拉拢一个无力的队友,倒不如多同那些经验丰富的人谈谈。
现在也是时候到其他地方看看了。她朝一车厢走去,突然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她回头瞥了一眼,愣住了。棕色的卷发,青色的眼睛。回过神来,她已经拽住了穿咖啡色风衣的青年。
黑崎森,雪奈的青梅竹马,也是棕色卷发,青色眼睛的。
雪奈赶紧松开了手,这时她再仔细看了看风衣先生才感觉两人并不是特别相像。
“抱歉,我认错人了。”她有点沮丧。
风衣先生一脸讶异的样子:“小姐你......?”跟在青年身后的小女孩也被迫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雪奈。
“啊...我有个朋友和你的发型很像。”雪奈有点窘迫,她还没有经历过认错人的状况(都是别人找她)。
“请问小姐你去过更前面的车厢吗?”他指的是第一车厢。
“还没有,我想我需要再了解一下情况。”
“好吧。我叫白钟,这个孩子是穗。小姐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白钟摸着他身边的孩子的头。
“你好。”穗抬起头来看着雪奈。
“风间雪奈,请讲。”
雪奈打量了一下白钟,的确,仔细看看,森和白钟的相似之处只是发色和瞳色。白钟的眼神看起来对什么都了如指掌,似乎那眼睛天生就是为搜集情报而来的。他的肤色也很苍白,身体不好吗?看着白钟和穗的组合,她突然想到了维德兰和rey。情不自禁的被自己的冷笑话冷的发抖。
“那么雪奈小姐上车时,车厢里是怎样的状态?又在你之前上车的人吗?”白钟直奔主题,果然是乐于掌握情报的人。
“我来的时候见到了另一个黑发的女孩。不过她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雪奈托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如果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就是这些像影子一样的人吧。”说着她指向一个坐在座位上的影子。
“一号车厢有人,或者传出过什么声音吗?”
“我还没去过。不介意的话一起?”她刚好需要一个人陪同。
“当然不,顺便一问,”白钟严肃的盯着雪奈的眼睛,“雪奈小姐认为自己还是人类吗?”
人类?是与这些影子区分开的说法吗?难不成...还有人类面貌的影子存在吗?
“什么意思?”雪奈疑惑的眨眨眼。
“不,大概是我的一些幻觉而已。”白钟摇摇头,似乎在脑中整理着数据。
看着他皱起眉头的样子,竟和森的样子有些几分仿佛。雪奈笑了起来,从刚才开始就无事不问,他是个记者吗?
“白先生是记者吗?”雪奈笑着看着白钟的侧脸。
“不好意思,只是脑子有点进影子了。”白钟嘲讽的撇撇嘴角,“要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请不要介意。”
“没什么。话说回来你从哪来?三号车厢吗?”
“是的。那边和这边差不多。结构上几乎一样,生物上......”白钟看了看在地上闹腾的黑色小人,“也差不多。”
“这种算是生物吗......?”
“毕竟会活动。似乎也会对我们的行为产生抗议。”白钟似乎了解的很多。
雪奈从地上捏起一只小影灵:“只有嘴的小家伙啊...抗议?咬吗?”
“是会丢垃圾。”白钟快速的退后两步。
然而并没有他们两个想象的那种垃圾雨,影灵把一只空的凉茶罐放在了雪奈手心。
“凉茶啊。”雪奈垂下眼帘,只是苦笑。她总是给森买这个牌子的凉茶,没想到居然一模一样。这是这个世界的好心还是恶意呢。
“那么,如果没有什么要问的事情,我们就走吧,我打算去驾驶室碰碰运气。”
“走吧。”雪奈把凉茶罐丢进垃圾桶,只是叹息的话,怎么能找回公主殿下的骑士呢?
影之森 -月台-
第二章
魅与花鹤各自确定了目标之后决定分开各自为战——毕竟就算是短暂的和解但二人的身份注定两人不可能如同他人一般不计前嫌的合作,恐怕之后还是会闹起来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各自为战反而更加方便。
这样想着,魅伸手推开了通向3号车厢的大门。
依旧是如同他们离开刚刚离开的4号车厢一样——重重叠叠的剪影与上窜下跳的影灵在车厢中涌动着,无所顾忌。
魅选择了无视——早在知晓它们无害之后她便可从容面对,然后她抬头,扫视整个第3节车厢。
她竟是瞧见了眼熟之人,不,准确来说只不过是她单方面有些了解罢了。
“请问你可是威廉斯先生?”魅走上前去,冲着面前这位戴着面具的男子笑着问道。
戴着面具的男子一愣,继而回答道:“我是威廉斯,你是?”
