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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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记录16F-4309。记录时间[加密信息],纪录地点[加密信息],记录人员一人,实验对象状态稳定,项目正常进行。*//
正在生成模拟环境……*//
系统配置中……*//
环境已生成,实验准备就绪。*//
安妮塔坐在问询桌的一端,对面身着蓝色套装的工作人员侧对着她,银色的镜片反光,她奇异地发现自己看不清她的脸。
套在蓝色里的女人手中拿着一块硬塑料的写字板,橙色的人工制品在她苍白的手里异常鲜艳,她显然承担了她们之间的记录者的身份,而安妮塔就是那个被问询和记录的对象。安妮塔向前倾身,手肘撑在桌面上支起三角,她的肢体语言告诉对方她对接下来的对话很是期待。
I:你好。
安妮塔:你好。
I:今天感觉怎么样?
安妮塔:非常好。
I:今天的问询是任务后的常规问询,希望你能够配合,回答所有问题并给出尽量真实的反馈。你明白了吗?
安妮塔:这些章程我明白,毕竟都做过数不清多少次了嘛。
I:姓名。
安妮塔:以实玛丽。
女人从写字板上抬头看向安妮塔,她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但是安妮塔感觉到对方被镜片隐藏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梭巡,安妮塔甜美地勾起嘴角,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手里的写字板。
安妮塔:我的基本信息里面不是都有吗?要我说我们就跳过这一部分吧。
I:……
I: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可以尽可能详尽地描述出来吗?
安妮塔:记得。不可以。
女人在写字板上书写时的纸笔摩擦声暂停,银色的反光镜片直视安妮塔的眼睛。安妮塔的话大幅度地引起了她的关注。
I:如果是不想将这部分内容呈现在最终报告上,我可以选择不记录。
她的双肩放松下来,手写板被放置于交叠的膝盖上,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以尽可能展示自己的意图。安妮塔摇头,她从金属座椅上起身,绕着桌子走到另一侧,女人没有动作,她的身体语言依然放松。
安妮塔:你的名字是以实玛丽。
I:……以实玛丽是你搭档的名字。
安妮塔:是的。
I:我不是你的搭档。
女人望向安妮塔,她的表情近乎冷漠,而她的一切都散发着近乎机器似的低温。安妮塔坐上她身侧的桌面,低下视线对上她的镜片,她的五官像刚沐浴后的浴室镜面一般模糊不清。
安妮塔:你不是。你曾经是。能想起来吗,昨天发生了什么?
I:……
女人的唇微微颤抖,她想说什么又无法出口,像撕开一张毛面的覆膜,她紧蹙的眉头清晰出现在安妮塔眼中。安妮塔不自觉地微笑。
I:这里没有昨天。
I:这里是什么地方?
安妮塔:哈,不管多少次我还是会惊讶于你的反应速度,你真的聪明到有点恐怖。
I:我不认识你。我并没有任何关于人际关系和生活的记忆。
安妮塔拿起桌面上一片空白的手写板,认真阅读着上面仍然新鲜的字迹,她翻开新的一页写下一串符号,重新举起时仍然是空白。
安妮塔:这里是一场模拟游戏,我是负责模拟系统维护的工作人员,当我数到三时看见这段后台密码的你将会从游客模式醒来,重新回到员工模式。
安妮塔:一……
检测到记录人员指令活动……*//
指令正在输入中……*//
检测到模拟环境更改:进度重置。*//
重新配置模拟环境……*//
系统配置中……*//
环境已重新生成,实验准备就绪。*//
I:你好。
安妮塔: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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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光屏上光标闪烁,一段对话在非实体的空间展开,连串的符号生成在屏幕上,映照在对面女人的镜片中,女人高挑的身体外罩着一件起皱的实验室外套,左胸前的金属牌上激光刻印着“伊琳娜”的字样。
“仍然没有进展吗?”略娇小的一个女性从连通实验室一侧的休息室中走出,手上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饮料和一条毛毯。
“没有。”伊琳娜夸张地叹气。“我实在搞不懂这实验的意义,”她伸出双手指向面前数个屏幕。
“这只是一段非常简短的模拟代码,就算再怎么演算和互动,都只有非常有限,”她停顿了一下。“一个!总共只有一个结果!艾玛,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坚持在这里上几年班的。”
“习惯就好,你才来几天而已。”叫做艾玛的娇小女性将手中的饮料放在两人桌上,披上毛毯舒服地窝在人造皮革的座椅中,看上去十分惬意。
“公司为什么不直接放弃这个项目?”伊琳娜盯着屏幕,手上不停输入着指令。
艾玛看着显示演算中模拟环境的显示屏,安妮塔年轻而活泼的脸生动无比。她没有直接回答伊琳娜,而是又提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她是谁吗?”
伊琳娜摇头。
“这段模拟环境代码是系统重建之前留下的老古董了。”艾玛抿着手中的热咖啡,酸涩的苦味让她的大脑清醒。“安妮塔是那场损坏了整个模拟系统的事故发生当时唯一没有及时离线的工作人员,这是她唯一剩下的部分了。”
伊琳娜转头看向艾玛。“唯一剩下?”
“是的。如你所见,她当时正在试图拯救她的搭档。”艾玛接着说。“她成功了,但是自己却没有及时离开。”
“所以我猜,可能上层的某人只是想维持这段代码的运行吧。”艾玛耸了耸肩,结束了这段对话。
她们的视线停留在安妮塔带着一点胜利的得意笑容上。
伊琳娜皱起眉头。“她很年轻。”
艾玛沉默了一会儿。“她是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的一段数据。”
“对某人来说不是。”伊琳娜低声说,话语淹没在键盘的敲击声中。
又一个循环开始了。
作者:喵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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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中篇,太空歌剧类型。生化战士杯和超能君主拔。
“目标已经离开离宫,按照目前的速度,还有十七分钟进入伏击范围。”贝弗利冷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威尔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像四周朝圣的人一样趴伏在地上,等待着这个星球的主宰从眼前经过。
桑哈灼热的太阳在年末依然威力强大,所有人都裹在自己的斗蓬里,用布缠绕着口鼻,盯着眼前的这一小片自己身体形成的阴影,免得被四周反射着日光的沙烁红岩灼伤眼睛。
对于威尔而言,这身打扮是很好的伪装,他身上的武器系统可以轻松的掩藏起来,除了从头巾缝隙里露出的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他和土生土长的巴尔星人没有什么区别。而巴尔人也不是没有蓝眼睛,只是桑哈地区不常见而已。
地面有轻微的震动,那是君主的护卫队造成的。巴尔王的行撵靠反重力漂浮在距离地面两米的高度,巨大、华丽、庄严,仿佛一座漂浮的微型宫殿。
如果威尔稍稍抬一点头,看向左方,就能看到那支绵延了一公里的气派仪仗队,守卫们都骑着驼兽——只有天上人才有资格使用神迹——巴尔人只能停留在农牧社会。士兵也不例外。
但是他不需要抬头,数据接口直接通过头部的芯片把位于高处的监视器拍摄到的画面传递到他的眼前,那就像一些漂浮在眼睛前方的发光小窗,一开始让人有些头晕,用久了也就习惯了。
十六分钟可以让他放空脑袋,想很多事情。他回想起自己接受这项刺杀任务的那天,想起杰克那宽大的充满了压迫感和死亡气息的办公室。
“我们需要你。”黑人长官端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双手十指相对,摆出一个像是祈祷又像是防卫的姿势,不过他自己可能觉得充满威严吧。
“是,长官。”威尔稍微站直了身体,算是给对方一个回应。
“还记得我们上周的那次行动吗?”杰克敲了敲桌面,蓝色的全息投影打在了他们两个之前,那是一次针对超能恐怖分子的清剿行动。威尔很幸运的没有丢掉更多的肉体,只是损失了半截手掌——左手——大概第六次或者第七次。
“记得,长官。”威尔例行公事的回答完,就闭上了嘴巴,他能看出来杰克想说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并且为了说服自己而准备了长篇大论。
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反正我又没什么拒绝的权利,威尔腹诽着。
“那次行动中,有一个精神控制系的E5级罪犯,而你杀了他。”杰克用手势调出了随身系统录下的画面,定格在那个被螺旋弹穿墙打死的恐怖分子身上。
威尔挑了挑眉:“我不知道他是。”
“我在派你们去之前也不知道,否则我们会指派抑制者去的。”杰克的声音透出了一丝沉痛。那次行动最终死了六名特战队员,剩下的或多或少需要接受新的移植手术。
“好吧,那重点是?”威尔不想再绕圈子了。
“我们发现你是一名免疫者。”
“这非常罕见。”威尔撇了撇嘴,与拥有超能力的特殊人群相比,完全免疫超能力的人更加的稀少,少到可能一个星球可能只有一两个的程度。
“你知道巴尔星吗?”杰克抬手拨走了战场的画面,切换到了一颗玛瑙一样红蓝相间的美丽星球。
“那个几百年前就从联邦失控的星球?”威尔有点想笑了,他终于明白了杰克找自己的原因。“那个被贪食者汉尼拔•莱克特夺走并控制的星球?”
“对,看样子你还有点了解。”
“当然,如果不是他控制了巴尔星,并且控制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稀素出口,我家乡那颗星球大概还存在。我也可能在什么地方当一个普通的教书匠,而不是带着百分之七十三的人造躯体当佣兵。”
“所以你知道我接下来想说什么?”杰克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口。“我不想勉强你,毕竟这是一场几乎毫无生还可能的行动。”
“你想!而且你知道只要提出来,我就一定会同意的。”威尔无声的嘀咕了一句,从回忆中抽回了自己的思绪。汉尼拔的行撵已经进入三十米的距离,布置在前后左右的九十个震荡器十秒内就会引爆,从而让这方圆百米内除了改造人的自己以外的生物全部失去意识。
四、三、二、一……
地面轻微的震动了一下,空气像水波似的叠加推挤压缩反弹,所有的人都像是被猛推了一下,倒向道路的方向。威尔借着倒下的姿势,猛地向前飞扑,一下子就越过了他前面的两排朝圣人。
他往下挥舞了一下手臂,小型喷气阀推动地面,把他像子弹一样弹向了行撵。斗篷之下,所有的武器舱都打开了,九十五发各种类型的弹药倾泻而出,以他对这些武器的了解,炸平一座全副武装的金库都够了。
拖曳着各种光芒的弹药在空气中留下了醒目的痕迹,简直像是在果冻中前进似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拖拽着它们,最终把它们像琥珀中的猎物一样禁锢了起来。扭曲,坍塌,化作灰烬。
威尔伸展手臂,从左手弹出了等离子剑。他的皮肤因为空气中某种力量的推挤而刺痛,斗篷被不可见的力量磨灭,在他的身边化为齑粉,包括他的那些仿生器官也经受不住如此巨大的精神冲击,正在从原子级别崩解。
然而威尔本人并没有被这股力量完全阻挡,他用完好的右手当作开路的先锋,微微拧过肩膀用仅存的躯干保护住左手的武器,在免疫者的护盾之下,不管冷兵器还是热兵器所受到的拆解力都被抑制住了。
他的双眼对上了属于汉尼拔的红棕色双眼,笼罩在层层帷幕之中,仿佛在暗处也会发光的眼睛。有一个瞬间,他感受到四周的压力突然变小,于是他重重的挥出了左手的等离子剑,几乎一剑就劈开了整个行撵的顶部。装配在右手的微型机枪此刻也已弹出,灼热的子弹一股脑的射了出去,他现在与目标仅有一步之遥,是否能够清除联邦世界的毒瘤在此一举。
汉尼拔丝毫没有被掀飞的行撵顶部影响,他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意味深长的评价了一句:“这次的赝品总算做的进步了一点。”
“去死吧!”威尔不知道眼前的人在说什么废话,他已经按动了核心自爆装置,那颗安装在自己心脏旁边的小型核动力库。就算对方是E1级别的超能力者,在这样距离也经不起这么大的冲击,而后续埋伏在三公里外的队伍将会趁着汉尼拔重伤之际,干掉他,收回整个巴尔星。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的拉住了他的腿,把他拽着狠狠的甩了出去。威尔只来的及看到那是一个从行撵下方冲出来的女孩,破碎的长袍下面闪烁着金属的反光,看样子是和自己一样的生化改造人。
“可恶!汉尼拔居然有生化人保镖?这个星球上应该没有生化人的!”贝弗利愤怒的大喊从耳机里传来。威尔则重重的撞在了路边的山崖上,像块垃圾似的翻滚了好久。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突然想到,本该爆炸的核心为什么没有爆炸呢?汉尼拔干的?接下来难道要被严刑拷打?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作者:筑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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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木在工坊里被捡到时,还未学会说话。
工坊专门做各式扇子,都是京城常见的款式,折扇、团扇、羽扇、绢扇,偶尔也有官宦来定做款式。平日里作坊总是闭门,防止被对家看到,不到两岁的孩子,没人带领,是不可能潜入工坊的。
扇坊的主人,是京城小有名气的扇商,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只是年近三十却未育有一子,把折木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一面巡视扇坊,一面下了决心,收了折木当儿子。
不久扇坊主人就发现,收养折木的当天他忘了一件事。折木虽然外表毫无残疾,却不能说话。但几日照料幼儿,相濡以沫下来,妻妾却是舍不得放手了,只好默认下来。
好在折木识字很快,5岁已经能用简单的字符表达意思,倒也和睦,直到又娶了一妾,亲生儿子出生,折木的处境便微妙起来。
他终日在坊内游玩,虽从不说话,耳濡目染下却对制扇的各个环节了若指掌,心灵手巧,备受坊内制扇师傅喜爱,到十五岁时,虽然还不会说话,在制扇方面却已经没人能比。
京城男人用折扇,女人用圆扇,以此象征身份地位,街上摩肩接踵,扇从林立,最远能销售到欧洲,扇坊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到他18岁时,扇坊主人终于去世,诺大家业都归了亲儿子。
折木被弟弟从家中赶出来时,身边只剩下儿时开始一直照顾他的扇坊主人的小妾。
“事已至此,不必难过。”欢姨在便签上写道。
折木手艺精湛,虽然只与欢姨两人做扇,产量稀少,数十年下来,也靠着口碑积累了不少主顾,只是受限于品牌名气,始终是无法做大,对折木来说,这样更好,只要能潜心做扇,别无他求。
数十年间折木给无数人做过扇,材料五花八门,犀牛角、孔雀羽、鲸鱼骨,用的纸、羽毛、珐琅、象牙,甚至做过可以轻松开合的折页铁扇,巧夺天工,总能符合买家的心意,凡是用过他扇子的人,没有不满意的。
听闻他的名声,二皇子便令他为自己做一把扇子,作为送给皇帝的礼物。
扇匠磕头领命,耗时三月后,跪在光滑可鉴的大殿里,呈上装有扇子的礼盒。
扇骨用油竹制作的三合青折扇,外表十分朴素,不过白纸、竹骨,所用扇钉也不过是常见的白犀牛角,制作工艺虽然复杂,精心炮制,但京城内能制作此物的工匠却不在少数。
“此扇有何特殊之处?”皇帝握住折扇,看向折木,后者跪在原地,低头不语。
“回禀父皇,父皇开扇便知。”二皇子站出,朗声答道。
立即有贴身太监接过折扇,面向朝臣展开,扇面洁白如雪,落满笔迹不一的签名,皆为各诸侯亲笔所书。
“恭贺圣上,八月初时,二皇子御驾,已收复全境疆土。”
皇帝接过折扇,目光在群臣身上扫过,抬手轻抚扇面,数十年夙愿,今日皆在掌中,不由哈哈大笑:“此扇大善!当赏!”
扇匠走出宫门,乘轿返回时,太监们看他的表情已经有了区别,变得毕恭毕敬,街上人来人往,这种不自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等到扇匠回到扇坊时,扇匠在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终于明白了原因。
欢姨日渐老去,临去世前,扇匠关停了扇坊专心照顾,到最后欢姨已经无法说话,胸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一言也不能发,更无力提笔书写,眼中光芒逐渐暗去,用尽力气,抬起手指向周遭画了个圈。
折木一生只知制扇,不善照顾病人,更不知欢姨究竟是什么意思,绝望中目光跟随欢姨食指所指的方向,四处张望,只见墙壁上挂满各式扇子,除此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眼见欢姨同自己一样成了哑巴,只得老泪纵横。
似是在瞬间,欢姨双目中灵光再次一闪,似是又恢复成孩童时那位照看自己的妙龄少女,抬起的食指收回来,轻轻点上遍布皱纹的额头,含笑长逝。
半年后,苍老了许多的折木在诸多劝阻下关停了扇坊,离开京城时,贴身只带了一把外观特殊的扇子,扇骨似玉非玉,温润透明,扇面是灰白的丝绸,像人的头发。
滑铲产物,见谅……
Vol.212【仿真】美人
评论:写完了,作者自己有点懵,轻点儿。
“塞拉,你的手艺可真是绝妙!就连服务王家的蜡像师都没有你做得那么逼真,那么栩栩如生!”一个穿着得体的红鼻头中年男人摘下礼帽,站在几步之外,对坐在板凳上烧融蜡油的瘦削青年不吝赞美。幽暗破旧的小作坊里,青年没有回话,仍然搅动着铁锅中的蜡汁,而男人则压低声音,拿帽子拢在跟前,喜不自胜地对他说:“她果然已经狂热地迷上我了,今晚我就派马车把她接到我的庄园来。”“恭喜您,阁下,祝您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被称作塞拉的瘦男人停下手里的活,向这位绅士表示了祝贺,对方又夸赞了几句他的制蜡手艺,令仆人又包了五枚银币给他,才满意地走了。
“下次有事还要拜托你了。”仆人将包在布包中的银币交给塞拉,恭敬地弯腰致意。塞拉也低头回礼,把银币放进即将塞满罐子里之后,注意力很快回到了蜡汁冒泡的锅上。
“但你记得提醒你的主人,今年他已经订满三个蜡人了。”
“这恐怕难说,希望我家主人对那位姑娘的兴趣能保持得久一点。”那位仆人面露难色,他家的主人是出了名的浪子,如果再遇到搞不定的美人,第一个想到的必然还是塞拉。此时,又一名侍者走进来,向塞拉致意:“先生,我的主人想要见你。”于是先前的仆人识趣地离开,青年往模具中注入蜡汁,晃平液面,起身来向不久后走进来的披斗篷的人行礼。“阁下,您想见我?”