魅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些:“我是魅。威廉斯先生直呼我名便是。”她顿了顿,面色略有些复杂,“我向来喜欢您的作品,对您也颇有亲近之感……”她伸手摸了摸原本属于右眼的位置,那颗六彩的五角星,正幽幽地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威廉斯看着她的动作,似是明白了些什么,也抬手碰了碰脸上的面具。
“不过……威廉斯先生……你可认识Apart?”魅小心翼翼地开口,仅剩的左眼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仔细地盯着他的反应。
威廉斯的脸色变了变,似是由此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但他随即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那……威廉斯先生想必是知道的吧。”魅直视他的眼睛,“影之森的事情——”
威廉斯的脸色又白上几分,但他却冲着魅点了点头:“我的确是知道的……只是…当时所发生的事情…恐怕是难以形容……”
魅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果然这位有名的歌唱家如同她那从所谓的“影之森”回来的朋友Apart所说的一般无二——胆子小。
当时她虽不怎么相信,可那毕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信之人。她自是不如其他人一般全然不信,如今看来却甚是有用。
她正准备再同这位胆子有些小的大歌唱家聊上几句,却听见了类似于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诡异声响。
下一刻,4号车厢通向3号车厢的门被打开,一辆餐车被推车之人慢悠悠地送了进来。
乘务员么?魅挑眉,虽然觉着有些诡异,可她还是凑上前去,想要看一看这餐车里究竟有些什么,当然,也未必没有要看一看这推车之人的意思。
那人从黑暗中现出身形来:那是一个约摸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一头蓝紫色的发,面色慵懒,倒是那单边眼罩分外独特。
当然,另魅吃惊的地方并不在此——这人明明是在报纸上被登记为不久前消失于“影之森”的谷清!
但是她随即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已是冷静了下来。
但此时她却并未注意到,一旁的威廉斯的脸色一瞬间却是变得极为精彩。
于是她凑上前去看了看餐车——里面竟然堆满了各种各样口味的棒棒糖。默然无语,她默默地走上前,将包中的几张百元大钞递上。
“这些钱够买200根。”乘务员接过钱,似是在向她询问。“200根吧,另外可以麻烦打个包么?”乘务员将钱收好,神色间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样子,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极快地将糖果打包装好,伸手递给她。
“请问这地铁什么时候到站?”魅试探着开口问道。
“时间到了自然到。”他似是没有任何兴趣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摆了摆手便推着餐车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安静地坐在那儿的威廉斯却是与乘务员展开了激烈的争执。
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理会两人,便继续向着通往2号车厢的入口走去。
“你好那边那位提着箱子的先生——”魅向着不远处提着箱子的男人大声招呼着。
“这位小姐,你是在叫我吗?”褐发的男子转过身来,脸色有些许的疑惑。
“是的。我是魅,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白钟。”
“那么白钟先生——”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便接着问道,“你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呢?”
“不知不觉中就来了。”对方笑笑,似是不想提到此事,“比起这个,倒是不如好好想想当下才是。”
魅点点头,若有所思:“那么白钟先生,我就先去2号车厢了,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推开通往2号车厢的门,里面当真是好生热闹——看来大部分人都击中于此。
她甚至看见了那位变态,好吧是警察,正同别人相谈正欢。
她粗粗地打量一番,正准备收回视线却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
个子偏矮的少女与个子比她高上好些的少年正陷入了争执,而且细看过去两人的面貌还有些许的相似之处。
如此看来说不定是一对兄妹了。魅凑上前去却发现这个子有些矮小的少女竟是姐姐。
“你好?”魅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我是魅,请问你的名字是?”
少女似是从争吵中回过神来,冲着那个子高高的少年狠狠地瞪了两眼才转过身来对着魅回答道:“商。”
大概是自己也有一个弟弟的原因吧,魅便于商交谈起来,一时间倒是明白了两人之间事情的大概。
聊了半晌,那乘务员也是来到了2号车厢之中,魅同商招呼一声,便自己一人坐到了角落里。
她打开包装袋,拿出一颗棒棒糖含在嘴中,试图缓解自己的轻微头疼——她有低血糖。如今一看,这棒棒糖倒是颇为适合她的。
她静下心来,可那右眼处的六彩五角星,却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愿诸君平安归来】
浓重的黑云压住了晴空最后一抹天际蓝,轰鸣的隆隆声将庆典的歌乐贪婪的吞噬入腹,乌云翻滚间,一滴……两滴……春日的暴雨如此突兀而蛮不讲理的降临于世间,仿若要洗刷干净世间万物般以不可阻挡之势濡湿了一方天地。
“——快逃啊!是暴雨!!!”