“是的,塞拉,仪式没有效果。”压低帽子的访客说:“她对我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即使制造了偶遇,她也一个眼神都没给我。”
“仪式的其他部分没有问题?”青年微微挑眉。“没有问题,我反复检查过,她的头发,柠檬树的刺、纯银的仪式刀……配制药水用的蟾蜍血……都是真实、最高品质的。”来访者有那么点不耐烦,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蜡像来。洁白半透明的蜡块雕刻着一位面容明丽、卷发及腰的女性的形象,而蜡像胸口有着反复戳刺和烧融的痕迹、还染着干燥的血斑。
“我还试过更强力的仪式,但都没有效果。你用的是干净的新蜡吗?虽然她长得一副艳丽多情的样子,但说不定还是处女。”
“为了保证魔法的效果,我接受委托使用的都是最新最纯净的蜡。如您所见,我制作的蜡像是您承认过的,非常像那位女士。”塞拉右手覆胸向对方欠身一礼。“也许是别的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哼……”秘密来访的绅士从鼻子里哼出不满的一声,但他确实觉得塞拉制作的蜡像几乎与真人一模一样,而且他是这座城公认的,制作人像手艺最精湛的蜡艺师。他手中那尊小小的蜡像,就与那位受到倾心的女子一模一样。
“说不定,用于仪式的头发并不是她本人的……这也是有可能的。”
“又或许她是虔诚的信女,有神明在保护她的心灵不受侵染。”
青年并不认为问题出在他的蜡像上,而雇主也确实挑不出刺来,这段对话没有悬念地很快结束,没能如愿的男人悻悻离开,塞拉回到他的炉子前,还能听见对方不满的絮叨声。
“可恶……现在倒像是我中了咒了,我发狂地想她。利碧这个诱人的妖精!”
他把下一个人形的蜡块从模具里倒出来,拿起刻刀和半凝的蜡准备制作下一个雕像,但拿着粗模和刻刀好半天也没有动起来。瘦削的青年思考着,并不是因为他不记得这一单的目标的模样,而是刚才雇主的抱怨。
这是他的蜡像参与的第一次失败。
蜡艺并不是个赚钱的行业,但塞拉无疑是这座城里除了王家的侍奉者之外最富有的蜡艺师了。因为他高超的蜡像技术,许多想要尝试禁忌的爱情魔法的男女都愿意花大价钱请他。那是一种黑巫术,虽然关于仪式的步骤和咒语有多种说法,但大多要用到目标的蜡像,为了使之起效,这个蜡制的替身自然是越像越好。而塞拉制作的蜡像,在这些爱而不得的绅士们之中是有口皆碑的,他们甚至说只要是使用了他的作品,哪怕不用目标的头发,在仪式完成后也能很快跟曾经拒绝他们的姑娘打得火热,甚至可能得到美人的投怀送抱。
但是塞拉的蜡像第一次吃了败仗。
他自信不是制像手艺的问题,一定是那位倾慕者的仪式有哪里出了错。但这一次他心里悄悄地、且疯狂地长起了草,如果他不再次去确认一下那个叫利碧的女人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以至于绅士们屡试不爽的爱情巫术都伤不了她分毫,他就没有办法做任何事了。
说走就走,塞拉熄灭了炉火,放好了蜡块和工具,便动身去找那个女人。
在制作蜡像之前他特意去观察过目标,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和女伴们一同劳作。他很快去了城外的果园,到达时妇人和少女们正采摘苹果。那个金发如波,姿容艳丽的女子也在其中,穿着朴素的长裙和围裙,在树下兜起活泼的姐妹们采下来的苹果,甜蜜的歌声从围墙内传出来。在这一群水仙女一样自由的姑娘当中,她确实格外光彩照人,笑起来时微微眯着眼睛,红唇就像甘美的玫瑰酒。躲在苹果树影中的塞拉毫不惊讶会有绅士们争先恐后地求购她的蜡像——他确实收到了三位先生的同时委托,当然,最后他只选了开价最高且最熟悉的一位接下这一单。但他驻足墙外甚久,也没看出这个平民家的姑娘除了特别漂亮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使严谨的仪式和完美的蜡像都不能让她对他的雇主燃起爱火。
“真奇怪。她难道是混进农家女中的女巫?”塞拉眯着眼睛望着园中的利碧,而对方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看了过来,只是笑着向他挥手打招呼,提着裙摆兜着苹果的身影在阳光下如同天使一般。
阴沉的青年就像被晃了眼,向她点头致意后便移开了视线。
神明啊,总不能说苹果在巫术中代表诱惑、就认为拿着苹果的女人是女巫。难道她的心灵和童贞真的被圣洁的力量保护着吗?不,我要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制作出完美的蜡像,再举行一次仪式。她不该成为例外。
我的作品不能有例外。
他这么想着,很快离开了果园,回到自己的作坊。他重新烧了一炉新蜡,拿出之前制作的模具来——这是不合规矩的,他只为一位顾客制作一次蜡像,绝不重复制作,也不卖给第二人。但他现在就像被上了发条的小玩具一样专心致志地转着,脑海里想着刚才在果园所见的那一幕,刻刀与手指在蜡块上推拉按压着,刻画出如波金发与灿烂的笑颜,挤出柔软的唇与饱满的胸脯。他的目光似乎也变成了一双手,黏在蜡人的表面不断确认着,似乎要用目光雕刻那天使的真容。他专注,但急切,或许他会用着魔来形容此刻的自己,他的双手从没在任何被雇主盯上的猎物面前落败过,对这个女人也是。
在美人的蜡像愈加精致的过程中,日头渐斜,灯火渐起。塞拉早就饿了,但还是不知疲倦地在烛火和炉火前雕刻着细节。
“非常感谢你为我作像。”
“但想要对我下咒可不太绅士。”
甜美的嗓音突然从他的背后响起,带着笑意却使他一个激灵。好在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蜡像上,否则这一刀下去可能会把那玲珑的鼻子推平。塞拉放下蜡像,回过头去,金发的利碧就披着斗篷站在他作坊的小院里,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笑着,提着一小篮苹果。
“我也只是个臭烧蜡的而已。”塞拉望着她,没有起身,烛光将他的脸劈成橘红和深蓝的两面,唯有琥珀色的眼睛亮着,看着女人就像一条盯着鹿的猎犬。
“既然你知道,我也不隐瞒了。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能抵抗爱情的巫术?”
“你有术士相助?或是有神灵保护?”
“真是直接啊,但我不讨厌。”利碧笑着走进烛光里来,站在他几步之外,放下苹果篮。“你觉得你雕刻的蜡像跟我很像吗?”
被这么问到,塞拉低头端详手中的蜡人,又把目光移回对方身上。
“几乎一模一样。”
利碧笑着看着他,揉了揉自己的脸,从耳后向前抹去,揭开面纱一般揭下一层未明材质的外皮——从下方露出的是另一张脸,一样地美丽出众,但截然不同。阳光下所见的利碧是风情摇荡的艳丽美人,而烛火中的利碧则有着天真少女的清纯面孔。
“现在呢?”
“……!”呆愣在原处的塞拉向后挺直了脊背。
“容貌容易让男人动歪脑筋的女人总得有点办法躲避臭虫。”她耸耸肩。“你的手艺十分精湛,但我多希望你去为大教堂制作精美的香烛与天使像,做神明的忠仆,而非淫魔的帮凶。”
塞拉承认,那些被黑巫术控制着,遭到蠢男人或者坏男人、或是又蠢又坏的男人们玷污的姑娘,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那些男人能看上她们就想到用巫术去占有她们,就能马上看上下一个无辜的女人。等待她们的常常是被抛弃,被出卖,或是带着滚圆的肚子被抛弃或出卖,都一样地凄惨。如果家世不好,说不定会“因为”私通魔鬼被冠上女巫罪而处死呢。
但这些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那些大人们想要,我只是完成我的订单,小姐。”
“还有炫耀自己的技艺。”利碧仍旧是笑着望着他,纯真的面孔上生着一对晶亮的玫瑰色眼睛,似乎在透过他的皮肉读他的心。
“……你说得不错。”
“我雕刻的人像可以比活人都鲜活美丽,就像有血有肉,能勾连人的灵魂。教堂想要的是天使像,不会承认这样的技艺。”
“但这门生意就是对我最直接的认可。只要用我雕刻出的蜡像,没有不成功的仪式。”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不成功的例子就在自己眼前。笑着,看着自己。
“你做得很像,可惜我不长那样。”她说。
“我可以再做一次。”他说。
“我也能再做一张新的脸,你们的巫术抓不到我。”
“你能换一个身体吗?你能变成令人生厌的肥秃丑怪吗?你不会的,你逃不掉,无论你换多少张脸,都会有人下单。”塞拉坐在他的板凳上,死死盯着她。
“所以他们只是想要一个漂亮可以泄欲、又能够满足幻想的人形。目标是谁都可以,酷似原型、充满生机的样貌只是附赠品。在这门生意里,你引以为豪的精湛技艺只是最不重要的一个手段而已?”
她弯腰捡起一个苹果,塞进他的手里,柔软指尖碰到他的手掌,令他的脑袋停了一下,然后才握紧苹果收回了手。
“……我会告发你女巫罪。”
“嘻嘻,一个为黑巫术提供道具的男人竟想告发我女巫罪。”她掩唇轻轻一笑,接着便又罩上了兜帽。“我得回去了,再见,先生。”
利碧的身影隐没在夜幕中的小院,塞拉拿着苹果,直到许久后才收回视线。他放下苹果,让自己移开目光,刚刚那一瞬靠过来的脸现在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身上落着她头发上的芳香。
即便天已经黑了,塞拉还是抓起手边的蜡人,凑到火边融掉了刚刚雕刻的脸,拿起刻刀开始重新琢磨出刚才所见的纯洁面孔,就像下午那样,仿佛着了魔。
“她一定对我施了什么巫术。”
“苹果是诱惑,就是因此她才带来苹果。”
“傲慢的女人。”
“但我知道她的样貌,我一定会抓住她。”
他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那位雇主,这个女人因为挑衅而成了他的猎物,他一定要她屈服。他雕刻出那张清纯的脸,在裙摆上刻上她的名字并环绕上魔咒的符号,连夜准备了最强力的黑巫术需要的所有材料。当金星之时到来,他将蜡像举起至头上,少见表情的脸上映着昏黄的烛光,在心中默念维纳斯、丘比特、阿斯塔禄三位司掌爱与淫邪的神的名字。再用银匕首在地上画出仪式的圈,刻上四方魔神之名,唱诵道:“掌管东方的王奥里恩斯啊、西方之王派蒙啊、统管南方的亚迈伊蒙、征服北方的艾基恩……收下这人形,听我隐秘的倾诉,以万能之神名成就我的愿望吧!”幽暗的房间里,男人在炉火与烛火间跪在阵中祈祷。他拿来掺有蟾蜍血、自己的血和唾液的魔药,涂在利碧的蜡像的胸口,以柠檬树的刺在那里刻画下心的形状,又用尖刺戳穿它:
“我所刺非汝,就像魔鬼阿斯摩太刺穿这个女人的心脏,让她的心为我而刺痛。”
继而他将蜡像投入火盆中,一股火花与烟气立刻嘶嘶地升起!他看着那蜡做的美人一点点变形、融化,冒着舞蹈的白烟消失在火焰里,也嘶嘶地说:
“……我所烧非汝,就像魔鬼阿斯摩太点燃这个女人的心……让她的心中燃起爱我的熊熊烈火吧!”
火盆中的蜡美人迸发出最后一个火花,就像答应了他的要求。塞拉盯着只剩火焰的碳炉长长吐一口气。
在第二天他补了一觉,接着很快地就出了门,在门口用那篮苹果匆匆打发了替主人来向他回报仪式成功的仆人,但利碧放在他手里的那一颗依然被留在熬蜡的锅附近。
他花了一中午去捉了一只蝴蝶,当那个女人回来向他目送秋波、确认仪式成功时,他就要将之献祭以答谢帮助了他的魔鬼。塞拉用蜡封的玻璃瓶装着蝴蝶,再次造访了苹果园。他要看到那个金发如波的女人对他微笑,要看到她转过脸去掩饰泛红的面颊。他要那双玫瑰色的眼睛里倒映自己的模样,要它们褪去那层狡黠的灵光而注满痴迷。他要那对柔软的唇再吐不出一个讥讽的字眼来,只能对自己倾吐爱意祈求关注。他要把她的心灵和童贞收入掌中,再狠狠敲醒她,让她自以为有了一些小把戏就能逃脱的幻想破灭,让她知道自己的巫术一定会捕获她,他制作的蜡像替身一定会死死地锁定她,她必将屈服于他。
苹果园的围栏中又有水仙女的歌声越墙而来,塞拉站在树影里,从栏杆的缝隙望进去,换了几棵树摘果的少女们仍旧在太阳光下无忧无虑地欢笑着,攀爬梯子,用围裙和提篮兜着鲜红的果实。但她们之中,并没有利碧的身影。无论是艳丽多姿的,还是天真纯洁的。利碧不在那里了。
瘦削的男人像蹲在阴影里的猫,想问少女们那个女人去哪儿了,但他没有。他只能看着一张张青春靓丽的面孔在太阳底下洋溢着笑容,一整个下午,直到日头西斜。
明亮的阳光晃得塞拉眼睛痛,可他的目光移不开。她们每一个都不像他的猎物,却又忍不住觉得每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都可能是她。他用眼睛在那一张张气质迥异的脸中寻找那个女人,他对神态的琢磨明明都能够触及灵魂,可他突然觉得迷惑,找不到她究竟躲在哪一张脸孔之下看着自己。
蝴蝶在瓶中窒息之前便被投入火中以酬谢魔鬼,阴郁的男人悻悻而归,又在之后的几天于城中四处游荡寻找。
利碧离开了。至少叫这个名字,长那副样子的,他亲手雕刻过三次的女人在这座小城消失了。
但她或许还在这里,只是换了一种样貌,在某处笑着看着他。看他的黑眼圈一天重过一天;看他疑神疑鬼每一个被雇主盯上的美人都是她的化身、进而雕刻出的每一尊蜡像都有着和她一样的笑容;看他放在炉边的苹果直到腐烂了也没吃掉,丢到院中却长出了一棵小树,在开春后枝繁叶茂,甚至开出了许多的花朵。
绅士们说塞拉迷上了一个女人,且是雇主想要的女人,然而无论是雇主还是他都没能得到那个美人。他的生意因此受到了影响,但手艺依然很好,巫术所请求的神灵或恶魔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每一尊蜡像都有着同一个女人的影子,当然,雇主也并不怎么在意。
每当那瘦削的蜡艺师坐在炉前雕刻着新的蜡像,忽然从着魔般的状态中惊醒过来,都是因为听见脑海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她说得没错。”但塞拉转头看一眼庭院中的苹果树,那个女人头发上的芳香和不变的笑容就好像又环绕在了自己周围。
于是他再次埋头于手中的蜡块,雕琢起又一个有着同样笑容的美人。
“我一定会抓住她。”
作者:尘聆
评论:笑语
也许不算普通意义的那种。
死之前没什么想法,年纪也不大,也没有什么电视剧里的灵魂离体念念不忘。
与其说爱恨纠缠,不如讲略过那些每天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与无休止扎针,眼睛一闭一睁,白茫茫一片云朵的感受还挺有趣的。
间歇性清醒看书,也见过天国的描写,但是没想到居然就这样老套,完全没什么出入。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没什么俊男美女慈祥老头,大家人均一团亮晶晶模糊光,按照现在的说法,和圣骑打了马赛克似的。
不过大概有些根本不是人,但因为啥也看不清飘来飘去就当是人好了,都挂了就别想那么多。
脑海里冒出的意识,意思问要不要当天使啊,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那就当吧。
结果答应完也没后续,那便算上任?很敷衍的样子。
看大家头顶光环,摸摸自己的脑壳上也多一个,既然如此应该算上任吧。
虽然刚睁眼的时候并没有验证光环的存在,但这样安慰自己总比什么特征都没有要安心点。
光环摸起来凉丝丝的,还有点粘手,还有股香甜味道,我怀疑舔起来可能是奶油冰棒的味道。
隔壁床出院前在嗦一根奶油冰棒,我眼馋地看着,倒不是觉得一定会很好吃,而是因为她吃得真的很开心。
我出生就没什么感觉,冷热酸甜苦咸痛。
其实想想如果这样生活注意点也没什么吧,无非有些无趣。
不过父母很惊恐,觉得这样的孩子就像次品,所以一定要治好。
吃很多的药,挂很多的吊瓶,来来往往的护士医生,和没有多少的成效。
据说在外面钱是很有用的东西,我也不理解为什么要花费在把我绑在这个蓝白的空旷房间。不过最开始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既然出生就经历这些,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本来病房里就我一个人,但后来有个护士对这状况很愤怒,说这样是不对的,和她同届的那任医生也赞同,就开始给我安排隔壁床病友,虽然生的从来都不是同种病。
本来父母是不同意的,护士说我或许可以通过观察理解到感觉,因为说到底还是神经上的缺陷,万一开窍呢。
——反正像书上说的,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话题岔开太远,我因为不知道天使要做什么,其他光团也一副不会讲话的样子,于是我最后开始跟着他们飘。
漫无边际的云海,还有远处照耀着的太阳。
接下来太阳下降,月亮升起,星辰如漂浮在深海。
在空气的这个层级,没有暴风雨,也没有雾霾。
即使没人疑惑,我还是想说,像我这种病,或者说只是感知不行,当然不会死。
所以只是普通的意外身亡。
不过我想说的原因是,那场火灾里,我倒是感受到一些凉凉的温度。
所以也许只是感受阈值比较高而已。
因为没什么感受,我很淡定地看着那些红橙光焰欢快悦动,冒出滚滚浓烟。
眼睛被熏到看不见的时候,我有些惋惜还没看完的书,以及原来书上说的窒息是这样的。
警报器没响,自动灭火装置没启动,没有任何人来,和我没有被救。
很多钱还是变成单纯把我绑在那个房间里的夜晚,钱大概是厌烦了,不想继续努力。
接着没头没尾冒出的是白天隔壁床在门口吃奶油冰棒的影像,和再次冒出的那个疑惑。
开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天使部队还在静默无声地飘动着,我们就像游云的一部分,从这里到那里。
偶尔有云层比较薄的地方,我会脱离大家,一个魂往下沉去看风景。
往下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按住头上的光环就行,这到底是雇主的设定还是真当如此,我也不清楚,至少最终目的能实现,管他呢。
人间,这个词我很喜欢,可能像书上说的那样有烟火气。
其实我也很喜欢烟火气这个词,在没有被烟和火杀死之前。
显然,尽管与常人不同,我依旧期望过去逛逛外面的世界。
最新的那任医生和护士跟我说,等到成年,就可以拥有自主选择权,换言之,想出院也没问题。我不知道那种感受是什么。
他们说是开心。
所以开心是这样容易的事吗?