紧张的看着黑云压城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尖叫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呆立着的小人儿们顿时炸了开来:惊慌失措寻找庇护处的人、因恐惧而瘫坐在地的人、尖叫的人、哭泣的人、咒骂的人以及受到惊吓不顾是否会伤到四周人群和自家的驯服者在人群中冲撞的动物……花树下瞬间便一片混乱。
“不要慌张!靠近花树别往别处跑!”
“驯服者首先安抚动物!不要让他们伤了人!”
“稳住体重别往天上飞!”
在混乱中,最先镇静下来的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各个职业的头领们。他们站立于高处,竭力整合着四散开来的人群,终是结束了这无序的场面。大部分未在慌张之际远离花树的人被学者们一批批带上相对安全的依花树而建的学院中避难,然而仍有小部分人消失在了雨幕中,不知所踪。
“就观测来看,这暴雨怕是要持续到明天。”
观云的学者从树冠顶端的院长办公室返回,向围坐着商量应对措施的学者们宣布了所观测到的结果。
“辛苦了,那么按这个雨势和我们的地势——”
学院院长迦尔纳揉了揉紧皱的眉心,手指在铺在面前的地图上移动,
“两个小时内将出现严重积水的情况,积水的区域大致在湖边、花海的这两处以及草丛区这附近。”
“这种天气湖里的蛤蟆也会上岸,有可能威胁到那些在别处没来观看庆典的人和刚刚混乱中远离了花树的人吧。”
“很危险呢,我们需要作出相应的紧急应对措施才行,比如组织救援或者清除蛤蟆。”
“疏通积水也很重要,还有之后的重建。”
围在指示地图中受灾区域的学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最终迦尔纳院长一锤定音敲定了各项应对措施。
“那么,具体路线就是这样。”
将规划好的救援路线告知面前这支7人小队后,渡鸦略为担忧的目送着他们逐渐远离百年花树下安全的区域。在学者的组织下已有好几拨救援队与战斗队陆续出发,在这片雨幕之下潜藏着无数或已知,或未知的危险,也许这有可能是见到他们的最后一眼,学者们已经商量好要注视着这些勇敢的战士们直至消失在地平线的彼方,这是无法外出随队的他们唯一能献上的最崇高的敬意。
“愿诸君平安归来。”
【将遗憾埋葬于坟】
滂沱大雨中,一只月白的鸟儿在雨中盘旋,暴雨染湿它美丽的羽毛,狂风将它狠狠吹打,尽管体温逐渐被冰冷的雨水剥离,银喉长尾山雀Trista依旧带着趴在它背上的伙伴Elina一遍遍巡查着身下这片草丛区。
“叽————”
小山雀Trista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鸣叫,背上的Elina将湿透的湖蓝色长发撩至耳后,稳了稳手中用来遮雨的尾羽,指挥着Trista向发现点上空飞去。
“11点钟方向,距离——约700米,我先走一步侦查道路,奥尔你随时注意我的信号,其他人跟紧奥尔。”
“交给我吧。”
辻叁估算了一下Elina与Trista所指示的位置,对救援队的其他人交待道,身负侦查职责的他必须离队探明路况,如此才能保证整个小队的安全。
“……小心点,你的伤还没痊愈,要是死了我可要大笑三天。”
看到辻叁准备转身离去,拖着制造者红洛所制作的叶片担架的珂珂奇亚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呃、我会的。”
哭笑不得的向关心自己却还是嘴硬的人儿挥挥手,辻叁转身消失在草丛间。不久,一道红色的烟雾在前方一处升起,在大雨倾盆中依旧醒目异常,那便是辻叁所说的信号。
“信号来了,跟着我。”
看到辻叁的信号后,Orlandys从阿尔维斯臂怀中跳了下来,顺手掐了忍笑的阿尔维斯一下,Orlandys带头向辻叁所标注的方位走去。身高闭嘴的她只有被抱起来才能确实的看到烟雾的起升点,这又是另一个不得不说的痛了。
一路跟着辻叁走过的痕迹与升腾的信号烟雾,当Orlandys拨开一丛草叶后,Elina和小山雀Trista出现在了众人面前。Elina蹲在一个满身泥污呼吸急促的人身旁,小山雀Trista抬着翅膀,试图为这个人遮挡不断落下的雨滴,而辻叁估计是到周围警戒去了,并不和Elina待在一起。
“罗亚你看救援队来了,你会得救的,坚持下去!阿尔你们快来看看,这个人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见到Orlandys等人到来,Elina稍微松了口气,安慰了伤者一下,站了起来,让出了诊断治疗的位置,走到了Orlandys与红洛身边。依言,救援小队中的三名医学者,薇塔、珂珂奇亚和阿尔维斯赶紧上前开始检查伤者罗亚的伤势。
“拜托……呼——拜托你们了——”
罗亚见到三位医学者的出现,略为失神的眼中也是浮现了一丝生的希冀。
“忍着点,会有些疼——”
“嘶!”