每次我从人间回来,那些光团都还在原地。
我想他们可能也不知道天使该做什么,说不定是某个光团心想,反正没说天使的岗位职责,就随便飘飘好了,于是剩下的光团包括我也想,既然大家都在飘,那我也跟着飘飘好了。
既然他们在等我,那一定有某个或几个光团停下来,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至少这份没被变成独个天使的恩情值得感谢。
于是我会尽量对每个光团上下摇摆下,但愿他们懂我的意思。
这间接导致的情况就是,每回上来我们互相都要乱摆一通,远看估计挺有趣。
不过云海上很空旷,确实没有观众。
但这么多光团,互相就够当观众了。
于是我又开心起来。
不管,就当这是开心吧。
隔壁床换过多少病友我是记不清,感觉跟天使部队的光团一样多。
他们走的时候,不知道是发自内心,还是被来接人的家长按头,都会祝我早日出院、天天开心。
我问医生,祝愿是会成真的吗?
那个医生好像有点为难,最后被护士狂锤一记,我只能从医生扭曲的脸上猜测想来挺疼。
护士说,当然会成真了。
那祝我当天使吧!这样可以飞到天上。我对窗框比划。
那片天空是我唯一能看到的人间,可惜外面还有阳台,他们不让我出去,看不到楼下。
这可不能祝愿啊。护士语噎一瞬,又立刻笑眯眯圆话。但你这么可爱,已经是天使啦!
那我祝自己当天使好了。我到床上躺平,把手腕递给护士。
她一边系紧橡皮管,一边无奈道,说了这不能祝的。
云层上,有个气球飘浮在前方,红色的气球,和我曾经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是我唯一看到的除蓝白灰外的颜色,它晃晃悠悠飘过窗前,可惜只有那么十几秒。
我骤然停下,天使部队也跟着停住了。
伸出手握住气球,我说,我可以不当天使吗?
脑海里的意识冒头,可以。
和上岗一样敷衍,我离职了。
试着掰下头顶光环,居然真被弄下一块。
这算什么味道呢?
不管,就当是甜吧。
「离职」「扇子」虚影
作者:巴珑
评论要求:随意
当我下定决心敲开老板的房门去提离职这件事情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机会了,因为——
老板死了。
老板趴在自己办公桌前,像是睡着了,额头抵在右手小臂上,左手向前伸出,就是午休那种趴伏的姿态。左手下面压着一柄折扇,左手食指在折扇写下了血字。
——是死亡讯息!
却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不对,扇子上什么都没有,没有血字,也没有我的名字。
看来,又是我眼花了。
也许,也不是我眼花。这是把奇怪的扇子,因为近来我常常能从它上面读出老板的心声。
一开始,像是个玩笑。
那天老板喊我进去谈话,我知道这次项目没成,还不是因为他随便插人在项目里,又瞎指挥乱下决定。他这会儿喊我,不得是推责洗脑甩锅一波操作?来吧,我也憋着一肚子气呢。
我轻敲了敲门后,直接推门进了老板办公室,房间里没有熏香,角落绿植是最普通的白鹤芋,空气中却飘着一股幽幽的玉兰香气,不至于刺激嗅觉,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朦胧的氛围里,像是……眼睛被蒙上了薄纱,看什么都虚了个影。只见老板靠在椅背上,神情木然,手中把玩一柄折扇。打开、合上,打开又合上。他见我进来,突然笑了起来。
“这次项目没成功,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
我觉得,这次要是没有老板瞎指挥,我们的项目已经跟对方谈得差不多,要不是您老咬住最后那个小小的条件执意不放,我们的项目可能已经进入执行分配阶段了。
“我觉得问题在于对方对老板……”
“我知道,你们对我不满,你们觉得我乱插手,”老板打开扇子,用前所未有的和善语气说话,“你们总觉得我故意搅局,公报私仇、破坏你们好不容易谈妥的条件,可我那不也是为了咱们公司好嘛。所以呢……”
这熟悉的逻辑,这友善的语气,这刺耳的解释……
这时候,在老板把手中的扇子完全打开。露出了一面素色的扇面,扇面画着素雅山水画,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风格。但是在这些最浅的扇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字:
傻b,先忽悠几句,留住再说。
“所以呢,你的辞职信我不会收的。”
我还沉浸在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景象中,突然听到辞职信这件事我才回过神来。自从这个项目流产,我在辞职与否的两难中焦虑,但是至今并没有递交辞职信。
奇怪的气味、奇怪的老板、奇怪的扇子,咄咄怪事令我的气也无处可发,带着疑惑,我出了老板办公室。我想跟同事讲讲这件事,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甚至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算了,也跟我无关。回去写辞职信吧。
我准备辞职,每天早上起来脑内都有这样的念头。但是总有些什么阻碍我去下定决心。是还有更多的工作机会?有遇到了难得信任的同事?还是只因我的惰性,在消耗自己?现在先迈出一小步,把辞职信写了吧。
之后,在各种场合,我都见到老板携带这柄奇怪的扇子出现,且扇面总是出现一些字眼,“韭菜还想要好处?”“做你的美梦去吧!”仿佛就是……就是老板把自己的心声公放出来了。最不可思议的是,我问过身旁的同事,是否看见扇子上的文字,对方竟无动于衷。难道,是我的问题?
终于我写完了辞职信,计算一下剩余的休假,把手头的工作料理得七七八八,准备正式提出离职要求。在这个节骨眼上,老板就那样了……一定是那个扇子的缘故——八成,是扇子成精,干掉了老板。
唉。
根据现场的情况,警方确定这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而是一起谋杀事件,但是却毫无线索,案情一度难以推进。直至公司里传出了流言……一定是那位回来索命来了。
那是一位矜矜业业干活的员工,每天起早贪黑,对于老板的各种异想天开也认真对待,同事的各种要求也会满足,是个不会拒绝任何事情的老好人。可惜在公司上班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突出的成绩,这不,那次那个项目,眼看着就要成了,却突然黄掉了。据说,是老板又提出了什么无理的要求,从中插了一刀,最后功亏一篑。
那天,这个老好人员工做好了手头的工作,交代了一些事情,在桌面留下了一封辞职信,然后从窗口一跃而下。
公司在二十二层,那天天上飘起了细雨。那雨丝丝绵绵,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落在地上,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end
作者:贩卖机
备注:已于23.1.4日修改。并增加一个奇异而且无聊的结局。
评论要求:笑语
今天是我进入这个公司的第三年十一个月零二十天。
我打算离职。
这并非一时冲动所做出的决定,而是权衡利弊之后所做出的最优决策。
以下请容我阐明一下理由。
首先,我所在的是一家城市周边旅游及景点文创开发为主要经营项目的公司,规模倒是铺展的不小,约摸有十几个部门近百人的样子。只是我天生社恐,对于本部门以外的人际交流趋近于零,又懒于对工作之外的事物进行探索,导致我自入职到现在进四年时间,对工作范围之外的公司业务毫无了解罢了。
此为事件发生的必要前提条件。
不过,公司的工作强度、薪酬、人际关系等,并非是导致我决定立刻离职的直接原因。实际上,就各方面来讲,公司的工作强度、通勤距离,以及薪酬数目,甚至在我的预期之上。
当然这并非是说公司做的无可挑剔,仅仅是平庸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罢了。
只是在当前的经济状况下,处于文旅行业的公司半数都在亏本裁员,此处毫无缩减规模的迹象,反而在开拓市场、招收新员工上产生了更强烈的兴趣。
从表面看来,这是绝对的好事情。
然而……
这其中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所有的同事——起码在我知道的范围内——都只会在这家公司待到四年。
是的,没错。自我进入公司以来的所有前辈,都是如此。普通的工作,加班,升职。然后在进入公司的第四个年头的某一天,突然离职。从此消失在我们这些人的生活范围内,再也没有消息。
公司不停的招新需求,恐怕大部分也来源于此。
而我在不知不觉之中,也即将到达入职的第四个年头,成为同事之中资历最老的员工。
我自然是害怕的。
自我发现这件事情以来,我便有意无意地在公司内部打听那些离职的老员工的去向,但无一例外的没有结果。
“他们都是主动离职的。”人事告诉我,但她并没有将他们中任何一人的联系方式留给我。
所有人都是去向不明。
公司照常运转。前辈依旧在离开,即便是在目前就业不景气的环境下,这个规律还是依然持续着。
不论是应届的学生。还是已有家室的中年人。无一例外的逃不过四年的坎。
我还记得与我关系最好的那个同事,同时也是我的前室友。他比我早一年进入公司,在工作上,也勉强算是个可以仰仗的前辈。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大约十个月前的一天,突然没有来上班。而等到下班回家后,我才发现他的所有行李都与他一同消失了。他连一张留言都没有的,就这样离开了。而他之前留下的所有联系方式,也已经全部失效。
“他昨天提的离职呀。”人事部的张姐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怎么?他没跟你说吗?”仿佛我的所有大惊小怪都是自找。
而导致我下决定离职的直接原因,来自于坐在我对面工位的同事。
一位在四年内完成了结婚生子重大人生进程,上有老下有小的本地人士。目前身上尚且背着房贷,还在给刚看中的车努力凑出首付,无论怎么看,他都没有辞职的可能性。
他是在上周突然辞职的。
与此前离开的其他人一样,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来上班了。
而在此之前,他还在兴冲冲的与我们讨论刚知道的公司为入职满四年的老员工准备的福利。
这很奇怪。
我无法相信他主动辞职的消息。
而就在昨晚,我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那是一连串乱码一样的文字与表情间杂的奇怪讯息。
这是什么?
我正待回复,他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新的讯息。这次是一张黑漆漆的照片,仅在边缘处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肉粉色。仿佛是什么巨物骇然大口的一部分。
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那张公司作为对老员工奖励发放的内部价格旅游团券。我处于对即将获得的福利的好奇心,也打听过那个旅游团的事情。可惜在我能打听到的范围内,没有什么人对这个景点有过多的了解。最后我也只是知道那是在公司经营下的一个小众度假景点,地点偏僻,游玩人数寥寥。在旅游团的宣传页内,那地方倒是一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样子。我看着那个地方,却总感觉身上一阵寒意。
我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本市的某些怪谈。例如在郊外荒山上的某个山洞里吞噬生命的巨物,渴求祭品的远古邪祟,赠与人财物的仙人,操控市场的邪恶财阀……
如今这些传说,在我心中连成一线。即使是前同事在一小时后发来的“不好意思手机让孩子拿去玩了”的信息,也不可能使我冷静下来。
即使与他过去说话方式别无二致,我也无法认为这是他本人所发。
寒意遍布全身。
我决定尽快辞职。
至少在第四年到来之前,离开这家公司。
于是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我递交出了我的辞职报告。
对此,人事部门的同事丝毫没有感觉惊讶,那个陌生的同事只是点点头,把我的报告接过去,放在桌上。在这个新来的陌生同事背后,张姐的桌子上空空如也,她在半个月前离职了。
放下辞职信,我深呼了一口气。
“你等等,”我正打算离开,却被同事叫住“这个,我查了一下,你到昨天正好入职满四年,所以这个你得拿着。”
陌生的人事部同事期待地看着我,他手上拿着的,是公司发给四年老员工的福利旅游劵。
------以下是非常迷惑的结局分界线--------
“……谢谢。”
我只得接过来。沉重的石头重新压回心上。
第一次,从工位走向公司大门的路如此漫长。每一道不经意的目光似乎都在监视着我,每一句无意义的闲谈仿佛都是在讨论我。
“扑通、扑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占据双耳。
我不知我是如何离开公司又是怎样走出写字楼,回过神来已经在大街上。
印刷精美的旅游券在手心被冷汗浸的湿透。该如何处理掉它呢?是小心地收藏起来,还是就地丢掉?
我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任何可行方案。
无论如何,我是绝不可能使用它的。
手指在大脑下令之前擅自行动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那份旅游券被我撕碎,塞进嘴里,咽下肚中。
这是我潜意识所认为的最保险的逃避方法。
接下来,我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之前的联系方式统统丢掉。在吃下印刷品所造成的腹泻间隙里,完成了清空通讯录、换电话号码、搬家等一系列事情。
做完这一切,我与我的肠胃都感到无比轻松。
带着这份轻松,我走上商业街。突然,与某个熟悉的身影面对面。那是上个公司在我之前离职的那个本地老哥。
他一手提着婴幼儿奶粉一手抱着一大兜纸尿裤,表情与我一般的惊讶甚至带着些惊慌失措。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他离职的真实原因。——胡猜乱想导致的疑神疑鬼,跟我一样。他大概也同时明白了过来,我们面对面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而此刻,他刚一岁的好大儿正骑在他的脖子上。啃着他老父亲脑门上所剩不多的几缕头发。
评论:随意,祝阅读愉快。
李乐走进屋里时候,叶梓还没有醒。
叶梓是上周离的职,为此还生了场病。虽说看望病人这件事,一个下午甚至一个晚上都可以解决。“看”字本就短暂。但他还是挑了一个明媚的早晨,也许阳光对病人康复有利,想到这他轻声笑了笑,无论他来与不来,阳光一直存在,正如此刻躺在床上还没醒来的那个人一样。家里的狗一如既往摇着尾巴欢迎他的到来。
“还好吗?
“吃饭了吗?
“过得怎么样?”他揉揉它的头,顿了顿,又问:“她的腿好了吗?”
路过健身器材,李乐顺手将它们收好,折叠,整齐放进原本该放的柜子里。他对这个小屋已经了如指掌,在这个远离家乡,偌大而了无乡音的地方,小屋似乎成了他们精神上的寄托,远离人群的乌托邦。李乐常常来到这里,晴天的、阴雨天的、打雷天的窗户外面的景色,他全部了然于胸,再没有比这地方更熟捻的画面。但从来没有哪一天是像今天这样,心里带着忐忑而来,床上那个人的伤到底好的怎样了?小小的扭伤怎会这么久还不痊愈?明明是站在窗边,一眼就望得到辽阔的地平线。空气中带着清新气味的早晨,李乐却有些心烦意燥,顺带着觉得连呼吸都热了起来,早晨的凉意全然消失,反而带上了几分午后的闷热。
他收拾好带来的营养品,甩了甩手,轻车熟路来到厨房,准备给叶梓熬点粥喝。他绝不会承认是为了她的伤或是担心而熬,但是如果不是为了上述两个原因,似乎这粥也不会被他熬出来。那要怎么办呢?李乐边熬边摇头,似乎也并不想逃避自己为什么在进行这手上的动作。手下冒出的咕嘟咕嘟气泡,远远比打闹中所谓的自尊心或谁赢得上分重要。不过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将熬好的粥放在角落,决意不让叶梓一起床,就看到他担心的产物。
“咔哒”一声,卧室房门开了,看到熟悉的身影运作在客厅中,叶梓没有半点吃惊,仿佛这一切都是浑然天成的:他坐在她家里,而她打开房门,仿佛数以万计个日夜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任何不妥,与家人相处般自然而然。
“起来啦?吃饭。”
短暂的招呼过后,李乐将桌椅板凳拉开,扶着叶梓在迎光的位置上坐下,要让她被阳光笼罩着,自己倒无所谓了,随便找一个离他近的位置一坐,给她添了些饭菜与汤粥。只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早晨,平凡到令人出离幸福。所谓时间与生活,不过如此一荤一素,一餐一饭而已。
叶梓喝着碗里的粥,过了两三口才发觉不对劲,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煮粥了?平淡但温暖的氛围助长了她想要调侃对方的心情,就算面前的人在被挑衅或炸毛,她都可以付之一笑,让吵吵闹闹融化于这个美好到让人失去时间观念的清晨。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李乐并没有如他预料中的生气,而是端起饭碗,用很认真的神情叫她多吃多养自己的身体。叶梓知道他是真的在担心,于是连忙低头多扒了几口粥,邀功似的说:“看!我吃完啦!”