珂珂奇亚小心的用携带的盐水冲洗了一下罗亚身上的泥浆,伤口被刺激到,罗亚不禁痛苦的嘶喊出声。泥污被冲下,露出了罗亚身上的伤口。
“全身有不同程度的挫伤,尤其前胸血肿严重。”
“呼吸急促但是唇色紫青,明显呼吸困难,是伤到肺了,加上前胸血肿……不,还有希望,薇塔。”
一直关注着罗亚的呼吸状况的阿尔维斯也有了推论,视线落至旁边的薇塔,薇塔会意的点点头,面色凝重的伸出了手。
“肋骨——”
在咬牙忍痛的罗亚胸口轻轻按压了几下,薇塔悲伤的下了诊断,
“——有骨折。”
听到薇塔的确认,珂珂奇亚神色一紧,握紧了双拳。罗亚看到三人这种表现,不顾自己的呼吸依旧不畅,断断续续开了口:
“呼、呼、我的——哈啊——伤势……到底——”
“放轻松一些。”
收起有些难看的表情,珂珂奇亚露出了安抚的笑容,向薇塔点点头,拉着阿尔维斯匆匆走向红洛她们看管的悬挂药品的担架。
“他们去拿药了,你也要努力坚持下去啊。”
薇塔轻声抚慰着痛苦的罗亚,并再次确认其他受伤部位。
“罗亚他……”
见三位医学者的表情都不是太好,红洛走到阿尔维斯身旁低声询问。闻言阿尔维斯扭头看了一眼罗亚的方位,低头轻微的摇了摇,
“是肋骨骨折刺穿肺部导致的肺穿孔,如果只是骨折的话还容易治疗,但是肺穿孔我们……治不了。”
“不试过怎么知道!”
珂珂奇亚猛地抬头打断了阿尔维斯的话,眼眶微红,她吸了吸鼻子,抹去顺着遮雨花朵流到脸上的雨水,将找到的可用的物品抱在胸前用斗篷挡住。
“我们、我们可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了啊!如果不去试试的话,他还能指望谁啊!而且——”
珂珂奇亚话还未说完,罗亚那边便传来了薇塔的呼喊。
“喂!罗亚你快松手!这样下去你会——珂珂!阿尔!你们快过来——”
薇塔双手竭力按着因为呼吸困难导致窒息而本能的意欲抓抠自己喉咙的罗亚,向远处的珂珂奇亚和阿尔维斯求助,一直在为罗亚遮雨的小山雀Trista也被罗亚的动作吓得后跳了几步。
“窒息吗!”
丢下手中的药品,阿尔维斯和珂珂奇亚赶来到薇塔旁边,帮着薇塔拉开死死抠着自己喉咙的罗亚的双手。此时罗亚的脸上身上已经泛起了明显的青紫色,喉间更是发出了“嘶嘶”的哮鸣音。见状Elina和红洛也走近几步,Elina安抚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小山雀Trista,担忧的看向痛苦的罗亚。
“没有办法吗!”