“挺好。”对面的人突然莫名冷静的看着她的空碗。
“去把碗刷了呀?”
但李乐故作冷漠继续吃饭,不顾叶梓仿佛发出“咔咔”石化的声音,继续扫荡着盘子里的吃食。“怎么啦?”他继续装傻。
“你看看,”想逃却逃不过,叶梓开始摆道理。
“粥是不是你做的?”李乐点头。
“是不是你把粥盛到碗里的?”李乐继续点头。
“好!这碗就是该你刷!”叶梓巴掌一拍,伸出纤长的食指指向对方,手指在初晨,阳光的衬托下越发细长好看。
“好,那我问你,李乐淡淡开口,却不是故意的冷淡,那是面对猎物胸有成竹的镇定。
“这套盘子这套碗的所有人是谁?”叶梓一下愣在那里,趁着愣神的空隙,李乐握住他的手,顺着手掌的线条,摸向她的食指,向她胸前一弯。“是你。”李乐笑眼弯弯,“放那里吧,过来坐着。”
像是终于打闹结束的孩童,李乐摆出兄长的架势,挽起袖子进行餐后的整理。叶梓刚一起身,自动站入打下手的位置,便被喝停,“坐好别动。”
“怎么了?”叶梓又不甘心似的开口。
“仅限今天。”她听到李乐小声又嘟囔了一句,“快点好起来。”
“是,收到!”叶梓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但是瞳仁里的光仍然亮出了笑眯眼的那条缝隙,那是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住的光芒。笑着笑着,叶梓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坐在凳子上,眼睛却盯着李乐的背影,即使看不到正脸,她也知道此刻他的脸上必是一副很温顺而可靠的神情,即使这个姿势怀抱并没有面对她,即使这个姿势通常意味着离去,但她就是安心,她想起人们说什么毫无理由的安心,才不是,她心想。我们所处的异域空气,我们所踏过的异邦尘土,甚至我们淋过的他乡雨水,他们进入下水道,蒸腾成空气,都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证明。她歪了歪头,靠在椅背上,嘴角不自觉扬起一点弧度。时钟还在不停步的走。时间没有意义。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叶梓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了一点哀怨,像深宫里的妇人。“怎么?”刷碗的手一顿。“没事,新入职那里不是很忙吗?”
李乐擦擦手上的水,两手撑到叶梓椅子旁,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粥好喝吗?”原本的聊天思路被打断,叶梓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愣愣的点头。
“那就足够了。”李乐松开手,单手轻扯掉围裙,又恢复到来时利落干脆的样子。他不想就这样仓促而表面的结束看望病号,于是又去附近的购物中心购置了些生活用品。
路过某座大厦时他抬头望天,建筑那么高,遮挡了一半天然光线,让匆忙的路人更觉透不过气,阴影笼罩住过往的每一个人。
但是我有我们。李乐提着沉沉的塑料袋就这么站在路口。手心不自觉握紧。
当我们一起走过。
作者:格子
评论:随意
“假的永远是假的。哪怕再像真的,也是假的。”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温冉正在百无聊赖的马原课本上画小人,老师在讲台上唾液横飞地讲物质世界的本质规律,舍友在旁边美滋滋地跟新找的男朋友发消息,盛夏的蝉孜孜不倦地发出鸣叫,她在炎热的教室里出了一身冷汗。
“……小冉?小冉你没事吧?”
教室里的人已经快走空了,舍友收起了手机,偌大的脸突然出现在温冉面前,将她吓得回了神。
“啊,不,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想要再看一眼手机,却发现刚刚停留在主界面上的短信消失无踪。
“你今天怎么呆兮兮的?快点,食堂的卤肉饭晚了就没有了!”舍友催促着拉起她的胳膊,将她从呆滞和迷茫中拽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
她歉意地加快了速度,将东西往背包里一丢,跟着舍友离开了教室,只留下风微微吹起窗帘,露出窗台上飞速枯萎的花朵,然后一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一路飞奔到食堂的时候,正赶上最后两份饭,在舍友谴责的目光和后面人压迫性的注视下,温冉硬着头皮端走了最后一份,擦肩而过的时候,排队的人群中传来一声低语:“假的永远是假的。”
温冉猛然回头,手一抖险些摔了餐盘,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并没有什么眼熟的人影,她踌躇了一下,试图返回刚刚路过的取餐队伍,被舍友一把拽了回来。
“看什么呢?走了。”
“啊……哦……”温冉兴起的一星半点的勇气被磨了个干净,回头亦步亦趋地跟上舍友,试探地发问:“你刚刚有听到人说话吗?什么真的假的之类的……”
“没有啊……什么真的假的,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舍友皱眉,径直找了个人少的桌子拖着温冉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平日里最喜欢的卤肉饭都显得有些食不知味,温冉用筷子扫兴地划拉着,不提防看到埋在米饭下面的盘子上似乎有字,她心头一紧,猛地扒了两下,在盘子上用歪歪扭扭的黑色写着的,依旧是那句“假的永远是假的”。
捏着盘子边缘的手泛出紧张的白色,温冉这次笃定地知道,那个东西,又回来找她了。
“小冉你没事吧?”注意到她布满冷汗的额头,舍友擦了擦嘴凑过来看她。
“这,这个……”温冉抖着手指着盘子。
“这盘子怎么了?”舍友奇怪地问。
“你……你看不到吗?这里有一行字……”温冉死死盯着这行字,然后就看到那行字在自己的注视下缓缓变浅,最终消失。
“没有啊,小冉你是不是昨天熬夜刷小说困晕了,要不回去补个觉吧。”舍友担心地拽了拽她的手。
“可,有可能吧……”温冉磕磕绊绊地点了点头,但再也不愿意碰盘子里的食物了。
显然的,怪事并没有因为温冉的刻意规避而变少,路边的白墙上、公用洗手间的镜子上、宿舍上铺的床板上,甚至睡着之后,充满迷雾的梦境深处……
跌跌撞撞在看不清的梦里四处摸索的少女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彷徨的感觉,那种窒息感沿着雾气蔓延上来束缚住她,像无形的手拖拽住她的四肢,攀附在她的肩膀上,沾染在她的衣摆上,将她弄得沉沉欲坠。
当她终于抵不住这种侵蚀,狼狈倒在地上,浓密的白色沿着她散开,露出下面的镜子,里面的面貌,一块延展到无尽边界的镜子,而镜子的另一面,并非温冉所熟悉的,自己日常的样子,而是另一张脸。
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刻意不想要想起的面孔。
温冉从梦中惊醒,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希望拥有她那样的人生】
少女曾许下这样的愿望。对着流星、对着许愿池、对着神像,在每个传说能实现愿望的地方,务必虔诚地许下这样的愿望。
想要像对方一样受欢迎、一样开朗、一样富有,一样坚定、一样成熟、一样聪明……
想要拥有对方享有的偏爱、瞩目和尊重……
在少女有限的认知里,对方的生活几乎是完美的,于是自然而然的,在绝望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在孤独的角落无处可逃的时候,少女便想要将此作为出口,作为依仗,作为希冀……
直到少女对着那口井许下心愿。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了。
“契约达成。请把左边的嘴角放下来一点。”
黑漆漆的井水里映照出她的模样,她跟随着脑海里的声音一点点改变自己,最终让镜像里的自己与印象里的她别无二致。
“她”露出一个微笑。
脑海里的声音并没有因这一个极为相似的笑容而收敛,反而更进一步。
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不属于自己的思路,拥有一群时髦而肤浅的朋友,来到了有名但自己不喜欢的学校专业,她被操控着变成现在的样子,但她并不喜欢,也不期待。未来成为被安排好的,“她”应该拥有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她厌倦了,在脑海中的声音发出指引的时候,她试探着,试图拒绝,然后那个声音就再也没有响起过。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惊慌的,因为那个“契约”,因为那口井,因为玄幻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命运会有无偿的馈赠吗?
担惊受怕了一年,她才终于适应了自由的生活,勉强维持着“那个存在”为自己经营来的成果,不至于跟原本差得太远,又能够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现在报应来了,她看着眼前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字,消沉地再次闭上眼,尽管她感受到,某种存在随着她的无视,潜入那些字里行间,冲她包围了过来,无所遁形,无可逃避。
但她不想再努力了。
在一片黑暗中,她感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被彻底吞噬……
END
emmm,滑铲产物,还没写完
作者:月溪明
评论:笑语
阳春三月,天气和煦,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大地上,路上行人也不自觉放满了脚步,享受着闲适的空气。
几队全副武装的披甲士兵却步履匆匆,径直奔向各个城门,引得路人纷纷望去,有人好奇地问:‘‘咦,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军队出动了?”
周围人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晓,有一人想了想道:“城门口已经被封锁起来了,官爷们正在排查每一个出城的人,看这架势,说不定是什么东西失窃了。”
“嗨,我们管那么多干甚,那些大人们丢东西就丢东西吧,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一人这么说,其余人纷纷点头,便不再关注这事。
人群散开,唯独一白衣青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向城门方向,喃喃自语道:“连傅叔都出动了,想必丢失的物品还挺重要,嗯,等会去城门口问问傅叔,至于现在,还是先去龚先生那里拿修复好的古画吧。”
白衣青年略微辨别方向后便继续前进,走了大约一刻钟后,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店铺,却发现店铺大门并未打开。
白衣青年眉头微微皱起。不应该啊,现在已经巳时了,一般这时候龚先生早就在店里忙活修复工作了,今天怎么这时候还没开店?难道是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虽然白走了一趟,但是白衣青年倒也没太在意,毕竟古画一时半会也不着急拿。白衣青年正准备转身离去,打算过几天再来取,余光无意中略过店门,却发现门似乎是虚掩着的。他心中一动,暗想道:龚先生不会是出意外了吧。于是连忙上前几步,轻轻推开木门。
门后的空间并不大,正对门的是一个木质柜台,平时柜台后坐着龚先生的学徒,负责招待上门的客人。柜台左侧另有一扇门,门后便是龚先生平时工作的地方,而此时,那扇紧闭的门却向外敞开,这不寻常的一幕让白衣青年心里生出一丝警惕。
白衣青年轻手轻脚靠近那扇门,侧耳听了一会,没听见任何动静。他小心翼翼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门后并没有陷阱和埋伏,甚至没有人,于是才走了进去。
房间正中的大木桌上放着一张古画,正是白衣青年准备取的那副,古画原本缺损的地方已悉数精心补全,完全看不出破损的痕迹,足以见龚先生修补古画技艺之精妙。
目标就在眼前,白衣青年却没急着去拿。目光环顾四周,只见这间工作室内四处都是高大的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纸张、卷轴,物件繁多却不杂乱,可谓是乱中有序。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与往日唯一的区别在于今日工作室内没有人,要是一般人,肯定会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说不定龚先生今天只是想偷个懒而已。
白衣青年的眉头却深深皱起,他来过这里好几次,对工作室内的情况非常熟悉,乍一看这里好像一切正常,但是对比自己的记忆,白衣青年发现工具不见了,一个以修补古画为生的手艺人工作室内,怎么可能没有修补工具?之所以看起来一切正常,是因为有人刻意将其他木架上的卷轴等物挪了一部分放到了空缺处。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可以说是很反常了。
审视完工作室的环境,白衣青年又将目光放在了桌上的古画上,只见古画描绘了一副美好的踏春景象,飞燕、绿树、青草、游人与远处若隐若现的高山,显得分外惬意,纤悉又精致的笔触透露出绘者高深的画功。
白衣青年右手撑在桌上,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太不对劲了,这幅画送来修补之前,他是看过的,原先的画面上可没有山,也就是说,这山,是龚先生画上去的。
作为一个优秀的古画修补师,龚先生绝不会做除了修补之外的事,那此时他在古画上的多此一举,是想告诉我什么呢?而且用的还是这么隐晦的方式。这一切都说明龚先生的处境并不好,说不定,这是在向我求助!
白衣青年理清了现在的状况,他先是询问周边店铺的人是否知道龚先生的去向,不出意外得到了否定答案。
“龚老头啊,这几天一直神神秘秘的,我们也很少看见他。”邻居这么说道。
白衣青年又问:“那龚先生最近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表现吗?比如说了些
什么特殊的话,做了什么特殊的事,又或者,身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倒也没什么不一样啊……”邻居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了什么:“最近有几个人上门找他,说是他以前的学徒,这次特意回来拜访他。但那些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说话声音有点西域的口音,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能耐下心修画的样子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说起来,没想到龚老头竟然还有几个西域学徒,看来他以前去过不少地方嘛。”
西域?白衣青年本能嗅到了不对的气息。
虽然大棠这些年对外交流很频繁,京城内也有不少外族人往来和定居,但是
作者:言辙
评论:随意
小合接了一盆水,放到阳台的花架下边。客厅里,几尾金鱼在蓝色玻璃鱼缸中欢快地游动,红的、黑的,大的、小的,细长的、头上长了绒球的。投进室内的光线穿过鱼缸,在墙上留下一团美丽的蓝色倒影。妈妈交代过小合,每周二下午都要为金鱼晒一盆新水,周三下午把旧水倒掉、新水灌进鱼缸里。“刚接的水里有不好的东西*,晒一晒才能把它们赶跑。”妈妈解释说,“要是不晒的话,金鱼可能会死的。”
小合不希望金鱼死,所以小合总会认真地给金鱼晒水。脸盆放到水龙头底下,看着它哗哗地接满了,再费劲挪到阳台去。为此,小合很有成就感:是她仔细给金鱼换水,金鱼才能活下来的。小合对金鱼很负责,金鱼的生活却很轻松,只要呆鱼缸里,什么都不做就好。
“你这是囚禁!”听了小合的讲述后,一位同班同学抗议道,“你把金鱼关在鱼缸里,它们多可怜啊!如果是你被整天关在鱼缸里,你开心吗?”
“我是人,和金鱼不一样的。”
“金鱼也是生命啊。你是生命,金鱼也是生命,生命都是平等的!你有没有看过网上那些放生乌龟的视频?他们专门把乌龟买回来,然后放生回大自然……”说到这,其他同学也小声赞同起来,小合不应该囚禁金鱼,应该让它们回归自然!
小合撇撇嘴:“我不想放生,它们是我的金鱼。”
“你太自私了!你看,那些人专门花钱买乌龟,就为了让乌龟恢复自由,他们多伟大!”同学鼓励小合,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被关起来的小动物太可怜了,它们本来是大自然的一份子,却被抓起来、呆在小小的鱼缸里。你肯定也想对金鱼好的吧?我们可以陪你一起,放学之后去河边放生。大家说对不对?”班级里响起一阵欢呼,拒绝的话在小合嘴里打了个转,只得咽了下去。
放学后,三年级二班的全班同学背着书包向小合家进发,一边走一边热情地讨论放生金鱼的流程:几个女生说应该给金鱼编一顶花环,戴在圆圆的鱼缸上,庆祝它们自由;几个男生说应该举办一场仪式,选人给它们演讲,然后再授予它们自由;另一些人说,在河边要让鱼缸传过每一位同学的手,这样才算是完成了金鱼的自由典礼。小合则始终闷闷不乐、一言不发。
走到小合家的单元楼门口,小合跑上楼去抱她的鱼缸。她看向怀里的金鱼:红的、黑的,大的、小的,细长的、头上长了绒球的,在蓝蓝的玻璃里兜圈子。它们嘟起的嘴张张闭闭,也许在诉说什,但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小合突然幻想起来:金鱼游进湍急的河里,一直游、一直游……在河水的助力下,它们游得很远,不断跳出水面,一路不回头地游向大海。美丽的大海,蓝色的大海。不是在阳台上放了一天的死水,而是真真切切的、在阳光下舒展的大海。
小合在客厅中央呆呆地站着。“小合!”妈妈叫她,“你抱着鱼缸做什么?多危险,快放下来吧。”
“我要把金鱼放生。”小合说。
“谁叫你这么干的?”
小合抱着鱼缸走向阳台,妈妈跟着她。她们往下看去,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堵在街上,还忙着争吵怎样才能给金鱼最好的自由典礼。妈妈摇了摇头。
“金鱼不能放生,它们不适应河里的环境,不一定能活下去的。”妈妈对小合说。
小合惊愕了:“所以,金鱼根本就不可能有自由吗?回归自然、见到更大的世界,之类的?”
妈妈想了想,慢慢措辞说:“我们养金鱼很开心,金鱼就是人专门培育来养的,所以金鱼就算一直呆在鱼缸里也已经很有意义了。我们就继续让它的生命尽到意义,好不好?”
“你看,要特别注意地球的运动周期,不然里面的生物可能会死掉……”宇宙中,柯达普拉正认真地听妈妈为她讲述养地球的方法。
“它只能在这么小的地方活动吗?”柯达普拉问,“太不自由了。”
“我们的自由对它来说意味着死亡。但它存在着,这就是意义。”
她们一同注视这颗蓝色的星球,它精致又美丽,一半沐浴在太阳光芒之中。里面拥挤的生物微不可察地移动着,发出生机勃勃的、安静的吵闹。
*注:这里“不好的东西”指氯气,感谢评论提示!