双手紧握,红洛面色有些苍白的看向三名医学者,希望他们口中能说出期待的答案。然而这次连珂珂奇亚也低下了头没有出声,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清楚以他们目前的能力,是无法治疗罗亚的伤势的,只能守着罗亚那份迸发的希望,希冀着尝试治疗或许会出现奇迹,即使那只是一场如泡沫般美好却易碎的梦。
“天空……真美啊。”
一直被按着的双手此时就算放开也无力向喉间伸去,罗亚只是怔怔的望着天空,嘴角微弧,仿佛透过黯淡的黑云看到了依然晴明的蓝天,时间,就此定格。
“对不起……我们没办法……治好你。”
雨落更甚,翻滚的乌云愈发浓厚,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头。警戒回来的辻叁看着守在罗亚身边的众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帮着在泥泞的土地上掏出了一个大小适中的坑。
救援队再次出发,身后微微隆起的坟墓里,埋葬着一份遗憾。
【乘风入湖去】
将阿尔维斯随身携带的一小壶药酒倒入掌心,薇塔轻轻按在了面前伤员骨折的胫腓骨骨干之上,手摸心会,些微触摸,对骨折移位的大致状况薇塔便已了然于胸。双手各持一边沿纵轴方向稍加牵引,待错位的胫腓骨在牵引之下得以恢复原位之时,腾出右手用拇指按压着移位的短块骨徐徐加压施力。
顺利将小骨复位卡入,薇塔迅速拿起旁边珂珂奇亚手中准备好的夹板压垫固定,临时的正骨治疗就此宣告结束。
“这边,处理完毕了噢,阿尔你那边如何了?”
将伤员交给珂珂奇亚抱去担架安顿,薇塔就着身边草叶被雨滴击打溅起的水花洗去手中残留的药酒,抬头望向旁边龟背叶下还在为另一位患者清理消毒开放性伤口的阿尔维斯和帮忙递药品的Orlandys。
“啊,那个、辛苦了薇塔,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了。”
也许是过于专注,阿尔维斯似乎并未听到薇塔的询问,反倒是拿着药品的Orlandys帮着应了一声。咂砸嘴,薇塔对这个一旦触及职业范畴便与常时判若两人的家伙也是无可奈何。
头顶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举目望去,一道月牙白的身影蹁跹落至身前,是之前前去高空探查的Elina与她的小山雀Trista。随同Elina一同返回的还有个薇塔不认识的光头大汉,赤裸着上身,右手臂紧扎着一块布,湿透的布料上沾满了淡红色的血印。
“俺的伙伴被压住啦,医生你们可要帮帮他们哇!”
光头大汉抹去头上的雨水,竟是抓住了薇塔的双手使劲摇晃恳求起来。
“放心吧我们马上就过去,你先冷静一下放开手。”
“辣就拜托你你们咧!俺先、俺先代他们谢谢啦!”
待光头大汉被处理好病患的阿尔维斯带走,薇塔才得以向Elina询问起具体情况。
“正前方那边有两人被石头压住了,我和那个壮汉试过了没法抬起来,必须要奇亚跑一趟了。”
“那么Elina你让这只鸟带着珂珂去一趟吧,辻叁还没回来我们还需要留在这里等着——哇啊你做什么!”
似乎是对于薇塔叫自己的称呼不满,小山雀Trista抖了下双翅,甩了薇塔一身雨水,引得Elina吃吃的笑出了声。
“别笑啦!所以我才说鸟很可怕啊!”
当小山雀Trista将被救出的光头大汉的伙伴带回时,辻叁也带着Kal和他的伙伴婆罗洲隼Fonago返回了阿尔维斯他们所在的临时营地。
“又多了这么多人?”
Kal是阿尔维斯专门联系过来的,负责将救援队救出的伤员送回百年花树的临时医疗点,然而往返了几趟,救援队这边所救出的伤员又填补了送回的空缺,隐隐更有增加之势,只能让红洛加班加点制作更多的担架。
“你们的物资还够嘛?”
和珂珂奇亚将安置伤员的担架抬上特制的运送袋,Kal临走前姑且还是问了一声,
“我听学者说有一队人已经赶去医学者湖边的医院抢救物资了,你们如果物资不足可以去看看,不过那边属于重灾区,很危险就是了。那,我走啦,有需要再联系!”
翻身骑上Fonago覆盖着灰褐色钢羽的背,Kal拍了拍好伙伴的脖子,腾起一阵风压穿雨而去,绝尘在擦黑的天际。
“Kal说得也是……”
被Kal提醒到,Elina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包,
“虽然担架的叶片随处可以找到,不过我这边做缓冲垫的鸟羽快用完了。”
“常用的止血粉和麻醉药已经见底了,绷带也只剩两卷,我带的那些消毒的药酒正好用完最后一滴。”
接过Elina的话,阿尔维斯将装着药品的袋子拿了过来,边查看边说道。
“看来,这趟危险的医院之行是不得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